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糖块儿哗啦响-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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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完澡后,周衡西把裹着浴巾的陆流云抱进了卧室,等被子盖到了身上,陆流云疲惫地闭上双眼,像是累狠了的模样。周衡西坐在床边等他的呼吸渐渐均匀起来,揉了揉酸痛的眉心起身向外走去。走到门边时,他转过身去看了熟睡中的陆流云一眼,轻轻把门带上了。
出去之后,周衡西靠在门框上抽闷烟。他很久都没碰过这东西了,上一次抽的时候还是在去法兰西的前一晚,他坐在民区大院的台阶上一根接一根地点,抽完半包之后把剩下的丢进了行李箱里,准备到船上的时候再把香烟拿出来解愁。
周衡西从头到尾都没开口劝过陆流云,能哭是好事,总比想不开要强。无关紧要的话哪怕说得再漂亮都没用,天塌下来了总得有人想办法去把它撑起来。对他们来说,遇到现在这种情况,学会面对比出口安慰来得有用。
想到这里,周衡西的唇边呼出一口呛人的白雾,他背靠在门框上嗓子里轻咳了一声,动手掐灭了烧到一半的烟头。
就这么一直昏昏沉沉睡到了晚上,陆流云躺在床上睁开眼睛看到一片黑暗,又仓促闭上了。良久,他再睁眼的时候,默默叹息了一声,掀开被子起身把衣服开始往身上套。周公馆出奇的安静,陆流云走到走廊里,看到书房的门大开着,走过去一看周衡西果然人在这里。他屈起手指敲了敲门,正在想事出神的周衡西抬头看到他,缓了缓锁紧的眉头开口问道,“起来啦?”
陆流云嘴里“嗯”了一声,双手插在睡裤兜里走了进来,“外面没生出什么消息吧?”
“没有。”周衡西拎起桌上的水壶想给他倒杯热茶,发现里面的水没了热气,便重新把水壶给放到了桌角。
“现在外面的情形不太好,爸爸遇险的这件事,咱们先把它给压下来,能瞒多久是多久。”陆流云挨着桌子边坐了半个屁股,想了想接着说道,“再者来说,大姐现在肚子里怀着孩子,也不能让她知道家这边发生的事情。”
周衡西对他点了点头,开口说道,“德国医院那边我刚才已经打过电话了,小朱也会每天派人轮流去观察大帅的情况。”
说完,他话里顿了顿,继续往下补充道,“只是武越州这个人太狡猾,小朱那边一时还查不到他的窝点,如果要弄清楚他现在的背景,咱们恐怕还得等些时候。”
陆流云听到这则消息,站在桌子前暗暗攥白了手心,抿了抿嘴唇没有应话。良久,他方才“嗯”了一声,走到桌子后面靠着周衡西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在这天以后,陆元帅遇到不测的消息被严密控制起来,除了少数几个要员其他人都未能透知风声。而乔慕席接到陆流云的电报通信,连夜坐着火车从关外赶了过来。
乔慕席到地后把行李交给家仆去打点,自己坐着车子去德国医院低调看了一趟昏迷不醒的老朋友。陆元帅人躺在重症监护室里情况不好不坏,纯粹是苦捱着一口气没有撒手离开。乔慕席眼瞧着这位英姿勃发的老大哥,如今眉眼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心中一酸,无声慨叹。
陆流云知道乔慕席来了之后,已悄悄回大帅府等他去了。他这一路走得都是小心翼翼,因为公益会被三浦新久拿出来做了文章,外面对他的敌视还在继续,如今陆流云连自己家里都是光明正大回不得了。
车开到后门口,乔慕席步入陆家书房与陆流云做了一番详谈,他在这期间提到了陆元帅安排儿子出国的事情,委婉表示希望陆流云在这风尖浪口上跑到国外去躲一躲。而陆流云坐在沙发对面想了想,到底没有答应乔慕席。眼下父亲躺在重症监护室里熬日子,躲在暗处的人又虎视眈眈想要作浪,他自己心中没底,实在动不了那明哲保身的心思。
乔慕席看陆流云犹豫不决,坐在沙发上对他开了口,“孩子,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人要想成事,最讲究一个“忍”字。你若是坚持留在这里硬碰硬,我怕你以后的路走不稳啊。”
他这话说得挺符合现实,现在天津城里能上来帮衬陆家的要员们,但凡知道大帅出了事都对陆家人避之不及,更别提那些捕捉到了两丝风声就装聋作哑的世家大户了。
陆流云听了这话坐在沙发上不吭声,乔慕席知会了他的心意,坐在对面凝神思索,倒也勉强想到了一个折中的法子。只是……他抬头扫了一眼陆流云,决定把自己接下来准备讲的这话往好了说。
“贤侄啊,你既是有心在这天津守着陆家,那想必此刻是急需人脉的。我虽是在这天津城里没几个能拎得出来的硬关系,倒也有那一个勉强能上得了台面的亲戚……你若是不介意那位人微言轻的话,我倒是可以代为传个话过去。”
