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海-第3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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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祖先来自哪已经不知道了,更不知我太祖皇帝北逐元寇,只道是先祖受皇帝之命远征异国,海上遭遇台风,一支偏师顺水漂流至此。”
“远征皆为男子,登陆群岛土民不能敌,遂与妇人通婚,便在此处繁衍生息,这些事代代口口相传,如今与土民已无两样。”
陈沐整个人表情十分呆滞,这比他头次听说麻贵真的带人越过大海站在美洲的土地上还要惊讶。
鬼使神差地,他问出一句不相干的话:“你知道麻帅过来有多难?”
在苦兀岛上准备年余,向东几乎百里设一个百户所做补给哨站,发动帝国边疆东北各个民族,几乎每个部落都有人作为通译,一直铺到望峡州。
就这麻二爷还走错了路,冰天雪地里一不小心人就没了。
你现在跟我说他们出海打个仗,仗没打赢,啥都不干就飘到美洲来了?
“说实话,你就是跟我说他们是宋军后裔我都信,可元军?”
陈沐揉了把脸:“姑且就当他们是元军后裔吧。”
宋朝航海极为发达,去埃及、非洲都有航线,依照宋人的本事,即使遇上海难至少还能在海上分清楚东西南北,要说他们跑到美洲来,陈沐只当是四海为家了。
可元朝?
不是陈沐不信,他的本职工作是出海打仗的,对远征海外的战史非常清楚,而历朝历代,就数元朝远征海外征得多,他对这些可是如数家珍。
不是他学习认真,实在是结果太好记了,蒙古大军在半个天下驰骋,但海战的结果反差极大——都没赢。
征安南,元军不胜游击之扰,更别说暑雨不停、瘟疫横行,像打缅甸一样因炎热退军;第二次征安南情况也差不多,粮尽师老。
征缅甸,宗王阔阔监军,由云南行省平章薛超兀儿、忙兀都鲁迷失等统率元军,那边天气炎热,正逢旱灾,云南参知政事高庆等率军助当地百姓抢修皎克西一带水利灌溉工程,后来将领受贿赂退军,给缅甸留下一条他们凿的丁兑运河,质量过硬,七百年后还能用。
征爪哇,爪哇统治者见着援军利索地投降,请援军帮他攻打邻国葛郎,元军征讨葛郎王后爪哇举兵以据元军,元军累了,回家。
两征日本,头一次遇上飓风,第二次又遇上飓风,被淹死砍死不知凡几,几乎全军覆没,在这之前还是天朝上国呢,在这之后的明朝就成了胡贼。
不过要这么说……陈沐抬手轻叩后脑勺:“那他们估计就是征日本遇上飓风的元军后裔了。”
黑云龙不是南将不知那些战史,就算知道他也不在乎,反正陈沐说什么就是什么呗,陈沐就算硬要说这帮人是唐军是汉军,那他也会点头说自己听错了。
他抬手眯起眼睛做出个凶狠的手势,道:“斩尽杀绝?”
“斩什么尽杀什么绝?”陈沐摆手道:“麻帅麾下不是有个叫呼兰的百户立了功不知该赏什么好么,他那离你说的那个群岛也近,让他去招降那些元军后裔吧,在金城操练一支人马出来。”
“能招多少是他的本事,只要那的百姓没有攻打我们的意思,不必害人性命。跨万里海洋,越三百年光景,太祖皇帝驱逐鞑靼、成祖皇帝五征漠北,旧怨早已扯平,我们与他们的祖先哪儿还有什么恩仇。”
明朝与长城以北的战争还在继续,但这新仇轮不到飘到这的元军后裔三百年后来还。
陈沐如同做了个微不足道的决定,再度看向黑云龙道:“要是能,就放他们一条生路——你的人在北边、东边探出多少地了,回来总不会就为这事吧?”
