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物-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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窄窄的街道路面干净,道旁种着樱花树。
拐了两次弯,统共走了五分钟,郁占来到一栋两层公寓的楼前。
楼前的空地上竖了一块小木牌,写着“久爱公寓”。
小楼的灰色外墙有些不少地方表皮剥落了,看起来相当斑驳。
生满铁锈的楼梯设在一侧。
郁占走近去,上楼。
二楼的走廊狭窄。灰绿色的铁门上,贴着门牌。
郁占慢慢地一路数过去,停在最里头的一扇门前。
门牌号码是206。
应该就是这里。
他在港城这样的繁华都市生活。
却住在这样一栋陈旧的建筑之中。
郁占按了按门铃。
毫无反应。
大概是坏了。
她并无迟疑,伸出手屈起手指,准备在门上叩击。
还没敲下去,门在面前被拉开,里头探出一张圆圆的脸。
是个微有些胖的男生,眼睛小小的,不笑的时候都看起来很温和。
面面相觑,两人都有些意外。
他目光落在郁占的脸上。
郁占先回过神来,冲他笑笑。
谁能抵抗美。女的微笑呢?
刘道生的小眼睛很快眯成了一条缝:“你是?”
郁占不答反问:“桑书南,是不是住在这里?”
刘道生点了一下头,心里却相当惊讶。
桑书南平时沉默寡言,所在的信息工程学院里女生稀少。
他怎么会认识这样漂亮的女孩子?
这小子,真是深不可测,不可貌相。
刘道生心里这样想,口上热情地说:“他是住这里,你请进吧,我去叫他出来。”
他敞着门方便郁占进来,自己则转身穿过小小的客厅,走到桑书南的卧房前大力敲门:“书南!快起来,有朋友来看你了。”
他敲门的动作有些夸张,木头门被敲出巨大声响。
房间里,却无人应声。
郁占站在玄关,犹豫。
刘道生看她一眼,明白过来,说:“没事,没有多余的拖鞋,你就直接进来吧。”
郁占说:“抱歉。”
刘道生说:“书南昨天一晚上没睡,早上八点多才上的床,现在可能睡得正香。你坐一会儿,我再去喊喊。”
郁占愣了一下。
她没说话,跟在刘道生后面,走到房门前,抢在刘道生之前,扶住圆形的门把手。
她轻声地说:“不然让他睡一会儿,我可以等等。”
刘道生怔了怔:“没事啊,谁知道他要睡多久?”
郁占张了张口,却无言以对。
她下意识地垂下眼来,苦笑。
正僵持间,门把手处传来微响。
郁占浑身一僵。
刘道生也听见了,拍拍门:“书南,你醒啦?”
话音未落,房门大开。
似乎是房间的温度要低于外头客厅的温度,房门一开,内里有股寒气扑了出来。
郁占往后退了一步。
在看清眼前人的脸孔前,她先看见了一双深黑的眼。
眸底既沉且黯,像深不见底的黑洞。
隐藏所有情绪。
桑书南脸上的神情很平淡。
他说:“你来了。”
语气也十分平淡,听不出一点点惊讶情绪。
仿佛她并不是不请自来的访客,而是原本就该在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的人。
郁占望着他,点了一下头,轻轻地叫他的名字:“桑书南。”
刘道生在侧,笑:“书南,你不介绍介绍?”