“乔伯伯言重了,如今我们家这情况,旁人见了都是绕边走的,要是有人肯来帮衬着,已经是莫大的福气了,又怎么会有介意的说法呢。”陆流云听到这话,哪里顾得上探究,忙给一口应承了下来,请乔慕席代为从中牵个线。
乔慕席见他应得爽快,也就不再多话,从陆家出来之后,坐车到了下榻的酒店给天津那位“上得了台面的亲戚”打了个电话。
“秦公馆,您找哪位?”电话拨通后,秦家负责洒扫杂活的老妈子,得知是打来的人是乔慕席后,忙在那头应话道,“嗳嗳,您等等,我这就去叫太太过来听电话。”
乔慕席手里拎着听筒耐心等了一会儿,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了表外甥女娇滴滴的声音,“喂,舅爷呀,是我,安娜。”
乔家这位年轻的表外甥女,本来家世平平不足以叫人另眼相看,后来嫁给天津的一户秦姓长官当了续弦,自成了一番高就。乔女士成功一脚踏入了梦寐以求的上流圈子,地位立马往上拔尖了一大截,对那些排得上号的远亲皆为拉拢的很。
乔慕席听到这股子很有辨识度的声音之后,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开始说清自己这遭电话的来意。
“这……噢噢,行行行。”乔安娜耳边听着表舅爷的吩咐,脸上经过一阵由阴转晴的变化过程,听到最后心满意足地跟在乔慕席后面挂断了电话,内心十分窃喜。
乔女士高攀显贵之后素来都是爱从鼻孔里看人的,先时听到舅爷找她帮忙出力还有些不乐意,等电话那头听说介绍来的是大帅儿子,立马换了张脸色,笑意盈盈地把事情给应承了下来。她是个善于估算价值的人,紧着陆流云那层身份金贵,顿觉大有可图,挂了电话一转眼珠子,心里活络起来的主意还挺大。
不日后,陆流云带着高级点心登门造访,受到了乔女士的殷勤招待。进门后,他没见到那位秦姓的当家显贵,听说是不凑巧,人赶上北京出差去了。陆流云坐在沙发上,面对一屋子的秦家女眷有些尴尬,他轻咳了一声,找了个由头推脱改日来访,却被乔女士盛情挽留了下来,硬要“密斯特陆”吃完午饭再走。
陆流云眼瞧着乔女士有些热情过头,却又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想着如今自己正是需要人脉的时候,便也捏着鼻子忍耐地坐在了一群莺莺燕燕的包围圈里,耳边听着她们叽叽喳喳的说笑声,内心十分煎熬。
“妈咪,宝琳回来了。”秦家年仅六岁的小小姐正在院子里跟女佣们玩耍,乍一看到家里的汽车回来了,忙跑到大客厅里当报信的传话筒。
乔女士伸出涂了粉色指甲油的葱指,亲昵一点小女儿的鼻尖,语气宠溺道,“没大没小的,怎么不叫姐姐。”
“哎呀,舅舅家的女儿到我们来家暂住罢了,这就成咱家的大姐姐啦。”秦家的小小姐娇生惯气地扑在乔女士的怀里,一点都没把妈咪的教诲给放在心上。
乔女士是出了名的爱惯孩子,虽然小女儿跟在前头三位儿女后面已经初具“不像话”的征兆,但在当妈的眼里是个珍宝,旁人要想开口也说不上话,索性也随着这一家子往歪了发展,不肯做这自讨没趣的干预。
不一会儿,客厅外面响起皮鞋叩地的脚步声,乔宝琳手里抱着书本进来跟乔女士打了声招呼。
“Pauline,这位是密斯特陆,大帅府上的三公子陆流云。”乔女士看到侄女回来了,忙不迭给她引见陆流云。
“陆先生,您好。”乔宝琳得到姑姑提点,这才注意到这位被包围在秦家女儿国里的贵公子,她友好地冲陆流云笑了一笑,随即抱着书本走到隔壁的小偏厅里去了。
陆流云先时听到秦家小小姐嘴里的洋文名字还有些疑虑,这一得见,发现来人果真是那位赠书给周衡西的女学生,他脸上浮着温煦的笑意,心中却不免有些尴尬。
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乔女士指挥老妈子把一干嘻嘻哈哈的儿女们遣到小饭厅里去闹腾,独独剩下个乔宝琳在大客厅里跟她布置起了桌上的西洋餐具,其用意是不言而喻了。
“Pauline,你觉得客厅里那位密斯特陆怎么样?”乔女士一边摊桌布,一边向侄女打探道。
“哦,看起来脾气挺好的。”乔宝琳心不在焉地应付着姑姑,借着摆放盘子的工夫,走到桌子对面去了。乔女士看在眼里,只当姑娘家的脸皮臊,捂着檀口吃吃一笑也没往心里去。
而等陆流云坐上长桌时,单独面对席上在座的两位女眷心中更觉纳闷,他手里捏着刀叉慢条斯理地切开盘子里的牛排,一时之间倒也没能猜透乔女士搞出这番花样的用意。
乔宝琳拿勺子时搁在手边的餐刀不小心碰到红酒杯,发出“叮当”一响,打破了桌上的沉默。乔女士正愁怎么开口,逢上这个契机,忙将摆在面前的蔬菜沙拉跟乔宝琳桌上的切达奶酪给调换了过来,嘴里调笑道,“你们女孩子的身材最要紧,吃这么热量高的小食,仔细长肉。”
乔宝琳平时在秦家就算吃上半个起司蛋糕都没人过问的,今天一见姑姑在桌子上小题大做,不禁有些纳闷,刚想开口时,却见乔宝琳把脸一转,自然而然地对坐在桌子对面的陆流云问道,“密斯特陆,现如今在你们年轻名流的社交圈里,最钟意哪种类型的女孩子呢?”
