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海-第6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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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上英西大海战给西班牙带来最大的伤痛不是那些体态庞大的战舰,而是在战舰上作为登陆步兵却沉入海中的上万剑盾步兵,以至于这支兵力消失在历史中。
而在如今西班牙的操典中,一个正规的西班牙大方阵剑盾步兵是与骑兵配属在一起,短距离执行冲击任务的人物。
尽管撑过一天,夜幕降临敌人如潮水般退去北方,但杨策心里毫无轻松,军阵中人心已散,各个西班牙连队长官抱怨着部下的死伤,埋怨明军没有按时来援,以至他们陷入毫无希望的孤军奋战。
战斗中他们能打退敌人无数次冲击,却不可能把冲来的敌人任何一队成建制歼灭,他们丢下一些尸首向北退去,要不了多久就能重整阵形,带着满腔怒火发起新的冲击。
每个人都疲于应付,当傍晚敌军退去,长矛手不再有力气提起长矛、火枪手也只能拄着兵器坐在原地,勉强把身上带着的干粮拿来充饥。
所有人,都对明天的到来满怀畏惧。
他们撑不过明天了,明天,敌人的火炮应该就会调到战场上,他们既没有能与敌人对射的火炮,也没有能拔除火炮阵地的骑兵。
大方阵的防御能力很强,能靠密集阵形阻挡多倍敌人,士兵良好的铠甲与重型火枪的配置也能在对射中击垮弓箭手的士气,但他们机动能力极差,尤其畏惧炮击。
还有一件最关键的问题,方阵里的西班牙火枪手弹药已尽,他们外出作战的标准辎重是身上带二十五颗铅弹,如今每个人都只剩下三四颗,明天早上一交战,这些火药就用光了。
其实在下午,杨策的方阵曾有机会从北方击溃正面的敌人,正面的苏格兰弓箭手在对战中承受了最大的火枪射击,弓箭手与其后的长矛手毫无士气,接战更是畏惧。
两个西班牙连队在剑盾步兵的冲击下脱出阵线,向北一路追杀了近五十步,直接带动敌军整个正面战线发生士气崩溃的现象,人们争先恐后地向北逃跑。
可惜坏就坏在起初让杨策以为是优势的那道水渠上。
苏格兰士兵一路溃退至水渠拥堵踩踏,眼看着这支敌军就要被他们击溃,杨策甚至命令整个大方阵向北追击,以彻底杀散敌军。
却没想到不知道水渠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汹涌的人潮被逆着打开,数十名提着高地阔剑的步兵推开人潮反冲了回来。
人还是先前的人,唯一不同是他们把腿上围着的麻布丢了,一路光腚甩鸟挥舞阔剑大吼着冲回来,西班牙士兵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从本能上被吓得纷纷后退。
直至他们回到方阵之中,许多人还是没弄明白本来占据优势的他们怎么会被敌人吓回来。
连队长官们向杨策商讨让他们向南撤退,但苏格兰人在方阵驻营地不远处点着篝火,把他们围得严严实实。
如今他们没有斥候,夜间行动稍有不慎就会落入敌人的包围。
更多人倾向于在这据守到天明,等到早上再向南发起冲锋突围。
不过到了半夜的时候,从东北、西南两个方向都收到了令人振奋的消息。
“东边的魏进忠部马队能在明天一早赶到,他们在东边击溃五千之敌、斩敌千余;应将军在西南探查到有数支合兵四千余敌想袭击我军侧翼,亦被截击。”
随着两方友军传来的情报,战场在杨策脑海中清晰起来,敌人的总兵力接近三万,分三路进击。
不但要在战术上对杨策的部队完成包围,还要从战略上对整个伦敦附近的明军大军团完成合围。
但其左翼如今已被魏进忠截击,虽然未彻底歼灭,将之击溃一次、斩敌千余,至少能拖延其两三日行军速度,何况即使再整编起来,也会是一支心存畏惧的部队。
而其右翼又为应明所阻,虽然应明的信使没说战斗实际情况,但看上去应明同样占据优势,否则不会还有余力来援助。
如此一来,尽管本质上杨策仍然要用自己这两三千伤兵结阵来对抗上万敌军,只有魏进忠一部马队能来支援,但麾下西国诸将在心气上都高了不少。
没人埋怨明军不来援助了,部队的士气也有了很大提升,一切就看明天了。
他们这支客军,成了正常战役的关键节点。
杨策先崩溃,整个伦敦战役便彻底失败,他们可能会退到普利继续作战,也可能连普利都丢掉。
