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海-第1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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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一样是明人,相互之间仇视的也不在少数,因此李旦发出募兵消息后,很容易就募到几百人手,但不是每个小团体都乐于帮他对抗西夷。
相当部分滞留在马尼拉的明人都不愿与西夷,这不是错,因为他们早年都是商船上的护卫甚至干脆是落难商贾,哪怕远离国土,多数只是想要赚钱没想丢命。
但李旦不行,他们不想拼命,就是在害李旦的命,所以比较起来他还是更喜欢域外的日本人。
他把酒壶朝庄公那边推过去,道:“头人死了,都是一盘散沙,只能听我的。不过现在,跟义父见仗不可避免……你能夺城门么?”
这就是李旦发愁的来源,西班牙人命令他在城外布置营地,让他们和一千多吕宋兵在城外伏击前来进攻的生理人,在李旦看来,这和推着他去死没有区别。
再没有人比李旦还清楚攻来的人是谁了,可不是萨尔塞多想象中支持苏莱曼的明人商贾,那是陈沐和南洋卫的军队。
丢给李旦的选择只有一个,战场上一见面就得拔刀砍向吕宋人,晚一刻都不行。
他是进过南洋卫军器局的,天知道干爹的军队会带多少火炮,他可不想被来自明军的炮弹砸死。
但战场倒戈,也有很大几率会死。
因为庄公的目光向西望去,在他们阵地西南是吕宋人的马尼拉,现在已经属于外城了,正西面则是西班牙人新修的城堡,曲折的城墙仅修好三段,中间大片都是木架土垒,修好的城墙上一门门火炮正冲着他们这个方向。
三段城墙一段冲着他们、一段朝马尼拉湾,还有一段则面朝马尼拉老城。
城墙和他们,隔着一条大河,想要夺城,只能通过河上宽阔石桥。桥面就是再宽阔,那也不过是桥,且不说火枪,单单火炮砸在桥上弹跳碾过去,夺城就是一条荆棘血路。
他知道,陈沐的炮就是这么杀人的。
庄公低头想了想,抬头说:“嗯。”
“不是,我没让你提着刀夺城,那死路一条。”
李旦一看庄公这模样就头疼,这个日本人真的太憨了,就因为林凤让他听自己的,现在是让他干啥他就干啥,别管事不能不能成,别管自己丢不丢命。
就依他对庄公的了解,刚才低头思索的肯定不是怎么把城夺下来或者说用什么计策,他是在盘算自己够不够勇敢,怕不怕死掉。
问了问,得到一个答案,不怕,所以点头说嗯。
根本没考虑城能不能夺下来。
“战事一起,你带亲信和百十手下往后退,别跟吕宋人动手,他们打仗是一触即溃,你跟着一起退过桥,西夷应该不会拿火炮轰你们,至多放铳催你们上阵,能少死点人。”
李旦盘腿坐在树桩上,抬手指点道:“尽快过桥,等你过去我带人在桥边堵一阵,不让吕宋人过去,但我帮不上什么忙,只要西夷开炮,我立刻带人往野外撤,后边就得靠你了。”
“法里卡特是西夷,他在城里,说好了他会倒戈开城门,但我信不过他。”李旦有些担忧地望向城墙,道:“如果不开城门,铁栅门用火药难炸开,就在城下离城门远点等片刻,义父的火炮会打城门,但打不打得中要另说。”
“实在不行,就只能冲缺口,冲缺口死伤必重,保住性命。”
在庄公看来,李旦的胆量小得可怜,三句话不离少死人、要保命,但还是知好歹的,面无表情地点头道:“嗯,南蛮人不可信。”
这话把李旦逗得嘿嘿直笑,他信不过法里卡特并非因为国籍,而是因为身份,那毕竟是海盗。他一样也信不过林阿凤,只不过无非现在没人能给林凤带来比陈沐还大的利益,所以他们在一条船上。
弄不好过些时候林凤和陈沐分赃不均,他们就站到对立面了呢?这些事都是说不准的。
但法里卡特能说准,那是真正的墙头草,明军能占据优势,就能让他跟西班牙人打;要是西班牙人有优势,法里卡特多半会顺势当一把忠臣。
李旦对自己的定位非常精准,他不是正规军,他手底下除了亲信之外也都不过为了活命,也并不打算帮义父做什么大事。只要能在马尼拉壮大明军声势,他就算没白来。
他笑眯眯地在萨尔塞多面前邀下斥候职责,派出系着赤额巾的亲信揣着马尼拉布防草图一路往北走去。
深夜,马尼拉湾被舰炮齐轰的火光照亮,紧跟着来自北边陆上的军乐声将李旦惊醒,骤然把头脑昏沉的李旦惊得捉刀奔走,边走边慌。
“义父怎么夜袭,这哪儿能看见脑袋红不红啊!”
早上好!
