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海-第1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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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充当卫所军的骑术教头或是将领家兵头子。
这是如今大同总兵,过去的宣府总兵马芳留下的痕迹。
马芳没有用旗军打仗,但他同样认识到旗军是有潜力的,只是宣府的马芳时代太短暂,又都是用兵之时,操持着营兵募兵就透不过气了,哪儿有劲管旗军?
摊子随手一支,就忙着出关踹俺答的大营了。
现在倒便宜了大明的种田专业户——陈沐陈总兵。
张居正的书信送到宣府时,陈沐正拉着董一奎、董一元兄弟俩副总兵沿长城视察各地驻军,说的宣府十三万驻军好听,其实也就三万多卫军和四万出头的营兵,就是把喂马的养驴的算上,也就才足额的一半。
哥俩对陈沐不太服气,陈沐私底下听人说,董一元夸陈沐的旗军练得好,董一奎跟弟弟讲:那兵是不是他练的还不知道呢。
他俩也是卫军出身,起点比陈沐高得多,宣府前卫军户,先祖是汉朝董仲舒,老爹做到大同参将,哥俩现在是万全防线的左右手,一个左边副总兵、一个右边副总兵。
要不是陈沐,镇朔将军八成就要从他俩里头选,而且八成是稍稍年长的董一奎。
董一元是挺佩服陈沐的,但哥哥董一奎看得清楚,陈沐以前的万全都指挥佥事他是心服口服,但这宣府总兵啊,那就是媚上媚出来的。
没点真本事是不行的。
然后张居正的信就来了,恰到好处。
“将军先给次辅回信,改日待咱把剩下卫所营兵看完,再议军事也不迟。”董一奎起身抱拳道:“那我们兄弟就先退下。”
陈沐放下书信,抬手道:“不急,看军兵有些日子,情况陈某大致也了解,后面三个卫及营兵差别估计也不大,大么?”
董一元笑笑说道:“相差无几。”
“那就是了,比陈某想象中要好,好得多,这样一来后续事情也好办些。”陈沐点点头,让董氏兄弟且坐,接着问道:“除了一眼就能看出的。宣府军兵的问题,二位将军又什么能告诉陈某呢?”
陈沐太乐观了,因为升任宣府总兵时他非常悲观,延庆三卫就已经很难,更别说现在要他一下管十几个卫与一大堆营兵,那问题凑一起太多了。
但现在看来还好,至少这边的军队本身就有一定战斗力,剩下的事比这个好解决的多。
“一眼看不出的?”
陈沐点头,算是回应董一元的问题,在他看来这对兄弟是宣府地头蛇,有什么问题他们应当都明白。
董一元半天嘣不出个屁,但董一奎思衬片刻成竹在胸,道:“将军别高看他们,他们看起来能打,也确实能上战场。但与北虏交兵,城外野战只有死路一条;万全防线之所以难以被攻破,是因为各部将领的家丁。”
“他们能挡住北虏,野战,能挡住甚至胜过北虏。但没人愿意打,一支精锐家丁,三五百人,撕开敌阵缺口,后续三五千军兵一拥而上,就能打出一场大胜,家丁太贵了。”
“除此之外,就是田和钱。”董一奎面容严肃,但看向陈沐的眼神有些戏谑,“军田不足五成,而且收不回来。因为占田的不是延庆那种卫官,最多的是延庆官府。”
陈沐的眉头皱起,官府占军田是什么狗屁道理?这比军田在海里还过分。
“养廉田,朝廷要给边将养家丁,家丁很有效,但养廉田从哪出?宣府百姓外逃,宁可去塞外种地也不在塞内,因为宣府没地,百姓仅余的田不足三成,许多地都被划做边将养廉田,地方不够给朝廷交田税,就与诸卫交换,部分军田出赋税,将领则有养廉田养家丁,能守边,朝廷也高兴。”
陈沐绷不住笑出声来,因为董一奎说对了,这田他还真收不回来。
他笑是因为想到不久前和谭纶说的话,维持,又是维持,宣府上上下下也和朝堂诸公一样,也在维持。
看起来这不是个好事,但实际上他们已经尽力了,尽力维持战力,维持稳定。
“钱呢,钱的问题在哪?”
“将军还看不出来?”董一奎也笑了,摊手道:“一半旗军,耕一半军田,还要保持战力,不然北虏就骑着马冲进长城砍头;将官只能捞油水武装家丁,可这事是无底洞,永远没够儿。不论将军想做什么,都没有新的钱。”
没有新的钱?
陈爷干嘛的?
破地方要钱没钱,要地没地,看不到一点儿希望。
这不就逼着人往大工厂方向走么?这事太好办了!
“银子?我就说一个事,宣府镇要开军器局,不在诸卫开,就在宣府一家,诸卫留下基本修理甲械的匠人,其他匠人全部要派到宣府来。陈某奉陛下旨意,要造炮。”
陈沐手指重重在桌上顿了一下,“但除了火炮,鸟铳、铠甲、手雷、地雷、火箭,宣府都造;为防止边军将这些军械卖到塞外,全部以物易物,宣府诸军一视同仁,想要铳炮?羊毛、煤、金银铜铁铅矿、棉布棉花、兽皮马匹,来换。”
“不知道怎么弄这些东西,我写书教他们。”
“一年半载,谁军械不足,也换,换人!”
