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雨时节-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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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柏庭道：“嗯，我在那边长大的。”
　　“怪不得，听你说话一点口音都没有了。”孟耀刚又问，“你现在是在哪个学校念书？”
　　李柏庭沉默着，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
　　孟耀刚尴尬地笑了笑，“你不用这么提防我，我又不会找到你们学校去。”
　　李柏庭问：“那天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联系上我的？”
　　孟耀刚道：“说来也是巧，前几天我刚好要去派出所开个证明，就在那里碰见你妈妈了。我也没想到还会再见到她，她还是那么年轻，我都老成这样了。”
　　李柏庭觉得奇怪，“是她告诉你我的电话的？那为什么你还要我别跟她说你联系过我的事？”
　　“不是。”孟耀刚有些支支吾吾的，“她比你还防着我，怎样都不愿跟我透露你的消息，怕我打扰到你。其实我也没想怎样，就是想见你一面，看看你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你毕竟是我儿子，这些年里我肯定是想你的。”
　　孟耀刚半低着头，瞟了一眼李柏庭，还是实话实说了，“那天我们也像这样坐下来喝了杯茶，我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拿了她的手机，在她手机里找到了你的号码。”
　　“你偷东西？！”李柏庭反应强烈，韩靖听到时也是一阵皱眉。
　　孟耀刚急了，“你是我的儿子啊！我连见自己的儿子都要这样偷偷摸摸的，你以为我心里就好受吗？”
　　李柏庭见他甚至还委屈了起来，心中鄙夷，冷声道：“你还是这么自私。”
　　孟耀刚也自知理亏，不再辩解。他埋头喝了口茶，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咙，“这些年你们母子应该都过得不错吧。”
　　“还好，就是我妈太忙，经常丢我一个人。”
　　孟耀刚又问：“你阿嬷身体还好吗？”
　　“她已经过世五年多了。”
　　孟耀刚叹道：“这么早，我记得她年纪也没比我大多少的。”
　　李柏庭问他：“那你呢，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孟耀刚两手握着茶杯，笑了笑，“二十多年攒下来的家底，金融危机那阵子都给赔得差不多了，只能重头再来，这几年生意不好做，我年纪也大了，精力比不了当年，我老婆这几年身体又不太好，药一直没停，日子也就勉勉强强地过吧。”
　　“你大哥考了个公务员，一年也挣不到几个钱，他儿子刚上小学，家里正是到处用钱的时候，我还得经常补贴他。你姐姐今年就三十了，还没嫁人，我趁这几年还要再多赚点，女孩子的嫁妆还是要丰厚一点好。”
　　李柏庭在心中唏嘘，这个失德的自私男人，生活已给了他惩罚。他的财富、地位、风光体面的生活，这些令一切男人引以为傲的东西，都随着他意气风发的盛年时代远去了，他在这个本应安逸的年纪饱尝了从高处跌落的辛酸，在奔波中生出苍老的皱纹与白发。
　　“你也不容易。”李柏庭道。
　　这一句感慨似乎让孟耀刚觉得欣慰，他道：“没有谁是容易的，你还年轻，现在好好念书，将来肯定比我有出息。”
　　李柏庭道：“我会的。”
　　孟耀刚问：“你现在放假还回福州吗？等你回去以后，我再去看看你？”见李柏庭不说话，他忙又退了一步，“不然平时打打电话、发发信息也行，就是人年纪一大，就老希望子女都能围在身边。”
　　李柏庭无法替韩靖答应，只说道：“再说吧。”
　　孟耀刚难掩失落，又说：“那我跟你照张相留个纪念，这个总可以吧。”
　　这样的请求由一个父亲提出来，确实并不过分。
　　“可以。”李柏庭坐到了孟耀刚的身边，用他的手机一起合了张影，然后用韩靖的手机也拍了一张。
　　孟耀刚擦了擦手机屏幕，看着那张照片笑得一脸满足，然后又突然想起件事，从小旅行袋里拿出了个信封来，“这么多年也没尽过什么做爸爸的责任，这个就当作给你的零花钱了。”
　　李柏庭不知如何是好，悄悄往韩靖那边瞥了过去，看到韩靖朝他摇了摇头。
　　他道：“这个你还是收回去吧，现在你比我需要这些钱。”
　　孟耀刚忙说：“不算多，就是一点心意，你拿了我也能心安一点……”
　　李柏庭坚持道：“你收回去吧。”
　　孟耀刚苦笑了一下，“你就是一点都不想跟我扯上关系。”
