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镣-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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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亲自去过特管区吗?亲眼目睹过那些尸骸吗?亲自认识过一个两个难民或者特管员吗?他们亲自发现过,彼此之间泾渭分明的不同吗?
桑多的思绪被笔尖与纸张接触而发出的声响拉回来。
印台打开,哈两口热气,再用力地摁下。
办公桌后面的男人将纸拿起来,吹了吹,递给桑多。
“你看一下吧。”他动着嘴唇,胡子刮得比桑多还干净。他的眼角一点皱纹都没有,那双眼睛里似乎还残存从军校出来后的天真。
桑多把文件收走,站起身来。
“你是叫桑多吧?”在他往门口走去的时候,对方突然道。
桑多回头,办公桌后的男人朝他笑了一下,“我没有叫错吧?我听说过你。”
“是,”桑多回答,“谢谢你,长官。”
(86)
桑多当天晚上没有回去,他在外面住了一宿。
楼下是一家小酒馆,他听着歌手在上面唱,自己要了三瓶酒。
小酒馆的人很多,午夜过后便满满当当。桑多已经好长时间没有体会过这样的热闹了,在特管区里即便集合在一块,仍有一种说不出的萧瑟和寒冷。
很多年前他曾经去过宁晋,在宁晋到处都是这样的酒馆。宁晋发达拥挤,比莱文不知道要好多少倍。他们的一切都已经形成了规矩,哪怕在这样的酒馆里,做特殊生意的人都注册备案。
而在莱文则不一样。
莱文的很多东西都是不成熟的,它就像一个正在成长的、暴躁的青年,尖锐地对待世界,也让世界对他提高防备。
在酒馆穿梭的有一些相貌不同的人,现在桑多可以一眼就看出谁是莱文人,而谁不是。那些大概就是落跑出来的难民,来得比特管区建立得还要早,却始终只能徘徊在黑暗的深处。
桑多想起几个月前比奇曾经哭着问他知不知道宁晋的情况,详细问过才意识到,他还有母亲和妹妹。比奇总算从科里亚的嘴里打听到进入宁晋之后有可能出现的安置,可那些安置一点也没有让他舒服起来。
他很担心,那担心把他五脏六腑都搅得难受。女人不可能像男人一样发配去做苦力活,年老的有可能当清洁工或佣人,而年轻漂亮的能做什么——科里亚没有说,只是悲伤地望着比奇。
比奇痛苦不已。原来当所爱之人受到折磨,比自己受到折磨要难受一万倍。比奇宁可像奈特一样进入轮岗室,也绝对不愿意想象自己的妹妹穿梭在那些有着粉红色帘子的地方。
桑多安慰他说不会的,宁晋发达多了,工作的机会也很多。年轻漂亮的不一定就会被带去做那些,你妹妹会做什么?勤快吗?乖巧吗?如果是这样,那她就不愁工作的机会。
比奇不停地点头,可桑多的话安慰不了他。
他也曾经以为进入莱文便是日子好转的开始,可亲身经历告诉他事实总是比想象的残酷。
那些言语挑`逗的男人和女人在酒馆里来来往往,狩猎着目标,见着桑多一个人,也来搭讪了好几回。他们早已练出了识人的本领,一眼就能看出桑多这种从营里出来的家伙有太多欲`望的问题需要解决。
桑多喝了几口酒,最终让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过来。
她已经不再年轻了,或许也是这几年生活的艰苦,让她必须用厚厚的粉遮住愈发明显的皱纹。她的眼里有疲倦的血丝,但在桑多招手时,仍然带上了笑意。
她握住桑多伸出的手,熟练地倚靠着对方坐下。浓郁的香味从她身上袭来,刺激着每一个寂寞男人的鼻腔。
桑多没有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而是给她递了一瓶就,问她——“哪里人?”
女人愣了一下,说了一个谎,估计是到现在也没有正式的身份,让她为这问题感到害怕。
桑多说你别怕,我看得出你是哪里人,你们那里的人都很漂亮,我认识过很多个。
女人还是不敢多话,轻佻的动作也因桑多的问题而收敛。她的手从桑多的胳膊上下来,小心地抓着拳头压在自己身子的两侧。
桑多点点桌面的酒让她喝,等到她稍微喝了几口后,桑多再问——“一个晚上是多少钱?”
女人望着桑多的脸,如实回答——“在这里开`房间五百拉比。”
“带你出去加多少?”桑多又问。
女人摇摇头,“我不出去。其他人出去的话加三百。”
“做到什么程度?”
女人咬了一下嘴唇,扬眉,“随意,反正一个晚上,看您能做多少。不过只是一对一,加了其他人就要多些钱。”
桑多点点头,又敲敲桌面让女人继续喝。
女人也听话,一直把一瓶酒喝完,桑多才从兜里掏出钞票。
他递给女人一张一百拉比,对女人道——“我买你几个吻,一百拉比够不够?”
