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难启齿-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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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另一侧,从床头拿来刚才在读的书。
“这十年,只有它陪着我。”季泽骋已经半坐起来。
邺言撑起精神,迎着暖色光亮看了一眼。是《卡瓦菲斯诗集》,封面底下有一行隐于背景的灰黑色小字:作为二十世纪最伟大的现代诗人之一,也作为一名同性恋者,他写爱和性的诗句,用直白和大胆的文风,反抗命运、臣服时间。
邺言轻笑一声,扭过脸转头对着窗户。
那是曾经,属于他们两个人的,久远的回忆……
“我来念一首给你听,”空气中传来纸张被翻动的细碎的声音,不合乎朗诵的粗犷嗓音开始念起诗来:“……而在那张普通、简陋的床上,我曾拥有爱情的肉体,拥有销魂的嘴唇,赤红而性感,即便是此时此刻,在过了那么多年之后,当我在自己寂寞的房间里写这首诗,我仍再度为那激情所迷醉。”合上书,季泽骋问:“怎么样?”
“烂。”邺言背过身,毫不给面子地说。
季泽骋不在意,轻吻过邺言的发,明知故问道:“你说,那激情是什么?”
邺言默不作声。
遥想起以前,邺言为季泽骋读过其中一首《他们的最初》。
那后来,季泽骋问:“你说他们的背德之情是什么?”
邺言说:“也许他们都是男人。”
转过了十年的白天黑夜,此刻,季泽骋在他的身边,为他读一首《某夜》。
片刻的沉默后,季泽骋拥上来。
“是不是像我们这样?”不安分的手指穿过衣服下摆又再度探进去,贴近邺言蛊惑道:“又站起来了。帮帮我,阿言……”
是谁说了一声“就一下下”,惹得两个人都忍不住笑出声。
季泽骋伸手关了床头的灯光,屋内顿时陷入黑暗中。
黑夜里,季泽骋拥住邺言,两人像两只虾一样弯曲起来,并排侧躺着。
“我理解粗浅,讲不出一大推东西,但是我认为,爱情给未来更多的可能性。”
邺言还来不及问十年的过往,已经迷醉在季泽骋的怀抱里。
“平安夜快乐,阿言。”
☆、Chapter87
邺言的肚子闹腾得厉害,连上了几趟厕所后,感觉胃里变得空空荡荡,估计是吃坏了东西。从厕所回来,邺言脸色煞白地趴在办公桌上,明后天是周末,正好可以休养一下。
靠了一会,恼人的铃声响起。
邺言皱眉瞥了一眼“来电显示”,立刻正襟危坐地接起电话。
“阿姨好。”
“小言啊。下周五是新年的头天,晚上带阿骋回来一起吃饭。”
邺言连忙应下来。季妈妈又多问候了几句,难免责怪起季泽骋的不是,邺言听着,在电话之外,季妈妈看不见的地方也慌不择地点着头,一一受愧地代为认错了。
放下电话,邺言感觉心情劳累地重新趴在桌子上。
回家啊……好几次,他才想提起这件事,就被季泽骋打断,也不知他是不是有意。
邺言走去平常去的窗边,点起一根烟,娴熟地夹在指缝间。
窗外的风像刀子一样刮来,树的枝头都变得秃零零的,像个瘦干的光头佬儿。操场边有小情侣在打闹。
年轻真好,天气这么冷,也有力气折腾。邺言心想着,在烟雾中忍不住像个老头一样感慨起自己老了。
站在窗边吸了一会烟,冷风吹得指尖都像结霜了似的冰冷。
小情侣闹着闹着好像忽然吵了起来,只见男生甩开女生的手,扭头就走,那女生追了上去,被男生推了一把坐在地上,直到男生走远了,女生都没有站起来。
邺言换了个站姿,倚靠在窗边,弹了弹手中的烟,看那女生的反应。远远看见那女生拍拍屁股站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往回走,鼻子被冻得通红,呼出好几口白气。
邺言眯起眼瞧了瞧,原来是方好。
等方好走了以后,操场变得空无一人。偌大的视野都是一片空荡荡的,像被冬天的风刀子刮走了所有的生气。
吵架是一门复杂的学问,邺言自问没有勇气面对。
烟已抽尽,邺言把烟头摁在从办公室带出来的烟灰缸里,正想走时,只见操场上有个男孩急忙跑了回来,回到原来吵架的地方,发现那女孩却已经不在。男孩似乎有些愣然,呆呆地垂下脑袋,手插衣兜一步一步掉头往回走去。
邺言居高临下地将他们的错别尽收眼底。
原来“错过”,是这么容易的一件事。
开完下午的例会。
晚上邺言带着郭舂,驱车前往预定好的酒店顶楼。
圣诞节的街上好不热闹,满街红绿色相交,开车经过时,听见店铺里传来铃儿响叮当的旋律。
郭舂穿了一条毛绒的裹裙,披散下打了卷的长发,忍不住问了又问:“我看上去怎么样?”