跟谁提钱儿呢?
第六十六章 陈宅
张居正在书信里详写着就他所知宣府兵事之关窍、及朝廷所能给予之帮助,就像他写给九边诸镇总兵的书信一样,言辞多有尊敬,并未因陈沐的年轻而稍有看低。
这种把戏过去也是陈沐之惯用,当他的地位比别人高时,只要能把待遇端平乃至稍有亲待,就会让人对他产生非凡的尊敬。
但不同的是张居正更加老练,言辞谦卑而亲待使人如沐春风,但最终读下来是什么感受呢?
是他这个人非常不好相处。
在陈沐想来,这是其刻意在书信中营造出的感受。
这封信里最有意思的只有一点,张居正在问南洋卫的事,问他战船、问他海防、以及问他海外诸国岁入之事。
他是问对人了,这三件事,俞龙戚虎谭干城最多懂两件,而且不如他从造船装炮海防划分这些懂得细致,而这第三件事,全天下都没人懂的比他多!
张居正来信后的第五日,陈沐派骑手在宣府城外上马,细心装好贴身信件奔马东走,带急报令旗通沿途驿站关卡前往京中阁臣府邸送信。
这五日里,陈沐也与董氏兄弟互相交流了关于昌平精校版旗军操练手册的观点,稍作修改,自宣府刊印万余册,其中最多的就是小旗本,指挥使本仅印百册。
在宣府这个地方十几个卫有上百个指挥使,也不好说是冗官严重还是减员厉害。毕竟九边指挥使是高危行业,可能今年还在明年就死了,总要有人接替。
与宣府尝试走上陈沐心中正轨的同时,在遥远的广东,南洋卫代指挥使忧心忡忡地派人带着随身信件上马,前往昌平。他感受到山雨欲来的气氛,尽管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人,但南洋卫这两日出了大问题。
那些带着南腔北调风尘仆仆的身影通过各种手段得到在濠镜登船的资格,他们有老有少来自各行各业,有商有医有匠有兵,有折扇青衫的贵公子也有衣衫褴褛的逃难者,甚至还有遮蔽发髻的倭寇,不约而同在此时抵达濠镜。
他们的目的地也多种多样,马六甲、满刺加、柔佛、霹雳州、旧港,当然也有人选择留在濠镜。
这种事突然发生令白元洁感到不安,他甚至猜想陈沐是不是在北方通虏了,才导致濠镜突然产生微妙的变化——这不是无稽之谈,陈沐的胆子很大,白元洁一直都知道。
最重要的是来自右都督俞大猷的命令,让南洋卫对目下濠镜的变化听之任之,不要横加干涉。
白元洁的心才算放下去,虽然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至少看起来不是冲着陈沐、不是冲着他们来的。
看骑手渐行渐远,白元洁有些懊恼地摆摆手,对左右下令道:“跟付千户说,把卫所里逮的那十几个笨蛋放了,别直接放。”
“先揍一顿再审,别管能不能审出个屁,都得放。”
代指挥使老白的眼神里透着睿智,幽幽道:“这可能是你们这辈子唯一一次揍他们的机会,不容错过。”
左右旗官不懂指挥使是什么意思,白元洁也没多说,只是后来召集五所正副千户时专门给他们提个醒,让他们千万别犯错。
后来的几日夜里,白元洁时常坐在卫港属于陈沐的宅子里点灯看着墙上挂的那幅海贼也好、海商也罢、又或者说是合兴盛带回来的海图,他觉得陈沐会喜欢这处宅子的陈设。
卫港有白元洁的家,白氏宅在一墙之隔外,而这里是卫港正中间,这不太像一处明朝诰命高官的宅邸,更像是宅邸与指挥部两两相合,他知道陈沐不需要宅子,以前在香山这家伙就只在千户宅睡觉,吃喝拉撒都在外边的千户衙门。
宽敞的院子正厅里中间地板挖出三丈见方、一尺深的沙盘,两侧摆着二十六张座椅,都是精挑细选的好料与上好木工材制,椅子后面对称立着明将军甲、倭寇将甲、西番将甲作为陈列装饰。
有甲必有兵,虽然没有瓷器架,但有两套兵器架,左陈明战剑、倭长刀、西洋刺剑;右陈火绳鸟铳、弓弦鸟铳、燧石鸟铳、刺刀重铳。
堂上主座后面普遍用来放文人墨宝或先祖画像的墙壁,白元洁想了又想也没想到陈沐有啥能挂在墙上的祖宗,干脆找画师循着屯门生祠各种木雕二次创作画了幅陈将军相挂在上头,画得太威武有点失真,老白不好意思看,干脆又让人把海图弄来卷在房梁上。
平时都拿海图挡着。
对了,为了顾及陈沐的虚荣心,白元洁还弄了个大书架,把家里没人看的书鼓捣过来,算是送给陈沐了。
这处宅子,白元洁只花了二两就从广州府把地契过到陈沐名下,但家里的摆设家具花了三千多两。不过这没关系,这些银子老白都没花自己的。
从陈沐的库银里取出去办陈沐的事,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不是?
