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东云梦谭-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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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忍一忍啊,我下手很准的,保证不疼。”
顾翼脸上放出海棠花的色泽,却是笑里藏刀,狠狠一针戳将下去激起熊胖惨嚎,他眼疾手快,又接连戳了七八针,戳得熊胖四根指头鲜血淋漓,脑门上冷汗滚滚,算是为他逼真的演技提供了真实道具。他藏怒宿怨瞪视顾翼,听他笑盈盈问:“怎么样,觉得好些了吗?”,还不得不继续照自己编写的脚本虚弱道谢。
徐灿听他说:“好多了。”,也稍稍放心,一面诚恳地夸谢顾翼,一面柔声对熊胖说:“待会儿救护车来了还是上医院检查一下,谨防有其他问题。”
熊胖就等他这一声,下巴乱点,一个劲儿往他怀里钻。林畅见他蒙混过关,乐得再玩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好延长对骗子的刑罚,款款走到他二人跟前,傲然睥睨那缩头缩脑的男人。
徐灿的注意力回到这位稀客身上,歉意恳求:“对不起,熊凯这会儿生病,可能没法儿接待您了。”
他凭直觉推测林畅是熊凯的客人,对方的答复却出乎意料。
“你错了,我这次是专程来拜访你的,今天看来不行了,我明天再来,请你务必腾出一点时间。再会。”
林畅和悦地向徐灿欠身行礼,就此告辞而去,不久救护车来到,将一行人运到附近的公立医院,值班大夫治不了假病,建议病人留院观察,再过一小时探视时间便结束了,按规定家属必须离开,熊胖对徐灿说:“灿灿,我想和孟想说点事儿,你先回去休息吧,别累坏了。”
孟想知道熊胖要找自己商议对策,附和着说:“是啊,你今天累了一整天了,回去早点睡吧,我这儿说几句话就走,不会妨碍他休息的。”
二人你唱我和支走徐灿,熊胖躲窗户边观察,见他走出医院大门,转身拉住孟想急赤白脸求告:“孟瓜娃子,现在我不说你也晓得事情是咋个生起的了,我们两个当了十多二十年的兄弟,生死关头你千万不能丢下我不管哦!”
孟想被他连累得够呛,肚子里早装了一座火焰山,摔手大骂:“你不是那么会装会骗得嘛?哪儿还用得到我帮忙,干脆却买瓶毒、药喝下去装死算了,那个样子林畅肯定不得再为难你。”
熊胖到了危急存亡之秋,甘愿为孙,低首下心哀告:“你也见识到林畅的厉害了,他要整哪个,哪个都跑不脱,我看灿灿的样子已经有点起疑心了,明天再等他把事情一说,我绝对死得梆敲硬。”
“那有啥子办法,球大爷喊你去惹他,这个就叫太岁头上动土,老虎顶上拔毛,你不死哪个死?老子早先跟你说了一万多道你不听,这下晓得了哇?我看徐灿那么好的男娃娃配你也可惜了,趁这阵还年轻,早点分了还可以重头再来,不然跟到你这种背时倒灶的东西迟早要完!”
孟想回忆起往昔苦口婆心的劝诫,心滚如沸,怒火喧腾之下就有恨不得熊胖倒台的冲动,这也许是古往今来每个侍奉昏君的忠臣良将都曾经历的感受,然而激怒过后,他们依然会贯彻忠君救国的宗旨,力求扶社稷于危难中。
可惜在敌强我弱虫臂拒辙的劣势下,救亡图存谈何容易?唯有抱定与老友共进退的道义之心,使其在下到阴曹地府后还能有个烧香烧纸的所在。
熊胖以前不信邪,而今也不会轻易认命,仍抱定侥幸心理负隅顽抗,任孟想痛骂一顿,抓住他的手说:“你不要急,我还有个起死回生的办法,只要你肯配合,绝对能够化险为夷。”
孟想知道他鬼主意多,兴许真有什么偏方,等听完计策,一口老血直出肺腔,揪住熊胖当面一拳。
“我日死你先人板板,你龟儿简直坏得头上生疮脚底流脓,屁儿心心都是黑的!咋个想得出这种卖钩子(屁股)的鬼主意,想把我一起拖到阴沟荡荡头去唆!?枉自老子还起好心帮你,结果你娃飞起来吃人!”
