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家天香-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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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他不过是来煮菜的,总不会要他把“艳城规”给背起来吧?
艳城规是艳城著名的玩意儿之一,举凡进入艳城的奴仆丫鬟,甚至主子都得熟记那些由上一代当家订下的规定。
“嗯。”水青丝一双媚眼睐向几步距离外的凉亭内,石桌上摆着一本金绢缎面的手抄本,她想要,又不舍得离开沁凉的水池,于是开口道:“可以请你翻一下吗?”
武香不置可否,默默地绕过小桥走进凉亭里。
百膳抄
娟秀的字迹映入他眼帘。
“那是我闲暇无事时做的一点小纪录,我想你应该听说过这手抄本的名字。”水青丝怡然自得的用手去捞着池里清澈的水,继续解释,“我的要求很简单,这百膳抄里所写的料理我不吃,其它的你要做什么都可以。”
“其它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是用一道料理来换。”他自己出的价当然不会记错。
轻快的银铃笑声倏地响起,武香无法克制自己不回过头去注视着她。
“是一道没错,但得用我想吃的料理来换。”她纤细的指头点点红唇,水珠沾湿了丰润唇瓣,带着一股清新自然又无邪的诱惑。
武香不自在地转移视线。
“你怎么确定我做不到?”他没有翻开百膳抄,对于被看轻的这件事,从那张凶狠的面容上看不出情绪。
虽然她的语气是那么的愉悦自然,听在他耳里却有种挑衅的意味——你确定只做一道就能抓住我的胃口?这就是她话中的意思。
“丝儿没有呀。”水灵灵的眼儿眨巴,她不慌不忙地否认。
武香倒是看了出来,每当她眨眼的时候,代表说出来的话和心里想的完全相反,也就是口是心非。
见他不语,水青丝径自说下去:“总之,百膳抄先让你带回去看,你也好有个底……”
武香打断了她的话,“我拒绝。”
“嗯?什么?”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当初说好是一道菜换,就是一道。”武香不卑不亢地拒绝她。
“这么说要当没这回事了?”水青丝语气里有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唉,她还以为这个男人不一样。
毕竟提出用一道料理来换她的发的是他,就算他输不起,也别在什么都还没开始前便俯首称臣呀!
“不是。”他又拒绝。
“那么就是答应我的条件了?”
“不是。”
“不然呢?”这不要那也不要,她都被弄胡涂了。
“我在想。”武香攒起眉,思索着一个两人都接受的好法子。
这男人!她实在摸不透。
“所以今天不煮了?差不多是晚膳时辰了。”水青丝示意他时间不早,要怎么做也该下个决定。
约莫午膳过后他便出现在这里,到现在斜阳西下,也差不多了吧。
武香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耗去了半天的时间。
他来了这么久吗?总觉得自己才刚踏进艳三别院,和她说了第一句话……跟她在一起时间似乎过得很快。
“你……”武香正要说话,一名丫鬟闯进了两人之间。
“三当家。”训练有素的丫鬟先向两人行礼。“吃药的时间到了。”
水青丝眉蹙春山,显然不乐见那苦口的汤药。
“搁着吧,晚膳后再喝。”
“那么奴婢先拿去温着,待三当家用膳完毕再端上来,可好?”
“嗯。”
水青丝两三句话打发了丫鬟,跟着迎上武香充满疑惑的表情。
“你病了?”
“我瞧上来像是个病人吗?”她打趣地反问。
就是不像他才问。
“没见过像你这般有精神的病人。”还可以在池边泡脚,身旁四周放着各式各样的甜品甜汤,哪来这么能吃能玩的病人?
“那就是啦,我没病。”水青丝不想多说,云淡风轻的带过。“今日留下来用膳吧。”
她很明显在逃避问题,武香本想追问,最后还是放弃了。
“你想吃什么?”这是他今日第二度这么问。
“你要煮?”由他这个总御厨来下厨自然是不错,但是……
“今天煮的不算。”他也不是什么小心眼的人,何况用她不想吃的料理来换,他的自尊也不允许。
“喔,所以今日是免费奉送啰?”
武香觑了她一眼,“膳房在哪儿?”