“大帅都说了,那就放他们一条生路,等会咱就找人去给金城的百户呼兰下调令,让他过去招降人马。”
黑云龙倒光棍,非常干脆地应下命令,这才话锋一转道:“哪儿能就因这事回来。这地方太大了,经常走上四五十里连个人影都看不见,卑职人手实在不够。”
“有时骑兵跑出去好远,远远见当地部落修的房子像炮楼似的,单骑也不敢上前,绘图进度着实缓慢,因此想请大帅再调派些骑兵。”
“还有黄犬,这边的部落家家养着犬,又大又憨傻乎乎的,下锅那叫个香……那个大帅。”黑云龙说着止住话头,不好意思地笑道:“再拨六百骑吧,趁着北边上冻,我多探点地方,等开春把北方那几十个部落也探了。”
“六百骑。”
陈沐沉吟着摇摇头,道:“我只能再给你五百,这是你本部骑兵的所有数目了,我的家丁不能往北走。”
他说着向东边抬手指过去,道:“他们被我派去墨西哥城的方向,常胜已经没有骑兵了。”
陈沐对此也没有任何办法,他的目光透过港务衙门的窗望向远处海面,那是大明的方向,本该这个时候到港的北洋二期还杳无音讯,令他不太安心。
第一百二十七章 设卡
万历六年八月眼看就要到来,亚洲的气候变得更加炎热。
如果有人能在墨西哥上空俯瞰,坐落湖中庞大的墨西哥城以南,绵延的山峦间有阿兹特克先民艰难开出的道路,沿着山脉曲折回旋向西,这条路直通过去的阿卡普尔科,也就是如今的常胜县。
在这条道路上,数以万计的原住民、混血原住民为他们的西班牙宗主劳作,以人力搬运开采自山上的石料,构筑出一座座星形堡垒。
修筑四座星形堡垒分扼高山峡谷要道对下达这一命令的阿尔瓦公爵实属无奈之举,没人愿意在降雨最足的七月劳作,但那些明军斥候太嚣张了。
明西之间的战事在五月随阿尔瓦率军重新夺取墨西哥城后派人传达停战消息而告一段落,随后双方各自罢兵,由铳炮发言转向唇枪舌战。
但背地里,明军的斥候与西军的侦察兵从未放弃从对方控制的区域取得更多情报。
一开始,西军斥候占据优势,因为他们背后依靠的军队更人多势众,与贝尔纳尔在峡谷一役取胜的明军虽然达成辉煌战果,但终究也令他们受到不小损失,这对原本兵力便处于弱势的明军而言更是雪上加霜。
在盘踞在常胜县的明军满打满算不足三千,算上未经训练的原住民才勉强有五千兵力时,墨西哥城附近的西军兵势已达一万四千有余,西军侦察兵什么都不怕。
他们横行无忌、畅通无阻,举着红叉旗穿行在高山官道与密林小路之间,探查周围一切能看见的情况。
反正已经停战了不是吗?只要不进入常胜县,就算明军斥候见到他们也只能端着武器吓唬,而不会擅自开枪。
但事情并非他们想象的那样。
担任斥候职责的是林满爵部下的游击旗军,他们确实得到命令不准在停战时向西军放铳,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不能攻击来驱逐这些不速之客。
地雷是他们的首选兵器。
明军主力与贝尔纳尔作战中大量火器被消耗掉,但手雷因两军人员时常会杀到一处而极少派上用场,还有先前布置在港口沿岸打算伏击敌舰的水雷。
这些以手雷、水雷改造的地雷经常被布置在林间小道的必经之处,多采用牵绳打火作为击发手段,有时甚至简陋到只是装着火药的密封陶罐,等西军斥候走到附近便被炸得断手断脚。
并不是明军没有踩踏发火的机关,这两种机关其实在工艺复杂与造价上没有什么区别,但埋下去的地雷容易被忘记,林满爵不希望自己的旗军踩在上面。
几天的时间里,不到二十颗地雷被引爆,西军侦察兵就乖巧多了。
当然,他们也派人去往常胜县发出谴责,但没有用,东洋军府的官方口径为‘那是在战前埋下的一次性杀敌兵器’,给出的建议是西军斥候不要再走林间小路。
好吧,那就不走林间小路,可你在官道上设卡算怎么回事?
七道关卡,从常胜县边沿的常胜峡一直向东铺过一百二十里外的原住民大镇,最后一道关卡甚至都到了南北流向的白马河畔。
白马河畔西距常胜港二百五十里,东距墨西哥城三百三十里。
林满爵部下几个游击军,甚至连一个小旗都没有,头天站在官道旁边,第二天就搭起帐篷伐木,最迟不过第三天,象征明朝关防的拒马就孤零零立在路中间。
真要说这几个人没什么好怕的,偏偏人少还极为蛮横,倒不是说明军不允许西军侦察兵通过,他们准许。
但林满爵麾下的游击军说他们这是税卡,要通过这必须缴纳过路费,由于西军侦察兵总是三五人一组出动,明军斥候给他们的开价为通过关卡缴纳一枚盾徽银币,不能骑马,每多一匹马要多缴纳一枚小银币。
大银币是产自墨西哥铸币厂的不规则银币,在原本的世界中今后三百年将拥有如雷贯耳的名字,八里亚尔,也叫比索。
不过在现在,这些手工敲制、压制的银币外形更像是不规则的小银饼,银纯度很足,正面印西班牙盾徽与王冠、背面印十字城堡和狮子,直径大约一寸两分,重七钱。
小银币同样产自墨西哥、秘鲁,不过属于上一代银币了,被称作四里尔,没八里尔那么值钱。
也行吧,在告知他们的军官后,西军侦察兵们捏着鼻子缴纳过路税金通过税卡,领了明军颁发的印着汉字‘白马关’的路引一路向西,可还没走出十五里地,眼前又出现一个税卡,又让他们缴纳税金。
还是一比索,还是每匹战马多交四里尔。
这就有点过分了,西军侦察兵一打听,后边离常胜县还有五道关卡,三个人三匹马,过一道关卡就要交上两个半里尔,算下来要想抵达常胜县得掏十七个半银币,这谁受得了啊!
