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母她善良又疼人-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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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突然传来声音,即熙转眼看去,便看见几个年轻修士和一位老者从旁边走来,怕是刚刚迷了路没找到宴会厅。看见即熙和冰糖站在这里,几人纷纷行礼,年轻的修士自我介绍是白云门的弟子,而老者则是一位僧人。
即熙眯着眼睛看了老者一会儿,轻笑道:“僧人和修士同行,我还是第一次见。”
“这位高僧住在悬命楼外的镇子上,便是他为我们引路我们才能顺利去往悬命楼。”
悬命楼位于梁州西泽湖中心的岛上,西泽湖烟波浩渺水流复杂,且有悬命楼布防,没有深谙水性的当地人引路是无法抵达湖心岛的。
即熙冷哼一声,心道原来是你。她幽幽开口:“辛苦您从梁州远道而来,不过我听说佛法讲究普渡众生,怎么就不渡一渡悬命楼主呢?”
老僧人合掌说道:“阿弥陀佛,这一切便是为了渡众生,救众生于水火。”
弟子们也附和说这般恶人也能渡,世间就没有正法了。
被称为“水火”的即熙对此嗤之以鼻,也懒得再说,不耐烦地摆摆手让他们先去宴会厅。看着老僧人远去的背影,即熙摸着冰糖颈子上的毛,感叹道:“今天又见着你堂兄弟了。”
冰糖不明所以。
“你是白狼。”即熙抬起手指指着那老僧人:“他是你堂兄,白眼狼。”
看在宴会有美酒美食的面子上,即熙还是勉勉强强踏进了宴会厅。她在星卿宫辈分最高,就坐在宫主——也就是雎安左侧,看见自己桌上摆满了美食,还有一碟子糖衣山楂,即熙才面色稍霁,一撩衣摆坐下来,眼观鼻鼻观心准备醉心美食,两耳不闻窗外事。
编钟声响,宴会开始,即熙除了大家一起举杯祝酒的时候配合配合,其他时候都埋头吃东西。偶尔听听飘进耳朵的几句话,知道宴会进行到哪一步了。
啊这繁琐的客套话,夸来夸去的,假不假。
魔女,恶徒,贪财害命,为祸人间,十恶不赦……又是这些词儿,真没有新意,什么时候说说她茹毛饮血,吃人不吐骨头呗。
“这灾祸之主若只是谋财倒也罢了,可她咒死玉周城主,导致玉周城沦为恶鬼之域,给翡兰城降瘟疫尸横遍野,还胆敢害死星卿宫主。这些都是有实证的,其他无法验证的灾祸更是数不胜数,真是丧心病狂。”
又来一个新词儿——丧心病狂。即熙听着头也不抬,该吃吃该喝喝。
“悬命楼底下地道四通八达,那帮恶徒都跑得没影儿了,连副楼主贺忆城都没有抓到。他流落在外岂不是更加为祸人间!”
“咳咳咳……”
即熙转眼看去,靠近她左手边堂下的思薇不知怎么呛了一口水,捂着嘴连连咳嗽,咳得脸都红了。
思薇怎么看起来跟做了亏心事儿似的。
期间只有在他们提起悬命楼宝库里的财物要如何处理时,即熙才两眼放光地抬起头来。
她凑近雎安说道:“我觉得我们星卿宫是这件事最大的受害者,悬命楼的财物应该归我们才对!”
雎安微微偏过头,低声说道:“那些财物已经分给梁州百姓了。”
“……”
她的前朝老料翡翠屏风!她的彩釉八仙耳壶!她的三百箱夜明珠!她的八十五尊玉雕!她的五百箱金锭!她的……算了,数到明天也数不完。
即熙恨恨地腹诽几句又低下头继续吃,仿佛要把自己丢失的钱吃回来似的。
因为悬命楼的人不修仙,财宝毕竟都是凡间的财物,没什么法器灵物,各修仙门派也不是特别在乎,这话题很快过去,开始为这次行动表起功来。
于是乎即熙又看见了那位老僧人慢悠悠地走上堂前。从前他因为贫穷气弱总受人欺侮而有些佝偻,走路都是颤巍巍的,如今却衣着得体挺胸抬头,白胡须打理整齐,走出了一副高僧的气度来。
白云门的人介绍说老僧人叫悟机,是梁州的得道高僧。他一向劝人向善,若是恶人不肯听他规劝继续作恶,多半自食恶果没有好下场,长此以往他的声望渐高,如今正筹划在悬命楼边兴建庙宇,超度恶灵。这次讨伐也是多亏他的指导他们才能到达悬命楼下。
众人纷纷称赞老僧人,儒释道虽走的路不同,但做善举都是一样值得尊敬。
即熙勉为其难地抬起手跟着众人鼓了个掌,只觉得有些吃撑了,堵得慌。
在众人纷纷赞扬之时奉涯皱着眉头发话,说道:“您说的却有些奇怪,不听您规劝的恶人通常没有好下场,听起来倒像是遭了诅咒似的。”
此言一出,场内气氛就有点尴尬。谁都知道普天之下,只有荧惑灾星能够施加诅咒。
武曲星君奉涯一向是这种直来直往的脾气,心直口快不看场合,拙于察言观色。不过这次他总算有些后知后觉的感觉到见大家表情不太好,及时停下了话头。
悟机并没有表现出恼怒,而是沉稳坦然道:“星君若是怀疑,可以来验验贫僧。”
柏清笑着打圆场说不必,要让奉涯向悟机道歉,但悟机却坚持,说既然有疑就不能不明不白,定要分辨清楚。两边推让不下,最后奉涯惹的麻烦还是他来收尾,他起身向悟机行礼,说道得罪之后掏出一个纸人。
即熙本能地往后挪了挪,离远点然后抱着胳膊看戏。
那纸人身上有符咒,催动之后便直扑悟机而去,悟机气定神闲不闪不避,那纸人却在即将碰到悟机胸口时突然自焚化为灰烬。
堂上众人脸色皆变。
只见纸人自焚而起的白烟慢慢凝成字悬浮在空中。
——“伤此人者有血光之灾,辱此人者反受十倍之辱,荧惑在上,速应我咒。”
万众静默,悟机瞪大了眼睛看着那纸人验出的诅咒,摇着头道:“不不,这不可能……这一定出了什么问题!”
