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物-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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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放低了声音,轻轻地说:“你照顾我,那么,谁来照顾你?”
这句话,令郁占怔住了。
桑书南坐在那里,安静地看着她。
他已经豁出去了。
桑书南非常苦恼,无计可施。
郁占像块石头,没有缝隙,容他安慰。
可他怎么能放任她独自难过。
桑书南其实并没有抱太大希望。
可是,郁占却没有像想象中那样继续敷衍装傻。
虽然迟疑的时间有些长,但她轻声地、慢慢地回答了他的话:“总会有人来照顾我。就算没有,我也会自己照顾自己。”
桑书南呆了一瞬,旋即闭了闭眼。
她说的完全没有错。
一直以来,他何尝不是怀着这样的意念,坚持下来。
就算没有母亲,就算被人们用异样的目光苛刻审视。
他逼自己相信,总会有人来爱他。
就算没有,他也要自己爱自己,自己照顾自己。
桑书南眨了一下眼。
温热的眼泪从眼睛里落下,划过面颊。
他也哭了。
郁占愣在那里。
她的眼底,出现一丝动容。
郁占站着,桑书南坐着。
中间隔着不过五六步。
也有可能是隔着千山万水。
他流着眼泪,却没有试图掩饰自己这一刻的狼狈。
她眼底那一丝动容,是他的机会。
桑书南说:“我说了谎。其实我也知道割腕自杀应该怎么做。因为我曾经想过要试一试。但我没有。”
他一字一句,说得非常慢,也非常清晰。
他们彼此对峙,就像与自己的影子对峙。
她过了许久,轻声说:“我也没有。”
桑书南呆望着她。她移动脚步,走回到他身边来,坐下。
她看着他,微微地笑了。
郁占含着笑,说:“如果你要安慰我,至少自己不能先哭得这么伤心。”
桑书南一愣。
回过神来,他有些窘迫,垂下眼去,伸出手背,想擦擦眼睛。
郁占及时抓住了他的手:“用纸巾擦。你这样,脏东西会揉到眼睛里去。”
她的手凉凉的,却非常柔软。
她的触碰,让他心生眷恋。
桑书南顺从地接过她递来的纸巾,擦了擦脸。
郁占在他身侧,轻声地说:“那天,我是时隔三年,第一次跟许老师见面。”
桑书南愣了一下。
他过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他撬开了她的心扉。
他成功了。
※
许意恒忽然出现的那一天。
餐厅的包厢里,安静得只能听见他们两人的呼吸。
许意恒说:“我要告诉你,那个时候,我说了谎。”
郁占觉得头昏脑涨。
她摇了摇头:“过去的事,不提也罢。”
许意恒不肯放过她。
“小郁,过去的事,的确已经过去。现在,你就当我是个说傻话的疯子,听我说就好,好吗?”
她无可奈何,唯有沉默地看着他。
“我说我不爱你,那是假话。我爱你,不比你爱我少。”
许意恒说完这一句,陷入沉默。
这句话说出来,耗费他大量气力。
郁占垂了眼,无声地笑起来。
曾经她那样希望能从他口中听见这句话。
但那些灼热的感情,早已尘封。
告白来的太迟。她不觉激动,只觉感慨。
郁占笑着,轻声地说:“我知道。”
许意恒先震惊,继而颓然。
“小郁,你太聪明了。”
她笑一笑:“我当这是夸奖了。”
郁占早慧。
所以对混沌笨拙的同龄男生毫无感觉,却一意孤行地爱上许意恒。
她聪明过头,所以知道他说的是谎话。
他当然爱她。
为什么不?
她年轻,才华横溢,而且那样美。
但郁占最终接受了许意恒的说辞,不再纠缠。
他们彼此约定,不再互相打扰。
爱不是生活的一切。
许意恒已经结婚生子。而郁占始终尊重有责任心的人。
事情过去了那么久。她都能忍下分离的剧痛,没道理时过境迁,他还要来提陈年旧事。
他到底来干什么?郁占充满疑虑。
许意恒显然看出了她的心情。
他自嘲地笑笑:“你不用担心,我不是因为后悔了而转头找你。”
他直率,她也受了影响,直愣愣地问了一句:“那么,您来干什么?”
许意恒笑了。
他说从随身的包中,找出一个对叠起来的白色薄本。
打开,捋平,推到她面前。
那是一本病历。
郁占闭了闭眼睛,感觉到浓浓的不祥。
她没有伸手去翻看,只抬起眼看他,问他:“这是什么?”
