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浪子别泊岸-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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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臻坐回自己位置上,从抽屉里拿出平整干净的试卷,又从衣兜里取出张红色的,夹进去。
转过身时,苏慕善正在低头改数学错题,手持中性笔,不疾不徐地写着公式。
他视力极佳,就这么直挺挺地站着,把她写的东西全然收进眼底。
他发出轻飘飘的笑声。
明晰的指节垂了下来,扣响她的桌面,“哎,学霸,△>0。”
苏慕善回过神,脸霎时涌上热意。
好丢人,都进入第一轮复习了,她居然还在犯这种错误。
她忙不迭给上面的联立式加上了限制,脑子却供血不足似的,有些晕乎乎,捏紧了笔杆的手迟迟没有展开计算。
“哎,”他又敲了两下她的桌面,“你倒是抬下头啊?”
“有事吗?”苏慕善依旧埋头,试着带入数值。
“你卷子,不要了?”
“要。”她瞬间抬起头,伸手。
谢臻没有直接地给她,而且将那几张纸轻放在她桌上。
“还你了。”向来轻佻的语气变得轻柔庄重,“还有……昨天 * ,谢谢。”
“……不用谢。”她对住他的眼睛。
他深棕色的瞳孔几乎被阴影染黑,眉眼上挑得恰到好处,有种浑然天成的多情薄幸。
鬼使神差地,又多看了眼他头上的淤青,“那个……你的伤没事吧?”
刚说出声,苏慕善就后悔了。
难以控制的热浪风暴从耳后向面颊席卷。
谢臻也完全没想到她会问这个。
他不知如何作答,只是依旧低头对着她的眼睛,渐渐地,现在的她,与昨晚没戴眼镜时的那一汪明澈如水重合。
上晚自习前,教室里的人来来往往,喧嚣热闹,他们之间的氛围却变得诡异奇怪,静得甚至能听到针尖落地的声音。
苏慕善把目光游移开,压下耳畔的热,“那个,我……”
陈一昂在这时闯进教室,“谢臻,你媳妇儿找你!外面呢!”
喊得大声又张扬,只怕班里有谁听不见。
谢臻意识回笼,视线游移。
苏慕善耳边一阵嗡鸣,僵直的脖颈扭向窗外,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窗户大咧咧地敞开,一阵冷风吹了进来,方芊双臂环胸,慵懒地靠在栏杆上,投过来又冷又淡的眸光,唇边是似笑非笑,瞅得她心里发怵。
“卷子收好。”
谢臻嗓音沉沉。
像在安抚她的张皇失措。
苏慕善心头一颤,但在她回过神时,那烟雾似的错觉立马消失殆尽。
他终究是向另一个人走去了。
*
直到英语晚自习开始,谢臻也没回来。
苏慕善在黑板上抄好正确答案,布置好作业,便在讲台上坐班。
倏地一下,小纸条砸到了她的卷子上。
苏慕善抬眸看了眼静悄悄的教室,坐在第二排的秦思思打了个手势,冲她机灵一笑。
她舒了口气,展开纸条:
「善善,上课之前,谢臻跟你说啥呢?我怎么觉得你们之间怪怪的。」
苏慕善投过去一个“认真自习”的目光,连续按动了两下笔帽,头埋了下去。
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平日她最喜欢做完形填空,喜欢把残缺故事填圆满,但今天,眼中笔下心里,都是毛毛躁躁,熟悉的陌生的英文单词搅和在一起,看得人发晕。
一中学风严谨但不呆板,自习期间如有私人需求,学生是可以自如进出教室的。
苏慕善决定去洗把脸清醒,就跟纪律委员交代了声代班。
走廊上幽暗无人,寒风又冷又湿。
人一下子就从黑漆漆的混沌里走出来了,她长舒一口气,望向走廊端头,那边人影绰绰,窃窃的对话和风声交织在一起。
三分钟后,她洗完手出来,没见人,一溜串难听的脏话却穿透耳膜。
沿着走廊往回,苏慕善才发现声源转移了,现在他们在楼梯间,两层之间的休息平台。
遥遥向下看去,方芊脚边躺着只灰扑扑的鸭舌帽,声控灯洒下的银光如雪,谢臻在她对面,额角的伤暴露无余。
他没讲话,手背蹭过鼻息,先捡起帽子,轻磕在扶手上,灰尘浮浮沉 * 沉掸落,了无在意。
结束往往在寂静中诞生,而不是歇斯底里。
果然后来他的声音,也像尘埃一样,没有重量。
过来的时候,苏慕善就猜到是他们了。许是猎奇心理,或者别的什么心情驱使,她站在四楼走廊上又多看了几眼。
女生似乎是绝望了,音调由硬转软,鼻子似被塞进了棉花,语气卑微挽回,去拉男生胳膊。
而他波澜不惊,扫了扫胳膊,默不作声扣上帽子,吝于再多的感情流露。
直到几秒后,男声透着沉入湖底的冷,他说,“我们到此为止。”
到此为止。
彻骨的冷风吹过来,莫名让人想到狐死兔悲这个词。
可是与她又有什么大关系呢?走吧。
苏慕善正欲敛眸抬起步,谢臻转了过来。
不偏不倚,四目相对。
散落在他们周围的,是月光汇成的河。
“是你……我知道了,是你!”