　　韩靖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声音，轻轻点了点头。
　　这天下午临别时，孟耀刚还有最后一个请求，“你能不能叫一声爸爸给我听听。”
　　李柏庭不可能对李源康之外的人叫出这个称呼，拒绝了他，“你不是我的爸爸。”
　　孟耀刚心灰意冷，与他告了别，“我明天一大早的飞机，就先回去了。”
　　韩靖跟在他们后面一起走出了咖啡馆，到大悦城门口时，李柏庭与孟耀刚分开后走向了不同的方向，孟耀刚仍不停回过头去看李柏庭，以至于不小心撞在了迎面走来的韩靖身上，他立刻转回头来道歉：“哦哟，对不起。”
　　韩靖终于与自己的父亲相遇，同时也与他告别：“没关系。”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快步走远了。
　　孟耀刚又往前走了两步，想起刚才与那年轻人相撞时瞥到的一张脸，突然回味过来了什么，猛地回过头，“喂，等等……”却再也看不到韩靖的身影了。
　　韩靖在远处看着孟耀刚拿出了手机，说：“难道他认出来了吗。”
　　李柏庭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挂掉电话，“也许吧，毕竟你长得真的很像你妈妈。”


第88章　谢礼
　　韩靖看着手机里李柏庭与孟耀刚的合影，孟耀刚的笑容并不会令他产生什么熟悉或亲切的感觉，他对他而言只是一个面目慈祥的陌生人罢了。这张照片他会好好存着，这是他对自己的父亲最后也是唯一的纪念，在往后的日子里，他与那个男人将不会再有任何交集，就像过去的十五年里一样。
　　一个如同陌生人的父亲，就算没有也是没关系的。
　　韩靖看着照片里的另一张脸，心里不禁庆幸，他还能再一次拥有这个更重要的人。
　　李柏庭见他一直在低头看照片不说话，便把手搭在他肩上，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现在是不是心里很难受啊。”
　　“嗯？”韩靖抬起头看他，“没有。”
　　“会不会觉得很失落之类的。”
　　“有一点吧。”
　　李柏庭想让韩靖打起精神来，拿出一副轻快语气道：“你饿了没有？我们去吃晚饭吧，你想吃什么，火锅？蛋糕？螺蛳粉？”
　　韩靖想了想，笑道：“我想吃烤鸭。”
　　两个人就近找了家烤鸭店，吃东西时，李柏庭帮韩靖又是卷肉又是倒茶，像关照脆弱儿童似的体贴，生怕自己还不够细心周到。
　　韩靖心里暖洋洋的，又有些好笑，于是在李柏庭又给他递过来一个烤鸭肉卷时，故意问道：“你平时对别人也这样吗？”
　　李柏庭顿时紧张得如临大敌，“没有！平时跟别人吃烤鸭我抢肉从来都不客气的。”
　　韩靖便把肉卷放回他的碟子里，说：“那你今天怎么又不多吃一点。”
　　李柏庭这才明白韩靖的好意，心里一甜，抓起肉卷咬了一口，带上还带着傻笑。
　　韩靖像被他传染了似的，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说：“今天真的特别感谢你，我都没想到还能有这一招。你们前天就考完试了吧，本来早就能回家了，结果为了帮我这事还专门多待了两天。”
　　李柏庭咽下嘴里的东西，说：“没事，本来我也要留下来等张幼雨的。”
　　韩靖有些惊讶，“她要来北京？”
　　“嗯，大连飞南宁的机票贵，北京飞南宁的就便宜多了，她经常都是转到北京坐飞机回去，我就和她一起。”李柏庭喝了口茶，又说，“她明天下午就到了。”
　　“明天你要去接她吗？”韩靖问，“我跟你一起吧，我也好几年没见过她了。”
　　“好啊。”李柏庭开心地答应道，“这下我们三个又聚到一起了。”
　　“要不……”韩靖临时冒出个想法，然后很快就决定下来，“我跟你们一起回南宁吧。”
　　“真的？”李柏庭惊喜道。
　　“嗯。”韩靖笑着点头，“我想回去看看那里变成什么样子了，而且我也想我妈了。”
　　晚上李柏庭送韩靖回他的住处，单元楼下的路灯还是没修好，快走到楼梯口时，韩靖邀请道：“上去坐一会吧。”
　　黑暗的环境让他的声音带上了几分诱惑与暧昧，叫李柏庭产生了某种强烈的预感，整个人都按捺不住地激动起来。他答应道：“好。”
　　李柏庭一进门就脱了外套，屋里的暖气叫他脸上都发了热，他在沙发上坐下，韩靖也坐到了他旁边。
　　韩靖从茶几下面拿了两罐可乐，递给李柏庭一罐。“谢谢。”李柏庭接过来，然后两人便是无话。
　　傻坐了一会儿，两个人都等不到对方先开口，韩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侧过身飞快地在李柏庭嘴唇上亲了一下。
　　“唔！”李柏庭又惊又喜地捂住了嘴。
　　韩靖笑着说道：“谢礼。”
　　李柏庭脸颊通红，大脑充血，捧起韩靖的脸就猛亲下去，用力吮吸他的嘴唇，深深探入他的口中，放肆纠缠他柔软的舌头。韩靖抱住他的脖子，在热烈的亲吻中几乎要窒息。这叫人熟悉而狂乱的感觉，他想念很久了，他渴望很久了。