陆流云品着高脚杯里的红酒,听到这话险些咳不过气来,他拿起桌上的白餐巾拭了拭嘴角,笑得有些局促,“太太问我这个怕是要失望了,家父素来家教森严,鲜少放任我出去胡闹,故此对于这一方面,我个人的看法是无法概括全面的。”
乔女士面带微笑地点了点头,目光之中流露出了两分赏识,认为这位大帅儿子在纨绔之中是个不可多得的正经人。于是,她略加思索,接在后面问道,“那密斯特陆可有心仪的女孩子?”
陆流云听到这里心中有些知觉,当即警惕地摇了摇头。乔女士见状,放心地松了一口气,抬眼扫向坐在旁边的侄女,对陆流云趁热打铁道,“那密斯特陆觉得我们家宝琳怎么样呢?”
第89章 预谋
两个年轻人坐在席上听了这话俱是一愣,乔宝琳慌张地放下手里的勺子,开口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姑姑!”
“嗯?”乔女士莫名其妙地看了侄女一眼,没有意识到乔宝琳的难堪。
乔宝琳冷淡地回望过去,心中五味杂陈。她这位姑姑是个爱翻新的洋派头,说得一口洋味儿英语,吃得一口洋饭菜,还把自己的名字特地改成了乔安娜,足见得内里那颗不安分的心是有多雀跃。乔宝琳跟她在婚姻上的想法三观不合,是个谈不拢的状态,当即打消了当着外人跟她委婉说道的念头,草草喝了两勺奶油汤便匆匆离席。
而陆流云此时此刻,坐在秦家的屋檐下旁观者清,已然勘破今天这场名义上的人脉拉拢,实则是在给他变相相亲,内心也是百般别扭,勉勉强强陪着乔女士用完了午餐,便谢绝了她的挽留美意,当即礼数周全地告了辞。
乔女士在家里家外两头碰了壁,脸上有些讪讪的,等陆流云迈出了秦家大门后便踩着高跟鞋袅袅婷婷地到楼上去找侄女去了。乔宝琳人在琴房里练琴练得心烦意乱,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一连弹错了五个音拍,简直曲不成调。
“Pauline,你去哪儿?”乔女士见她盖上琴盒,是个起身要走的样子,忙把人给叫住了。
“姑姑,我早已心有所属。”乔宝琳被她缠烦不过,赌气似的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那个退役的前军长?”乔女士嗤笑了一声,语气不屑道,“便是周衡西官复原职都不一定叫人瞧得上,更何况他现在只是区区一位大学讲师。”
“你怎么知道……”乔宝琳吃惊地睁大了眼睛,没有想到姑姑对自己的心思了如指掌。
“有什么能瞒得住我的。”乔女士对这个亲侄女的终身大事相当看重,平常在家多有对乔宝琳那些过来串门的同学加以套话的,如何不知她藏在日记本里的那些少女情愫。今天一家子人把话给坦诚到了这个份上,也无需再遮掩些什么,乔女士走到侄女面前,用心良苦道,“你啊,就是太年轻了,还不懂为自己好好做打算。”
乔宝琳低下头微微侧过了身子,刻意不去与姑姑对视,乔女士把她的身子扳正过来,继续往乔宝琳的耳朵里灌良药,“好好的小姑娘怎么这样不听劝,难不成我这个做姑姑的会害你吗?”
“姑姑,我不情愿违背自己的心意。”乔宝琳垂下眼睫,把嘴唇咬得泛白,嗓子里隐约带了两声压抑的哭腔。
“性子这样犟,以后有的你苦头吃。”乔女士恨也不是骂也不是,简直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乔宝琳背过身去偷偷抹了一把眼泪,一如刚才那般不为所动的模样。乔女士站在侄女跟前,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留她一个人待在琴房里,转身走到楼下对等候差遣的老妈子吩咐道,“去给舅爷回一通电话,就说这门亲事做不得了。”
车子到地,陆流云回到周公馆后把外套丢到沙发上,对坐在茶几前整理资料的周衡西开口问道,“猜猜我今天去秦家遇到谁了?”
周衡西放下手里的文件,抬头看他,“熟人?”
“算是跟你认识的那一卦吧。”陆流云坐上沙发,顺手拿起周衡西的杯子喝了一口水。
周衡西听到这话觉得有点纳闷,转向陆流云道,“你倒说上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