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嗜我如蜜-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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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其实也并不很想知道。
元清濯搬了一面手中的琉璃镜递给他。
姜偃目光下移,正对上镜中的自己,面若霜雪,苍白秀逸,只是,那嘴唇和嘴角……却挂着一大团猩红,像是两瓣被狠遭蹂。躏的娇花,被粗暴地摁了一坨口脂上去。
他看向那个笑容正憨的罪魁。
元清濯轻抚他手背,哈哈大笑,几乎坐倒在地上。
“先生,你刚刚就是这样被我拉着手游街示众的!”
“……”
“反正全梁都的人都知道,国师是公主家的准驸马,迟早要过门儿的!”
姜偃一阵头痛。
他一再地退让,换来的是她步步紧逼。
他的欢喜从未有过她的参与,这一生的劫难,倒都是她。
“公主,地上凉。”
他沉默良久,最终还是选择握住她手,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元清濯受宠若惊,眼角眉梢都藏不住喜悦。一蹦起身,她扶着姜偃的椅,矮身凑近而去,于近在咫尺间,温声说道:“姜郎,我会一辈子待你好,相信我。”
他抵在圈椅扶手上教公主压住的手,蓦然一阵颤,紧绷得指骨凸出,犹如利刃出鞘。
元清濯虽然有些意外,但也没有多想,说了声“走了”,人便大袖一甩,转身步出了门。
门阖上,风雨凄凄,俱挡在暖室之外。
姜偃的呼吸略急促,犹如梦魇重临,直扼咽喉,迫他无法喘息,难以平复下来。
屋内无声,天色也渐渐晦暗。
镜荧冲入寝堂,身上冒着雨淋湿了大片,见屋内火也烧上了,先生正搭着暖裘在书案边写着什么,公主看样子走了很久了,他长长地呼了口气。
“先生。”他走了过去。
姜偃停笔,将写好的信装入信封,以蜡封口,递给镜荧。
“你冒雨跑一趟文府,告知文庚寅,他若恤命,便按我信上所说的去做。莫好大喜功,可保无虞。”
第24章 三年前,公主府上来了个 * ……
风雨如晦; 鸡鸣不已。
从文府递回来消息,状元文庚寅诚挚相邀国师于一介亭会面。
姜偃神色不动,执笔的手缓慢地放了下来:“他可知,一旦我们私下会面教人查知; 后续出了事; 便是难以洗脱的嫌疑。”
“知道; 文大人是想设宴招待国师大人; 谢当日婚宴上免于令他难堪的恩情。”镜荧代为传话道。
那显国公看不起文庚寅这个女婿; 当日在婚宴上饮醉了酒,把心窝子话掏了出来,当着满堂宾客对女婿咄咄逼人; 令文庚寅极为难堪。
姜偃与世无争; 于凡夫俗子的婚姻情爱漠不关心; 只是约莫觉得刺耳; 待显国公敬酒之际,便飘然拂袖离席。
在场的; 姜偃地位名望是极高,又是不世出的人物,自然是焦点。众人的眼睛都跟着他离了席; 那显国公也仿佛刹那醒了酒; 急忙追了上去,众人便再也无暇顾及文庚寅的难堪,纷纷劝起酒来; 给了一个台阶令他下来了。
“回个口信; 明日我必应约而至。”
次日,长公主定是睡晚了没能起来,姜偃已从听泉府登车离去。
一介亭碧雨泷泷; 两畔围绕的葱绿的湖水漪澜轻拂,野渡无人,舟楫自横。
亭中有美酒点心,均是夫人亲手备下的。
国师于他有两恩,一是新婚宴解围之恩,二则是,今次的一番警醒。一如醍醐灌顶,陛下的圣旨诏书还未下达,但文庚寅清楚自己的脾性,一旦陛下旨意下来,他这个被闲置了大半年的状元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不再被别人嘲讽“软饭硬吃”,得到这个机会,定会感恩戴德地接旨。
多亏了国师的提点。
“在下不善饮酒,便以茶代酒,谢过国师大人的恩情。”
姜偃看了眼他手里的茶,一言不发。
杯酒尽,姜偃道:“文大人误会了,我于你无恩,素日也不关心他人命格仕途。你并不需要谢我。”
文庚寅是聪明人,脑子活泛,全梁都传得有鼻子有眼的事,他不会不知。何况上次在海客洲也是亲眼所见。
这定是公主背后关照过了。
文庚寅又取了一盏茶,遥遥敬了公主。
他表示,无论国师是因何而决议提点他,他都感激不尽,书信已烧毁,他一定会按照国师的建议去推脱了榷茶使的职位。
筵席罢,开权将先生的轮椅推出一介亭,天脉脉昏黄,彤云摇雨,淅淅沥沥、淋淋漓漓地浇在碧色的潭水中。
姜偃特制的轮椅,椅背上有一机括,可以弹出黑伞,既可遮阳,又能避雨。
文庚寅目送着主仆二人于雨里缓慢离去。
上车之后,镜荧将厚重的鸦青大氅替先生搭在腿上,问:“先生,陛下若是知道了,只怕会龙颜不悦。”
听泉府独立于朝政之外,如今先生赴了文庚寅的邀约,已经算是僭越了。小皇帝人虽小,心思却极重,并不像个少年,先生还是不能盲目乐观。
姜偃淡声道:“走吧。” *
镜荧微愣,见他不听劝,随即也摇摇头表示无奈。
马车行经朱雀桥,这一次,一个妙龄妇人停在桥上,大红的织锦银霞纹斗篷极是打眼,不可能不注意到。
她撑一柄彩绘桃花的油纸伞,细雨里款款回眸,面颊丰腴,下巴稍尖,眉梢带几分冷艳。
镜荧将马车停在桥边,不回头地对先生道:“先生,是信陵夫人,她将我们的车堵住了。”
姜偃面色不动,冷漠地道:“下车。”
镜荧听先生说要下车,似乎是要与信陵夫人谈话,他连忙跳了下去,将轮椅也搬下来。
正要搀扶先生下车,姜偃却道不必。
镜荧吃惊:“先生?”
