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浪子别泊岸-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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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筒里的声音打断:“阿臻,我们也有半年没见了。”
谢臻蹭了一下鼻尖,“哦,那你想来就来吧。”
他与秦蔓上次见面,是今天春节期间,年初二。
当时姥姥说秦蔓回X市看他,他差点信以为真,换了一个一身利落干净的衣服。
到了地方,看到狭小的客厅里,人声鼎沸热闹,秦蔓哄着趴在沙发上的四五岁的小姑娘,那个不怎么熟悉的男人给姥姥敬茶,三代同堂,坐在一起其乐融融,他像多余的一个。
后来,他才晓得,年初二这天是出嫁的女儿回门,秦蔓哪里是看他,是回娘家。
挂了电话后,谢臻沿着走廊去洗手间,掬了一碰凉水往脸上扑。
他双臂撑着光洁的瓷砖台面,抬眸看见镜子里的反光明晃晃,发梢上一滴水,滑落到了鼻梁上。
……
第二天,上午九点多,谢臻陪姥姥吃完流食,主治医师进了病房问情况,秦蔓拉着朱胜楠推门,进来了。
谢臻收好碗碟,丢进垃圾桶,对着门口那温婉淡雅的中年女人叫了句“妈”,那扎着牛角辫的小丫头在妈妈后面有点怯生生。
纵然是至亲的母子,长时间不生活在一起,再加上多& * zwnj;时未见,气氛分外疏离冷漠。
秦蔓跟谢臻点了点头,缓解尴尬似的,到主治医生那儿了解情况。
林阿婆精神少好了些,与女儿打了声招呼,配合医生的问诊。
谢臻对小丫头没什么恶意的,垂眸半蹲下来,笑着给她张开手臂,“楠楠过来,让哥哥看看是不是长高了?”
小孩子记性不好,认生,半天想起他是谁了,小短腿迈开,亦步亦趋地扑了过来,扬起灿烂的笑脸,“哥哥,好久没见你啦!”
“真是长高了,还重了点呢?”谢臻扬笑,一把把小丫头抱起来放到飘窗下坐着。
两个人一块儿玩,她才不打扰姥姥。
五分钟后,医生出去了,林阿婆侧过脸瞥了眼外孙和外孙女,强撑虚浮身体,拽了下秦蔓的衣摆,一个眼神指过去。
秦蔓回头,“谢臻,你带妹妹下去吃早饭吧。”
“知道了,”谢臻不耐烦,头也没抬起,只顾笑着对小姑娘,“楠楠想吃什么?哥哥带你去?”
小姑娘煞有介事地捏着肉呼呼的下巴,“汤包!”
他应好,直接把她抱起来,出了病房。
林阿婆指着床边,“你坐这儿。”
秦蔓:“妈,您还病着呢,有什么回头再说,身体重要。”
“回头再说,回头你得在我面前才行啊?”
秦蔓惶恐噤声,坐下,“那你说……”
林阿婆靠在床背上,声音依然虚弱,语气却十分强硬:“秦蔓,我也不转弯抹角了,那头十年你是怎么过的,阿臻跟着你是怎么过的?”
犹如被戳中了命门,秦蔓脸庞一热,稍稍压低了头。
林阿婆缓了缓,即便声速很慢,也要都一股脑倾倒出来:“……当时阿臻才那么小,还专程问我,‘是不是妈妈有新的人照顾就会开心快乐’。后来你再婚,他也是一句不满意的话都没说,真心实意地想你重新开始生活,他对楠楠什么样,你不是没看见。你现在是婚姻幸福家庭美满了,你想用这些去逃避,去忘记过去的伤痛,我理解。但你别忘了,谢臻也是你的孩子。”
“我没忘……”
“没忘?那哪有那个当妈的,狠心把孩子丢在别的城市,不闻不问?”
“我是忙啊,而且楠楠还小,她……”
“朱胜楠没了你一天就不行?谢臻一年见你几次?”
“我……”
林阿婆摁掉眼角的浑浊,“……你总觉得你命苦十来年,那谢臻呢?他不苦?他因为你们这些所谓的大人,又何其无辜?”
