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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部分

关东云梦谭-第34部分

小说: 关东云梦谭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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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娃儿硬是在日本住久了,啥子都学到小鬼子那一套,以为鞠个躬就可以了事唆,我日你先人!日你先人!
    他凶狠踢踹脚边的积雪,扬起白色沙尘,踉跄乱转,犹如一个演独角戏的疯子,仅有的观众是身后的八公像,狗狗仍在忠诚守候,演绎着永恒的失望。
    这个变故像一颗胚胎在他心底着床,要孕育结果尚需一段时间,当晚8点不到熊胖提前赶来催生,问他事情进展如何,听孟想介绍完神发展,他的手机没电了,赶紧用座机拨打,换机时一再叮嘱孟想不许接打他人的电话。
    “你这个事情真的是下雨天打麦子,难收场哦,我以前就说田田可能有问题,没想到问题居然这么严重。顾翼也是莽胆大,他就是硬撩嘛也成了撒,整起这些假半仙的事,又废马达又废电,搞了尼玛三年连气气都没闻到过,他咋想的喃?”
    孟想血管里灌了铅,瘫在被褥上,手指头都懒得动,说起话来也是老汉爬坡又慢又拖。
    “我现在不想研究他咋个想的,他这盘把我烧卷(骗惨)了,我不晓得要咋个原谅他。”
    熊胖叹气:“这个我有一句说一句,人家除了装女的跟你摆了三年龙门阵,其他还是没有欺骗你,你想嘛他又没跟你聊过骚,又没主动勾引过你,是你自己先喜欢人家,心头篾到要跟人家耍朋友,这个总不是人家的错撒。”
    孟想正是怒满,哪有他一个外人来得公正清醒,只知道自己被顾翼欺瞒,白做了三年痴心汉,他咽不下这口气。
    “你不要帮他说话了,他把我当瓜娃子逗,还一逗逗三年,人都是有气性的,上了这种当咋可能不当回事嘛?”
    “人家也是因为喜欢你,你以前装得那么直,人家直接来表白,你未必会理人家?这些都是不得已而为之。”
    “啥子叫老子装得那么直?老子以前本来就是直的,现在也是!给老子一盘A、片,老子照样顶天立地!”
    “对对对,你直得很,那既然这样顾翼装妹儿接近你的理由就更成立了撒,不然咋个能跟你这个宇直说得起话嘛。你没当过基佬,不晓得基佬爱上直男有好心酸,还记得高中二班那个班草杜飞不?老子早先就暗恋他暗恋了整整两年,那两年老子过得才恼火哦,一天到黑心头都想到他,每天放学偷偷个儿跟到他后头走多远,为了跟他说句话,硬是要精心策划好几天,麻痹整得跟个偷鸡贼一样,那个滋味简直不摆了,这阵想起还捶心坎。你说你也暗恋过田田,那么换位思考一下就该懂得起顾翼的心情了撒。”
    孟想烦躁地翻了个身,语气像砂轮一样糙:“你不晓得他今天是咋个对我的,刚刚坦白完,鞠个躬就爬起来跑了,泡儿都没多冒一个。整得好像他还多委屈一样,你说老子心头咋想得过嘛!”
    熊胖大笑:“你娃总算说出真实想法了,搞了半天还是觉得顾翼没给你台阶下,哈哈哈,老子就晓得你娃是这个样子的,做啥子事都想追求一个姿态,龟儿假字害终生。”
    孟想不服气:“道歉是要有基本的诚意撒,他把我骗这么惨,咋个能三言两语就把我打发了嘛。平时他就爱戏弄我,整起过场逗到我耍,我都一直包容他不跟他计较,这次这个事已经侵犯到我的底线了,他还先给我做得多潇洒的,一句‘撒有哪啦’就把我打发了,当真话以为我是瓜的唆?”
