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京红颜记-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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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氏把人请进来,其她人也不能多说,红颜鹤代兴只能寸步不离,生怕章氏又出什么幺蛾子。章子聪看着孙儿们一派紧张的样子,干枯的眼中闪出一抹亮光——那是英雄又有用武之地的兴奋——他得为自家女儿做些什么。
☆、第六十二章 立誓言紫苏于飞
看着明朗和章氏在前头走,大章氏翻了一个白眼。
之前在家做小姐时便在心里跟嫡母生的妹妹积累着怨恨,就因为她们是嫡出,自己长期都过着不得志的生活,明明自己也不输她们。她什么都没有,凭什么这两个妹妹一个两个的命好得很?她巴不得她们更落魄,只要能让自己心里平衡。
红颜撅着嘴,使劲揪着手里的手绢。
虽然自己也不喜欢爹爹,但看见母亲和别的男人走在一起,还是万分不情愿。
明朗手里提着灯,照着章氏脚下的路。
当年放弃了,现在不可能重新坚持。但任家不能没有男人,她也不能没有依靠——尽管这个依靠不理想。想来,他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来弥补一些遗憾吧!
章氏显得很激动,明亮的眼眸就像当年雪下她举着灯、站在窗前笑言:“天下之景,唯夜雪独美。”的天真,就她一句话,他爱上了冬夜的雪,也让那个费劲心思想讨好自己的女人在雪夜起舞,感染了风寒,最后撒手人寰。
“夫君真能获赦?”章氏很是急切。
一日夫妻百日恩,恩爱不在情义还在。该尽的义务她还是会尽。
明朗点点头:“是,只要有证据那三条人命非任府所为,便能酌情减刑,届时我从中斡旋,任老爷必能重获自由。”
章氏娥眉轻皱:“去哪弄证据去?罢了,自己招那些不三不四的女子进来,便自己去吃那恶果。我是不愿意再搭理他了。”
明朗知道,她说是这么说,心里一定不这么想,她最喜欢口是心非。
明朗停下脚步:“你只管放心,且去准备着,过几****便放他出来。”
“可真?”章氏的眼睛亮得如同旷野的星辰。
明朗点头。
几日之前,自己派出的人在远离临安的州县里找到了厉雅璜,经历过生死之灾的她如今已成为山下猎户的妻子,日子过得也还算平润。原本看她过得舒心,还以为要用强才能让她来临安呢,没曾想她倒是愿意来作证,只为帮助自己扳倒周扬和常优、为己报仇——平素不注意修行,不顾情分,到时候仍是情分最伤人——这倒也省事,贪墨、草菅人命加上诬赖朝廷命官,周扬是保不住了;常优的话,自己让他去琼州应该还是能的,只要自己在,常优这辈子就别想再回来了,琼州苦难,但愿他能撑久一点,也不枉他平素给自己使的这些绊子。这种铲除异己又帮助太子扫清障碍的事,何乐而不为?
章氏屈膝对他行万福:“若是夫君得出,必登门重谢,万望不弃。”
明朗虚扶一把,笑道:“师父对我有知遇之恩,我早已将他奉为异姓父亲,为自己家里办事自然无妨。”
明朗又跟章氏聊了一些家常便告辞离去,章子聪追上去,送了明朗一幅字帖,是自己最近新临摹的颜真卿。明朗打开看了,由衷叹道:“师父之字丝毫不比颜体逊色,若是写出一两幅拿去坊间售卖,必能热销。”
章子聪并无太多被夸赞的欢喜,他宦海沉浮数十年,什么话未曾听说过?这点子夸赞还入不了他的眼。章子聪敛着眼皮:“当年你和璃儿之事我都知道。”
明朗一愣,旋即笑了:“徒儿与三小姐无事。”
章子聪不想拆穿明朗的谎言:“若非你心里有琬儿,璃儿怎会性情大变、和那个不入流的王平私定终身?之后还唆使潇儿跟大丫头作对?”
明朗见瞒不住了,也不赘言:“所以师父想教徒儿什么?”
章子聪十分严肃:“我不管你帮任家的目的是什么,但既然当初未能坚持,如今便别多叨扰了。”
明朗似乎听见什么特别好笑之事一般,哈哈大笑:“师父,听你一席话,我反而很想放弃初衷、去问问二小姐的心呢。”
章子聪被气得一口气没呛上来、狠狠地咳嗽着。明朗忙上前抚着他的背,口气恢复一派温和:“师父,徒儿是你自小看大的,您想到的,徒儿能不想到吗?我与二小姐,只能叹一声无缘。”
章子聪缓过来,有些愧色。
明朗可不比他的女婿还有那个什么劳什子便宜儿子好多了?他还这般对他。但只要关于他的女儿,得罪人也没什么。
明朗见他无事且无话可说,便真正地走了。
长夜漫漫,更深寒重。
凤卫站在澜华轩顶层看着满湖雪,手指翻飞,算着时日。
才几月份便大雪纷飞,他担心十一月初九那日天气不好、影响成亲啊。
唉,自从古知梅走后,他连个能商量之人都无有。宋璨给他吱过声儿、会尽量让皇上的死讯拖到他成亲之后,他得抓紧才行。还是明日便去下彩礼定聘,越早确定越好。
一袭浓郁的馨香扑入凤卫的鼻腔,凤卫皱起眉。自从习惯了红颜喜欢的淡雅的菊香,如今再嗅浓重的味道已然很不习惯:“夜深不睡,紫苏姑娘何故夜游?莫非是诗兴大发,想借月吟诗?”