姜偃伸足点地,另取了一柄素油纸面的长伞,撑开伞竹骨,步入细雨溟濛里。
朝着朱雀桥一步一步拾级而上,镜荧停在原地,着实忧心先生的腿。
在这样的天气里,先生现在想必承受的是钻心之痛吧。
姜偃的脚步缓慢且坚定,不疾不徐。
不到桥中央,姜偃便停住了。
戚兰若也不等了,她撑着红伞步态款款如扶风之柳迈了下来。
“国师大人。”
她停在姜偃跟前,稍稍撂开伞檐。
不知在雨里停了多久,她发际的碎绒毛上凝了粒粒水珠。
姜偃冷声:“有事?”
既然等了这么久,那定是有备而来。或许也知道,他今日在一介亭见了谁。
但姜偃算得出,面前的信陵夫人具有眼界与思维上的局限,她不会干涉朝政的事,多半是为了公主。
果不其然。
戚兰若福了福身子,道:“奴家是有一件大事,关于敬武长公主殿下,怕国师被蒙在鼓中,特来相告。”
姜偃的唇抿成一线,脸色冷淡至极。
戚兰若又福了福:“敢问国师,长公主可曾对先生说,过往一切,她清清白白?”
顿了顿,不待姜偃回话,她幽幽叹道:“公主不该骗你的。她身份尊贵,就算是婚前不慎失贞,大约,也影响不了什么,只是奴家以为,公主既然对国师大人如此上心,如此属意,那就实在不该欺骗国师大人。”
姜偃抬眸,语气森冷:“你何意?”
见他这副情态,像是还不知道,戚兰若心底的把握更大了几分:“长公主原来府上有一个老管家,老管家为人最是古板严苛,京城驰名,本就是太皇太后觉得牢靠,能管束公主而派去监督她的。公主和老管家一向合不来,但为了太皇太后不敢把事情闹大,只得互相忍着。那老管家在长公主出征北胡之后,便自觉没有待下去的价值,早就告老还乡了,前不久,正好让我在邱邑碰见。”
姜偃的面上犹如罩了一层严霜。
细雨从他单薄的衣衫的经纬渗透入,不知不觉,已是骨骼冰冷,肌肤寒彻。
戚兰若嫣然一笑,宛如春蕾绽放。
“国师,你可知,那老管家对我说了什么?”
她伸手替自己拢了一下衣衫。
“公主殿下自诩是清清白白,可是那老管 * 家同奴家说的,却远不是这样。三年前,敬武长公主府上,来了一个姓苏的少年。”
姜偃侧目,脸色依旧冷淡,只是眸中多了几分不耐之色。
戚兰若便心道国师果然不知,这是在催促自己不得卖关子,快速说完。
她挺起了胸脯,道:“公主明明是侮辱了苏姓少年,当时公主府不少仆人都听得真切,事后,公主抛下他独自一人打马出城,投向西北军中,对那可怜的少年不管不顾,老管家欲留他下来,但是他不堪受辱,便逃了,不知所踪。”
姜偃握住素面的长柄伞的五指微微泛白。
他冷冷道:“信陵夫人,姜偃不好打听旁人的私密。”
今日戚兰若特意在朱雀桥等他,看来想说的只有这一件。
姜偃亦不耐烦听,转身欲抬步下桥。
戚兰若在身后唤住他:“国师!莫非你真的对长公主用了情,不敢听我说完吗?”
姜偃脚步一顿。
戚兰若厉声道:“我是怕你受到蒙蔽!元清濯从来就不像她口中说的那般单纯,国师,你若一味信任她,只会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试想那个姓苏的少年,覆辙犹在,献出一切最后还是被弃如敝屣,公主她一心只有西北的事业,对男人根本不上心,她想要的,只是她的玩物罢了!”
姜偃背身朝她:“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公主的为人。”
他的声音叫细雨模糊得听不出情绪。
可是戚兰若不甘心:“难道元清濯早就与人有染,你也不在乎么。国师,当初我也是……”
一腔真心地对你啊。
她凭什么会输给如此不堪的元清濯?国师为何不像拒绝她一样挫伤元清濯?