    “你本来就瓜,脑壳根本没长醒,恋爱能力还不如小学生。你想嘛,今天是你逼到顾翼坦白的,他自己做错事心头肯定是虚的,以为你不得原谅他,以后也没得可能了,是只有道个歉就走撒。未必你还想喊人家给你跪到,抱到你的大腿求饶唆?人都是有自尊的,人家喜欢你三年多,为了接近你装女的,主动献身陪你这个初学者打炮,陪你这个崴导演拍戏,还奋不顾身救了你的命,已经够意思了撒,姿态再低点就是下贱了。感情是平等的,跪到哪儿来的真爱?我虽然只见过顾翼一次,也看得出他是被人倒贴惯了的,现在反过来倒贴你,那绝对是百分之一百的真心哦。都这个样子了你还不感动,我是他也要跟你‘撒有哪啦’。”
    做为一起长大的发小,对彼此的脾性了若指掌,熊胖针对孟想装逼的顽疾对症下药,用毒鸡汤和心灵针砭替他祛病。无奈这次对方病势太重,以他的医术尚不能药到病除,聊到半夜,他的坐诊时间也到点了,孟想仍旧躺回重症监护室,药不能停。
    他确定自己还在生顾翼的气,也确定不准备原谅他,脑海里挂着一只大座钟,钟摆不停摇晃,摇出的声音全是‘顾翼’、‘顾翼’、‘顾翼’,不论欢喜忧愁,烦恼埋怨,这个名字都占据了他意识的上中下层,像铁锁一样牢牢捆住他,无法解除。
    

第34章 指点
    最近三个月的经历如同一场旷日持久的春梦, 梦醒后生活的发条照常转动, 除非遭遇国家灭亡、父母去世这样的噩耗,其余任何打击都难以搞垮吃苦耐劳的青壮年。周三孟想去素描教室上课, 小宫和之没有出现,据办公室的同事说他请了长假去冲绳写生, 归期不明,看来熊胖的威胁收效显著。晚上回家莉莉带回喜讯, 说他们的上师弘恩法师来到东京,让他明天跟自己一块儿前去拜望。
    孟想十分敬重这位高僧,阔别一年很是想念,跟他同样心思的人很多,因此第二天佛学会驻地人山人海,全是赶来听上师讲法的信众。孟想去得比较晚, 远远地排在这些善男信女身后,见上师端坐在法座上, 宝相庄严菩萨低眉, 说法时宏亮的声音宛如大海的波涛,涤荡人心,旁边的翻译员用麦克风同声翻译,听到那些精妙的哲理慈悲的教诲, 信众们感深肺腑热泪盈眶,人手一张小手帕,一个小本子,抹着眼泪记录上师的妙语警句。
    一小时的讲演完毕, 弟子们围住弘恩法师寻求开示,孟想见人太多,估计自己无缘亲近上师,准备悄悄告退,忽听莉莉在讲坛上呼喊他:“罗布旺波师兄,上师叫你过来!”
    孟想一惊非小,上师在东京的弟子成百上千,自己是很不起眼的一个,面见次数一只手就能数过来,他老人家竟然还记得他。
    学员们已纷纷为他让出一条道,他连忙屈身上前,有点紧张也有点激动,来到法座前顶礼膜拜,向上师磕了三个头。
    上师和悦地问他:“罗布旺波,一年不见,你过得好吗?”
    孟想不及多想,张口回道:“上师,我很好。”
    上师笑道:“那你刚才听法时为什么心不在焉?我看你的神态觉得你现在很烦恼。”
    讲坛和孟想刚才跪坐的位置少说隔着三四十米,弘恩法师竟能从那么远的距离,于座下数百人中捕捉到他的表情进而窥破他的心思,诚可谓眼明心亮。
    他说完这句,紧接着又问:“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孟想知道上师这是要拯拔自己,佛教徒见师如见三宝,天大的烦恼海深的罪孽都可求助,他不能错失机会,忙说:“上师,我确实遇到很大的烦恼,求您指点。”
    上师点头,让他跟自己到大厅后的静室叙话,没有旁人在场,孟想放心地吐露心迹,将与顾翼的事从头细说。
    “上师,我爱上同性,这种行为有错吗?”