熊胖被揍得跌退几步,不等站稳又怙惙地扑上前抓住,腿弯一软,凭空短下去半截。
“想哥!我也是走投无路了才这样子求你,我有好爱灿灿你是晓得的,跟他分手我真的活不下去,反正你现在跟我是一条船上的,求求你救人救到底,不然看我死得那么惨,你心头也不好过是不是嘛。这个事就我们几个晓得,你先回去跟顾翼通下气,他晓得你在帮我也不得咋个怪你。”
他为强迫孟想,不惜借用小日本的下跪招数,任凭孟想瞠目怒斥,两个膝盖骨像在地板上生了根,死活拔不出来。孟想气了个两眼发黑,不住挥拳捣胸,熊胖一招不成一招又至,祭出马尿攻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朝他裤腿上抹,从“爷爷叔叔”喊到了“先人祖宗”,那天愁地惨的模样好像在提前指控——假如孟想不帮这个忙就是天字第一号狠心人,要对一切不良后果负主要责任。
鳄鱼泪只对东郭先生奏效,孟想没有东郭先生的迂腐,心却也是豆腐做的,该软的时候软,不该软的时候用猛火一煮照样软成豆浆,居然又被熊胖套路住,答应替他捡脚子(收拾残局)。但熊胖此次计策之龌龊,足当得人神共愤,明天在人前实施,务要透支自己未来几十年的老脸,事先必须跟顾翼报备,否则说不定会被他当场开除夫籍。
到家时徐灿已经睡了,顾翼刚洗完澡,坐在床上玩游戏,见孟想顶着低气压进门,噱笑道:“熊桑住普通病房合适吗?我看他那病应该转到加护病房,最好再买通医生下个病危通知书,要不怎么能逃出生天呢。”
孟想小心赔笑,坐到床边,摩挲着他的腿脚,做出谄媚嘴脸。
“你今天也累坏了,我打盆热水给你泡泡脚吧。”
说完立马行动,端来一盆热水,扶起顾翼,将他的双脚浸到盆里搓洗,其勤谨细致不亚于大内总管。
顾翼笑而不语,耐心等他接下来的唱本,孟想要说的话好似青蛙在胸膛喉头上蹦下跳,又慌又臊又急又愧,脸如茜草汗如雨崩,不由得抬起袖子擦了擦。
顾翼伸手拿来纸巾盒子,扯了一张替他拭汗,孟想见他星眼含笑,柔情潺潺,便有了点求谅解的信心,捏住他的脚丫说:“小翼啊,熊胖以前在英国有对象,他很爱那个人,但后来人家把他甩了,他受不住打击,绝食好多天,差一点没命,之后还染上抑郁症,拖了很久才恢复呢……”
顾翼插话:“人家为什么跟他分手?”
见孟想哑巴了,便自问自答:“原因还是他劈腿了,对吧?”
他娇声嗤笑,接着说:“你想说他现在也很爱徐灿,分手后又会寻死觅活?哼,这种三心二意的人就是死了也活该,你同情他等于变相支持他劈腿,是不是对他红旗彩旗两手抓的生活心向往之啊?”