凤卫转身看她:“今日不宜。”
紫苏一笑,无限风情,却也说不出的落寞:“只是睡不着,出来让自己凉一凉,没想到遇见了一个一模一样的。不过奴是心里疼,公子欢喜着吧。”
凤卫的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古井无波的眼眸中出现粼粼波光:“你很聪明。”
紫苏一笑,无限凄苦:“男子大抵不爱女子的聪颖。”
凤卫叹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世人偏爱如此。与其把心思花在一个无缘薄幸之人,何不为自己将来打算?”
紫苏望着他,眼中尽是挑衅:“若是任小姐如此,你可会劝她?”
凤卫一笑,提及她的名字,他都无限宠溺:“此人甚无情,不消我劝,已然先算计了。”
紫苏追问:“此女绝非善类,你为何如此执着?”
凤卫仰头看无尽苍穹:“世人皆说我不羁,半生荏苒,今生凡尘几度,遇见她我已然无力再去寻找她人了,好也好,坏也罢,是她便是她,执着又何妨?”
紫苏眼里氤氲着泪水,语气有些怅然:“真羡慕任小姐,她该是几多波折却仍然无忧的帝京红颜了。”
凤卫偏头看她,突然嗤笑:“你和知梅真像,都毁在一个‘情’字上,由此看,女子还是无情些好,免得‘不能羞’。”
紫苏亦笑:“可不是‘纵被无情弃’么?”
凤卫有些尴尬,他可没有讽刺紫苏被抛弃的意思。
紫苏一笑。
若非自己心有所属,恐怕也被这外表高冷内里呆萌的林公子勾了心罢?
紫苏回身而走:“你就继续喜欢你的无情,我做我的多情。不过公子说的为自己打算,奴觉得甚是有理。若哪日奴飞黄腾达,必免了公子的礼数。”
凤卫飞了一个白眼:“等你做到,我已然子子孙孙千万代。”
紫苏笑而不语,自顾自回去。
凤卫将衣服裹紧了些,望着手上的红豆串,继续他的无限相思。
☆、第六十三章 双喜临门
凤卫一大早便让于痕西来说要下聘,着实把红颜吓了一跳。想着没几日便要出嫁,因此也不甚在意,任家家境败落,他没有悔婚已然很好,红颜也没有大要求,只求一生不相负,就算不能恩爱,起码和父母一样外表上看起来很好,风雨能共同面对。只是红颜未曾料到凤卫竟然抬来了足够塞满一整条街的聘礼,还沿路放鞭炮,惹得所有人都知道他林凤卫要来陋巷之中向她下聘。
红颜罕见地害羞起来,躲在房中不肯见人。代兴出面跟林凤卫客套着,顺便收下了聘礼、商榷嫁娶事宜。
小眉捧着一个锦盒,笑吟吟地走进来。
无暇笑道:“你看你,见了于痕西便乐得什么似的。”
小眉啐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思嫁呢,我这是要献宝贝给小姐。”
无暇揶揄着:“嗯,从人于痕西手里接过来的,可不是无价之宝吗?”
小眉瞪了她一眼:“我先跟小姐禀告,回来再把你的嘴撕烂。”
无暇吐吐舌头。
哎哟,她好怕哦~
小眉将锦盒放在安心画莲花安神的红颜面前:“此乃公子特地吩咐奴婢给您的,让您到时候放在最前头,曰为‘贵妃添妆’。”
红颜瞄了一眼锦盒中那一对玉如意,端的是价值连城、做工精美,光一条穗子便是天下第一绣娘的产品,这种东西,若真想给她添妆,何必由着男方送来,必是凤卫把自己的体己拿来给她做体面。若是换做别人,红颜早让小眉还回去了,她就算再不济,也不需要别人的怜悯。但是她与凤卫算是了解,知道他这一派作为纯属好意,恐怕突然来这么一下,还是因为贵妃跟他说了什么——不外乎退婚之类的言论——所以他故意气贵妃的。红颜本身便倔强,贵妃看不起她,她还不高兴呢!有人跟她同仇敌忾,她又何乐而不为?
