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说-第3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西野的大脑一直在嗡鸣,简直让他无法思考。他和西守培自以为瞒得天衣无缝谁都不知道,原来在街头巷尾早已经成了最有嚼头的谈资。
他们看他的时候在想什么呢?他们在和他说话的时候想要窥探过什么吗?在他埋着头不想与世界交流的时候,世界原来一直都在肆无忌惮地用探究杀人犯的眼光打量他吗?
指甲深深地嵌进肉里,当瞒了多年最不敢让人知道的不堪的秘密被人残忍地捅在天光下的时候,原来是这样的感觉,恨不得变成一滴水,在炙热的阳光烘烤下蒸腾而上,然后消失,再也不要存在。
他在这个时候用尽了力气与理智,只能维持出一个沉默的表象。
“你别怕,我只知道这些,但是足够了。即使不是你杀了他也没关系,只要我想,杀了他的就是你。”
杀……为什么会有这样可怕的一个字,只是发出的音节里都带着血腥气,携带着铺天盖地的黏稠的黑暗要把人完全吞噬。
西野闭上了眼睛,等那些喧嚣散去,他反而冷静了一些:“你想怎么样?”
“我说了,很简单,你和齐屿分开。”
“如果我拒绝呢?”
“案件重审,你等着坐牢吧。”
“那时候我才15岁……”
唐景打断他:“你几岁不重要,是不是你杀的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不想。”对手太弱,手无寸铁还天真,唐景是真的失去了耐心。
“坐就坐吧。”西野模糊地笑了一下,“我好不容易遇上那么一个人,你让我坐一辈子牢我也不舍得放开。”
惊讶一瞬即逝,唐景冷笑:“齐屿真是瞎了眼。他已经被你拖到了泥地里,现在泥地变成沼泽,你还要把他彻底拖死。”
“他的爱人是个杀人犯,呵,真是很好的一笔简历。那你就去监狱里待着,让齐屿在外面领着几千块的工资混吃等死盼着你出来消磨过这一辈子吧,多感人的爱情,他一定很满意这种人生。”
在她近似恶毒的诅咒中,西野转身离开了。出了大楼,接触到阳光的那一刻,他差点真的以为自己是一粒即将被烘烤蒸发成白汽的水,阳光照到他身上,让他疼痛地瑟缩着蹲在马路边上,半天站不起来。
他披的那张正常人的皮被烧灼殆尽,杀人犯的内里暴露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下,他捂住耳朵,混乱的指责和咒骂却直接响起在脑海,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每个人都在说杀人犯,最后是唐景的“你要把他彻底拖死”,越来越尖锐,把那些混乱的声音一时都盖去了。
一滴水砸在灰白的地面上,西野有些惊讶地用手碰了一下自己的脸,竟然是他的眼泪,他竟然这样没出息地在唐景的楼下掉眼泪。
他狠狠地擦了一把眼睛,站起身来往前走,脊背挺直得几乎一碰就要折断。他走过了好几条街,走了很久,才反应过来自己走的方向是回家的路。
他给齐屿打电话,手上的冷汗弄得手机屏幕湿滑一片,他尽力把声音放得平静,问齐屿可不可以来接他。你看,他唯一拥有的一个人,只是听见他的声音都差点让强装出的冷静全部坍塌的一个人,怎么舍得放弃?
当他看到齐屿的身影时,他们所处的环境、周围来来往往的行人都变成了一道虚影,只有齐屿是清晰的,他闭上眼都能描画出他的模样,一丝一毫分明毕见。
齐屿摸了摸他的额头,喘息有些急促,他来得太急了:“怎么了?不舒服吗?”