孟想力证清白,指天赌咒说自己绝无此念。
“我一直很鄙视熊胖的行为,也劝过他无数次,刚才在医院气不过还打了他一顿。可是……”
“可是后面的话就免了吧,我不爱听。”
“小翼~”
孟想摇着顾翼的双腿央告:“你多少还是站在我的立场上想一想嘛,我和熊胖将近二十年的友谊,不是兄弟也胜似兄弟了,他就是犯了死罪,我也得给他请辩护律师不是?总不能眼睁睁看他完蛋,那我于心何安?你身边要是也有这么一位朋友,就不难理解我的感受了。”
顾翼轻快地说:“我一直理解你呀,所以才没阻止你帮他嘛,今天他当众装病我也没拆穿,还配合他一块儿演戏呢。”
他这个配合也够血腥的,孟想不敢提异议,涎脸求恳他再行通融。顾翼也想看看熊胖又教唆了哪些无赖伎俩,他见过的流氓恶棍不少,自谓见惯不惊,谁想此番竟教熊胖刷新了认知。
惊怒下,他忍不住踢起一片水花溅得孟想一脸透湿,犹不能释怒,隔空指斥:“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不是好兄弟吗?居然让你替他背黑锅,换我是你就跟他绝交,还傻了吧唧帮忙,你脑袋上究竟有多少坑啊!?”
孟想愁苦盈面,劝解:“我当时听了也想跟他绝交,可他跪下来求我……”
“随便跪一跪就把你收买了,你怎么这么傻逼!”
顾翼在傻逼后头硬生生顿住,这事是熊胖作孽,孟想糊涂,却非有心向恶,自己没必要为了一个混账外人破坏家庭的安定和睦,治家之道贵在张弛有度收放自如,可不能把外部矛盾变成内部矛盾。
他咽下一时之气,怒涛平复后脸上荡漾着冷笑的波纹,孟想见他没有大肆数落,分明是顾全夫妻情分的意思,胆子便大了几分,轻轻拨弄他的脚趾,不断送上软话。
“小翼,我都跟熊胖说好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这次帮了他就是仁至义尽,以后他作死作上天我也不管了。你就睁只眼闭只眼,或者最好走得远远的,我真不想当着你的面丢丑……求你答应我吧,难不成真想让我喝洗脚水吗?”
顾翼最终憋不住笑,伸出食指使劲戳他额头,同时放出警告:“你真该庆幸自己是个男的,不然为了下一代的智商考虑我绝不会找你这种傻瓜。不过你得想好了,熊凯这主意就是硬把死马当成活马医,他是仗着徐灿信任才敢这么乱来,但那林畅可不是好对付的,你帮着熊凯铤而走险歪曲事实,他铁定连你一块儿记恨,万一揪出你什么把柄,后果就严重了。”
经他提醒,孟想遽然想起林畅知道他出演过GV,还曾以此相要挟,要是照熊胖的策略行事,无疑是正面与之为敌,届时他能饶得了自己?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话有时也可以和“死要面子活受罪”通用,他中了义气的毒,被熊胖哄着去干那虎口拔牙的凶险勾当,是生是死都只能听天由命了。
第50章 撒谎专
心事一多起床也早, 孟想6点不到便爬起来洗衣扫除, 7点半煮好早餐叫顾翼徐灿吃饭,徐灿在房间里磨蹭了20多分钟, 上桌后通报一个火上浇油的消息。
“刚才熊凯的妈妈给我打电话,说她买了机票, 今天中午到东京,让熊凯先在医院呆着, 她亲自去接他出院。”
孟想的心好似溜溜球咚地落到肚子里又碰地弹到喉咙口,紧紧捏住惊號,几乎将筷子一齐捏断,面上还要装笑。
“他妈妈怎么说来就来,叫人一点准备都没有。”
徐灿也忐上忑下的,强笑道:“她说熊凯干了糊涂事, 昨晚跟她聊到半夜,她怕我生气, 要亲自过来跟我解释。我问她什么事她又说电话里说不清, 搞得人莫名其妙的……”
顾翼已管窥蠡测地掌握大概,瞄一眼孟想,对徐灿微笑道:“熊凯的妈妈很宠他吗?他该不会是奶嘴男吧?”