秦蔓不赞一词,埋头沉寂了 * 好久好久。
第35章 喜欢与咳嗽
第二天早上; 苏慕善照常开门去市立图书馆,迎面跟谢臻他们撞上了。
走在前面的是个中年女人,一身温婉知性的浅绿色连衣裙; 长发柔顺微卷; 体贴地搀着阿婆,踩着台阶慢慢地上楼。
谢臻还是上次见的打扮; 眼睛仿若不甚在意,在后面跟着,却半抬胳膊护着老人的后腰,似乎对女人有些不信任。
苏慕善站在四楼平台处等他们上来,轻轻叫了声; “阿婆,谢臻……”
“善善这么早,去哪?”看到她,林阿婆勉强笑了笑,又介绍身旁的女人; 声音点浑浊; “这是谢臻的妈妈。”
“也是我的妈妈!”一个小女孩从谢臻后面凑出脑袋; 声音轻快明亮。
小女孩穿着改良版的洛可可式公主裙; 两绺小辫子梳得整整齐齐,声音甜美; 姗姗可爱; 俨然是在快乐幸福的家庭里长大的。
苏慕善忍不住打量了他一眼。
眼下略带青色; 奕奕的神采被淡漠所取代,薄唇抿成了细线,仿若把所有的言语封锁。
没有讶异太久,她回身; 笑应了句阿姨好,解释约了朋友去自习。
林阿婆平日热心健谈,但这会儿身体不健朗,夸她几句懂事爱学习,另外谢了那日同谢臻一起送她去医院。
闻言,秦蔓笑了笑,“那还是要多谢善善了,我和谢臻舅舅不常在X市,姥姥还承蒙照顾了。”
苏慕善摇了摇头,“没事,阿婆平日也很照顾我的,我……”
“要不要进来喝杯茶再走?”
“说够了没?”
忽然一句没好气的。
众人皆是一顿。
苏慕善顺着看过去,谢臻即便站在最后,但他身量已与成年人无异,挺拔显眼,脸色凛然,带着几分不知对谁的不逊。
秦蔓沉吟片刻,又笑盈盈,“……那就不留你了。”
苏慕善微笑,“嗯,阿婆阿姨再见,谢臻……再见。”
仓促的告别后,擦肩而过,她扶着红漆扶手,快步下楼而去。
楼梯里有人声回荡,这家人的对话继续往耳朵里飘着。
“人家急着要走,你留她干嘛?”
“这是最基本的为人处世之道,邻居选择可以不留,但我们不能不问啊。”
“那姥姥呢?听您跟人客套,一直在门口站着?”
老人轻咳了两声,“……阿臻,别跟你妈犯冲。”
小女孩又哭了,“呜呜,你不许凶我妈妈!”
啪的一声,防盗门碰上,话语声中的混乱复杂都封闭在了另一个空间。
苏慕善垂着头,从忽然安静的空气里,咂摸出几分道不明的孤寂。
而后几日,她没有再与谢臻碰上。
每天早上七点对门会开,四十分钟后又会碰上,她很清楚着那两次关门声, * 是谢臻外出给林阿婆买清粥,也清楚他一直还没走。
至于那个女孩好像在第二天,被她的父亲开车接走了。
那个男人敲门时,是谢臻开的门,他开了门后自己反而全身而退,让出了给那一家人叙话的空间。
要问苏慕善怎么知道?
大抵因为她对隔壁的动静格外敏感,再加上那天站在厨房的窗前,看到了他走出去,直到天黑才回来。
*
晨光明媚,透过窗格栅,天花板映出光影的韵律。
苏慕善刚睡醒,秦思思的电话打了过来,“今天咱们要不休息一下,不去图书馆了。”
“怎么了?你想去哪玩吗?”
“今天,我忽然想起来……是贺惟的生日。”
苏慕善揉了揉惺忪的眼,捞过眼镜戴上,霎时清醒。
今天取消的何止图书馆自习,连同一起出去玩,应该也没她的份。
果然,秦思思嗫嚅起来,吞吞吐吐半天。
苏慕善失笑,“好了,你们玩得开心,刚好我今天想一个人去书店转转。”
挂断电话后,换衣洗漱,苏慕善八点多出了门。
一味书屋离家也近,她吃完早饭又去买书,回来到小区时方九点,太阳还不算太烈,她一路踩着绿荫走到楼栋前。
行至三楼半,水泥台阶上晃着绰绰的光影。
似乎听到了她的脚步,那影子倏地定住,一动不动。
苏慕善心头一沉,微偏过头,放轻脚步往上走。
这段楼梯走到一半,就看到那人的胳膊线条清晰,抵在转角的扶手上。
“……谢臻?”下意识说出他的名字。
谢臻蓦地痴怔,若无其事兀自收了手机,转身。
只见半明半暗之间,女生站在侧后的梯段上,一手扶着收手,另一臂捧着摞厚厚的书籍,仰起脸看过来,额前几绺碎发散落,神色几分惘然。
他轻咳一声,“今天没去自习?”
苏慕善几步走上四楼,“没有,今天思思和贺惟……”
忽然觉得在异性面前提另一对异性别有深意,她又立刻改口:“我去买书了,你吃完早饭才回?”
