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嗜我如蜜-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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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身体看着纤瘦而单薄,拢在宽大的道袍中时,令她常常怀疑那是不是用一把淬了天山白雪的竹枝般的细骨和一管空气撑起的裳,竟会可怜到这个地步。她信了他手无缚鸡之力,心中对他总是疼爱与偏宠多过于其他,今日才知道他骗她骗得团团转的可恶之处。
姜偃啊……
就算是可恶,可要让她眼里心里只有他一人,他做到了。
如今,算是她作茧自缚。
若无苏嬴的这段插曲,适才她一定已跳出来当众对他示爱了,趁太皇太后金口玉言覆水难收前彻底打消了她要瞎点鸳鸯谱的一切念头。
可是世事难料,她到底还是,负了苏嬴又接着负了姜偃。
“银迢。”
“奴在。”
元清濯回眸吩咐:“先生看着难受,你到后厨命人拿点儿解酒汤给他送去,不必说是我的意思。”
银迢点头,“诺。”
此时千秋节筵席上的人已是各怀心思,均不敢说破。
列于席中的,唯独裴钰春风得意。只是因为得不到公主的回应,频频眼神交流失败后,也难免脸上挂满了沮丧。
岐王的心扑在爱妃身上,见她与长公主相谈,似乎在安慰开解长公主,心中却是不太妙的,这件事与他 * 们无关,何况裴钰是人中龙凤,太皇太后是一片热心肠疼爱孙女,盼望王妃不要涉身进去,以免惹祸上门。
河间王元昭宜亦不盼望元清濯与裴钰结亲,元清濯虽无封地,但三万自清军驻扎西北,振臂一呼,三万魏军云集响应,声势绝不在他河间之下。她若与裴钰联合,裴钰一个异性王侯的风头便足可以盖过他了。
裴家世世代代效忠天子,这一代胶东王裴钰又与皇帝相交莫逆亲若兄弟,他若一朝得势,何以有他河间王立锥之地?
戚兰若也几乎要绞断了素帕。
万万没想到,撇下了国师之后,居然又有胶东王这个冤大头撞上来!
想必裴钰还不知道吧,她就不信,除了姜偃之外,还会有男人不在意自己的女人被人用过!
戚兰若已在命管家暗中留意胶东王府的小厮动向了,她塞了一条素帕过去。
千秋节一过,戚兰若便没有再继续逗留梁都的理由了,家中男人必会派人来催,戚兰若斗不过信陵侯也不想与夫家闹得难看,只能后日一早动身回信陵。但在她回去之前,怎能看见元清濯春风得意?
千秋节宴会进行一半之际,小皇帝宣布欲大赦天下,获得了一致赞誉。
裴钰呛了酒,此际正低头饮茶,小厮来报,偷偷往他怀里塞了东西,裴钰指尖捻了捻,发现是一条帕子,他拧了眉,起身跟随那小厮出去。
临去时回望了眼无事发生的姜偃,嘴角微撇,实在看不破,姜偃对公主有情无情了,居然能在这个时候还稳重到这个地步。
胶东王离席而去了。
在岁郁宫玉阶外梦昙林里等待他的是信陵夫人的管家,胶东王眼力极佳,认出来人之后立即转身欲离,管家叉着手气定神闲地唤住他:“王爷可知苏嬴?”
元清濯与吕归州合谋动了昭明寺旧案卷宗一事,戚兰若也利用手中的消息渠道,查到了。戚兰若便很快反应过来,那个“苏公子”便是苏嬴。
裴钰脚步一停,他面无表情地转身:“你想说什么?”
嗓音神色都极度冷漠。
管家叉手恭恭敬敬鞠躬:“是这样的,也许明日长公主也会告诉王爷关于苏嬴这人,只是此事由公主说来,难免戳人心,我家夫人特来在此之前提点王爷一二,不止我家夫人知道,很多人都知道,敬武长公主三年前招苏嬴为男宠求而不得,与他鸳鸯交颈彻夜……”
裴钰瞳孔巨震,袖袍下双手登即捏成了拳头,“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少年冷目如狼,几乎欲将他生吞活剥。
管家吓得不轻,面如土色,但想到夫人的吩咐,不敢不接着把话说完:“看来王爷是还不知道,长公主早已不是完璧,就连她自己,也因为非常清楚这一点,闹了追求国师这么久,才突然说要放弃。”
裴钰是不知道公主为何突然弃了姜偃,又对他旧情难忘,但,他一双灼灼如狼的 * 眼,却只阴沉逼视着管家:“长公主乃裴某未婚妻,裴某虽是不才,但是谁若辱我妻,便是辱我裴钰,回去告诉你背后的人,若是不怕死的,今后可以随便出去胡言乱语!”
“……”
管家一时被震住了,六神无主。
戚兰若等了半天,才等到管家回来,满心满意以为裴钰会勃然大怒。
事实上,裴钰确实大怒了,他单方面痛殴了管家一场,把给她跑腿的老伙计打得鼻青脸肿,犹如猪头,戚兰若见了都几乎差点儿没有认出,吃惊不已,急令女婢扶他下去治伤。
怎么回事?
