柚园-第31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廖玉凤道:“你要是想喝,我等下煮了就打发红蕊给你送来。”她话音刚落,忽地轻轻拍了自己的额头:“瞧瞧我这记性,竟然忘了有身孕的人是不能喝咖啡的,怎么这会子推荐给你。”
见林卿卿一脸不解,廖玉凤解释道:“听说那里含了一种叫咖啡因的物质,似乎不太适宜有孕的和哺乳的人饮用…怪我了,怪我了!”
林卿卿莞尔:“三嫂是好意,怎么能怪你?是我没有经验,只一心想着尝鲜。”
廖玉凤道:“瞧你说的,谁头一次怀孕会有经验?我怀阿骥时候也是什么都不懂,多亏了有母亲和尤嫂提醒着。”
林卿卿道:“以后我遇上不懂的事情也要多讨教母亲和嫂嫂们。”顿了顿,又问道:“三嫂,刚你说哺乳的人也不能喝咖啡是吗?”
廖玉凤煞有介事道:“是啊,说是那个咖啡因会影响孩子长脑子。”
林卿卿道:“刚我去看卓骁,还见五嫂在喝咖啡,她会不会不晓得这一点?”
廖玉凤道:“照理说你五嫂不应该,毕竟她们两夫妻都是学医的,哪能不晓得咖啡因对小儿的影响呢?只不过你五嫂是西洋作派,鸿灿又随着她性子来,许多禁忌都不以为然的。”
“你不晓得,有一次卓骐发高热,赶巧鸿灿去了上海,三更半夜的也不好找医生,大嫂就让她房里的金秀去找藜旻,谁料到藜旻竟然让大嫂给卓骐喝冰凉的淡盐水,再敷冰块,说那样退热快…后来被母亲阻止了,连夜派人把鸿灿的岳丈请了来。”
林卿卿不解道:“五嫂让用冰盐水退烧?王博士医术精湛,五嫂应该能得她父亲亲自指导吧?”
廖玉凤道:“并没有,倒是说鸿灿在同济读书时候他岳丈是他的教授,可藜旻一直在外国念书,后来才转回的同济,没上多久就跟鸿灿结了婚,所以她呀,满脑子都是西洋的东西。”
“按说我们都是一家人,可鸿熠同大哥与鸿煊更近些,所以我看你与大嫂也更亲似的…往后你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找我。”
第65章
廖玉凤有的没的又说了几句,坐了不久就起身告辞回去。林卿卿将她送走,想起王藜旻提起中西医结合治疗的方法,便点了沉香,摊开了早前买的一本医书看了起来。
这是一本清乾隆年间的《妇科心法要诀》,只看了不几页,“妇人不孕之故”几字便赫然眼前,林卿卿耳畔即刻响起香凝的声音“我多想给他生儿育女啊”,她刚平静的心忽地紧了一下。
林卿卿缓缓合上书,将身子向后靠在了椅背上,微闭了双眼。这一刻她内心的矛盾,根本无法言说。她思前想后,只觉得香凝既已找到了自己,便不能佯作不知。香凝于自己而言,虽谈不上知遇之恩,却也因了她令到自己改变了命运,归根结底,自己欠了她一份人情。
想着想着,忽然觉得脖子上有一丝凉意,顺手摸了一下,她才意识到自己落了泪。刚用手帕将眼泪擦干,便听见黄鸿煊走进屋子的声音。
“卿卿,你就歇着,不要起来。”黄鸿煊将正要起身的她按回到椅子上,又顺手把一旁放着的羊毛披肩搭在她身上。
“我歇了蛮久,也该起来走走了。”林卿卿道,“前面忙完了?”
黄鸿煊拉过她的手,笑道:“走一波来一波,忙不完的…就是想回来看看你。”林卿卿一抬脸,黄鸿煊才看见她眼睛有些泛红,忙问道:“你怎么了?刚才是哭了?”