第二十六章 棱堡
并非陈沐主导这次夜袭,而是西班牙人。
邓子龙的舰队在马尼拉湾外游曳围困,几艘西船突围失败退回港口,岸炮对衔尾追击的邓子龙船队开火,导致舰队与岸炮互轰。
邓子龙部舰队与城墙上火炮轰击造出好大声势,间隔时间不长,岸炮还击的炮声变得密集。
岸炮攻击密集,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是邓子龙已率舰队攻至岸边,要么就是城里西班牙人调动城中大口径火炮去攻击舰队。
不论哪种可能,陈沐都需要为策应舰队发动突袭。
三部旗军阵势自小道走向开阔地,直面黑夜里的马尼拉,自然也直面萨尔塞多留在成为的吕宋军团,指挥他们的是马尼拉指挥官戈伊蒂手下上尉率领的小队。
当精锐旗军自林间走出结杀气腾腾战阵时,西班牙人并未感到害怕,其实他们的敌人看起来真的非常强大。
“将军,西班牙人富有勇气,他们会让部下把火枪手放在外面,长矛手结出大阵来防御你的冲击。”
平托在进军马尼拉的路上都在为陈沐讲解西班牙方阵,他见多识广对此颇有涉猎,因为葡萄牙也是用这种阵型的行家里手。
陈沐以为自己在澳门已经见识过西班牙方阵,弱小得不堪一击,但实际上他在澳门见到的那个什么都不是。
最好的兵阵由老练的雇佣兵与冒险者组成,他们都是专业的亡命徒,除了技艺还有兵器,四角小方阵用火绳枪,正面则另有一排重火枪手,辅以骑士骑手及炮兵,才是伊比利亚半岛完整战阵。
棱堡观念贯彻在这个时代欧洲人的头脑里,西班牙方阵一样也是棱堡理念,让任何方向攻来的敌人都会遭受两到三个火枪手阵形的还击。
“我大概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这支由吕宋人组成的方阵依然是假的。你刚才说,结出的大阵是为防御我的冲击,他们防不住的。”
明军三个阵形呈品字,陈沐策马立在当中轻笑,随他挥手,随军炮队押十几门火炮借着夜幕隐蔽推到林地相间的边缘,里面不但有南洋造二斤炮,也有缴获西班牙人的火炮,同样也是野战炮,只是口径稍大一点,大概合四磅。
“让他们打准些,我儿子在右翼,别给轰死了。”
军乐止息,伴着炮队百户高声下令,左翼七门火炮朝木墙后胆战心惊的吕宋军阵左翼发出怒吼。
别管是吕宋人还是马来人,除了憨不要命的倭人,就没谁是不怕火炮轰击的,就算倭人也只是比他们能多扛一点伤亡罢了。
当第一颗炮弹划着抛物线掠过军阵上空坠入马尼拉城北运河时,军阵就出现骚乱,西班牙指挥官胯下高大健马人立而起,发出唏律律不安嘶鸣,但此时军阵尚能维持。
紧跟着林间再度冒出大片光火,数颗炮弹齐齐砸入军阵,几个弹起就把侧翼阵线砸得七扭八歪,甚至有炮弹穿过整个军阵——缺斤短两的吕宋版方阵根本达不到应有厚度。
当明军火炮齐轰侧翼,丐版方阵与简陋工事像窗户纸般一捅就透。
看着己方军阵被炮火撕裂,西班牙上尉高喊着发炮还击,两门小炮轰轰而出,炮弹落在林地边缘令他有苦难言。
在这场发生在吕宋岛的战斗里,他们居然成了火炮数量更少的那个。
“嘁!就两门炮?”
陈沐不屑地偏头,左翼七门火炮方才停息,右翼八门火炮再度轰出,直接造成伤亡并不显著,但夜幕下打着火把的阵势显然不能再维持稳定。
军乐变调,陈沐右侧战鼓响过三通,邵廷达率右部旗军向右移动,先头百十名仆从军战战兢兢地向对方军阵小跑而出。哪怕优势在他们这边,但要说他们的心态,大概只有麻秆打狼了。
而且拿着麻杆的陈沐和挨打的狼都不怕,他们是麻杆。
没等押着仆从军的邵廷达攻到吕宋西夷阵地,方阵右翼突然爆发大片吼声,接着是令人措手不及的倒戈。
“攻来的是朝廷天军,反了,跟老子杀啊!”
就连阵中的汉人都没反应过来,突然间他们左右各处皆有汉人举着长矛杀向吕宋军,许多汉人根本不知变故从何而起,接着就听人大喊催促道:“有人反了,反是死、不反也是死,不如跟官军杀进城去,总不至战后要我等性命!”
各处呼声此起彼伏,夹裹之下个人意志小到可以忽略,哪怕最开始仅是李旦的几十个亲信在各处起哄,紧跟着就有人随大流地跟随,再往后就没有其他人权衡利弊的机会了。
倒戈已成大势,就算不想跟着厮杀,也被吕宋人刺来的长矛激怒,军阵登时便乱。
乱象的始作俑者李旦却没让自己陷入险象环生的战场,似置身事外般看着先前移动至左翼的明军逼近乃至从腹背袭击吕宋人,城外的战事便已定下大局。
他朝城堡外的桥上看去,只是一眼就差点发出大笑,火光照耀下,一行二三十人正护着骑跨西人高大健马的上尉朝桥上且战且退过去。
即使明人追击,十几个挥舞太刀跳战的倭人身影也分外显眼——谁说庄公憨的?这倭子居然知道护着西班牙上尉逃跑,这就是混战里的护身符啊!