许意恒微微地笑。
笑容里,满是说不出的遗憾与眷恋,爱慕与怜悯。
他说:“小郁,我来,是来同你告别。”
许意恒病了。
他活不过这一年。
※
客厅的灯光,温柔而黯淡地照在郁占的脸上。
郁占望着桑书南,微微地笑,终于不再掩饰地露出黯然神情:“有人说,他是个胆小鬼,所以当时不敢接受我。也许这次的事,仍然会有人觉得他是个胆小鬼,所以在病魔面前,选择自我了断。”
桑书南望着她,不知如何回答。
她自顾自地说下去:“也许他真的是个胆小鬼。我也已经很久没有想起他。但是一想到他就这样消失不见了,我还是觉得很难受。”
那些生命里重要的人,一个一个,离她而去。
这是一件非常寂寞的事情。
桑书南长久地沉默。
她的难过,无从安慰。
他只是想,至少此时此刻,他能陪伴在她身边。
“书南,”郁占忽然轻声地喊他的名字,“我现在已经完全是不合格的家长了。”
桑书南安静地看着她,微微地弯起唇角,露出一个轻淡的笑。
他本想说一句“没关系”,终究没有说出口去。
她的情绪平复下来了。
所以,是时候清算他们之间的事。
郁占这样聪慧,当然早已通晓所有的事。桑书南已经不抱任何蒙混过关的希望。
因为与她有关的口角而动手打人,因为她伤感落泪而失控地拥抱她。
一桩一件,罪大恶极。
他自己都觉得无法饶恕。
桑书南垂下眼,低低地问出了口:“所以,你会不再管我了吗?”
一只凉凉的手,轻轻地抚上他的头。
桑书南一颤。
他想闪躲,却又这样地贪恋不甘。
只能由着她为所欲为。
郁占轻轻托起他的脸,迫使他正视她的脸容。
她凝望着他,微微地笑了。
郁占的眼神温柔而平静:“书南,我不会不管你。但是你要明白,有些事情,是没有办法的。”
他费力地思索片刻,明白过来。
桑书南完全不赞同郁占的话,却无力辩驳。
他只能单方面地接受她的判决。
他们明明年纪相仿。
可是,他才情窦初开,她已再世为人。
桑书南曾经觉得,比起同龄人,他已经算是经历坎坷。
谁知道遇见一个郁占。
他只是她眼里的孩子。
又怎会有引得她倾慕的任何资本?
真是讽刺。
她明明如此耀眼,乃至遥不可及。
他却傻傻地做了无知无畏的那个,悍不畏死地,爱上了她。
覆水难收。
☆、第15章 未眠
深入而持久的对决,暂时落下了帷幕。
感情的潮流来得太过剧烈,两人都觉得疲惫而茫然。
郁占毕竟成熟一些,率先恢复状态。
有些东西需要时间来消化,她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不急于一时。
她正准备说点什么打破沉寂,却忽然听见一串“咕咕”声。
声音是从桑书南的肚子里发出来的。
他已经饿得肚子叫。
郁占看了看他。
视线交汇。
桑书南脸上露出一丝窘迫。
她的笑容,温柔里带一点歉疚。
她说:“我竟然还让你饿着肚子。你千万不能告诉周先生。”
桑书南愣了愣,没有说话。
郁占走到桌子前头去。
不出意料地,两碗面已经变坨,冷掉,不能再吃。
桑书南跟了过来,在她身后,说:“我再去煮两碗吧。”
结果去了厨房一看,挂面已经没有存货了。
郁占苦笑。
她征求他的意见:“我们出去吃,还是叫外卖?”
他看着她,忽然说:“你要补偿我。”
郁占愣了一下,没明白,于是问:“什么?”
桑书南心平气和地说:“你让我饿了那么久,要补偿我。”
她看着他,没有立刻回答。
桑书南站在那里,脸上表情看起来严肃而认真。
他不是在开玩笑。
郁占笑了笑,问:“你是在撒娇吗?”
桑书南怔了一下,下意识地垂下眼去。
最初的羞赧过去,他居然点了点头,大方地承认了:“嗯。”
郁占伸出手,揉了揉眉心。
她的笑容里,带一点点纵容的意味:“好,那么你希望我怎么样来补偿你?”