谢臻淡淡:“嗯。”
苏慕善客气地笑了笑,转过身开自家门,假装信了他的谎言。
她一手捧着书,一手艰涩地从斜挎包里拿出钥匙,对准了锁孔插。入,眼前却仍记着背后的他的模样。
他刚才明明半靠在转角扶手处玩手机。
拇指百无聊赖地拨动页面,楼栋里只有盛夏穿堂的暖风,背后沁出的汗在T恤浸出汗点。
他刚回来才怪,肯定是没有带钥匙。
想着想着,苏慕善三两秒才回神,左手抱紧了新买的试题,右臂带着手腕的力道,开锁。
啪嗒了一下,门开了,结果书也落了一地。
狭小的空间里,一丁的动静就足以把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谢臻也不例外,即便他告诫自己多次离她远点。
他看到她半屈一条腿,蹲下来捡书。
她上 * 身穿着的简约方领T恤因为弯腰而微张了一点,移动的手臂带动肩胛、连带锁骨,在不那么亮堂的楼道里,明晰的骨骼像被画笔打出了分明的光影关系。
清丽纤柔,却充满力量感的骨骼之美。
谢臻回过神时,是因为她喊了自己的名字。
然后她伸手,把他下意识捡起来的《天利38套》拿走了。
“谢谢你,”她恬淡一笑,站直之后又顿了顿,“……是阿婆和阿姨不在家吗?”
“不用谢。”他只回答了前面半句。
“那要不要,去我家坐回儿?外面挺热的。”
谢臻犹豫了一秒,“……好。”
面对她,他不想抵抗,一定是三伏天太热了。
苏慕善抱着书进了家门,从玄关找出了苏伟国的拖鞋,让他将就。
谢臻在打量屋子里的布局,上个世纪90年代的小房子格局相似,装修也是一个风格,其实和姥姥家差不多。只是她家的东西更多而繁杂,生活气更重,餐桌上有一瓶新摘的栀子,皎白纯洁,散发着低调的馨香。
苏慕善开了客厅的空调,又去厨房倒水,“家里有点乱,你先坐沙发上吧,WIFI密码是971121ss,字母小写。”
说完,她心跳猛地跳了一下。
但他又怎么会在意呢。
片刻之后,她端着水杯出去。
谢臻坐在沙发上,低声道了句谢谢,这会儿客厅的温度已降了下来,两个人之间的氛围也是。
他有点后悔答应走进这扇门。
这扇门似乎不单指物理意义上的实体,从他走进来的那一刻,他就意识到了有些自以为坚不可摧的东西,在慢慢瓦解溃败。
倏地,苏慕善突然说话,问他玩手机还是看电视。
他回过神,“你要学习?”
还没等她讲话,他低头捧着塑料太空杯抿了一口,“我玩手机,不打扰你。”
就这样,苏慕善坐在餐桌前,摊开了新买的天利,拔开笔头。
因为他坐在身后,即便知道在玩手机,完全不在乎她做数学还是物理,她也感到如坐针毡。
暑假之前忽然的疏远,烘托出时下诡异的缄默。
苏慕善在这一瞬想起学姐在笔记最后一页写下的问题。
她大抵也是放不下的,是不甘心的。她承认短暂相处愉快,就足以让她“人心不足”,渴求不要被他全然忘记。
今天,她自恃甚高的理智与道德感都陷入短暂的失灵,所以才在门口对他说出了邀请进来的话。
于是,苏慕善花了五分钟,才算出了第一道集合区间的小题。
别胡思乱想,好好写题吧,她捏紧了笔尖。
刚伏下身,冷不丁的,身后那个人站了起来。
“怎么了?”苏慕善心虚地把作业合上,回头。
谢臻仍单手拿着手机,出于礼貌 * 看了她一眼,“我先走了。”
“阿婆他们回来了?”苏慕善琢磨,他进来也没坐多久。
“……快了吧。”谢臻敛眸,“我出去给我妈打个电话。”
“如果阿姨她们没回来,你就继续在外面站着吗?”苏慕善语气一收,又小声,“……对不起。”
局外人的妄测都是如此的一针见血。
谢臻一愣,自嘲轻笑一声,“……说实话,我就没打算给她打电话。”
顿了顿,把视线从她脸庞挪开,“我坐这儿玩手机,看你写题挺别扭的,所以想还是不打扰了。”
“没有,是我自己心不静。”她立马道,又展颜替自我解释,“嗨,是我糊涂了,待客不周,哪有把客人晾在一边,却早就忙自己的主人呢?我……不写了。”
旋即,她坐在餐桌前,挤出个笑:“聊天吧!”
她那样一个内敛的人,这句话却说出了豁出去的慷慨。
“……聊什么?”谢臻问。
所以,聊什么?老生常谈的学习?他应该不喜欢这些话题。
苏慕善犯了难,忽然又想到什么,“你吃不吃雪糕?”
话音刚落,她一溜烟进了厨房,很快拿出两只可爱多出来,不由分说地塞给他一只。
或许在回避“聊天”这个难以进行下去的话题,苏慕善一手托着脆皮筒,一手捏开塑料盖,剥包装的动作极其认真。
谢臻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蓝色的海盐味,也剥开包装,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
做什么事,她都有十足的耐心,她慢条斯理撕开包装纸,轻轻抿了口雪糕,她好似没做好接纳冰凉入口的准备,后槽牙猛地一紧,却不敢做大幅度的动作,像只偷吃却被发现的兔子。
这时,苏慕善撕下一张纸屑,微抬眸光。
谢臻忙把目光挪走,万分庆幸手机在手边上,他假意看着屏幕,一不留神,拇指碰到了右下角的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