若是杨策能撑到援军抵达,为苏格兰主力完成合围,大明便击溃了英格兰费劲心力集结的大军,拿下英格兰全境。
第二百五十四章 荣辱
罗伯特伯爵在傍晚收到来自左翼的噩耗。
编制完整的苏格兰军团在抢劫地方补给辎重时,遭受明军骑兵突如其来的雷霆打击,当场阵亡千余人。
直接损失不大,但带来的后果是左翼苏格兰军团余下五个连队、后方支援的四个连队都拒绝继续出战。
九个连队依照欧陆军团步兵的编制,每个连队满编为三百出头,但此时他们各部逃兵少则数十、多则上百,何况还有八百多名轻重伤兵。
这样的伤亡报告,意味着短期内整支部队失去战斗力。
南下的部队都是苏格兰六大贵族的家底,尽管苏格兰同英格兰长期处于战争之中,但贵族之间长期联姻。
就像是左翼苏格兰军团的统帅,从血缘关系上应该是罗伯特伯爵的远方姑父,但此时他的姑父说什么都不允许部队再继续向南作战,就地依据城堡自守,甚至有了率军北归的想法。
当然最后一点是罗伯特伯爵猜的,这种事就算姑父真想做也不会说出来,只会在大军露出颓势的第一时间拉起部队不辞而别罢了。
苏格兰南下部队都是大贵族们的心头肉,哪个首领都不能承受部众像填进屠宰场的牲畜般被消耗一空,对苏格兰贵族来说,他们当然希望南方的仗打赢。
赢了他们就能顺利地接管英格兰,但输了也不会伤及元气,至多不过是国王不能当英格兰和苏格兰的国王罢了。
可谁的兵若是死完了,这个家族将会在苏格兰的历史上被抹去。
他们六大家族的新仇旧恨还没化干净,不论这场仗输赢,三年内苏格兰都要内乱一场。
罗伯特伯爵把这一切看在眼中,束手无策——人就算把一切都看明白又有什么用?他还不是冒着得罪英格兰仅存北方贵族的风险去找他们的家眷为女王筹集化妆品?
就在前线苏格兰军团与杨策的西班牙方阵血战的过程中,罗伯特伯爵却在与如今掌握实权的北方贵族商量如何均出一些最好的化妆品提供给女王。
他自己都觉得这种事很滑稽,但没有办法。
那是一个封建统治者,她可能拥有封建统治者一切优秀的品德,同时也有可能拥有封建统治者一切臭毛病,而且还有其不可缺少的性格缺陷。
伊丽莎白是个上了年纪的女人,还患过天花。
倘若她仍身居伦敦里士满宫,前线传来的战报不是明军打进伦敦城,而是爱尔兰总督平定爱尔兰全境并派遣船队登上新大陆,将最广袤的土地定名新约克,那一切可能都没有问题。
她能以坑坑洼洼皱纹密布的脸面示人,因为她是英格兰最伟大的国王。
可此时此刻,她的国都失陷敌手、她的国土只剩断壁残垣、甚至连王位继承人将不能任她左右,毫无荣耀令王冠蒙尘,处在最脆弱、最敏感的时刻。
任何人,无论高贵的伯爵还是低贱的农夫,一个眼神不对都会令她暴跳如雷,表现得比这片大陆上曾被淹死、烧死、处决的千千万万少女农妇更像个女巫。
甚至让罗伯特达德利感觉这不像是他深爱的、熟悉的那个伊丽莎白。
这一切如今像千斤重担狠狠地压在他的肩上,白日里前线对抗西班牙方阵勉强占到便宜根本无法令他开心起来,深夜中望着远处原野上起伏的点点篝火,只有万千愁绪堵在心口。
在他身后,是极度敏感的女王以奇异的做派打击每个人的信心;在他左右,是身在家乡的大贵族们各怀心思,而他面前的敌人虽远渡重洋却万众一心。
罗伯特伯爵被明军击败了许多次,单是大会战,已经败过四次了。
他还敢来打第五次,就是因为不怕会再输给明军,但他在这个用两万五千大军、兵分三路,主力合围住打出皇明旗的西班牙方阵的夜晚,怕了。
第一次输了他以为是普利茅斯事发突然;第二次输了他认为是贵族轻敌;第三次输了他认为是不过果断错失战机;第四次输了他认为是己方反应不及明军的行军速度。
总不会次次事发突然,轻敌了便将敌人看重,错失战机还有下一次机会,反应不及就要加紧防备。
但这一次,他感受到国内抵御明军的中坚力量,手握兵权、拥有封地的北方贵族们,在西南贵族、南方贵族死的死、失去封地的失去封地后,他们胆怯也后悔了。
人心不齐,罗伯特认为仗纵然能小胜一场,也难以持续下去。
人心不齐不是贵族的错,谁都拦不住三万南下的六大苏格兰军团沿途索粮、劫掠,英格兰都养不起他们的远征,苏格兰更养不起。
本国贵族的封地被劫掠,将所有希望寄托于苏格兰军团身上,这本就是失去希望的模样。
他甚至有些希望在这个夜里,前方阻路的明军能瞧瞧拔营而起,再一次发动其神奇的脚力逃的无影无踪。
天慢慢亮了起来,后方的骑士向军营传达火炮已被运送至十里之外,中午就能带着火药与炮弹进驻前线,罗伯特伯爵心里没有丝毫轻松。