(87)
女人把钱推回去,“吻不要钱。”
桑多说如果不止是今晚呢,我往后会经常来,我会一直需要你的吻,“而且我需要你跟我出去,我可以加钱。”
女人把头低下去,思索片刻,还是摇了摇,她扬手指着另一个更年轻的女孩,对桑多道——“她可以陪你出去,但我不行,我只在这里。”
桑多不解,但女人没再多说。
她给了桑多一个绵长的吻,香味便从鼻腔到了口腔。口红印在桑多的脸上和衣领,在桑多的指示下,还脱掉了外衣印在里面的衬衫上。
而后桑多把衣服彻底解开,让女人抱着自己。他手没有乱摸也没有乱动,只是让女人静静地躺在怀里。
温度从彼此的身上传来,酒馆的音乐也因此变得遥远和虚幻。
女人说,我知道了,你要摆脱一个爱你的人。
桑多笑了,他的眼眶有一点痛。
其实他真的不知道如何对比奇道别,他也很舍不得。可他明白继续下去只会让比奇愈发认定有留下来陪着自己的希望,而桑多必须掐灭这个希望。
“你是为了保护她吗?是你的妻子吗?”女人再问。
桑多说不是,是一个和你一样的人,和你一样跑过来谋生,却被生活踩在脚底的人。
女人从桑多的怀里起来,她眯起眼睛,眼里有些怨恨。她说那你压根没有保护她,或许她已经有了你的孩子。
桑多哈哈大笑,他说这我敢肯定,对方不可能怀上我的孩子。
女人说你不知道的,她是不会告诉你的。因为在你试图保护她的时候,她也在试着保护你。
女人的手搂紧桑多的腰,把头压在对方的怀里。
她说你看起来像个好人,可是好人总会办坏事。你不应该甩掉任何爱着你的人,你永远无法想象被抛弃的疼痛会对一个人有多重的影响。
桑多很想说我知道了,大概你也遇到一个这样的好人,他让你怀孕了,你却没有告诉他。他为了保护你而把你送走了,但你永远也没法原谅他。
“你不跟我出去,是因为你的孩子在这里吧。”桑多只选了最后的结论说。
女人还是没有回答。她更用力把脑袋压在桑多的胸口,闭上眼睛。
桑多不想要比奇的原谅,如果对方能一直怨恨下去,或许还是好事情。毕竟这样就能让比奇不再留恋这一段创伤,努力忘掉自己的同时也会努力忘记特管区。
桑多从来没有索坦松那种徜徉未来的信心,他也从未构想过自己和比奇的未来。
他的蓝图里没有比奇,或许这正是桑多和比奇对待这份感情时,最根本的差异。
(88)
如计划中的一样,比奇难过不已。
当他等了三天才等到桑多回来,却在帮桑多脱衣服时看到和闻到那些痕迹时,好似一只手突然抓住了他的喉管。
他拿着衬衫发愣,杵了好一会才把衬衫卷起来送去洗衣房。
那日一整天桑多都和索坦松待在办公室,一句解释都没有。比奇则收拾好了房间,一个人蜷缩在床上。
他不想哭的,他觉得这没什么好哭。都过了一年多了,他当然知道桑多有权做任何事。何况他也说服了自己,只要桑多还在他的身边,那桑多做什么他都能接受。
他是没有资格谈平等的,在这片罪恶的土壤里长不出平等的爱情。
加之他认为桑多只是试图赶走他罢了,那变本加厉地伤害他,不过是为了让他走得更顺畅。
可不知为何,那眼泪还是不停地从眼眶里涌出来,流到枕头上,湿了一大片。
而等到晚上桑多回来时,也不和比奇多话,只是安静地洗澡睡觉,最终一如既往地躺在比奇的身边。比奇过去抱他,他不挣脱也不顺从,任由比奇自顾自地释放着多余的情感。
一连几天,比奇问什么桑多都不答。不管是问对方去了哪里,还是问他什么时候要走。
桑多说的字数最多的一句话是“等消息”,除此之外,有时候连一个鼻音也不赏给他。
桑多没有再用比奇,哪怕连一个吻都没有。
科里亚过来敲门,问比奇要不要一起去吃晚餐,比奇收拾了一下自己便跟着去,可吃到一半,比奇的眼泪就这么掉到餐盘里。
他好痛,心痛到他吃不进东西。他压住自己的眼睛,强忍着不要发出啜泣。
科里亚吓了一跳,忙问他怎么了,是不是被人欺负了,要不要告诉桑多,如果比奇不敢开口,那他可以帮比奇说。
比奇忙抓住他的手说不是,没有人欺负我,我就是心里难受。
科里亚说你别怕,桑多会保护你的,那……那我也可以和索坦松讲,让索坦松和——
比奇剧烈地摇头,他抹了一把脸,把泪水擦干。
他能怎么说,欺负他的人就是桑多啊。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一周后,桑多不回来的时间更多了。每次回来依然带着香味和口红印,甚至带着一身的酒气。
比奇的适应能力很好,经过第一周的煎熬后,现在也慢慢能够熟视无睹了。
他想清楚了,既然桑多想用这个办法赶走他,那他更不应该上当才是。他只需要做好分内的事就行了,不要给桑多有更多的借口。