林卿卿摇了摇头,转过脸去。
“是哪里不舒服吗?卿卿,你究竟怎么了,可是有别的什么缘故?”黄鸿煊的声音里多了一分担忧。
林卿卿转过来望着他时,脸上已经挤了笑容:“我很好,没有不舒服…只是刚才想起了过去的一些事…”
黄鸿煊听她这样讲话,稍稍松了口气:“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何必再去想它?你现在是有身孕的人,不能太忧伤思虑。”
林卿卿道:“对不起,鸿煊,是我不好,害你担心了。”
黄鸿煊道:“你只要真的没事就好,我们之间不需要讲‘对不起’。假若真的遇上不开心的事,哭一下会痛快些,只是你要告诉我,让我晓得,千万不要憋在心里头。”
林卿卿先前还在犹豫着是否要向黄鸿煊说明香凝的事,此时听到他这样讲话,便不想再对他隐瞒。
“鸿煊,我有件事想要同你讲。”林卿卿望着黄鸿煊道。
黄鸿煊见她面色凝重,便知道刚才她确是有了伤心的事,于是拉了一把椅子在她身边坐下。
“鸿煊,”林卿卿顿了顿,“我没有告诉你,其实昨天我出了趟门。”
黄鸿煊既没有半分惊讶,也没有一丝不悦,只静静地看着她,等她讲下去。
“我去的地方离近我们家商馆,那里住着我的一个故人…”话到这里,她停了下来,垂下了眼睑。
黄鸿煊了解林卿卿,若非遇上让她两难的事,绝不会有这样的神情。虽说刚才听她的话心里一怔,可他不想打乱她的思路,于是把想问的话憋了回去。
“鸿煊,你晓得我小辰光被舅母卖去了掩香阁,如果不是楉桐,恐怕现在还不知道会过着怎样的生活。”林卿卿幽幽道。
“我刚被卖进去的时候,那个当家的妈妈收我做了‘女儿’,想要让我日后做‘阿姐’…也许是天意,我被一个当家阿姐收了做贴身的婢女,这才有了机会认识楉桐。”
黄鸿煊只知道她童年时候被舅母卖去了青楼,后来因许宥利的缘故认识了许楉桐,可这中间的细节他并不十分清楚,只是林卿卿不提,他也不问。
听到林卿卿的话,黄鸿煊大概明白她昨日去见的是什么人了:“卿卿,昨天你是去见了当年的那个阿姐?”
林卿卿点了点头,道:“她打了电话到家里找我…”
即便林卿卿已经做了自己的太太,可黄鸿煊知道在这个家里,她曾经被卖到青楼的事情依然不能被接受。不等林卿卿说完,黄鸿煊已经锁了双眉:“她是如何晓得的?”
林卿卿望着他,缓缓道:“是大哥,大哥同她讲的。”
黄鸿煊一脸不解:“大哥?他既不晓得你进姨母家之前的事,也不可能认得那个阿姐,怎么会是大哥同她讲的?卿卿,究竟怎么回事?”
黄鸿烨平日里端庄周正,行事沉稳,是黄家兄弟的楷模。林卿卿理解黄鸿煊的反应,于是伸手过来拉着他:“鸿煊,你听我说…大哥确实不晓得我进过掩香阁的事,他只是在不经意间同香凝姐姐提起你成了家,娶的是楉桐的伴读。而我给楉桐当伴读的事,当时只有四个人晓得,其中一个就是香凝姐姐。”
“宥利表哥当年是香凝姐姐的恩客,却因为姨丈下野,他随姨母回了北京而将香凝姐姐托付给了大哥照应…”
黄鸿煊听到这里,紧锁的双眉舒了开来:“所以大哥只是因为帮助宥利哥才认识了她,是吗?”
林卿卿有一丝诧异,她感觉到黄鸿煊的急迫,似乎极力在为黄鸿烨寻找认识香凝的理由。她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只是道:“老人常说‘日久生情’,大哥在香凝姐姐病危的时候帮了她…”
黄鸿煊定定地望着林卿卿,眼睛里充满了疑惑与矛盾。林卿卿轻轻抚摸他的脸庞,心里忽然对黄鸿煊生了一份愧疚。
“卿卿,我晓得她为什么会住在离商馆不远的地方了…”片刻的沉默之后,黄鸿煊开了口。“她找你只是因为叙旧?还是有心要告诉你她和大哥的关系?”
“香凝姐姐深谙人情世故,若非对大哥动了真心,我想她也不至于要来寻我帮忙。”林卿卿道。
黄鸿煊也是个通透的人,只是刚才猛一听到他大哥的绯闻,一时之间没回过神来。听林卿卿这样讲话,他此时已经猜到七八分:“她寻你帮助,是想要个名份吗?”