    上师摇头:“佛从不轻易说对错,他比你想象得还要慈悲得多,总是尽力成全你,给你无休止的宽恕和爱。喜欢一个人本身没问题,但是因这份喜欢导致七情混乱六欲失控那就有害了。”
    孟想说:“我知道贪淫不可取,不敢乱来,对他的喜欢也很简单,只想跟他恩恩爱爱好好过日子。可是现在得知他骗了我,心里很生气,不知道该怎么办。”
    上师并没有马上开导,而是问:那你现在还爱他吗?”
    孟想愣了愣,诚实点头,爱是纠结的缆绳,若断了,早就自由自在水天逍遥,哪还会受烦恼羁绊。
    上师又问:“那他还爱你吗?”
    孟想想一想,又点头,顾翼爱得比他多,能坚持三年,这一时半会儿绝不会放手。
    上师听罢大笑:“你们既然还相爱,还在烦恼什么呢?过去的事是因,现在的事是果,只要结果是好的,以前的起因过程都是促成这个善果的助缘。刚才我讲课时在幻灯机上写了八个字,你还记得吗?”
    孟想方才思绪散漫,听话随进随出,但幻灯屏幕上那八个斗大的字却不容回避地印在眼里刻在心里。
    “万般痛苦,皆出我执。”
    外面还有很多师兄弟亟待上师解惑,他分得几句金玉良言已是福分,剩下的就得自行领悟参透了。善良是一个人最大的慧根,从这点看来孟想根基茁壮,退一步顿觉海阔天空。他对顾翼的感情已成既成事实,追究过去的错责已全无意义,相持下去有害无益。
    好嘛,我就当缘分本生就是这样生起的,顺其自然算了,以后好好教育他,喊他不要再做这种傻事,相信他也会改正的。
    他在地铁上冥思,一个走神下错站,见此地离住处已然不远,干脆散步回去。暮色垂垂,积雪的街道清静得像个小村落,他戴上羽绒服的风帽,两手揣在衣兜里健步如飞,接近一座超市时,大门内正好出来两个人。
    顾翼!?
    他步履骤停,站在灯光阴影里,锁定目标后视线迅速转移到与顾翼同行的男人身上。那是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相貌端正,气度文雅,身穿黑色长大衣,手里提着装满菜蔬的购物袋,出门时他先推开玻璃门,挡住门扉,等顾翼走出来,下台阶时还顺手帮他理了理围巾,这些个宠溺的动作无不深深刺中孟想的疑心。
    他往电线杆后一闪,眼珠子紧紧粘住二人,舒头探脑地当起临时间谍。当顾翼和大叔从旁走过时,他背转身面朝角落,装出解裤撒尿的样子,成功蒙混过关,听到脚步声远离,再飞快转身,令他毛发尽竖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那大叔正大刺刺搂住顾翼肩膀,顾翼的右手也很自然地搭在他的腰上,两个人亲亲热热边走边聊,顾翼撒娇的尾音像一只小蜜蜂嘤嘤嗡嗡飞向孟想,在他耳膜上狠狠刺了一下。
    我日!他和这个老头儿是啥子关系哦!大街上走得勾肩搭背的,都不怕人说闲话!?
    他一拳砸向电线杆,差点没骨折,疼得袋鼠似的连蹦带跳,见顾翼和大叔已经走远,赶紧追上去,又暂时不便上前质问,仍学特务盯梢远远地吊在身后蹑行。走着走着发现周围景物十分眼熟,便越发觉得不对劲。
    顾翼他们家不就是住到这边的啊,妈哟!他是准备把那个老头儿领到家头去唆!狗、日的,这下肯定没干好事,两副颜色(两个人)绝对有一腿!