为什么?
姜偃仿佛轻嗤了一声:“你凭何认为我会在意姓苏的那人。”
“你……”
戚兰若惊呆了。
不在意吗?真的有男人会不在意这个?
不,她不信!
戚兰若追上两步。
姜偃转身,伞下只露出半截光洁若瓷的下巴,线条坚毅,透出一种不容于世的冷冽与凛然。
戚兰若又怔怔地定住了。
姜偃稍抬纸伞,直至完全露出面容,清癯俊美的脸上挂着几点细腻的水珠,仿佛为他蒙上了一层看不破的轻雾。
“信陵夫人,”他道,“谢你警醒,但你所说一切,与我毫无足轻重。长公主是护国敬武长公主,先帝唯一的嫡女,身份尊崇,盼夫人日后谨言慎行,勿祸从口出,算是姜偃警醒夫人,一个回礼。”
他复又压低伞檐,撑着伞独自朝雨帘之下走去。
比方才上桥之时行得更慢了,等镜荧接到先生时,发觉他脸色已近惨白,不觉懊恼:“今日真拼死也该拉住先生的,早知道……”
这个信陵夫人就像是阴魂不散,走哪跟哪儿。
以前她缠着先生时,也做过无数出格的举动,最不要脸的,就是去求陛下赐婚。这不是强买强卖的勾当么,这就是逼婚!
相比之下,公主都和煦多了,起码先生要是不乐意, * 她也不会硬来。
镜荧扶姜偃上车,将轮椅收好横在马车上,收拾好一切,驾车离去。
戚兰若目望着姜偃的车马消失在了远处烟雨之中,脸色凄迷。
今日之前,她几乎真的不能想象,会有男人不介意这个。哪怕姜偃没有兔死狐悲之叹,至少也应该在意元清濯早已失身他人,不是完璧。
看模样他分明是信了她的话,可他却好像完全都不在意!
细雨随着一阵一阵的料峭春风拂到身上,她浑身激灵,齿关打颤。
又一道疾风迎面吹来,戚兰若手中的纸伞吹落在地……
第25章 大雁,通常是下聘之礼。……
细雨如幕; 挥挥洒洒,整座听泉府都被笼罩在无边朦胧烟雨之中,宛如杏花江南。绿树丹阙高低冥迷,起伏有致; 都于绵绵密雨中盘虬静默着。
镜荧扶先生上楼; 打起倒悬的竹簟; 步入里间。
昏昏暗暗的屋内; 一阵劲风一扑; 烛火瞬间熄灭,镜荧惊怔,因为临出门前根本没有点过烛; 就算有也早该灭了。
他惊讶不定; 仔细一瞧; 只见那暗室内光影极晦; 几乎不辨什么影儿,但还是清清楚楚地看见; 里头一道冷凝端坐的身影,周身仿佛结着一层冰。
姜偃将他臂膀推了一把。
“是公主,你下去吧。”
镜荧松了口气; 点点头; 转身撑开退下去了。
公主在那方书案后,长臂交叠,坐得是前所未有的端庄; 一眼横了过来; 眼波幽怨冰冷。
身前的书案上静静躺着一条白玉勾带,色若羊脂,几乎是这片暗色里唯一的亮眼之物。
姜偃见她脸色不好; 便知是动了气,自己并未觉得有什么,待要伸足迈入门槛,膝骨一阵激烈的钝痛刺激着他,趔趄了下,扶住了门框。
元清濯也终于忍耐不住了,万丈怒火迫不得已压下去,无可奈何地吐了口气,起身过来扶他。
一扶住姜偃臂膀,那番埋怨责怪的话便一股子倒出:“下着雨不好好在家里呆着,你跑出去作甚么啊?不知道腿脚不好一到阴雨天就疼?”
摸了摸,他衣袖全是湿的,元清濯怔住,姜偃的乌发、脸、耳朵、脖颈,都布满了细粒水珠。她一时心疼得要命起来,恨不得一拳头砸晕了这不听话的男人。
姜偃心中想到的却是,倘若告诉公主,回来途中因为遇到了信陵夫人而耽搁,她必会更愠恼吧。实在不能多言。
惹怒了公主,对谁都没有好处。
“先去更衣,把身上擦干。”
公主不由分说将他推到净室内,幸好她方才打了一桶热水,余温还在,试了一下,她在桶沿上拍了拍:“过来。”
姜偃就停在屏风边上,不过去。
漆黑幽邃的眸仿佛淬了天山之雪,定定地看着她。
长公主终于想起来四个字:男女有别。
她的面颊可疑地红了红,不自在地咳了两声,埋着头碎步跑出去了。
姜偃拉上了屏风。
里头渐次传来水声,听起来那 * 人拧毛巾都是慢条斯理有节律的,水声便也不轻不重不急不缓。
她扶着书案,凝神细听了片刻。明明也脑袋空空,也没想什么,只是脸颊、耳垂愈来愈红,好似在觊觎着什么一样。
身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