答到最后,邺言懒得动嘴,只竖起一根大拇指。
“可是我还是好紧张。”郭舂忍不住说。
“你嘴唇太红了。”像中毒了似的……后话邺言不敢说。
“因为我擦了新买的必胜口红,怎么样,好看吗?”
“那待会你要怎么吃饭?”
“这样,撅起嘴来,抿着吃。”郭舂抬起下巴,撅起嘴示范。
正说话时,汤一瑞大步走了进来,郭舂立刻挺胸收腹,端坐好,表现出淑女的矜持。
“咦,”汤一瑞很意外郭舂也在,仅一秒的犹疑过后,汤一瑞点头一笑道:“郭老师,好久不见啊。”汤一瑞先伸出手。
“你好你好。”郭舂半站起身来握手。
酒店的环境极其雅致,有小提琴手巡场拉琴助兴。白衬黑服的服务员为他们开了酒瓶,一一添上红酒。
“阿骋还没到?”
“在路上。”
“今天是不是主要通知我,你们和好了?然后要答谢我来着。”汤一瑞端起酒杯,小抿一口,咋舌,“有点冰。”放下酒杯,汤一瑞笑着说:“这么高档的酒店表达谢意,阿骋破费?还是算是你们俩一起的?”
邺言不禁勾起嘴角,淡笑地说:“他最近很忙。”
“我懂,刚在一起都这样,像鱼和水,又交合又交融的,难舍难分,忙也要注意休息。”汤一瑞忽然想起还有女老师在,不禁轻咳一声做掩饰,随即道:“工厂那边还好吧。”
“他挺上心的。”
“他自己的钢材厂,他当然比谁都上心。”
邺言的刀叉一顿,不明白汤一瑞在说什么。
汤一瑞没有察觉到邺言的异样,继续说:“这次他是下定决心了,对你,对他爸,对钢材厂事都……”
恰逢小提琴手转到他们靠窗的这一桌。拉奏琴弦发出优雅迷人的乐声,那黑色皮鞋围绕着他们桌子转了一圈,最后停在郭舂身边,把演奏献给这桌里唯一的女士。
郭舂捂着胸口甜甜地笑着。
汤一瑞适时加了一句:“郭老师今天美极了。”
“去掉老师两个字更好。”郭舂轻声说。
“什么?”汤一瑞没听清楚。
“没什么。”郭舂摆摆手。
待小提手转到别桌去了,邺言神色如常地说:“他每天四点多就起来了。”
汤一瑞听后哈哈大笑,忍不住说:“够拼命的啊。你也有够受的,每晚折腾后还要早起为他做早餐。”
邺言没应声。
只听汤一瑞继续说:“他这次变现了手上所有的股份,下了血本在钢材厂,一旦赔钱,他就连房租都将付不起,变成身无分文的穷光蛋。一开始我就劝过他,现在办钢材厂,绝不是好时候,眼下市场都已经成熟被瓜分得差不多了,哪来的生意可做。但是劝不动,阿骋有他自己的想法,还没回来前就在考虑这件事了,现在终于定下来了,说不定还是因为你。”
邺言做出不解的表情。
“你还记得去年你去医院做胃镜检查吗,从那时开始他就差不多在盘算着要回来的事。他一直不让你知道关于他的事儿,却没放过你一丁点儿事。就连你住处隔壁的房子,也是你前脚刚搬进去,后脚隔壁就被他租了去的。不然你想,隔壁怎么会旁边闲置了这么多年,让你落个清净呢。”
这些事,邺言完全不知道。他向来一个人独来独往,家、学校两点一线,日子过得单调极了。有时偶尔会落下一顿就没补上,随着工作压力繁重起来,久而久之他对自己的饮食也没空上心,于是去年胃越来越涨痛,后来去医院一查才发现落下了胃病。
不止是去年,难道从很久以前开始……
而汤一瑞所说的变卖股份,建自己的钢材厂又是什么意思?季泽骋到底瞒了他多少的事!他凭什么这么自作主张!
尽管邺言心里气愤,表面却波澜不惊,淡淡地说:“去年等不到他回来,我也起过要去找他的念头,但是……”该去哪里找。
这天下之大,到处都是来来往往错过的人。
其实不止是去年,从回到这座城市的那一天起,他就想过去找季泽骋。甚至从大学回来后过的第一个新年起,他就一直在试图找回曾经失去的。
错过是容易的,失而复得却是不易的幸运。
“你俩就折腾吧。”汤一瑞端起酒杯,“别牵连别人就好。”说着,一口喝尽。
没有眼力劲儿的服务员还不上来添酒。汤一瑞凑近郭舂,笑着低声说:“都是在讲男人的事,郭老师别介意。”
“都是男人啊?”
汤一瑞指生意之事,郭舂的脑回路还停留在鱼水之欢上。阿骋?是一个男人的名字?