苏慕善回过神,往后退了几步。
并非心虚,而是出于本能,拔腿就跑。
可她终究反应慢了。
手腕被扼住,生拉硬拽之下,身体不由控制,跌跌撞撞冲下好数十阶楼梯,墙就近在咫尺。
苏慕善咬牙闭眼皮,然预期的碰撞并没有到来,是一方温热的掌垫住了她的肩头。
压住的地方滚过一股股热血,悸动顺着血液传递,直抵脉搏。
惊甫未定。
但随着那人松开她的肩膀,她极快地回过神。身侧,他头顶把灯光劈开,一半落在光里,一半隐暗处,神色晦暗不清。
就听见他压着气,“方芊,你他妈有病?”
方芊拽着她,轮番打量:“昨天情人节有私事是假,我看你们是约会去了吧?”
苏慕善立刻道:“我们没有。”
“你给我闭嘴,问你了吗?”
谢臻闷闷一句:“你松手。”
声音不大,也酝着浓重的不满,低垂目光所指,是苏慕善被攥红的手腕。
方芊一怔,“……承认了?心疼了?”
“你别给我犯神经,我们两个人的事,你牵扯别人?”
“你少诓我,这就是三个人事!你们暗度陈仓,眉来眼去,当我刚刚没看到吗?”
刚刚……在教室里。
苏慕善下意识又看了眼身侧的谢臻,心头一顿。
谢臻目不斜视,“方芊,适可而止。”
“我就不松,你拿我怎样?”方芊冷笑,岿然不动。
谢臻舒了口气,“不松是吧?”
他往前几步,直接把住手腕,将她的手指一个个掰开。
“我知道了,是玩我玩够了……”
方芊彻底绝望,逡巡在二人面上,忽而笑了,“谢臻,难怪啊……我电话也是不值得接的。昨天晚上,搞她,爽吗?”
血脉瞬间冲上了天灵盖,苏慕善头皮发麻。
她一直不确定,解释会不会使得情况更糟糕,所以不赞一词,而现在,心里为方芊仅存的悲戚,都瞬间消失殆尽。
“你胡……”她声音发颤。
而刚开口,手腕又被捏住,被往后一拉。
反应过来时,她已经从两人中间,被拽到了他 * 的肩侧。
少年的侧脸在灯光下冷峻,如同没有温度与感情的雕塑,写满了不容抗拒。
但谢臻不曾看她,“你向来喜欢多管闲事?”
“我……”
“回教室读你书去!”
第3章 “我是谢臻。”……
明晃晃的灯光照着惨白的卷面,苏慕善陷在呆滞与怔忡之中,一页未翻。
不知何时,裴安琪进了教室,她这才被讲台上的声音叫回神。
几乎没什么错题,苏慕善照例偷拿出数学错题本,凭高高的书立遮挡,开始摸鱼改错。
刚刚翻开,米白的纸页最后一行,是涂改修订的“△>0”。
她下意识抬眸。
前排视野开阔,没有遮挡,只看到裴安琪拿着试卷,在讲台上挥洒讲课。
没多久讲完错误率较多的题,大家开始自习,班里再度陷入安静沉寂。
直到下课铃响,同学们才热络起来,三两作伴,走读的走读,回宿舍的回宿舍。
秦思思背着书包过来,“善善,回去能借我看下你的英语卷子吗?想看看你24分的英语作文咋写的。”
苏慕善当即答应,从抽屉里翻出来,“喏,给你……”
“谢谢啦!”秦思思一顿,“哎,你钱掉了。”
“什么……钱?”
秦思思下蹲捡起,“从你卷子里掉出来的。整钱不收好,夹卷子里干嘛啊?”
红艳艳的钞票毫无预兆地闯入眼帘。苏慕善一怔,火光电石之间,眼前闪过他沉着直接的目光,耳畔响起那句“卷子收好”。
“我……没太注意。谢谢了。”她接了过来,展平,放回书包夹层。
*
回到宿舍时,八点四十。
苏慕善和秦思思前脚刚进门,挂好书包,就听见卫浴隔间的水声哗啦啦得响,间杂女生的嬉笑对话。
“婉君,我跟你说,谢臻又分手了!”
“劲爆!你从哪听的?”
“我有个高一同学是3班的,她说今天晚上方芊哭着回的教室,一问,说是谢臻把她给甩了,连确切理由都没给。”薛佳琪揉着满头的泡沫,“听捕风捉影的消息,好像是谢臻招惹别的女生了,昨天情人节都没陪方芊。”
“那他是还真够渣的。”王婉君在水池边洗衣,“不过,他有新人了就分,不脚踩两只船,也算渣得明明白白。”
透完衣物,她端着洗衣盆推开外门,“你们回来了啊……”
“嗯,回来了。”苏慕善从衣柜前回头,对她一笑。
“吃吗?”秦思思刚开了袋薯片,“聊八卦呢,加我一个啊!”