甜甜的笑漾在唇畔,犹如她用脚画出来的水纹,逐渐扩大。
“我带你去。”
第3章(1)
以食为重,曰贪食。
人人都知道艳府水三当家贪食。
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水青丝要吃什么山珍海味,珍馐美馔没有?偏偏她吃腻了那些大鱼大肉后开始往市井发展,各式各样地道的小吃,各地不同的佳肴,她几乎可以说是没有遗漏的,更甚的是,她还亲手抄写了一本百膳抄,记录下她所吃过的各种料理。
“这百膳抄,虽名为百膳抄,事实上早超过一百道菜。”水青丝绝丽的娇颜带着兴奋,跟在武香身旁探头探脑的。
艳城有膳房,不过在所有当家各自的别院里备有膳房的仅有艳三别院,此刻武香正站在砧板前切着上等的猪肉,另一头的灶上摆着一个大铁盘。
这铁盘不属于她的膳房,而是武香背来的,只是他的身形太过庞大高壮,她才没发现他背着的器具。
除了铁盘外,他还背来一个大锅子,一把大刀,一排包着皮革的菜刀,三个盘子,七个碗,九个小瓶子和两个装着酱油的坛子。
总之,他身上一堆瓶瓶罐罐全和做菜料理有关,却有办法令人误会他是山贼头子。
“我想也是。”
闻言,水青丝斜觑了他一眼,“你知道?”
“别人不提,以艳府水家的财势你要吃什么都不是难事吧。”谁人不知她艳府水家响亮天下的名气。
敢情他这话是在暗讽她只会好吃懒做,是个啥也不会的千金小姐?
“盐。”见她挡住自己的路,武香指指瓶身贴着“盐”字条的瓶子,要她递过来。
咽下到了嘴边的反驳,她回过身去寻找他要的盐。
“喏。”
武香接过后直接加进铁盘里正热炒的猪肉片上,霎时香味更加浓郁了些。
水青丝几乎未曾在如此接近厨子的距离看人做菜,更别提帮上忙了,此刻亲眼看到自己递出去的盐被加进铁盘内调味,一股成就感油然而生,往常她总是吃,从未亲自下厨过,瞬间让她大为兴奋了起来。
“还需要什么吗?”
武香从她脸上的神情窥知一二,“酱油。”
像个乖巧听话的孩子,她迅速准确的抓起酱油交给他。
滋!
酱油一倒下热气腾腾的铁盘,立刻发出诱人味蕾的滋滋声响,更让她的口水直流。
“好了吗?”浓郁的香味刺激着唾液的分泌,贪食的水青丝小小的头颅不断往铁盘靠近,一不小心就可能一头跌近铁盘里。
“站旁边去。”武香见了立即驱赶她。
“嗯。”水青丝颔首答应却仍杵在原位,同时更向铁盘靠去。试试在百度搜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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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站、旁、边、去!”他白了她一眼,“很难?”
一股热力在她身侧发烫着,猛一回首就见他站得离自己很近,无论怎么移动两人都会有肢体上的碰触。
“是不算难事——”才怪!
属于他的温度比炉灶里的火还要热烫,即使隔着衣裳都能感觉到,向来大方不怕生的水青丝也不免扭捏了起来。
突地,后颈一道拉力把她整个人往上提——
“走开。”久不见她移动,武香也不多废话,径自伸手将她整个人提起,当她是个包袱随手放在不会碍事的地方。
“你怎么……”还来不及抗议,她已经被丢出膳房。
他就这样把她给扔出来了?
水青丝站在膳房的门口,哭笑不得地看着武香高大的背影。
“这还是我第一次被人用丢的……”这男人若非不懂得怜香惜玉,就是对她没有感觉。
怎么会呢?无论是哪一种情形都不可能发生在她身上呀!
男人看到她,再不知情识趣也愿意替她摘星星、捞月亮,更别提是对她没感觉了。
这男人真的很奇怪。
“不要再踏进来。”
“哼!”缩回被发现的脚,水青丝轻哼了声,只得乖乖站在膳房门口盯着武香忙碌的身影,怀疑他背后是不是有长眼睛,否则怎么知道她偷偷靠近。
但她不得不承认,他的技巧实在纯熟。
汗水挥洒着,顺着他因为长年烧菜举锅练出的结实臂膀流下,水青丝目不转睛的盯着,完全忘了移开眼。
武香的动作行云流水般顺畅,虽说是厨师做菜,却更像随着音乐起舞的舞伎。
“为何拿头发当义卖品?”武香突然这么问。
“嗄?”猛被拉回神,水青丝暗斥自己失神,“你说什么?”
武香睨了她一眼,“头发。”
女人合该视头发为自己的第二生命,只有她如此随兴的就把自己的头发给拿出来卖……不,还不是卖,是交换!
水青丝耸耸肩,“横竖头发会再长出来,有差别吗?”
“你是女人。”武香蹙起眉,语气是满满的不赞同。
“所以?”她仰起天真的小脸反问。
咚!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该如此随意贱价出卖。”菜刀重重剁下鱼头,气势十足,像在教训她。
“那么何时才应该?”她一脸受教,偏偏又提出更令人火大的问题。
利落的处理着鱼身挑刺去骨,武香沉默了一会儿,半晌后才吐出两个字:“成亲。”
“啥?”她有没有听错?