    他揣测至此,再一次武大郎附体,身子都气矮了半截。眨眼功夫顾翼和大叔已消失在公寓门洞里,几分钟后他家的窗户亮起灯,暖黄的光线轻轻飘动,恰如一顶暧昧的鸳鸯帐,笼住不可知的室内情景,留给室外人无尽的想象空间。
    孟想摇身变做家庭伦理剧主角,正面临妻子出轨的重大厄运,脑子里全是顾翼和大叔偷情的画面,雷电交加水火相侵,牙齿拳头都在格格作响。决定正在烤箱里烘焙,熊胖又钻出来引导火候,他的小甜心徐灿快毕业了,打算先去东京实习一个月再在就业和读书中间做选择,目前已联系了几家公司,想先让孟想帮忙考察。
    孟想声口硬如铁,说话似在嚼钉子:“我这阵没得空听其他的,明天再说。”
    熊胖问:“你咋子了嘛?又在跟顾翼扯筋唆?”
    “扯筋?老子想抖(打)他娃娃的肉!老子刚才路过他们家附近,看到他跟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儿挽到挽到地跑到他们家头去了,两个人现在关起门不晓得在做啥子。”
    “日妈哦!这太不像话了嘛,他才整得妖艺儿嘞!孟瓜娃子这口气你千万不能忍哦,马上去给他们刴脱!对了那个老头儿是哪儿的人?”
    “听他们讲话好像说的是中文。”
    “那容易整,放心打,千万不能当缩头乌龟丢我们成都男人的脸!”
    “我晓得,老子马上上去弄死那个死老头儿!”
    “也不要弄太死,学我狠狠打一顿拍几张裸、照,不要为了奸夫淫、妇影响个人的前途。我这边二十四小时在线,有事情随时联系!”
    “我晓得。”
    孟想一挂机,决定新鲜出炉,化身一枚飞毛腿导弹直窜三楼,对着顾家的房门练散打,边打边吼:“开门!”
    门内迟迟未有回应,时间像一支笔,把他的推断描绘得愈来愈真切,他的鼻孔在冒烟,眼睛在喷火,给他一根雷、管,他能炸掉整个地球。
    老子一天到黑为你心都焦烂了,你倒好,背到老子跟个爆烟子老头儿网起,还把人领到屋头去睡,以为老子死了唆!你等到,老子理抹完老头儿就来弄你,把你娃儿绑到风扇上转起转起日!
    吼了足足半分钟,已有两户邻居隙开门缝偷张,顾翼终于开门,他神色淡定不慌不忙,分明已在猫眼后侦察完备。孟想见他衣衫虽然整齐,脖子上却是湿漉漉的,V领毛衣的前襟浸湿一大片,便先入为主的展开推理,以为他刚刚在为那老头口、交,衣服是漱口时弄湿的。为此,表情更凶悍了。
    顾翼依旧不惊不诧的,堵在门口问:“你来干嘛?”
    他这绰有余裕的模样看在孟想眼里就是个红杏出墙的惯犯,天生欠收拾,废话休提,狠赳赳推开他冲进里间,直奔那吃嫩草的老牛。
    “小翼,有客人来了吗?”
    不等他叫阵,那大叔已率先露脸,却换了一身令人纳罕的妆扮,绑着块白包头,系着做家事的围裙,貌似勤劳干练的老管家。这情形硬要说成偷情,就只能往角色扮演上靠了,孟想角色系的艾薇看过不少,但不知道基佬之间是否也有这种执事风的PLAY,一时迁延顾望搔首抠脸。
    大叔倒是坦坦然地上前迎接,笑容可掬可捞。
    “是小翼的朋友吧,快请坐。”
    外人见了这家主风范,怎么着也该反应过来了,孟想抱定捉奸的念头而来,脑筋尚未转过弯,脸绷得死紧,等到顾翼上前介绍:“这是我爸爸。”,才来了个山呼地坼的大塌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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