　　门上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两个人顿时一阵慌乱，匆忙放开了对方。范辽开门进来，一看到李柏庭就打招呼道：“哟，今天有贵客上门啊。”
　　两个人都红着一张脸，还在喘息着。李柏庭努力平复呼吸，朝他笑了笑，“晚上我和韩靖一起吃饭的，吃完饭时间还早，就来你们这坐坐。”
　　范辽道：“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韩靖给自己灌下几口可乐，总算也缓了过来，问范辽道：“你今晚又约会去了？”
　　“那是，明天童初雪就回家了，当然得抓紧时间再见一面。”范辽转头问李柏庭，“哎，我听说你刚把梁尔瑜给拒绝了？那小姑娘这几天可伤心了。”
　　“哦？”韩靖看向了李柏庭。
　　李柏庭也在看着他，“嗯，上个星期的事吧。”
　　范辽道：“你这就有点不厚道了，这种事怎么也得等考完试以后再说啊，人家失恋就够可怜的了，情绪不好考得也不好，要是再挂个科什么的，那也忒惨了吧。”
　　李柏庭有些抱歉道：“我当时比较心急，就没考虑那么多，对不住她了。”
　　范辽很不能理解，“这有什么可心急的？不过我还真没想到你会直接就拒绝她，当初我还以为你也对她有点意思呢。”
　　“没有，你误会了。”见韩靖拿眼睛斜着自己，李柏庭立刻喊冤，“真是天大的误会啊。”
　　范辽回到自己的房间收拾行李，在里面大声问道：“对了韩靖，你什么时候回家？”
　　韩靖道：“后天中午。”
　　“我明天下午两点就走了，你回去的时候记得把电闸关掉，门窗都锁好。”
　　“我知道的。”
　　韩靖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时间已接近十点，他道：“都这么晚了。”
　　该回去了吗，李柏庭实在很舍不得。
　　韩靖又说：“现在外面也挺冷的。”
　　“是啊。”李柏庭附和。
　　“楼下的灯都没修好，雪化了路又滑，一不小心很容易摔跤吧。”
　　李柏庭突然明白了，在他耳边轻声问：“你不想让我走吗？”
　　韩靖反问：“你不想留下来吗？”
　　李柏庭还有点顾忌，“可是范辽会怎么想？”
　　“老朋友来玩，时间晚了就留下来过一夜，很奇怪吗？”韩靖笑问，“那要不然你睡沙发？”
　　李柏庭立刻表示反对：“我不。”
　　洗完了澡，李柏庭躺到韩靖的床上，抱着他的被子滚了几圈，韩靖的味道叫他甜蜜得脑袋都有些发晕。韩靖洗完澡也走进房间，关上了门，李柏庭掀开一半被子，拍了拍床铺，“快上来。”
　　韩靖坐到床上，李柏庭挨过去抱住他的腰，凑到了他唇边，两个人细密地亲吻，沉醉而温情，然后一起躺下身来，抱紧对方。他们终于又抱紧了对方。
　　今晚并不真要做什么，只是这样亲昵地搂着睡一觉，就已经很幸福了。
　　“韩靖。”李柏庭轻声叫他。
　　“嗯？”
　　李柏庭蹭了蹭韩靖的脖子，“真好，又可以这样抱着你了。”他满足地叹了口气，“我觉得我变成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顿了顿，又说，“不过我想让你比我更幸福一点。”
　　韩靖笑了，说：“那我就让你比我再幸福一点。”
　　关灯前，韩靖想把加湿器打开，便指使睡在外面的李柏庭：“把加湿器开一下，在床头桌上。”
　　李柏庭伸长了胳膊去按开关，不小心把桌上的一个笔记本碰掉了，夹在里面的书签掉了出来，是一片暗红色的枫叶。
　　李柏庭捡起了那片叶子，“你还留着这个啊。”
　　韩靖说：“那天去香山玩，这片叶子刚巧掉进我帽子里，我没舍得扔掉，就留来当书签了，后来也不知道是谁在上面画了个桃心。”
　　李柏庭嘿嘿地笑，“那天是我偷偷塞进你帽子里的。”
　　“真的？”韩靖吃了一惊。
　　李柏庭抱着韩靖使劲地蹭他，笑得更厉害了，“桃心也是我画的。”


第89章　三人行
　　这天晚上两个人互相搂着聊了很久，好不容易才能够重新在一起，两个人都贪心地想再多温存一会儿，舍不得这么早睡去。
　　第二天早上韩靖渐渐转醒，感觉到李柏庭正从背后抱着他，他轻轻动了动，李柏庭便在他脖子上亲了几下。
　　韩靖闭着眼睛笑了，软声问：“李柏庭，醒了吗？”
　　李柏庭唔了一声，也还迷糊着，“刚醒。”
　　韩靖又问：“几点了？”
　　李柏庭摸到床头的手机，看了眼时间，“才九点半，还能再睡一下。”
　　韩靖转过身来，靠在他的怀里，“不睡了。”有喜欢的人在旁边，总觉得继续睡觉很浪费时间。
　　李柏庭突然有些不满，“你怎么总叫我李柏庭，以前也是这样，别的情侣之间互相都有昵称，哪有直呼全名的，听起来一点也不亲热。”
　　“可是都叫习惯了啊，你不是也一直叫我全名吗。”
　　“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