惊魂未定间,裴钰回来了。
少年长姿潇洒,风度翩翩地回了自己席位上,仿佛方才只是出去散了个步,哪有半分怒色?
戚兰若攥着酒觞,唇瓣几乎要咬出血,那厢裴钰察觉到她的注视,回以一个友善的目光。
戚兰若气得两颊翻红,偏偏发作不得。
她那个夫君,人老不中用,却时时刻刻恨不得将她拴在裤腰带上,连她成婚一年多了,都才第一次放她归宁。外人看一眼她,她晚间便会被他惩罚,如受凌迟之刑。
她实在很难想象得到,这世上怎么会有如姜偃与裴钰这样的男人。
她元清濯明明已经污浊不堪,他们居然一个个地都趋之若鹜!
姜偃的解酒汤是御厨房的人精心熬制的,到了这会儿终于送来了,元清濯见他似恹恹的,精神倦怠,料想是饮酒过多所致,免不了地要关心他。见解酒汤来了,才舒了口气。
镜荧将御厨房的好意放到先生面前,道:“先生,喝一点解解酒吧?”
他身旁裴钰看了一眼,登时皱眉:“为何满席上人只有姜兄你有,我却居然也没有?”
姜偃亦微微攒眉,没有立即喝。
开权对元清濯怀有极深的敌意,今日筵席上目光就几乎不离元清濯,时不时地瞪她一眼,以发泄自己的不满和憎恶。
在看到元清濯一路盯着那碗汤时,开权明白了,他听了胶东王的话,忍不住阴阳怪气道:“王爷是金枝玉叶的贵人,准驸马,御厨房的人瞎了眼了不知道攀附谁。我家先生酒力奇佳,一斤烧刀亦不在话下,何须解酒汤,王爷若是想要,自己拿去喝了吧!”
镜荧也一时没料到开权今日胆大至斯,忙对他递了几个眼色,开权虽然不服气为先生不平,也只好暗自忍下。
裴钰大笑:“哈哈哈,好极好极!”
说罢取了那大碗,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元清濯眼睁睁看着那解酒汤进了裴钰的肚子,一股火蹭蹭上涌。姓裴的与她多半是八字不合!命里犯煞!
喝完了,裴钰抬臂擦了擦嘴,“说实话,方才装相装了太久,还是借着酒劲打人最爽快。”
姜偃侧目:“胶东王打了谁?”
裴钰正待说,一个在他面前表演寿星公上吊的愚昧蠢货,面前忽然教明晃晃的灯火掷下一片烈烈的艳影,抬眸一看,竟是公主 * 。
裴钰喜上眉梢,唤道:“小满!”
他要起来随她说说话,元清濯看也没看他,双眸紧紧盯着身前毫无反应的人,道:“姜偃。”
裴钰脸上笑容凝滞了。
元清濯碰上姜偃微微抬高的视线,又唤了一声:“姜偃。”
“我有话对你说。”
第43章 朕会第一个杀了姜偃
裴钰怔住:“公主……”
这还是在千秋节大宴之上; 今日元清濯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太皇太后目光清湛,可一点都不老糊涂,这点元清濯也非常清楚。
可为什么; 在姜偃面前; 她却如此冲动呢?
她不想听裴钰半句废话; 凝着姜偃; 道:“先生; 我有话想对你说,可以借一步吗?”
姜偃徐徐起身,“公主; 姜偃无话要与公主谈; 而且; 你我之间; 多有不便。”
他意指碍事的裴钰。元清濯轻轻咬了唇肉一口,突然想起从前姜偃说过吃裴钰的醋……
犹如封冻的筋脉遇到暖流活了过来; 四肢百骸里重新灌注了热血,元清濯眼眸骤然亮得吓人:“姜偃,我不会嫁给裴钰的。你相信我。”
裴钰:“……”
为什么我要在场?
姜偃还没说话; 他苦着脸恨不得“哇呀”一声哭出来。
“公主; 我还在这……”
他小心翼翼地提醒长公主。
元清濯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嘲讽:“裴钰你个卑鄙小人,你不通过我; 就和皇祖母沆瀣一气; 你难道真的以为,我是那种能被按着头喝水的人?”
裴钰有苦说不出,嗫嚅道:“小满; 真的不是我。”
元清濯拂手:“你别同我辩解,有本事你就做给我看,劝说皇祖母收回成命。”
“……”裴钰低低道,“我不敢。”
“呵。”元清濯并不失望,早就猜到了。
裴钰深感自己是跳入黄河也洗不清了,无可奈何喟然坐倒。
元清濯复又去劝说姜偃,清溪般的美眸轻轻地扑闪了一下,似翅尖着了火的蝶翼,含着惊心动魄的瑰丽:“先生,你放心,我再不叫你难办。”
“万事有我。”
她停了下,又补了一句。
然而此时此地终非说话的好时机,元清濯过于高调,引来了小皇帝的注意。
“先生。让朕一通好找,来来来,正值千秋节,国师为朕卜一平安卦。”
小皇帝星眸微醺,似饮酒正酣飘飘然忘乎所以,拉着姜偃就要走。
元清濯只好眼睁睁看着到手的鸭子再度飞走,心中别提多沮丧,裴钰还对她纠缠不休,惹恼了元清濯,她低吼道:“你别碰我!”
