集魂者-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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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多分钟面完这个家伙，等人走了唐修才露面。面试的小会议室里没别人了，江桥放肆地抱住老祖宗，低声道：“怎么觉得你还在发愁啊，别愁了，开心一点好不好。”
唐修勉强笑了笑，“只是觉得解不开的结有点多。”
“解不开就不解啦。”江桥笑了笑，“我们回家吧，我让助理帮我们叫了很好的一家粥火锅外卖。”
“粥火锅？”
“没吃过吧？”
唐修摇了摇头。江桥笑着亲了亲他额头，“很符合你养生的哲学。”
回去的路上江桥开车，唐修坐在副驾驶微微闭着眼，他脑海里一忽是昨天那个女的血红的眼睛，一忽是韩杨意味不明的笑，一忽又回忆起今天早上看的那个帖子，总觉得事实罗列起来，一半能够支持韩杨心怀不轨，一半又似乎在否认，错综极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桥的声音突然传来，“到家了，宝。”
唐修恍然发觉自己迷迷糊糊的竟然睡着了，他坐直身子，车已经停进了地库，江桥把车熄火，“走啦。”
“好。”唐修点了下头，稳定稳定心神跟着下车。江桥按了一下车钥匙，汽车发出一声短促的锁车声，江桥抬腕看了眼手表，说道：“外卖也快到了。”
“等会我下去拿。”唐修沉声道。
江桥笑，“好。”
两人一起往回走，李子平已经早一步把行李送进家门了，房子下午也找人打扫过，没什么灰尘。江桥进屋后自然而然地去烧水，唐修坐在沙发上，心中那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了。
“回头我去把小小修接回来吧，让那胖子陪着你，你心情会好点。”江桥一边从冰箱掏冰块一边说道。
“好。”
江桥的手机突然响了下，唐修立刻条件反射地站起来，“谁？”
江桥笑着示意他淡定，接起来喂了一声，对方说了句话，他又说道：“好的，这就下去。”
“外卖么？”
“嗯。门禁太严他上不来。”江桥把手机随手放在餐台上，“你去？”
“我去。”唐修舔了舔嘴唇站起身。江桥看他说道：“可能烫，你小心点。”
“放心吧。”
今天是周五，这个时间点估计住在这里的人不是在家宅着就是出去约饭了，整个楼都很安静。唐修顺利地在楼下找到了送外卖的人，小哥长相朴实，态度也很好，就是个正常的工作人员。唐修跟他说了几句话，心里稍微安定了些。他提着东西往回走，不知为何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想法。
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忽然爬上心头，唐修把东西放下，掏出手机打开了集魂者论坛。
今天早上那个帖子的标题他记得清清楚楚，每一个字，每一个标点，都印在了脑子里。唐修把标题输进搜索框，页面跳转，却弹出来了报错信息。
——您所查询的页面不存在！
在那一瞬间，一切似乎终于通了。唐修感觉不对，一个电话打给江桥，可是另一头却一直没人接。
电话等待音在耳边嘟嘟地响，唐修坐电梯上楼，飞快往走廊尽头跑——
公寓的门是开的，家里空无一人。
第114章 老祖宗的抉择
“江桥？！”唐修的心脏好像被瞬间挖空； 他大步往里走，皮鞋踩过客厅光洁的地板，留下一串灰尘。
卧室也是空的，他和江桥的两个拉杆箱立在地上。
客厅突然传来熟悉的铃声，是江桥的手机铃。唐修跑过去拿起来，屏幕上显示着江桥助理的名字。他茫然地按了下接听，听筒里传来助理日常欢快的声音； 在此情此景下却分外突兀。
“江导，明天的面试者安排在下午两点啦，和今天一个地方； 您看可以吗？”
“江导？”
唐修咽了口吐沫，听见自己说，“是我，唐修。”
“哦； 唐修啊，嘿嘿； 江导呢？这个时间他可以吗？”
“先取消吧。他觉得今天下午那个……”唐修深吸一口气，走到沙发旁边坐下，低声道：“他觉得今天下午那个还不错，先考虑一下； 明天那个往后压一压。”
“哦哦，好。”助理一边记下来一边说道：“江导的脾气越来越摸不透了啊，我看他今天的脸色还以为今天那位肯定没戏了呢，还好我没有自作聪明立刻告诉他结果……”
“嗯。”
“江导人呢？”
“在； 他……”唐修顿了下，恍然发觉自己这本万年历竟然连一个谎都不会撒了，说道：“下楼拿外卖了。”
助理笑道：“粥火锅是吧。今天听他念叨了，要给你养胃。”