然而桑多的行为还是超过了他的预期。
当桑多说出那句话时,比奇不得不承认,他开始怀疑桑多是真的为了他好才忍痛折磨他,还是在桑多的心里,自己本就如此无足轻重。
那一天桑多回来得出奇地早,没有去喝酒也没有和索坦松一起吃饭,反而从办公室出来,直接就进到了宿舍。
他看见正在收拾桌面的比奇,也没让比奇停下手中的活,只是把衣服脱了,掏出一包烟丢在台子上,轻描淡写地对比奇道——“明天开始,阿诺瓦的人不再能进入C栋了。没有新人再填补空缺了,他们的人手会全部回到B栋去。”
比奇刚想说这是好事,他们总算可以自由地在自己宿舍楼里往来了。
桑多却又点燃一根烟,补充了一句——“所以明天你回集体宿舍吧,我不需要卫生员了,你应该也没什么危险了。”
比奇听罢,一时间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89)
为什么,比奇想知道为什么。
如果真的要把他赶走,那到时候派人把他绑起来送上船就可以了。即便他想反抗,他又怎么反抗得了。
可为什么要连最后的时光也剥夺,比奇不明白。
“我……我不想走。”比奇走到桑多面前,慢慢地跪下来。
他知道自己再做什么,可如果这样能换来他不需要离开这间房,那他还是一样愿意——“我可以跟着大家一起去森林里工作,可以不再睡在您的床上,可以和所有人吃一样的东西。我不奢求更多的饼和酒,我不要更舒服的被子和更暖和的衣裳。我只想回到这里,每一天都能回到这里。”
我还想要看到你,每一天都能看到你。
他伸手把桑多的腿抱住,把头压在对方的膝盖。
老天,很久以前他来到这间房时就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那一天桑多让他把衣服脱掉,然后丢给他一包小小的粉末。于是他便趴在这张桌子上,让桑多第一次占有了自己。
而后他有了吃的,有了喝的。
桑多问他疼不疼,感觉怎么样。
他说谢谢长官,谢谢你,谢谢你。
那一切恍如一场梦。
他无法回忆当初的情绪,那种恐惧与害怕,迷茫和无知,就算能记得每一个细节,也无法复刻当初的情感。可他知道他并不抗拒,因为就在桑多掐着他的下巴,让他望着自己的那一瞬起,他从桑多的眼里看到了一点点活下来的希望,以及一些他再也琢磨不清楚的东西。
他试想过无数次,如果那一天走到他面前的是索坦松,是阿诺瓦,是杰西,是格里菲斯,或者是任何一个特管员,他还会不会回答那句“不知道”。
事实是他回答不出口。
他会痛哭流涕,而后连夜噩梦。他会像布里一样蜷缩在角落,时不时就因那折磨而发抖。
他或许也会像奈特一样破碎不堪,从此之后只要有吃的,他不在乎身后操着自己的是谁,不在乎把他的身体亵玩成什么样。
可桑多没有给他带来噩梦。
他敬畏桑多,但同时,他还爱慕桑多。那来源于桑多的问候,来源于桑多享用之后还来观察他的情况,来源于桑多会亲吻他,心疼他,保护他,而不是让他的嘴唇贴着冰冷的地面,和那比地面更加坚硬的军靴。
桑多的眼里有爱意,那份爱意让比奇有了走到现在的力量。
可现在他把爱意收回来了,甚至告诉比奇,这不过是比奇的幻觉。
“您喜欢过我吗,您喜欢我的吧。”比奇低声说,那声音放得很轻,却仍然在颤抖。
桑多没有回答,他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比奇,等到比奇自行松开手,开始跪着脱自己的衣服。比奇还想要讨好他,到了这一刻比奇似乎已经不在乎于这份感情中,自己到底有多低微和卑贱。
他把扣子解开,抓过桑多的手。他亲吻着桑多的掌心,再含住手指吞吐舔舐。他的眼泪流到手掌上,把手上的纹路都打得湿润。
而后他将桑多的手往自己的领口送,让对方摸到自己的脖颈,再顺着脖颈往里面摸去。
他凑近桑多的裤链,用鼻子磨蹭着应该还会为自己硬起的一处。
他缓慢地婆娑着,他感觉得到桑多依然因此加重了呼吸。
直到桑多的手突然从他身上离开,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桑多快步走到窗边,一把拉开了窗帘。
“别再对我这样了,收拾好你自己,”桑多没有回头,他把窗户打开了一条缝,“如果你还想做这些事情,你可以试着诱惑其他的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