桑书南侧头看他一眼。
郁占无端觉得紧张起来,下意识地蜷起手指。
幸而,她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
桑书南只是口吻清淡地说:“这是我的表姐。郁占。”
※
刘道生本就准备出门,此刻虽然有万分好奇,但仍不好放旁人鸽子,恋恋不舍地走掉了。
郁占站在狭窄的客厅里,看着桑书南送走刘道生,关上门。
铁门合上的时候,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
桑书南转过身,面向她。
他盯着她看了一眼,却又很快地垂下眼去:“你坐一会儿,我给你泡杯茶。”
郁占点点头。
客厅里只有一张小小的沙发,沙发上铺着的毯子看起来肮脏可疑。
郁占先把双肩包从背上卸下来,提在手里。
桑书南进了厨房,很快又出来了,看见郁占仍站在原地,微一错愕,目光在周围转了一圈,又很快了然。
他走近前,很自然地伸手抓住她背包的带子:“去我房里坐。”
郁占没有坚持,松开手,任他提走书包。
她跟着桑书南走进房间里。
房间也很小,床跟桌子几乎的贴着摆放的。
桌上的笔记本电脑,是周正真在桑书南二十岁生日的时候送他的那一台。
郁占的目光在那台笔记本上略一停留,很快转开。
这一转,就落到书桌旁立放着的小相框上。
这一下便怔在那里。
桑书南刚刚把她的包挂到门后的衣架上,侧头就看见郁占发怔的表情。
顺着她的眼光一看,便明白了。
桑书南笑了笑。
他轻声地说:“室友一直笑我自恋,把自己的自画像放在桌子上天天欣赏。”
声音里微微有些笑意。
郁占却有些笑不出来。
相框里放着的分明是她彼时给桑书南画的画像。
大约是翻拍的照片,尺寸比原画小了很多。
他不是自恋,而是。
郁占不愿意往下想,脸色微微有些白。
桑书南却看起来坦荡,随手整理了一下床上散乱的被子,扑了扑床沿:“你先坐。”
他拿了桌上还剩半杯残茶的玻璃杯子出去。
郁占独自坐在他的卧房里。
他的房间很小,东西非常少。
房间背光,窗帘还拉紧了,怪不得刚刚开门的时候一股冷气。
桑书南过一会儿,拿着洗净的玻璃杯回来,里头放了茶叶。
另一只手里,拿着一只不锈钢的大碗,里头扔着一包尚未拆封的方便面。
他说:“我有点饿,你不介意我泡碗面吃吧?”
郁占望着他,没说话。
他又避开她的眼光,低头把杯子和碗都放到书桌上,伸手准备拆泡面的袋子。
一只手伸过来,按在他的手上。
桑书南像触电般地抽出手。
这个动作,打破了他的伪装。
郁占收回手去。
无人开口。
室内一片沉寂,直到尖锐的声音从厨房处传来。
郁占先开了口:“水开了。”
桑书南点点头:“我去关火。”
他走出房间,只觉心脏砰砰乱跳。
关火的时候,手都在抖。
郁占为什么会在这里?
巨大的疑问,向刀子一样高悬头顶。
也许她是来亲口告诉他,她与费行安的婚事。
正如当年,她亲口告诉他,她爱上费行安。
郁占的手那么冷。
碰到他皮肤的时候,冰到了他。
也许是他这里太冷了。空调还没修好,他是不是应该找件厚羽绒服给她?
桑书南的思维已完全陷入紊乱。
无头无脑。
幸而他还能稳稳地提着水壶往卧室方向走。
还没走完短短的一段路,他又看见郁占。
郁占站在卧室的门口,说:“我不喝水,你也不要吃泡面。你把水壶放回去。”
她神色温和,口吻却带着股说不出的霸道,似乎不容置疑。
郁占好像有了一些变化。
在他不在身边的这一段时间。
以前,她内心固然坚韧刚强,面上总是温柔如水,看起来甚至显得软弱。
桑书南愣了一下,没有立刻动作。
她笑了下:“去啊。”
桑书南没有拒绝的勇气,点了一下头,转身回了厨房。
她走过来,打开厨房门口放着的冰箱。
冰箱里头塞满了牛奶。
她又走近厨房里,一眼看到架子上放着的几包泡面。
桑书南见她盯着那泡面看,无端觉得心虚,口里解释了一句:“我平时在外头吃饭,有时候晚上饿,所以放几包面备着。”
郁占转过眼,瞧他。
她眸光安静,却有一种不动声色的强势:“你昨晚没有睡觉。”
桑书南一怔,张了张口,却又语塞。
他以为接下来,她会有一番说教。
然而郁占望着他,目光却又渐渐变得温柔起来。
她轻声地说:“我们出去吃饭,然后你再回来好好地睡一觉。”
桑书南怔住。
他想要拒绝,她抢先一步,伸出手来,在他面前轻轻摇晃。
郁占没有笑,声音很轻:“听我这次。”
桑书南沉默下去。
有过刻骨铭心的经历后,他对她的温柔示弱心有余悸。
总觉得她越是刻意温柔,后面越藏着令他畏惧的东西。
桑书南望定她,深深地呼吸一口气。
他曾经拒绝过她的挽留,哪怕为此遍体鳞伤。
他还有什么不能承受?
桑书南问出了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来?”
☆、第45章 回家
他问出了口,她却不回答。
长久的沉默。
长久的对峙。
桑书南像头敏感的、受伤的野兽,明明已经感觉到痛,感觉到危机,却濒临悬崖无路可逃,只能转身面对。
郁占是他的敌人。
她是猎人,他是猎物。
他们之间,就是这样地不平等。
而郁占显然无法体会他的感受。
如果郁占能够体会,她一定不会站在那里沉默不语,用哀悯的眼神注视他。
无限延长这场酷刑。
戏耍他这垂死挣扎的猎物。
桑书南在这一刻,无比憎恶郁占此刻的伪善。
他望定她,声音低沉地再度开口:“如果你是来告诉我,你即将跟费行安订婚的话……”
话说到这里,桑书南陡然茫然起来。
如果她告诉他,她要同费行安订婚,他应该怎样反应?