电话里是很长时间的沉默，助理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感觉唐修确实高冷，开句玩笑都没个回应。他又问道：“所以你们想要哪天飞回去？我订机票。”
“过两天吧。”唐修顿了下，“江桥觉得有点累，想多歇几天，剧组那边你也通知一下。”
“好。”助理笑嘻嘻，“江导终于知道休息了。”
唐修挂断电话，茫然地看着客厅的墙，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干什么。直到铃声又一次响起，他看着江桥静止的手机屏保半天才意识到是自己的电话，连忙拍拍自己的裤兜把手机拎了出来。
是潘杰。
“诶，前辈，我预感韩杨今天可能就在家宅一天了，我们直接去找他吧。”
唐修沉默了足足三秒钟后才说道：“江桥不见了。”
“什么？什么叫不见了？”
唐修舔了下嘴唇，“就是字面意思，不见了。”
……
……
漆黑深夜从建筑外墙徒身攀爬至十二层，也许听起来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可这却是行走千万年的集魂者早已习以为常的技能。
唐修的黑眸看起来一如往日平静，可却好像少了点什么，他站在韩杨公寓的阳台上，看了一眼面前锁起来的落地拉窗，沉默着往后退一步，然后飞起一脚踢在玻璃的顶角区域。
玻璃整块出现鱼鳞碎痕，下一秒，哗啦一声，细碎的玻璃茬直落坠地。
潘杰看了唐修一眼，欲言又止，轻轻叹了口气。
韩杨的公寓装修十分奢华，珠宝壁画到处可见，潘杰本想开灯，站在客厅巨大的水晶吊灯下仰头看了一眼，默默放弃了这个打算。
“没有人。”唐修里里外外看了一圈，轻声道：“人走了。”
潘杰叹口气，“其实也在预料内。”
“嗯。”
“前辈……？”
唐修没有说话，潘杰看了他一会后忍不住说道：“如果您心里难受的话就说出来吧，说出来会好一些。”
唐修闻言轻轻勾了勾嘴角，“我没事。”
潘杰忍不住在心里感慨，此刻的唐修看起来就像是一柄沉寂万年的冰冷杀器即将苏醒，低眸一笑都压得人寒毛竖立。
“您现在在想什么？”
唐修沿着精美雕刻的壁炉走到墙角，摸了摸壁纸上莫须有的灰尘，轻声道：“我在从头捋顺韩杨这个人，你说……他想要的到底是江桥，还是我？”
“……”潘杰闻言突然有些心酸，他知道唐修的言外之意。如果韩杨是冲着江桥，那么江桥现在应该已经没有搜救的必要了。如果他是冲唐修，那么也许江桥还有一线生机。
潘杰沉默良久后还是轻声实话道：“我们不是早就看破了，他是冲着传承者来的吗？”
“是吗？”唐修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可是不对。我们最初猜测他冲传承者来的依据是，他一直在试图搞清楚我跟江桥的关系。可他如果真的冲传承者来，为什么对池龙一点兴趣都没有？”
“池龙对比于江桥确实存在感低很多。”潘杰觉得自己说话有些残忍，但还是不得不说道：“不要忘了，他特意安排吴子墨专门关注江桥，而没有关注你。最初那些所谓的私生饭潜入你的房间，也是为了分走你的注意力，对江桥下手。”
“我知道。”唐修的眼神没有出现任何波澜，神情中反而有一丝思索的专注，缓缓道：“可是这一切的一切，都发生在韩杨确认我和江桥的关系之后。也就是说，他知道江桥是我的软肋，所以其实对江桥下手，未必只是对江桥本身感兴趣。”
房间里沉默了许久，唐修又说道：“江桥和他无冤无仇，就算他只想对江桥下手，也不是针对江桥这个人，而是针对传承者这个身份。既然如此，明知道我比你更不好惹，难道不应该先从池龙开始？”
“……”
“池龙呢？”
潘杰低声道：“交给一个集魂者朋友了，很安全。”
唐修轻声笑了笑，不是那种刻意的笑，黑眸中真的有几丝笑意，他低声道：“你看，我觉得我没猜错。这家伙昨天的那个帖子是自己发的，就是为了让我们送上门来。如果他存粹冲江桥来，大可以单独吸引江桥一个人回来，何必设置这种圈套？如果我心思稍微变一下，把江桥留在了剧组，那他不就计划落空了？”
潘杰半天没说话，唐修转向他，“你觉得我说的没有道理吗？”
潘杰笑了，“有道理。我只是在想，祖宗就是祖宗，心里慌成这样，依旧很有头脑。”
唐修垂眸低声道：“不管有没有道理，我只能这样想。”
“我总不能告诉自己，他已经死了。”
……
午夜三点，这座城市里最繁华的街道也已经陷入了沉睡，整个世界万籁俱寂。
唐修一个人坐在自己卧室的地毯上，背抵着墙，脚边是好几瓶喝空了的酒。不是江桥摆在架子上的那些宝贝红酒，而是小超市里二十几块钱的烈白，朴实的玻璃瓶，粗糙的印刷标签，以及普通人看一眼就脚软的酒精度数。