别说阿尔瓦公爵打从这支军队从西班牙本土集结到现在已经欠了六个月军饷没发,就是发了这些侦察兵的微薄工资也给不起这群来自明朝的吸血鬼啊。
他们不是没试过冲关卡,冲关卡明朝游击军拦都不带拦的,不出二百步林子里就有换上铁箭簇的原住民一片箭雨射出来,躲都躲不及。
进行常胜县工作的西军侦察兵过得很辛苦,而且还都是白辛苦,给明军交出银子不说,付出与回报根本不成正比,只有少数人能从常胜县的骑士们手中得到或真或假的情报。
可进行墨西哥方向工作的游击军就不一样了。
西军没有地雷,尽管他们在林中放了一些陷阱,但对游击军来说收效甚微,这些受训走野路子的游击军干这些是老本行了,更别说他们不光走小路钻林子,走起官道来也是大摇大摆毫不畏惧。
挡路就强闯、动手就端枪,动不动还振振有词:“协议里共治区你凭什么不让我过,凭什么收税?”
要说协议还没签好,他们就更嚣张了:“没协议你不让我过?不是停战了么?”
直教他们渡过白马河,一路走到临近墨西哥城。
阿尔瓦公爵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在险要之处驻扎大军、修筑堡垒,以期完全拦住这些横行无忌的明朝斥候。
不过随着八月的脚步临近,从常胜县传来一个对西军非常不好的消息。
第一百二十八章 二期
这世上能让明军统帅靖海伯陈沐与西军统帅公爵阿尔瓦同时感觉到心里一沉的消息不多,北洋二期旗军抵达麻家港算一个。
“这好事啊,北洋二期来了,军府有军兵可用,船运的商贾来了,我常胜县也可多行贸易,何况学生的县府衙也能好好修完整。”
一听说北洋二期已靠麻家港,知县邹元标兴冲冲地便进了港务衙门,却见议事厅内徐渭、赵士桢等人各个情绪低沉,捏着官袍袖子横在身前的手收了收,眨着眼问道:“这,这是,官船遇上海难了?”
赵士桢抬眼看了邹元标一眼,并没有说话的兴趣,摇了摇头。
知县大人长出口气,迈开八字步坐于末坐,这才气定神闲地拱手道:“来人好啊,诸位莫不是怕粮饷不足还是商人太多扰乱物价?”
“仨月前的玉米与豆子已经收了,产量极高,朝廷田税不重,百姓各分田地家有余粮,各地都在磨面,过些日子定要卖出面来购置砖瓦翻新家院,粮食的事当是不必忧虑。”
“来的人多也不是什么问题,学生的县府如今仅有门卒一人、皂吏三人、书吏一人,三班衙役差额甚巨,还缺一百四十一人方可将府衙支起。”
邹元标自说自话,倒起苦水来,委屈道:“诸位非是县官,不知小县之难,县衙修了数月,才不过二进,甬道仅修一半,大堂吏舍草草修出,就连狱神庙都没盖好。”
“小县虽小,事务却尤为繁忙,官吏任免、奖惩,地理情形、风景名胜、土特物产、户籍人口、赋役课税,这是分内之事。”
“日食月食、雨雪天晴、洪涝风雹地震灾害、灾情赈济,都要未雨绸缪。”
“地方风俗、乡规民约、家规宗规、忠孝节妇寿老、汉文学堂、开课考试、武闱乡试、开办医院,哪个不需人手?”
“兵丁招募、防务、调动抚恤、奖赏惩处、筹措军饷、巡检司、防范叛乱,这是大军在这儿,朝廷天军总不会时刻于此,学生也要早先准备。”
“更别说这律例章程、经济、命案、凶殴、赌博、奸淫、盗窃、欺诈、婚丧嫁娶、继承、物权、租佃、借贷、契约这些百姓诉讼,学生身边连个仵作都没有,幸亏是学生来东洋时带了本《洗冤集录》,出了死伤要抱着书自己对着尸首去看呀。”
“末了还有开采矿产盐井、兴修水利、鼓励农桑、分派田产这些大事,大帅。”
邹元标说着摘下乌纱帽置于茶案,指指脑袋,拱手道:“学生这知县难啊,是真难!连架轿子都没有,骑着骡子包揽县中除了稳婆之外典史、教谕、训导、仵作、官媒等诸般事宜,头都快秃了。”
陈沐原本挺发愁的,被邹元标这一通自顾自的唠叨硬是逗得眉宇舒展开来,他一直都挺好奇这常胜县数万百姓,就靠这连三班衙役都没凑齐的小小县衙是怎么运行起来的。
如今看着邹元标发巾下那一片稀疏,还真别说——比打个打胜仗还让人高兴呢。
“行了,你没什么好发愁的了,这次随同北洋二期军兵过来的还有许多百姓,够你把县衙人手招满的了。”
邹元标闻言大喜,脸上刚露出笑意便连忙用手挡住,摸着胡须又有些贪心不足地问道:“那常胜县下设十乡,乡内里甲、均徭、民壮、邮传、里长、粮长、门子、弓兵这些,也能招满?”
陈沐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