苏慕善正对衣柜找换洗衣服,并没有加入她们闲聊。
不过她向来这样,鲜少在背后说人是非;秦思思热火朝天地和另两人聊着,对她的平淡不以为意。
洗完澡已经临近熄灯,苏慕善塞着耳机,支起小桌板做题。
许是一寒假没见了,室友们打得火热,聚在一起聊天。
薛佳琪靠在床头:“谢臻不是那种受人摆布、对女生百依百顺的人,我觉得,还方芊 * 控制欲太强,昨天不光是情人节,也是元宵节啊,总得留点和家人在一起的空间吧?”
秦思思笑了:“不过,谢臻未必愿意过元宵。”
王婉君:“什么意思?”
众人语音皆停,目光齐聚在秦思思处。
苏慕善松了松涨耳的耳机,微微从笔记本前抬眸,扫向宿舍突然的寂静。
秦思思卖足了关子,笑着清嗓:“我跟谢臻是小学同学,他父母离异了。”
顿了顿:“他现在家里有一后妈,还有一个就比他小七八个月弟弟。这种情况,他在家过,不是找气受?”
众人皆惊,空气凝结片刻。
苏慕善捏紧了笔杆,悄然埋下头,耳朵有些不受支配。
只闻薛佳琪惊讶道:“他,还有弟弟啊?”
秦思思:“就我们学校高一的啊,叫谢逸。也挺帅的,成绩特好,985的苗子呢。”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
王婉君发出了一声叹息。
苏慕善手中的铅笔芯断了。
微不可为的那声清脆也混入了这个叹息空档里。
摁了摁后端,不出芯,忙不迭打开笔袋翻找,换好了笔芯,依旧迟迟没有下笔。
他父母离异了。
他有个弟弟。
还没有深入地想,忽然眼前一黑,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在宿舍楼里回荡。
“啊啊啊……怎么熄灯啦?”
“阿姨要不要这样啊,今天刚刚开学第一天啊!”
苏慕善思绪中止,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开始收拾膝盖上的小桌板与习题册。
而室友们点起了各自的充电台灯,还在不知南天地北地聊着。秦思思奔波于好几个床位间,手机亮得明晃晃,最后到她床边。
“善善,熄灯了,来一起夜聊啊。”
“聊、什么?”
“谢臻!”秦思思得意地拿出手机,“我们刚刚在讨论谢臻和谢逸谁更帅,这我上次路过高一楼,在月考光荣榜上拍的谢逸,你看看呢?”
手机光强得刺眼,苏慕善眯着眼,掩住了眸中的迟疑。
他们的大致轮廓很相似,但谢逸五官更端正温和,眉眼更圆钝。
不似谢臻,他眼梢上挑,唇形薄又精致,一望见,令人想起聊斋里辜负女儿家的薄幸郎。
“他是、谢逸?”
“对,你看看,谁比较帅啊?”
苏慕善嗫嚅片刻,“……你们怎么选的?”
秦思思笑: “现在2:1,她俩都觉得谢臻帅,但我觉得谢逸好看,又干净又阳光,哈哈,我爱这样的弟弟!”
苏慕善笑了笑。
确实,全然是从未被苛责过的少年气,是备受疼爱才有的自信与丰仪。
不过,比起不愿承认是谢臻,她更不想承认谢逸。
“善善?是不是谢逸帅一些?”
“还好吧……”苏慕善回过神,“……这种干净温暖的男生,我更推崇陈嘉树学长。”
秦思思:“答非所问啊你,陈嘉树是咱们能想的吗?下次再也不问你了,真无聊。”
陈嘉树是去年的市高考状元,他的照片就挂在教学楼的回字长廊上,每每女生经过,都 * 会感叹他是霁月风光、温润如玉般的风姿。
见秦思思垂头丧气地走了,苏慕善暗自庆幸,拿他转圜看来没错。
夜聊就此结束,静谧的夜晚,宿舍小小的窗内,灯一盏盏点亮,室友们各自伏案、刷题。
苏慕善不喜欢熬夜刷题的战术,只有她摘了眼镜,和往常一样躺下来听英文广播。
万籁俱静,耳朵里温柔优雅的英音在激荡。她今晚却有点心神不宁,辗转翻身,从枕头下找出手机,取出夹在后壳里的那张一百块。
昨天傍晚,她也是拿了一百块,不过是帮妈妈去邻家的米线铺子换零钱,如果亲眼所见,她不会想到,谢臻会出现在一家平平无奇的小吃店里。
他与学校时的张扬放荡相去甚远,一身单薄的夹克,站在收银台前,潮湿散乱短发半掩着额角,定睛一眼,她才捕捉到他额角的淤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