老祖宗一双黑眼仁外面仿佛包裹了一层清亮的水膜，在没有开灯的房间里，平静地注视着床头墙上挂着的集魂幡。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用沙哑低渺的声音说道：“老伙计，你有没有觉得没了那个烦人的家伙，房子里有点空？”
房间里没人回应，集魂幡轻轻地动了动。唐修伸脚挑了一下垂下来的床单，看了眼空洞的床底。
“小小修也不在家，现在又只剩下我们两个老东西了。”
喝酒的人微微眯了眯眼，像是在费劲地回忆什么，声音有些迷茫和困惑，“过去一万年我们真的是这么空荡荡地走过来的吗？我怎么好像一下子不习惯了，有些难以想象从前的生活……”
集魂幡发出沙沙的声音，老祖宗有些无力地勾了下嘴角，“灵鹤前辈曾经说过，天地并不禁止集魂者沾染情｜欲，可情｜欲这东西最好还是不要碰，碰了惹麻烦，挖空人心。那时候我听这些话觉得无所谓，反正也和我无关。现在想来，果然是经历过的人才懂。”
“你还记得八千年前我救下过一只雪白雪白的小狐狸吗？那小家伙就活脱脱是《斩狐台》小白的原型了，江桥当初惊艳我对灵狐这个角色一上手就演绎完美，却不知道我曾经和那小家伙共处了二十年。”
“还有那年在战场上，血色盖天，我拼尽全力救下了数不清多少个瑟瑟发抖勉强上阵的妇女跟孩子，那天晚上你的第二十七魂格差点爆了，后来好久我喊你，你都不理我。”
“两百年前，有一个被我帮助过的女孩子说喜欢我，吓了我一跳，我还没来得说什么，你一下子鼓起来抽在了人家脸上……”唐修说到这笑了，垂下头一边笑一边咳嗽，“你说当时江桥不要脸的时候，你怎么就那么消停？”
房间里的笑声戛然而止，唐修扭过头去，双眸空洞失神地望着窗外，窗外是公司写字楼，那里曾经有一扇深夜里也亮着的窗。
“有太多事情我都没有跟江桥说过，因为我一直觉得，还要一起再走上万年，往事不必提。”
第八十一魂格忽然亮了下，那枚在唐修眼中圆形的图腾一下一下闪着光。唐修缓缓走近，凝视片刻后俯身轻轻地用唇吻了上去。
有些粗糙的质感，触碰在最柔软的嘴唇上。
图腾缓缓平息下去，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没关系，我还有你啊。这个世界上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东西，一直都是你这个陪我行走万年的老东西。只要还有你在，也许我还会有勇气，一个人，再走几生几世。”
“即便江桥真的没了，再过几千几万年，我总是能遇到下一个合适的传承者的。”
“等我们集到了第八十一魂，我们就一起沉睡吧，好不好？”
“走了一万年，我真的有些累了。”
唐修抬手轻轻摸着集魂幡，低声絮语道：“但是累也要忍着，老祖宗身上系着苍生万年的福祉，可不能为一点私心乱了阵脚，是吗？”
静谧的房间里，黑发黑眸的男人低声说着有些冷酷无情的话，窗外的风起了，轻轻吹动窗纱，月光照在男人的侧脸上。
一行泪水顺着那脸颊缓缓淌下来。
第115章 老祖宗的抉择
唐修第二天早上睁开眼的时候人还在地上坐着； 后背深处传来一阵僵痛。他缓缓站起来，收拾收拾地上到处滚着的酒瓶子，走到厨房本想丢进垃圾桶里，却不料掀开盖子里面已经半满，都是昨天江桥还没来得及倒掉的。
唐修恍然间明白过来，好像自从身边有了那个家伙陪伴，自己就再也没干过倒垃圾洗衣服这种碎活。江桥在外人面前架子大爱摆谱； 回到家里却勤快极了。
老祖宗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大醉一宿后的皮肤显示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他面无表情地
把酒瓶子扔进桶里； 然后拆下垃圾袋，拎在手上打算拿出去丢。
却不料刚从单元门出来，就被外面的记者瞬间包围住。
“唐修！请问你知道江桥导演的行踪吗？传说他回北京面试新的演员了，是真的吗？”
“好像别的演员都在剧组待命； 为什么只有你跟他回来了？”
“你们住对门，那你一定知道江桥在哪了？”
“你怎么看待江桥强行赶演员出去这件事？”
七嘴八舌的发问划破了小区安静的清晨。这是高档住宅区； 按理来说这些记者是绝对不可能进来的，唐修在人群中往后看了一眼，果然见两个保安一脸为难地拉着两个记者，却也不敢用力； 只能一遍遍机械地重复着，“你们再不走，我们就真的报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