怎样反应,都是错。
他简直没有活路。
桑书南下意识地看她的手。
她的两只手都光洁白皙,纤长的手指上空无一物。
没有戴戒指。
听见桑书南的话,郁占望着他的目光里,掠过一丝浅浅的惊讶。
旋即回复平静。
她轻声地说:“这是另一件事。”
另一件事?
桑书南不明白。
如果她不是为此而来,她为什么而来?
有什么事,比这件事更重要?
桑书南问:“那你来,是为了什么事?”
郁占这一次没有沉默太久。
她静了两秒,答:“书南,家里出了事。我来接你回家。”
家里?
他的家里只有两个人。
一个郁占,现在站在他面前。
还有一个,是周正真。
桑书南不是傻子。
郁占的话落地,他稍一回味,即刻便白了脸。
桑书南想问,嘴唇却无意识地哆嗦起来,开不了口。
郁占站在那一头,走近一步,轻轻抓住他的手。
她的手还是那样冷。
桑书南挣了一下,竟然没有挣脱。
郁占用力地抓紧他的手,脸色不知不觉间也变得苍白。
“书南,”她喊他的名字,又停了停,“我很抱歉。”
桑书南望着她,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她轻声地说:“周先生去世了。”
桑书南睁大眼睛。
他往后退了一步。
她紧紧地抓住他的手,没有松开。
去世了?
为什么?
明明就在两天前,周正真还在跟他通电话,兴高采烈地告诉他,经营这么长时间,“火吻”终于要发布了。
桑书南过了一会儿,才感觉到心脏绞痛。
他怔怔地望着郁占,说:“为什么?”
※
周正真是突发脑溢血去世的。
昨天下午,在公司的工作会议上,他对“火吻”项目寒假上线的计划作相关说明,拿着ppt翻页笔站在投影布前,一句话卡在中间没有说完,而后倒地。
从此没有再醒过来。
※
十二月的港城,温度比临江市要高,但因为阴冷潮湿,所以显得非常冷。
郁占跟桑书南坐在一家街边小店的角落里。
桑书南想要立刻出发回临江,郁占坚持先吃过饭再走。
他并没有抵抗到底。
此刻还是上午十一点刚过,并不是吃饭的高峰时间。
店里只有一位约莫五十多岁的中年女性,围着粉红色的围裙,体型微胖,未语先笑。
大婶显然认得桑书南,见他进来,热情地招呼:“来啦。”
桑书南点了一下头。
他径直走到一张靠墙的桌子旁,拉出一侧的椅子,而后,没有任何表示地走到另一侧,拉出另一张椅子,坐下。
郁占望着拉出来的空椅子愣了两秒,才坐下去。
桑书南把肩上背着的书包放下。
说:“吃什么?”
郁占望着他。
桑书南的神色竟然已完全镇定下来了,恢复了刚刚见面时的平淡。
看不出任何情绪。
她久久不答,他并没继续枯等,重新开了口:“玉米鲜肉馄饨,好不好?”
本该是极其温柔耐心的一句话,桑书南却用平和至毫无波澜的口吻说出来。
近乎机械。
郁占勉强笑了笑:“好。”
桑书南去柜台处点了餐,端了两杯牛奶回来。
他将一杯推到她面前:“不喝就暖暖手。”
她似乎很怕冷,走了几步路,脸冻得发红。
郁占低头望着面前的塑料杯,过一会儿,才弯起唇角来笑了一下,伸手将杯子揽进掌心。
很暖和。
她抬起眼,发现桑书南坐在对面,正在瞧她。
他慢慢地说:“你穿得太少。”
郁占勉强笑了一下,点了点头:“没想到港城这么冷。”
桑书南顿了顿,没回答她的话,却说:“谢谢你能来。”
郁占怔住。
桑书南神情木然,目光淡漠。
在她印象里,他们第一次单独见面,她受周正真的委托,去扮演他的家长。
在狭小、逼仄的出租房里,沉默寡言的少年对她说,谢谢你能来。
她当然要来。
如果她不来,他一个人在原地,该是怎样的孤独无助。
以前还有周正真在。
而现在,周正真也不在了。
郁占忽然觉得心酸难忍。
不为周正真的离世,而是心疼面前坐着的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