城西海湾炮声逾隆,城北的乱战眼看就能分出胜负,李旦带人穿梭在阵中片刻,仅留下一人与官兵接洽,率十数部下亲信朝南面脱出战场,不知所踪。
“石岐,率军自东绕过运河,外城截断后路;俊雄率部助邵千户击溃城外敌军,我去轰城门。”
这是一座棱堡,但还没建完的棱堡可拦不住他。
两支兵马一左一右奔杀出去,陈沐指挥炮队推着火炮向前进发,在合适距离瞄准城门,结果发现庄公已经登上城头,铁栅门大开,邵廷达击溃城外吕宋军后毫无阻拦地率军入城。
无往不利的火炮这次居然没有派上用场!
“平托先生,你知道什么是促进文化交流么?”陈沐打马兜转,挥望远镜指着城头火把高悬,脸上喜意怎么都隐不住:“谢谢西班牙人送我的棱堡!”
第二十七章 教堂
清晨,马尼拉王城。
就在一周前,驱逐苏莱曼的菲律宾总督雷加斯比在宿雾岛上向国王腓利二世宣布,马尼拉王城是西班牙东印度群岛的新首都。
一周后持续半个时辰的夜战,让首都不费吹灰之力地易手。
恐怕腓利二世会被气坏。
陈沐没让部下费劲去清除王城东部名叫宾诺多的聚居地,他只是让隆俊雄带着莲斗在城外搜寻片刻,并未进行巷战。
巷战没有意义,尤其夜间巷战,拿下王城封锁要道,让城中西班牙人自行逃窜。马尼拉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总要逃去宿雾岛的,石岐在城外巡行、林凤在八打雁一带截断必经之路。
对西班牙人而言,最安全的地方其实只有宾诺多,但他们一定想逃,逃出去就会被抓住。
次日清晨,陈沐才登上城头俯视这座西班牙人未能建成的王城与城下宾诺多聚居地,宾诺多靠近海湾的地方是明人市场,那里和宾诺多都在王城炮防射程之内。
“帅爷,我们搜查了城堡与教堂,找到许多来不及烧毁的书信,还有这个,后面写了法令,看不懂。”
隆俊雄带来的人抱了几个木箱,箱子里装的是信件书籍,他自己则拿着一叠厚皮纸递给陈沐。
陈沐拿着纸在地上铺好对着王城里看看,道:“是设计图,你看不懂正常,要这么看。”
是从宿雾岛送来的王城设计图,上面画了西班牙菲律宾总督雷加斯比对马尼拉王城的设计图,规划有道路、豪宅、花园、武器库、马厩等设施,在图的北面,标注着一段话。
‘律法:只有西班牙人能住在王城内;本地人和汉人只能住在城外。’
这里的西班牙人,包括伊比利亚半岛西班牙人、在菲律宾出生的西班牙人、西班牙男性与汉人女性或马来裔女性的后代。
这个陈沐知道一点,西班牙人不允许女性与当地人或汉人通婚。
殖民不是占领或吞并,殖民是掠夺与毫不掩饰的歧视。
“不得不说,他们规划的挺好,建筑用料也都准备好了。”陈沐起身,把几幅图交给隆俊雄道:“派人把这个送回南洋,让老关花一份学学,再让他在不改变整体框架的前提下自己规划一下送回来,到时候按新的做,把这座大城建起来——教堂就不用了,咱们也没人信。”
“将军,这种时候你怎么能忽略我,我虽然老了,可难道老了就不是你的部下了吗!”
陈沐刚说完,旁边的平托急得跳脚,平时不提也就算了,现在陈沐居然要当着他的面商议把规划中的教堂去掉,这怎么能行。
当然,在平托的用词中,陈沐觉得他是斟酌过的。
“老先生,相信你也看出来了,我十分尊重你的信仰,但为一个人造一座大教堂,这可能么,你又不可能给我找出一个忠诚于我的传教士。”
平托开口反驳道:“为什么不能?也许现在王城里被你们捉住的西班牙传教士就能对将军忠诚呢。”
“别开玩笑了,下面那个传教士刚才还破口大骂说我抢夺他们城堡,等他们舰队再来时会把我绑在木头上烧死。”陈沐轻笑着摇摇头,道:“这些西班牙传教士希望攻打明朝,强迫百姓信教,然后用我们的财富助他们的皇帝征服天下——跟你们在濠镜的耶稣会目的差不多。”
隆俊雄恰到好处地嗤之以鼻:“这种人生孩子没**儿!”
“别瞎说,耶稣会传教士不能结婚,当然也不能生孩子。”
陈沐回头制止隆俊雄,对平托非常认真地说道:“传教可以、贸易可以、刺探军情可以、刺探国情甚至发动战争都可以,但传教有传教的难度、刺探有刺探的风险、战争自然也会有战争的代价。”
“不能说着传教背地里却刺探军情,看见弱小就把人家的王杀死、奴役国民;心里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