徐灿赧然摇头:“奶嘴男倒说不上,他妈妈四十岁才生他, 又是独生子,难免溺爱些,直到现在还把他当小孩子,一遇到麻烦就想亲手替他解决。”
“他妈妈人怎么样?好相处吗?”
“嗯, 很温柔体贴的一个人,和熊凯挺像的。”
顾翼怀疑徐灿爱屋及乌,扭头找孟想求证:“你跟熊凯那么熟,一定很了解他家的情况吧,说说看呗~”
孟想的大脑已在读取熊母的资料,这阿姨名叫梁美娟,也是个不服老的时髦大妈,每个月砸进美容院的钱足够养活一个中产之家。可是只重外表不重内涵,拿着初中文凭,装着小学文化,生意经倒是滚瓜烂熟,几十年来从百货到期货,从房地产到互联网,什么来钱做什么,挣下亿万家私,膝下却只有熊胖一个继承人,因而对其分外宝惜,至今“幺儿幺儿”的不离口。说到性格就是典型的成都大妈:热情、活泛、开朗、爽直,另外还有一点点牙尖,舌头翻起来比缝纫机的跳针还快,要想跟她斗嘴,除非喝了孙大圣的尿腻……
眼看闹剧又多出一名生力军,孟想半身发麻,担心自己会因此患上冠心病,导致英年早逝。顾翼仿若无事地跟徐灿聊天,压根不理会身旁的倒霉蛋,吃罢放碗才对他说:“我想回家办点事,今天不开店了,晚上可能会迟些回来,你该干嘛干嘛,别等我。”
这话其实是他俩事前商量好的幌子,专门用来蒙徐灿的,最终目的则是让孟想减少心理负担,使其彻底抹下脸皮和熊胖同流合污。
孟想送顾翼出门,一面感激一面讨好,想伸嘴亲他一口,顾翼伸手格挡,正色道:“你是佛门居士,该知道撒谎欺诳是很重的罪孽,我看你还是禁欲半个月,每晚念经消灾,免得今后下拔舌地狱。”
孟想一提异议,他果断把半个月改延到一个月,吓得他鹅吞鸡头卡了壳,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8点半,孟想陪徐灿去医院,徐灿满肚子疑问早像熟透的葡萄沉甸甸的,出了门便翼翼相询:“昨天那个林畅,是不是就是你上次在寿司店提到过的熊凯的单恋对象?”
孟想脚踝一闪,摇晃两下,含糊地点了点头。
徐灿又说:“我看他气质比你们成熟很多,感觉也不一样,不大像你们的高中同学呀。”
孟想已像躺在砧板上的鱼,被狠狠的揭鳞片,不忍面对身边这个纯真无邪的青年,目光游散地支吾:“这个…我不太好意思说,待会儿让熊凯跟你解释吧。”
到了医院,熊胖仍躺在床上装病,徐灿见面便关心他的病情饮食,他趁机撒娇:“医院的早餐难吃死了,我嘴里淡得没味儿,想吃咖喱鸡翅盖饭~”
徐灿哄道:“你肚子疼正该吃清淡的,我给你买粥吧。”
熊胖做张做智地摇头发嗲:“我就像吃咖喱鸡翅饭,你是知道的,我每次一生病就特别挑嘴,吃不到想吃的就更难受了~”
他一个身高190的壮汉学三岁小孩耍赖,估计只有徐灿觉得萌,摸摸他的头发一叠声说:“好好好,我这就出去给你买,但是不知道附近哪里有卖盖饭的餐厅,还得上网查一查。”
熊胖说:“不用查,我昨晚来的时候看见了,就在那个卡通屋造型的邮局旁边。”
原来他是找准了目标点菜,存心将徐灿支到远处,这心眼拿去做特工或许还能青史留名,用来算计心上人,则大大强化其渣属性,孟想右手火熛熛的,等徐灿一走便上去赏他一记二刀流,掐住脖子怒骂:“你个不要脸的批人,再装像点嘛,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