裴钰自幼与她相识,幼年时,她虽然脾气暴躁了些,都没有如此刻这般色厉言疾。那股今夜本就无法压下的委屈辛酸之感更浓了。
“钰儿。”
一道清冷的隐含告诫的声音清楚地传入耳朵。
裴钰急忙朝着声音的主人太皇太后跑去,太皇太后凝睛打量着失魂落魄的裴钰,叹了声:“莫去追了,你随哀家来。”
裴钰跟随着太皇太后后脚离席, * 太皇太后这一走,今夜的筵席刚至最高点,终于迎来了最盛大的高潮。
无数银花如急箭破空刺入无声息的夜空,凌空崩裂,烟火如星雨纷纷跌坠入漆黑夜幕,远处近处无数楼阁宫室一如斗拱飞檐着火了般,交相辉映。
太皇太后领裴钰至行宫丽苑,相与步行与湘妃竹斑驳的抄手长廊,烟火的光斜照裴钰身上,时明时灭。
“太皇太后,裴钰不解。”
上次会面,太皇太后并未曾说过,要在大宴之上当众宣布他与公主的婚事。裴钰只以为,这是个久别重逢、培养感情最好的契机,才听从太皇太后的建议,来梁都这几日一直隐忍不去见公主。
太皇太后摇摇头,失笑着拂手:“不,你还不太懂小满。”
若是一早就让裴钰现了身,小满不是傻子也定能嗅到味儿来了。
“还请太皇太后明示。”
裴钰抱拳一礼,虚心请教。
太皇太后温和微笑着,伸掌,压下他的双拳,拍了拍,领着裴钰继续往宫灯所照的花木繁森处而去。
“钰儿,你没见么,小满在筵席上就与那姜偃眉来眼去,几度坐立不安。哀家需要当众令某些不该肖想小满的人从此断了心思,也是让小满收心。”
裴钰点头沉默。
但,怕只怕,公主对姜偃没那么简单,不像是以前那些少年男子说断就断。何况,今夜信陵夫人的管家一席话,确实不可避免成了一块投进心湖的巨石,他的内心激荡,到此时还不能平静。
若是不弄清楚,裴钰实在寝食难安:“太皇太后,只怕还有一人,苏嬴。”
太皇太后负手朝前走去,叹道:“已死之人了。”
裴钰微惊。
“苏嬴,配小满倒是能配,不过人死则如灯灭,他们苏家一门忠烈,属实可惜。”
昔日临朝之时,太皇太后座下有双杰,文宗苏长颉,武将项伯举。
太皇太后最有惜才之心,当初苏长颉举家流放,太皇太后据理力争,只是可惜当时那些劝谏之语先皇均未能入耳,反而因为太后把持朝纲已久,而心生逆反,过早地要除去太后昔日麾下老臣旧部,造至苏氏一门二十年含冤莫白。
也是此举以后,为了避免先皇再因自己而不理智,太皇太后无奈释手放权,归隐于凤隐宫,二十一年未再出山。
裴钰再度沉默,半晌后,他问道:“公主怎么会结识苏嬴?”
“冤孽。”
太皇太后不欲多言,只是如此说道。
“小满跟前原有个忠心耿耿的梅德行,是受哀家指派,到敬武长公主府谋了个管家的差事。后来隐退了,潜居邱邑,哀家命人将他接回了宫中。你若有不明白的地方,可去问他。”顿了一下,太皇太后停步,转身,直盯着裴钰,凤眸凛然,令裴钰颇有几分受惊。
“太皇太后?”
“小满与苏嬴的这件事,是她一时糊涂铸下的大错。你是哀家看着长大的,你的心性人品哀家信得过 * ,这才愿意将小满托付给你,若你也同世上凡夫俗子一般,只要心中稍怀芥蒂,都会令她委屈,那这婚事,便是不要也罢。”
太皇太后言辞郑重,裴钰绝不敢轻视这话的分量。
他立刻道:“太皇太后放心,裴钰自幼喜欢小满,十多年未曾有过二心,小满不但是裴钰心仪的女孩儿,更是勇冠三军的自清军统帅,裴钰怎会因为这件事就轻视她,令她受委屈。”
太皇太后点头,微笑道:“好孩子。”
“你既然这么说,哀家便信你,也便再没有任何顾虑了。”
……
筵席结束以后,禁军四处查访,抓到了几个可疑之人,均是生面孔,不好确认,小皇帝因想到上次皇姐城郊遇刺一案中与这帮歹徒打过交道,请她至岁郁宫偏殿认人。
但元清濯并不认识那帮刺客,中毒死了的那个,在毒发身亡以后,脸孔迅速变得淤紫黢黑,已经是面目全非了。
禁军抓到的这几个,虽然是生面孔看着可疑,但均有可靠的出处和人证,按理来说应该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