有人打破了静默,说道:“原来这所谓高僧竟然受了荧惑灾星庇佑,他们本是一伙的!你假意帮助现如今又上星卿宫,是何居心?”
悟机一甩袖子怒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与荧惑灾星势不两立,从不曾有何关联!”
“那这诅咒作何解释!这些年无人能对你不敬,全是因为受了诅咒,你作何解释!”堂下某门派的掌门拍案。
“这不可能,那是因为佛祖怜我而加护,不可能因为荧惑灾星!”
悟机干瘦的身体因为过于激愤而颤抖,再没有了挺胸抬头的高僧气度,满是惶惑无措。
即熙抱着胳膊冷冷地看着这一幕,有些轻蔑地笑着,一言不发。
10、大骂
众人议论纷纷,悟机手足无措地在堂中来回走着,辩白道:“这一定是假的,这不可能!”
雎安微微抬手,那悬浮于空中的白烟便飘入他手边的香炉之中,雎安给香炉盖上盖子,扣上的时候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悟机大师,请冷静下来。”
“星君,我真的……真的没有勾结荧惑灾星啊!”悟机凄然道。
“我刚刚看了纸人验的咒语,确实是依附在您身上,但是我相信您并不知情。如若您事先知道,也不会引路去悬命楼,更不会主动要求验咒。”雎安的声音在这嘈杂的场面中犹如定海神针。
他这样发话了,议论声就稍稍弱下来。
悟机愣了一会儿,像是终于慢慢反应过来了,喃喃道:“我身上真的有禾枷的咒术……这些年欺侮伤害贫僧之人下场惨淡,难道不是因为佛祖庇佑,而是应咒?怎……怎会如此!”
他颓然瘫坐于地,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被什么压得抬不起来头似的,六七十岁的人了还痛哭流涕,喊道:“我曾以为是佛祖看见我的诚心,不成想却是禾枷以这般手段侮辱于我,我清白一世居然要承她的恩情!我……”
悟机爬起来就想去撞堂内的柱子,奉涯眼疾手快飞了张符出去化为绳子绑住他,悟机便跌坐在地动弹不得,哭道:“武曲星君救的了我一时,救不了我一世,如此受辱岂有颜面苟活?”
堂内仙门百家有劝慰的,也有质疑他演戏的。
即熙摸摸自己圆鼓鼓的肚皮,觉得自己得消消食,便站起身来活动了两下,漫不经心道:“大师也不必如此吧,那禾枷丧…啊对,丧心病狂,说不定是想亲手折磨你,怕你先被别人欺负死了才给你下的咒。结果就福祸相依,您反而得了好处,这有什么可羞愧的?你自杀反而遂了她的意了。”
堂下便有人私语,问这女子是谁,有人回答是前宫主寡妻苏寄汐。
雎安微微朝即熙的方向侧过脸,似乎有些疑惑,他沉默一瞬转而笑着对悟机说道:“我听说佛法说不可杀生,您也是生灵,不应自伤。善恶之间界限模糊难以区分,禾枷也未必是完全的恶人。或许这件事也是一个契机。”
“一个让您参悟善恶是非的契机。”
悟机怔怔地倒在堂下,沉默不语也不再挣扎,只是满目仓皇。奉涯收了束缚,悟机便跌坐在地,被别人搀扶着离开了。
这场混乱的表功告一段落,即熙慢悠悠地坐下来,打了一声饱嗝。
这老头子真是运气不好,没事验什么咒。本来是来邀功的,结果落得个这么凄惨的下场。
真是可怜啊。
她撑着下巴看着堂内众人,她还不至于在这些人面前觉得冤屈,比这荒唐的事情她也看得多了。反正她重生前活得潇洒恣意,现在也锦衣玉食,管他们怎么想呢。
就是食还没消完,有点堵得慌。
即熙拿起旁边的酒樽慢悠悠地晃着,漫不经心地听着。
他们在猜测灾星为什么帮助悟机,好像又在骂她?嘁,骂来来去都那么几个词儿,让她来骂不知道比这精彩多了。
啊雎安发话了,这事儿翻篇了,不骂她他们还能聊什么呢?