桑书南安静地看着她,说:“我不想出去吃,也不想吃外卖。”
闻言,郁占的眼色里带上一点点疑惑。
桑书南忽然弯起唇角来,微微地笑了笑。
“我想要你亲手做给我吃。”
这显然是强人所难的要求了。
郁占怔了一会儿,把仍然缠着创可贴的手指送到他眼前去。
“今天不可以,我受了伤。”她停了停,补充说,“而且,我还不太会。”
这是他预料之中的答案。
得逞以后,桑书南唇边的微笑放大了。
他轻声地说:“没关系,今天我帮你做,顺便教教你。”
郁占看着他。
他的小诡计并不难明白。
有些事情太沉重,他不愿深想。
他想要跟她一起撑过这个漫长的夜。
用不那么痛楚的方式。
她最后挣扎了一下:“已经很晚了。”
桑书南说:“今天周五。我明天没有课。”
郁占妥协了。
他们重新下楼,去了附近一家连锁的大超市。
桑书南在前面挑选,她跟在后面推着车。
他买了鱼,肉,蛋,蔬菜,水果。满满地塞了一车。
郁占问:“这么多能吃完吗?”
他看了看她:“我很饿。”
她闭上了嘴。
结账的时候,买的东西装了两大塑料袋。
他一手提一个,不等郁占开口说要帮忙,已经兀自走出去了。
他们回到郁占家的厨房里。
他说:“我教你,你看着。”
郁占点点头。
桑书南将鱼洗净,用刀子在鱼身上划出细细的口子,抹上盐粒和料酒。
他纤长的手指,在做这件事的时候,显得沉稳而灵活。
不逊色于钢琴家在琴键上翻飞的手指。
有种奇异的美感。
令她觉得安稳。
桑书南觉得□□静了,于是没话找话说:“学会做饭很重要。”
郁占心里其实很同意这句话,口上不免还是要抵抗一下:“为什么?”
桑书南:“难过的时候,给自己做点好吃的,比较容易振作起来。”
他说完了。
有些后悔。
郁占听懂了,心里涌上一股难言的柔情。
他想安慰她。
他也一定有过这样的时候:心里难过,用食物来寻求抚慰。
郁占没有揭穿他,只轻声细语地说一个字:“嗯。”
桑书南用一个半小时,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色香味俱全。
她叹为观止,由衷赞叹:“书南,你真厉害。”
他垂下眼,似乎脸色微微有些发红:“……谢谢。”
吃完饭,桑书南收拾残局,郁占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
他洗了碗,将垃圾归拢打包,又擦了擦灶台。
走出去,客厅里的电视机里放着娱乐节目。
她坐在那里没有声息。
桑书南走过去,发现郁占竟然眯着眼睛,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看着她长长的睫毛覆盖下来,在脸孔上落下一小片阴影。
她小小的身体微微蜷缩起来,像是某种怕冷的小动物。
桑书南呆望着她。
他很想把她拥进怀里,温暖她冰凉的身体。
可是他不可以。
桑书南最终只是转过身,轻手轻脚地换了鞋,开门,离开。
他想,这一夜,他是注定无法入眠了。
☆、第16章 柳甄
高三生的暑假来得比其他年级要迟,但到底还是来了。
这一天的下课铃声,尤为激动人心。
桑书南面上看起来淡定,心里其实非常愉快。
他的书包里放着几张成绩优异的试卷,可供他取悦辛劳的父亲,以及,“郁占姐”。
郁占就等在校门外,会接他回去,跟他一起共进温馨晚餐。
生活似乎从未这样完满。
桑书南很快走出校门,看到郁占的车子。
郁占站在车边,漆黑长发披覆下来。从他的方向看过去,能看到她小半张洁白侧脸。
桑书南不自觉地微微弯起了唇角。
他走过去,正要喊一声“郁占姐”,目光微微一凝。
郁占站在车子后,露出半个身体。她身边站着一个人,被车子整个遮住,直到走近,桑书南才发现她的存在。
盛夏的天气,那人却穿深黑色的上衣和过膝的裹臀黑裙,越发衬得脸色苍白。
她不年轻了,笑起来的时候眼角会有细微的纹路,但皮肤依然白嫩,显然保养得宜。
桑书南看到她,愣了愣,脸色就淡下去了。
那人目光越过郁占,也看见了他。
她望着桑书南,脸上笑意一浓,开口喊他:“书南!”
郁占原本背对着桑书南,闻言一惊,下意识地回过头来看他。
桑书南脸色平淡,看起来没什么异样。
但郁占一眼就看出来,他不太高兴。
桑书南走近来,低声说:“郁占姐。”
郁占微微地笑了笑。
跟郁占打过招呼后,桑书南把目光移到旁边那人身上。
带一丝不太明显的不情愿。
他说:“柳阿姨,您怎么来了?”
柳甄站在那里,满脸都是笑,似乎非常友善。
她说:“我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