他紧紧攥着拳头,拉下面甲遮挡疲倦的面容,望向熹微的晨光中远处尸体堆里缓缓活过来的西班牙方阵,口中一个人名一个人名地向扈从下令,让他们把上百人集结到自己的军帐前。
那些都是他可以绝对信任、仍然忠于女王的绅士们。
里面有过去财富超人的富商新贵族、也有过去代替女王参加比武的爵士、甚至有出身并不高贵的骑手。
对他来说,这场原本被他轻视的战役,此时已成为整个英格兰战场的关键之战,胜负荣辱皆在此役。
他向这些人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得到大家的支持,他们将会各自去站在那些领军的贵族身后,一旦谁想率军撤退,就立即将他杀死,夺取指挥权,以确保大军的军心不乱。
同时他们也约定,在围攻伦敦之前,一旦攻势受阻,局势坏到无法挽回,他们将放弃返回北方的希望,集结一切所能集结的力量,于阵前向明军发动最后的冲锋,以保全每个人的荣耀。
第二百五十五章 山倒
噩梦,罗伯特伯爵深陷在噩梦之中,无法醒来。
骑兵,那支摧毁左翼军团的明军骑兵在清晨再次出现,使用相同的手段攻击他的即将抵达前线的火炮。
看护火炮的部队并不知道左翼军团已经崩溃的消息,完全不设防的他们在突然出现的骑兵冲击下无力自保,丢下火炮、弹药与部分辎重四散而逃。
根据负责看护后勤的贵族说,他在士兵逃散后极力重整军势,只不过他还没率军杀回去,就已经听见原野上巨大的爆炸声与那些射向天空、大小各异的炮弹。
等他们赶过去,只能看见盛酒的木桶被打穿炸裂,果蔬被丢进面粉、面包、咸鱼、马草和燕麦燃起的熊熊大火中,不远处是一个被大量火药炸开的坑,炮弹以那里为中心向四方炸散。
他们凑在一起各式型号的炮管被飞射的炮弹砸断撞弯斜插得到处都是,像一座座坟墓。
目力极尽处的小山丘下,一队留作殿军的明军骑兵骑在马上,面向他们静静立着,人们穿着红色棉甲或英格兰制的板甲,皇明旗矛被半卷着扛在一名骑手的肩上,望着他们缓缓兜转,虎视眈眈。
山丘上,留下一些骑兵牵着拖拽装着火炮的马车背影渐渐隐去,没过多久,见他们不敢追击,那些立在山坡下的马队也跟着走了上去,与天地融为一体,消失在视野里。
这其实并不算最糟,无非是没有火炮,敌人也没有火炮,他们依然在兵力上对敌军有绝对优势。
真正糟的是噩耗送抵营内时,那上百名为罗伯特伯爵选为极富荣耀的敢死骑士们和他站在一起,为进一步激发人们的斗志,罗伯特没有在军情上令他们避嫌。
本该在全军中仅有寥寥几人知道的消息,一下变成上百人都知道的情报,并在他们发誓保守秘密后的半个时辰里传至全军每个角落。
没有火炮支援的消息传开,比没有火炮支援本身还让人恐惧。
为安抚人心,罗伯特向士兵撒了谎,结果弄巧成拙,本该自清晨发起进攻的苏格兰贵族与其麾下连队纷纷拒绝作战,仅愿意对站立不动的西班牙方阵保持合围,坚持要等火炮来了再发动总攻。
他们不愿进攻,西班牙军团更不愿发起进攻,苏格兰部队隔着三四百步远把方阵整整围了一大圈,可就是不发起进攻;西班牙军团更乐得如此,双方部队就这样我不放铳、你不射箭,干瞪眼近一个小时。
并非一个小时后后他们有人发起进攻,而是一个小时后新的情报来了,右翼的连队同样在交战中遭遇敌军主力,双方没有会战也谈不上偷袭,两边都没有太多组织就在周围村庄与郊野展开遭遇战。
结果一个赛着一个恶心。
苏格兰士兵擅长在战斗开始前背对敌人、撩开长裙发起嘲笑;也善于在军阵面临必败窘境时脱掉裙子,依靠人类天生对不穿裤子生物的畏惧来完成反冲。
可应明是物理意义上在遭遇战中给人扣屎盆子起家的,满装的陶罐在威慑力上远比光腚甩鸟更加打击士气,来自爱尔兰的红毛蛮子人均一只陶罐,砸到阵中就能污染三四个人,可怕到极点。
最恐怖的是他们还吸收应长官口中的‘金汁’做法,把泥封透气的陶罐架在火上烤,然后再用亚麻布绳牵着丢出去。
不光恶心、恶臭,还伤人。
杀敌一千,少说得自损五百,谁知道艾兰骑手用刚吃过饭的火来煮沸那些排泄物经历了什么,少说一半儿人都吐了。
那边遭遇战中潇洒地甩掉麻布裙,狂呼酣战的高地阔剑战士光着腚甩着鸟冲过来,当真是百夫难挡,这种不管不顾的人极难对付。
战场上寻个死太容易了,畏惧、仇恨、愤怒、恼怒……种种负面情绪统统在接敌一瞬涌上脑袋,杀红眼了脑海一片空白根本谈不上理智,更顾不上怕死。
很多人根本不知道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