“等你成亲,你的发只能交给未来的丈夫。”他认真的解释着,像个父亲教导女儿般。
“你是说……发妻?”
将剔除的鱼骨放进铁锅里熬汤,武香那双锐利的眼闪烁着再认真不过的眼神。
水青丝先是一阵错愕,接着忍不住失笑出声。
武香瞅着她,随后摇摇头当她是个不受教的孩子,继续处理其它食材。
揩了揩溢出眼角的泪水,她好不容易克制笑意。“我大姊常说在艳府水家就属我最讲究吃。”
武香静静地不发一语,等她把话说完。
“也许就是吃得太好,我的头发长的速度很快,及笄之后每年要修剪一次,免得走路的时候会踩到。”
每年皆由艳城的师父替她执剪修剪头发,不说外人了,连丫鬟奴仆亦鲜少有人知道。
武香顿了顿,凶狠的面容闪过复杂的神色。
“剪下来的发呢?”
“秘、密。”她故意卖关子。
又是一记白眼。
“端上桌去。”武香顺手把装进盘子里、冒着腾腾热气的菜递给她。
水青丝愣了愣,“你叫我端?”
“不然这里还有别人吗?”
“也是。”她四处张望着。
“找什么?”这女人问题可真多。
“盘子很烫,总得找个东西来包。”看那热气直冒的料理,香是很香,可不表示她会贪吃到忘了那有多烫。
武香找来一只托盘将盘子搁在上头,“拿去。”如此一来便行得通了吧!
孰料,水青丝才接过托盘——
劈哩啪啦!
精致的托盘连同料理跌满地。
糟糕!
武香迅速回过头,就见她的手还维持拿着托盘的姿势,愣愣地看着散落一地的菜和碎片。
“我想托盘太重了。”视线在他的脸和地上的惨样来回看了看,她严肃的分析东西落地的原因。
她真的没想到那只托盘会这么重,又或者是她没拿好?
“烫伤了吗?”怎料,他看也没看地上浪费掉的佳肴,最先关心的是她。
“呃……没有……”水青丝摇摇螓首,小心翼翼地瞄了落在地上的菜肴,“你不骂我?”
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武香只是再度驱赶她,“站远一点去。”跟着他开始处理散落一地的食物及盘子的碎片。
“对不起。”扭着手,她局促不安地道歉。
一道香气四溢,还没尝就教她口水直流的佳肴就这么被浪费了,她实在感到很抱歉。
只是看到他跪在地上处理那些菜及盘子碎片的瞬间,她有点不确定是为没吃到而可惜,还是对辜负了他的努力而感到愧疚。
“洒了就洒了,再做就好。”
洒了就洒了,再做就好……
不知为何,她觉得这句话很是耳熟。
虽然她肯定自己没见过他,却又觉得他的眼神、说的话、动作和那道伟岸的背影,在在让她有种熟悉的感觉。
“唔……”水青丝发出思索的沉吟。
“怎么了?”听见她细小的呻吟声,武香抬头发现她揪着眉心。
“不,没什么。”她摇摇头,眼角余光一瞥,正好看见他露出衣襟的红色锦囊,“你衣服里的是什么东西?”
武香低头往下一看——
“你看到了?”大掌倏地掩盖住胸口,他的口气有些仓皇。
“很明显呀。”在一身藏青色的衣袍相衬之下,那个锦囊红得发亮。“不能看吗?”如果不能看他就要藏好呀。
武香死瞪着她,抿唇不语。
他的脸似乎……有点红?
黝黑的面颊令她看不清楚,于是她靠近了一些。
“是不能告人的东西?银两?传家之宝?毒药?还是独家配方?”每说一句猜测,水青丝就靠近一点,娇小的人儿竟把高出她许多,骁勇猛壮的武香给逼到膳房的角落。
“别过来!”
被逼急了,武香一手按住胸口不肯让她探知锦囊内的东西,另一手一挥——
“噢!”手不能举、肩不能挑的水青丝哪禁得起武香这么一挥?她整个人往后退了几步,重心一个不稳,眼看就要倒进热油沸腾的大锅中。
完了!她要摔倒了!
水青丝感觉到背后一阵热气,又收不住势,慌乱中只得闭上眼睛等待。
“糟!”低咒了声,武香顾不得将锦囊塞回衣襟里,身躯向前,赶在千钧一发之际,长臂勾住纤细的柳腰往前一带——
匡啷!
油锅翻倒,洒出一片金黄发亮的热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