——“家师醉心修炼一朝不慎走火入魔,现如今自封经脉昏迷不醒,万望宫主大人出手相助,引渡家师心魔。”
哦,他们要欺负雎安了。
什么!?
有人敢欺负雎安?
即熙反应过来,一放酒樽愤而抬头。
他奶奶的谁!
堂下站着一个年轻男子,男子的容貌大概二十出头,不过修仙者的容貌并不和年龄相关,他四五十了也不一定。他正深深弯腰行礼,眉头紧皱声音凄切。
即熙冷冷打量了一下他的衣服,黑衣水纹,兖州郁家波远阁。郁家老爷子也将近两百岁了,这年头修仙不易,能修到两百岁既没飞升也没死的也是少见。
估计这老爷子也急,终于急得走火入魔了。
雎安还没说话,即熙就先出声了:“郁家少主,你家老爷子快两百岁了,修为深厚,他尚且不能控制的心魔你却要雎安引渡,你是要雎安死吗?”
郁少主立刻弯腰行礼,说道:“绝无此意。”
顿了顿,他抬起眼眸,铿锵有力道:“宫主大人刚刚出生就被星命书指为天机星君候选,十三岁便受封星君掌不周剑,原本就是天纵奇才。这些年四处游历除邪祟化煞气,安抚人心,如今更是功力深厚。世间万物相生相克,只有您是心魔的克星,家师虽不能控制心魔但以您的能力定然能够化解。您主掌天下良善之心,家师这些年为兖州殚精竭虑,他若离世便再难保一方安宁,求您看在远波阁,看在兖州百姓的份上救救家师吧!”
郁老阁主声名在外,郁少主此番慷慨陈词也引得不少人为郁老阁主说话。柏清皱起了眉头,这番话黑的白的都说了,把雎安捧得很高却是拿这些名头变相逼迫。柏清紧张地看着雎安的神色,不知道他会不会答应,这事情实在凶险。
自古以来天机星君不仅是最少出世的星君,也是最多夭亡的星君。因为长年镇压心魔接受试炼,一旦心绪起伏情绪崩溃就容易受反噬,被星命书判为失格而死。
引渡心魔只有雎安能做到,便是要把别人的心魔引到自己体内,以天生与之相克的元婴净化,一旦无法净化便会被反噬。老阁主的心魔强到需要他自封心脉,引渡弄不好真的会害死雎安。
雎安面对那一番吹捧神情不变,正欲开口,那边即熙一拍桌子站起来了,把堂上众人吓了一跳。
“嘿呦喂我可真是听不下去了,这没皮没脸的什么什么少阁主还拿起一方安宁来胁迫天机星君,你师父自己修炼出来的心魔关雎安什么事啊?他只要肯毁了一身修为与那心魔拼,当真就拼不过?就是心疼自己百年的修为不舍得放弃罢了!你们这些修仙的动辄活个百十来年的,今儿炼出来一心魔颠儿颠儿地跑来让雎安给你收了,就算雎安镇不住失格死了等下次你再炼出来心魔天机星君也该换代了,那仗着脸生再求着收一次心魔呗。嘴上说的好听什么天纵奇才功力深厚,我呸,说白了就是想让天机星君乖乖当你丢心魔的夜壶呗!”
这惊世骇俗的言论一出,仙门百家和各位星君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即熙。即熙自认话糙理不糙,理直气壮得很。
雎安怔了怔,然后轻轻笑起来,并没有阻止即熙。
郁少主估计从没对付过这种人,一时间又气又急:“夫人怎可这么说话,这般侮辱郁家与天机……”
“我怎么了?我不能说话?你要想不被侮辱就别干这些恶心人的事儿。我是星卿宫的掌门师母,星卿宫里谁的辈分比我高?我告诉你我站在这里,你们这些臭不要脸的人就休想占星卿宫的便宜!”
“家师也是德高望重,辈分……”
“是是是,你家那快两百岁的老头子肯定辈分比我高,他人呢?这位德高望重正人君子居然有这么厉害的心魔,也太可笑了吧?”
郁家少主哪里见识过这种架势,被即熙一句一句顶的无话可说,气昏了头拔出剑来指着即熙:“你住口!休要侮辱家师!”
剑声一响,雎安带笑的眼神就沉了下去。
洪亮的嘶鸣声由远及近,自堂外疾风般飞进一只银灰色大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下郁少主手里的剑,叼着丢在雎安手里,然后悠然降落在雎安肩头,仰着头睥睨众生。
即熙心道许久不见,海哥还是这么帅气。
郁少主的脸色就黑的不能看,雎安手里握着郁少主的剑,微微笑道:“阿海,郁少主大概不知道星卿宫里除演武场外禁止动刀剑,并非有意。你这样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