他就是琢磨着陈沐该回来了,等他回来得有个地儿把老婆迎进门儿。
夜里,卫港陈氏宅打着灯,白元洁坐在正厅缓而有节奏地拍着桌案上的手铳,他又饮了一口酒,坚毅的面孔露出迷茫神色,看着海图。
“马六甲、满刺加、柔佛、霹雳州、旧港……把锦衣卫牵扯进来,你到底想做什么?”
白元洁小声嘟囔着这几个地名,虽然称谓不同,但在白元洁看来那其实是一块地方,就是地图西南边角的那个地方,这几个地名有的是新旧称呼、有的相邻,总之就是那一块地方。
他究竟是在看海图,还是看海图后面那副画的威武失真的画像呢?
没人知道。
但白元洁知道那些鬼鬼祟祟的人是锦衣卫,他不但知道这些,还知道锦衣卫去马六甲一定与陈沐有关。
陈沐在刻意引导着什么,一步一步,井然有序。
用铳打败濠镜夷人、用船开拓马六甲商路、南洋卫渔民都开上炮舰鲨船捕鱼了,卫港更大的五百料鲨船也交付陈璘使用,流寓日本的齐正晏、扎根吕宋学种瓜的李旦、还有澎湖摩拳擦掌筹谋攻打吕宋的林阿凤、还有能够引导整个南洋商贸的合兴盛。
太多人被牵扯到南面,在陈沐的引导下。
这一次是成百上千的锦衣卫混入濠镜前往马六甲,可以预见这些探子将会依靠他们的才能出现在马六甲各处。
下一次又会是什么,冯保下西洋?
白元洁不知道。
早上好!
第六十七章 新锐
陈沐压根就不知道锦衣卫已经去濠镜了,并且登上前往马六甲的船。
即使张居正写信来问,他也只是以为事情发展到阁臣知道他关于海政的想法而已,这是个好现象,能让阁臣用更加开阔的眼光去看看南面大海,对陈沐来说这就够了。
真正的大事,会由他去完成,这种事无法假旁人之手。
但他没有料到内敛的守成之主对自由自在吃上馅饼的巨大渴望。
对这一切他根本就不知道,冬天是个好时候,但整个帝国北方所有官吏都很繁忙,因为他们在做一件大事——促成明朝与俺答的议和。
朝堂的争执已经停止,山西道监察御史叶梦熊因俺答汗多年滋扰边疆,杀掠无时,“敌情叵测”,不可轻信,抗疏反对受降封贡,违逆朝廷旨意后遭到贬职为陕西郃阳县丞,朝廷对此事的纷争就停止了。
要议和,这就是朝廷的意思。
陈沐非常同情叶梦熊,派人去给叶梦熊送去书信、宝剑,来宽慰其寂寞的心。
他对议和也打从心底里感到不爽,当他主事宣府,之前这一切都剑拔弩张,他想要大干一场,甚至还想和马芳达成共识一道出击塞外,多些人口、牛马羔羊回来,结果突然要议和。
但他知道这是对的,此时此刻,最好的处理办法,没有女人会失去丈夫、没有小孩会失去父亲,和平了。
而且事实上,他的想法在这件事的大方向上毫无意义,不论他怎么想,事情已有定论。
陈沐才没空理这些事情,他很少外求,主靠内修,他不在乎议和或是朝堂的争论,只知道永恒不变的真理——只有强者才有展现仁慈的权力。
当宣府兵强马壮,即使不议和塞外北虏也不敢南下骚扰;当塞内百姓过的好,过去因无法维持生计而北逃的塞外百姓也会争相内附。
一切都是有前提有代价的。
他该着手的是这些。
所以他忙着给张翰写信呢,老爷子已经答应为他提供便利,内阁也专程去信,对宣府所需人力给予支持,南京工部将会为他大开方便之门,有什么需要,开口提出来就好。
“川蜀一带工匠擅挖掘钻井、景德镇窑匠会做这世上最好的窑炉、还有遵化铁厂会造高炉的铁匠、江南制作最好织机的木匠、琉璃厂会做脚踏磨床的琢玉匠,我需要他们。”
陈沐撇眼看着窗外,顿了顿合上书信,另附一封,在上面写着发往南洋卫,“还有关尊班,从南洋带几个小伙子过来。”
宣府城外已经有一片大工地,因为冬季已至被迫停工,过些日子就该下雪了,塞北寒风耽误着工期,才刚被召集至此的工匠们又回到他们的卫所,待到来年开春再行好事。
工地选址依然是河流,好在从塞外流经宣府再至京师依然有一条大河,永定河支流的洋河,河面宽七八十丈,水流量极大,狭长地带足够为接下来陈沐的算盘提供动力。
南洋卫的蒸汽机早就提上日程,蒸汽机不是难度,实用的蒸汽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