西野坐在路边不知道哪个小区的围栏凸出的石头上,抱住了齐屿的腰,把头埋进他的怀里,声音软软的:“我有些难受,走不动了,想你来带我回家。”
“是胃不舒服吗?咱们先去医院。”
西野抓着齐屿衣服,在他怀里摇了摇头:“想回家。”
齐屿看不见他的脸色,入眼是他黑漆漆的头发,他轻轻地在上面揉了揉,背过身在西野面前弯下身体。
西野顺从地趴在他背上,周围人的眼光他一点都不在乎了,这样背着他往前走的齐屿,也许过几天,就再也找不着了。
他关上唐景的办公室门的前一秒,唐景说,给他一个星期的时间考虑。这是他能以干净的虚假模样待在齐屿身边的最后七天。
齐屿进了家门立马翻胃药,兑了温水喂西野吃了下去,心疼地看着他泛白的脸:“怎么会突然犯病?中午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
西野并不是胃疼,但他觉得浑身上下哪里都难受,胃病倒是能给他狼狈的模样找一个很好的借口。
他在早上出门前还和齐屿赌着气,现在却全然没了之前的气性,头疼得恨不得立马闭上眼睡去,手却一直抓着齐屿不让他离开。
齐屿单手拿了个温度计让他含住,帮他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西野并没有发烧,但他还是难受,浑身像在火中炙烤,只有齐屿的手能带给他一些清凉。
他迷迷糊糊地冲齐屿撒娇:“我疼……”
齐屿看着他的模样心疼得不行,西野不去医院,他只能打算叫个医生来家里给他看看。西野仍旧不愿意,眼睛雾蒙蒙地看着他:“谁都不要,你抱抱我,抱抱我就好了。”
齐屿把他揽进怀里,在他汗湿的额头上吻了吻,顺着他的脊背:“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西野像一个小孩子,乖巧地缩在他怀里,手还抓着他的衬衣,闭着的眼睫颤巍巍的。
如果他真的是一个小孩子就好了,齐屿恍惚地想到,那样他可以让他在很小的时候就得到无数的爱,把他的成长全部妥帖地安排完好,让他快乐地长大,不会疼,不会怕。
西野还真的睡着了,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夜色已经很深了,屋内暖黄的灯光舒适地笼罩下来,他鼻间是齐屿的气息,一切都温柔极了。
“醒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齐屿的声音柔柔地在头顶响起,西野又闭上了眼,摇了摇头,然后头埋在齐屿的怀里不动了。
齐屿捏了捏他的耳垂:“醒了就别再睡了,我去做饭,吃点东西。”他见西野半天不给他反应,用鼻音发出了一个疑问的声调。
西野摸索到齐屿的一只手,声音有些黏:“不想吃,想睡觉。”
齐屿低低地笑了两声:“那可不行,赶快醒醒神。”
在西野睡着之后,齐屿还是给一个相熟的医生打了电话,两人着实费了不少力气,才在没惊扰西野的情况下给他做了一个简单的检查。
医生用气音表示,没什么问题,估计是心理因素。等医生要走的时候,齐屿只能抱歉地朝他笑笑,西野拉着他的衣服,攥得很紧,齐屿担心会把他吵醒。之前他去给医生开门的时候就费了不少劲才把西野哄住,说去个卫生间,等他进了门,西野重新把人拽住,才又迷糊地昏睡过去。
医生给了齐屿一个理解的眼神,放轻动作自行离开了,齐屿却看着西野的睡颜陷入了沉思。
齐屿做的是简单的清汤挂面,煮得过了一点,面条软软的比较容易消化。他没让西野下床,等冷得差不多了放到床上小桌上,让西野慢慢地吃。
西野虽然嘴上说不想吃,但他向来对自我的喜好并不太在意,齐屿让他吃,他也能乖乖地全部吃完。
齐屿坐在床边看着他,问:“味道怎么样?”
西野的眼睛像掉进了碗里,只轻轻地点了点头。
齐屿又问:“你为什么不看我?”
西野的动作顿了一下,这才抬起头看了齐屿一眼,很快又收回去,把剩下的面三两口吃完了。空的碗静静地待在桌面上,两个人也沉默着。
还是齐屿先开口:“是不是唐景找你了?”
西野知道他肯定会猜到,他让齐屿去接他的地方离唐氏公司只有几条街的距离,他平时没什么理由往那边跑。他点了点头,继续盯着空了的碗瞧。
“那你愿意告诉我,她找你都说了些什么吗?”
“让我们两个分开,她出钱帮西守培治病。”
齐屿仍旧看着他:“没有其他的了?”
西野皱眉:“不然还能有什么?我们之间还有什么能让她拿来威胁的?”
齐屿视线在他脸上逡巡一圈,安抚地笑了笑,站起来收拾碗筷:“没有就没有,生什么气?”