“不介意。”郭舂讪笑着耸耸肩,也端起酒杯小抿一口。
汤一瑞瞄了一眼,说:“酒杯上有印儿,一圈红的。咦?郭老师你的嘴型真好看。”
邺言擦擦嘴,感觉是时候要先退场了。恰逢铃声响起,邺言接起电话。
“我正走出停车场,外面下雨了。”季泽骋说。
“下雨?”邺言看向窗外。
“是啊。我现在跑过来。”手机里传来越来越清晰的雨声。
“我去楼下接你。”邺言放下手机,收拾了一下后,站了起来,对汤一瑞和郭舂说:“我去接季泽骋。”
“阿言。”汤一瑞看邺言拿着公文包去接人,感觉不对劲,却仍带着笑意地问:“包里有伞?”
郭舂的脸色忽变,慢半拍地看向邺言,红唇已经扭成别扭的弧度,眼波间尽是求助。
“下雨了。”邺言拿走包,走前不忘嘱咐说:“郭老师没有车,拜托你把她安全送到家。”邺言知道汤一瑞打从一进门就看懂这场鸿门宴的用意所在了。
“邺言,别,别啊。”郭舂已经急急忙忙站起来,哪料想到邺言屁股还没坐热就先行告退了,她对汤一瑞摆出矜持得宛若木头人的羞涩劲儿还没过去,忽然间就变成独处?纵使她有再多的相亲经验,也、也承受不起。
因、因为,对面坐着的,可是她一见钟情的人啊。
迎来汤一瑞“怎么回事”的眼神,郭舂堪堪地笑着,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横竖都是尴尬到死,郭舂索性眼一闭,心一横,大有视死如归的气势。一屁股坐到柔软的座椅垫上,哪想,那垫子居然好死不死地在鸳鸯刺绣的套面破了缝,鼓涨的气从破缝中漏了出来,发出缓缓放屁似的细声。郭舂已经尴尬得顾不上了这些琐碎了,大气地做出“请”的手势,硬着头皮装女侠,“汤先生,吃。这顿我请了!”
邺言走到楼下,站在富丽堂皇的酒店大堂里,外面的街道虽有灯光闪烁,却仍是看不清街上的人。
于是,邺言走出旋转的大门,站到风口,环抱住自己,一阵风过,忍不住捂捂胳膊。
夜晚如黑色幕布,冷风从幕帘两边吹来,吹得人直哆嗦,聚光灯下,洒下尘埃似的细雨,迎风飘向行人,街上走过的人忍不住用围巾把自己裹得更密实一点,脚步加快地走过,活像一出瑞雪飘飘的舞台剧开头。
鞋子踩过水坑,有跑动的脚步声向这里靠近。
黑幕下,季泽骋拿手挡住头,踩过水坑向这里跑来。街边旋转的灯光打到季泽骋的侧脸上,邺言有一瞬间的恍惚,眼前跑动的人与记忆中的少年重叠在一起。
邺言很想去细究错过的十年,他变了什么地方。可还没来得及想,脚下的步子已经向着季泽骋迈开……
要说改变,这十年邺言也发生了改变。如果说成长是一种必然,那么深爱也是无可奈何。邺言迈开的步子越来越急……
有书曾写到过:留住一个少年朋友,就是留住了一段少年时光。十年又十年,他们之间,从少年到青年,从懵懂到了解,从青涩到暧昧,从暧昧到拥抱,从拥抱到携手。邺言的脚步越来越急,最后直直地撞进季泽骋怀里。
在还没搞懂什么是爱情之前,他们已经相爱了。
在还没搞懂什么是喜欢之前,他已经将他的名字写进日记里。
另一个十年啊……
“阿言?”季泽骋扶住邺言,拿手慌忙盖在他的头上。
邺言抓起季泽骋跑向前方一幢气派的商厦里。
“你急什么?”季泽骋问。
他能不急吗,错过的十年,关于季泽骋的一切,邺言不想再只是听别人告诉他的只言片语。
“阿骋,你告诉我……”这十年,你过得什么样。
☆、Chapter88
冲进商厦一楼的一个手工店里。
季泽骋甩甩一身的雨水,不免恼气,“我告诉你,我车就停这儿地下车库里,我刚刚就是从左边正门口跑出去的。好了,绕一圈,又回来了。你早告诉我要来这儿,我就不白跑这一趟了。”季泽骋站在毛绒毯子上,拿手抖去身上的雨水。
邺言没怎么跑动过,现在更不比从前,办公室坐久了,去哪儿都用车代步,才过个马路的功夫,就喘不上气了。
季泽骋伸手弹去邺言头发上的水珠,“你体力就这样,怪不得每次床上运动后都出一身的汗,像蒸桑拿出来一样。”
邺言不高兴地一偏头,甩了季泽骋一脸水。
“啧,别动,我给你擦擦。就你这体质,稍不注意又该着凉了。”
说话间,有穿正装的女士递上两块干毛巾,季泽骋瞅也不瞅,直接拿过来,“正缺这个,忽然下这么大的雨,真是的。”
抹去脸上的雨水,他们才看清,原来这是一家装修精致的手工西服店,以木棕色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