红颜虽然爱财,但对于这种让她堵心的财,她还是不喜欢的——红颜略略点点头,便继续点墨挥毫:“收起来罢,出阁那日便按林公子说的办。”
小眉照办,事后果然去扑无暇折腾她,无暇和小眉滚作一块,惹得玉颜拍手大笑,还拉着元豪下注,看谁输谁赢,赌注便是元豪身上的半块玉珏和玉颜身上的银镯子。玉颜看那玉珏形状独特,惦记甚久,元豪是被逼无奈,玉颜身上又实在没有什么好下注,只好勉强用银镯子顶。
小眉和无暇打了半晌,终究无暇文静惯了,撒泼不过小眉,让她摁在地下狠狠拧了几把腮。因为元豪赌小眉,所以玉颜不情不愿地将银镯子褪下给他,这银镯子从小跟她,玉颜很是不舍,便凶巴巴地指着元豪:“给小姨我好生保管,若是差了一毫我都跟你没完!这东西我日后必定要回来的。”
元豪又委屈又无语:“愿赌服输,给我了就是我的,还宣誓什么属权呢。小姨也忒刁蛮。”
玉颜当即挽起袖子要拧他耳朵:“你这个小崽子,怎么跟小姨说话?”
元豪因着习武,身体康健,身手也灵敏,竟然几下溜得没影。玉颜倔脾气上来,提着裙子在后头一路狂追,两个人竟然在院子里追逐了一天!
章氏乐不可支:“幸而是在这小天地里,若是在原先的宅子,几天几夜才能停下呢?”
红颜脸色有些黯然。
曾经花团锦簇的烈火烹油之家,如今落魄到几家挤在一个小院子里喝粥吃糠菜果腹,想着也是心酸。纵然大喜之日将近,却不该出嫁,否则家里就靠代兴一个人,太辛苦了。
好半日凤卫叨完了,却没有想走的意思,只顾东张西望。
代兴看出他的意图,笑道:“林公子莫急,聘礼都下了,以后有的是时日看。反而是我家,日后可无有多少见姐姐的机会,且放姐姐再叙几回天伦之乐罢。”
凤卫的耳根子红了个透。
真是······现在连小孩子都敢当众调笑他,他越来越没有威严了。都是红颜教出来的,跟她一个德性。
凤卫自己尴尬,也不多说,又嘱咐几句成亲事宜便告辞离去,走的速度那个快,不知道的还以为身后有狗追他。
痕西见自家主子又吃瘪,又因着今日小眉跟他说话和颜悦色,高兴得什么似的,竟然在后头蹦蹦跳跳。这便惹得凤卫很是不爽,回头抬脚便往痕西身上招呼,痕西一个不留神被他踹了好几下。凤卫这才解气,昂首阔步地走了。
痕西十分无语。
要不是这是自己主子,自己还欠他一条命,按照他在江湖上的暴脾气,分分钟卸了他的猪蹄!
晚上因着红颜要出阁,章氏高兴,特地吩咐:“阿赤,把我箱底的那条鎏金鸡心项链拿去酒楼换几样肉来,三月不知肉味,该因着喜事补补。”
红颜立马反对:“娘,过几日成亲还有的花,何必浪费在几碗肉上?何况这项链是爹爹送你的生辰贺礼,委实不必为我浪费。”
章氏瞪了红颜一眼:“给你花的怎么叫浪费?真不会说话。大喜吃肉应当的。再者,这条项链也不止我有,当年那个什么水姨娘不是也有?就连阿绿也有。”
阿绿在任家倒台之后便拿着银子带着娘不知去哪里了,只说要过自己的生活,倒是阿橙说要终身侍奉任家,因此还留着,每日的饭食便是出自她手。
章氏又唤阿赤:“快去。”
阿赤连忙去了,才刚提了食盒回来便看见一身貂皮大衣的明朗和明芳古父子,上前笑道:“太师好?正巧今日夫人当了项链买了几碗肉,说是小姐要出阁,庆贺庆贺,您真是会挑时辰。”
明芳古垂下睫羽。
她要出嫁了······
明朗哈哈大笑:“你这奴婢嘴讨巧,说喜事,你家估计是双喜临门。”
阿赤有些懵。
明朗让开身子,明芳古连忙去马车里将穿着半旧裥衫的任九隆扶了出来,又给包着头巾、一派村姑打扮的厉雅璜搭了把手。
阿赤看见故人,泪眼婆娑,险些拿不住手里的食盒,嘴唇抖了半日,还是唤了出来:“老爷!”
任九隆十分感慨,一时失志落魄,形形色色的人物都见过了,如今才觉得家人亲切。但这种感动也只是在他落魄时,狗改不了吃、屎,日子一好过,任九隆心又会开始方。
明朗见阿赤方寸已乱,出声提醒到:“该死的奴才,还不进去,肉凉了看你主子怎么罚你。”
阿赤连忙擦干眼泪,飞进去回禀。明氏父子在任九隆的带领下,领着有些尴尬和忐忑的厉雅璜进了宅子。
☆、第六十四章 轮回
听了阿赤的禀告,任家人都出去迎接。当红颜看见瘦得不成样子的任九隆黑黄着脸,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头上还有碗大的伤疤,她的眼泪便止不住往下掉。代兴更是一下子跪在九隆面前,抱着九隆便开始哭:“爹,孩儿不孝,让您受苦了!”
九隆扶起他,摸着他的头:“好孩子不哭。”
章氏也忍不住酸,但她仍旧笑着招呼着:“老爷归来是喜事,莫要再哭了。太师和公子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