他们一个在欺瞒,一个在怀疑,这算什么?西野盯着关上了的门,他们的生活,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虽然西野说不用,齐屿还是帮他请了一天的假,让他在家里好好休息一下。临走前,他不放心地嘱咐了好几遍,说哪里不舒服一定不要强撑着,给他打电话。
西野每一句都乖乖地应了,送齐屿出门,在合上门之前又忍不住打开,齐屿正准备进电梯,感觉到动静,停下问他怎么了。西野扯出一个笑来,说“早点回来”,齐屿也笑了笑,冲他摆了摆手表示知道了。
西野一个人在家没什么事做,坐在沙发上放空了半天,还是准备起身收拾一下房子。他们最近太忙了,家里一些不常碰到的角落都落了灰。
齐屿是一个很有条理的人,书房他用的比西野多,基本上算是他的私属房间,被他收拾得井然有序非常干净。现在的书房和以往相比却乱了许多,书架上的书有两本很明显放得过于漫不经心,歪歪斜斜地夹在一排书中间,一叠文件散乱地摞在桌子上,纸篓里装满了废纸。
西野的视线不经意间一瞥,正好落在那一叠纸中参差突出的一张上面,他愣了一下,抽出来,是一份离职申请,上面落的日期是半个月前。
书房的窗帘刚才被他拉开通风,阳光肆意地洒进来,照射得白纸都十分刺目。西野一个字一个字地翻来覆去看了很久,然后又把它重新塞回那叠文件中间。
他知道现在的工作齐屿不喜欢,知道他感到禁锢感到痛苦,齐屿的一切他都感同身受。可齐屿因为他,却连放弃的权利都不得不放弃。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天气预报很准,那几天的雨连绵不断,连太阳的影子都看不见,白日里雨偶尔会停一会,然后又成盆地倾倒下来,一点预兆都没有,半分钟内就在地面上连成水迹。
西野站在窗前看连成串的雨幕,哗哗哗将天地间其他的杂音全部掩去,只留下雨声的嘈杂。窗户开着,风携带着雨丝吹打进来,将皮肤沾染得湿透,泛着黏腻的凉意。
西野没管被溅湿的衣服,他后倚在敞开的窗户前,看门前房檐下的灯照出的白色灯光,和黑夜搭配起来,极端地矛盾又极端地契合。
他的后背、头发全被打湿了,脖颈里的雨水湿漉漉地淌下来,滴到白色的窗台上,沿着白色的石灰墙壁留下一道道泥灰色的水痕,流到屋内的地上。
西野小时候下雨不喜欢打伞,他有一个红色的小雨披,还有一双红色的小雨鞋,下雨的时候他就一个人跑到路上去玩,沉默地在水洼里蹚来蹚去,等西守培把他拽回家,说这傻孩子,路上连个人都没有,你偏偏这时候喜欢出去玩,奇怪不奇怪。
他想,有什么奇怪的,没有人多好,他又不需要别的小孩来跟他玩。
等西守培把他揪回家了,西野就搬个小板凳坐在门口看雨,有时候他能从白天坐到晚上,谁都不知道他在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那小雨披和小雨鞋早不知道被扔到哪去了,他很多年没再穿过雨鞋了,可他很想再出去淋着雨在街上走一走,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用想。他不需要别人跟他玩,他的生命中也没有过齐屿这个人,好的坏的甜的苦的喜欢的不喜欢的,都还没有。他的心里空空荡荡,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孩子,能安安静静看雨看一整天。
手机被扔在床上响个不停,西野抹了一把脸,从窗台上跳下来,按了接听。
齐屿的声音在漫天雨声中清晰无比,像水中一块明晃晃的冰:“出来。”
“不是跟你说别来了吗,外面下那么大雨。”
齐屿仍旧是那两个字:“出来。”
听筒里的雨声和窗外的雨混杂在一起,交织出混乱的二重奏,良久的沉默后,西野说:“好。”
他没有红色的小雨衣和小雨鞋了,西野撑的是一把彩虹色的伞,上面还印着某个品牌的商标和广告语,和齐屿撑的黑色的伞在夜色中像两个极端。
他的眼神落在齐屿身后的车上,说:“你也不怕危险。”
齐屿盯着他:“为什么?”
西野的神色一瞬间变得无比倦怠,他靠在墙上,声音沾染了雨水的凉气:“太累了,我不想过这种生活了。”
“说实话。”
“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信任了。我说的是真的,我不想过这种生活了,你过得不开心,我也是。每天都提心吊胆的,日子却还是一天比一天更坏,你就当我……”
齐屿打断他:“是因为唐景吗?”
西野的一只手在裤兜里紧紧地握成拳:“要说是因为她,只能说她让我没了后顾之忧。她会帮西守培治病。”
在这样大的雨中,门檐和伞都没什么用,雨被风吹得斜斜地刮进来,将两人的衣服都打湿得透彻,砸在皮肤上带来尖锐的痛感。
一道闪电撕扯开天幕,将路灯的微光吞没,整个天地都在刹那间变得惨白,又迅速地归于黑暗,雷声随即轰隆隆响起,脚下的地面似乎都发出震颤,雨声更大了。
两人的脸在突起的瞬间白光中变得清晰分明,雨水从发梢滚滚而落,在巨大的嘈杂中,他们静静地对视着。西野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也许跟齐屿一样,什么都没有吧。
等那一阵闪电响雷过去,周围仿佛静了一些,齐屿的声音响起在雨声中:“西野,过去的这段日子,无论我们怎么吵架,不管现实让我多厌烦,我都没想过,一点儿都没想过,分手这样的词……”
“我就是现实!”西野低低地吼道,“你厌烦的现实就是我!”
齐屿的神色扭曲了一瞬,他伸手将西野抱进怀里,声音里带上了颤抖:“我知道我这段时间脾气不好,让你难过了,但我保证我会改,真的,别随便说分手……”
西野闭了闭眼睛,手臂撑在外面替齐屿挡着雨,却全是徒劳:“你别为我改了,不值得。”
齐屿继续解释着:“出国那些话也都是胡说,你不想我去,我就不去。现在这样就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