林卿卿不置可否:“对于香凝姐姐,我终归是欠了一份人情…鸿煊,对不起…”
“我懂你!”黄鸿煊顿了顿,又道:“只是这件事确实很棘手…她不比寻常人家的女子,先不说大嫂会作何反应,只父亲这一关,恐怕就很难过去…还有…”
黄鸿煊止了声,犹豫片刻,才继续道:“还有…一旦帮了她,真的把她迎进门,那就是无形中被人掣肘,你日后就要受制于人。”
第66章
黄鸿煊的担忧,林卿卿不是没有想到过,只香凝既然已经找上门来,她也就没有了退路,不论于己于人,这件事都不能置之不理。
黄鸿煊见她缄默着,便知道此事她是非管不可了。
正说着,秋霞敲了敲外屋的门:“七少爷,大少爷让人来请您,说前面人客多起来,让您赶紧过去帮忙。”
黄鸿煊却没有起身的意思:“去跟大哥讲一声,我屋里有点事,晚点再过去。”
不等秋霞应下,林卿卿便出了声:“等等,秋霞!”望着黄鸿煊,她又道:“鸿煊,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人总是要面对现实,只有面对才能解决所有的难题。”
“卿卿,你预备好了?”她的话,黄鸿煊不置可否,虽然已经明白她的态度,可还是忍不住问多一句。
林卿卿拉着黄鸿煊的手又紧了些,点了点头,她对着门外道:“秋霞,去告诉大哥,七少爷换身衣服就过去。”
黄鸿煊到底还是年轻,因为心里装着事,整一个午宴上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敷衍着行事。黄鸿烨看在眼里,等到人客散去,得了空闲,便叫住了他:“老七,弟妹是不是有什么事?怎么你回了一趟屋,就心神不定似的。”
黄鸿煊原本正盘算着如何向他提起香凝的事,此时听他来问话,心里一横:“卿卿没事,只是我有句话想要问问大哥。”
黄鸿烨很少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反倒笑了:“哦?原来是因为我?好啊,你问吧,我有问必答。”
黄鸿煊看了一下四周,才道:“大哥,我听说了一件事,想要跟你证实一下。”
黄鸿烨道:“是什么事,还这样郑重?你说来我听听。”
黄鸿煊道:“大哥,这里不是很方便,我们要不要去你书房?”
黄鸿烨见他这样郑重其事,心里一怔,随即便应下,领着他往书房走去。
书房的窗户偏向西南,午后的阳光斜射进来,将屋子照得通亮耀目。
黄鸿烨将黄鸿煊让到沙发上坐定,边往酒水柜方向走,便问道:“老七,你要咖啡、茶还是威士忌?”
黄鸿煊道:“大哥,我什么也不想喝,你先坐下来。”
“好!”黄鸿烨转身走回他身边坐下。“有什么话,你就问吧。”
等他坐定,黄鸿煊便开了口:“大哥,你与那个香凝究竟是什么关系?”顿了顿,又道:“我希望你能照实回答我。”
黄鸿烨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黄鸿煊的这个问题是他始料未及的。他忽然觉得有些燥热,边伸手将长衫的领口解开,边道:“许久不穿长衫,倒是有点不习惯了。”
“大哥…”黄鸿煊有些按耐不住。
见他这个模样,黄鸿烨顿了一下,反问道:“你既来问我,那就该晓得我同她什么关系了,又何必非要我给个答案?”
他这么一问,黄鸿煊反倒沉默下来。
“鸿煊,你刚才问的,我已经回答你了,还有什么问题,你也可以一并提出来,我决计不会瞒你。”倒是黄鸿烨打破了屋子里的寂静。
“大哥,”黄鸿煊望着他道:“如果你只是逢场作戏,我权当不晓得这件事…”
“不!”黄鸿烨打断他道:“我并不是逢场作戏,我对她是真心的。”
虽说在往书房的路上黄鸿煊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此刻黄鸿烨毫不遮掩的回答,倒令他一时反应不及。他似乎没有什么话可接,也觉得自己没有再问下去的必要。他忽然觉得自己不了解黄鸿烨,即便他们一母同胞,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年。
“我不清楚你是如何晓得这件事情,可你既然来问我,我也不想再瞒你。”黄鸿烨见他惊讶地望着自己,便继续道。
“大哥,你想过和她的将来吗?”又是片刻的沉默,黄鸿煊才问道。
“将来?”黄鸿烨轻哼一声,露出一丝苦笑。“我的过去、现在与将来,都不在我的掌控之中,我能做的不过是在围墙之下寻一丝缝隙,让心里仅存的一点光照进来,仅此而已。”
“因为我是长子,从出生的那刻起,便被父亲给予厚望。我不能吃自己想吃的食物,因为怕损伤身体;我不能交自己想交的朋友,因为要世家往来;我不能读自己想读的书,因为对生意无用;就是婚姻,我亦不能选择自己欢喜的对象,因为要强强联手,巩固家族的利益。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我,我不能犯错,不能认输,更不能逾矩。”
“你不晓得,也不能理解我心里的那份难过。我在这个家里没有真正的喜怒哀乐,没有青春,也没有爱情。旁人眼里的功成名就,于我而言,它一钱不值。”黄鸿烨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愤怒,更没有激动。
黄鸿烨十八岁成家,同年就接手了家族三成生意,凭着他自身的努力,将生意经营的如火如荼,因此更得黄廷承器重,而后便掌管了黄家近一半的产业。他一直被“长子”这个名头束缚着,无论生活还是婚姻,都不曾有过半分逾越的事情。
黄鸿煊从小敬重自己这个大哥,在他的内心深处虽然不能接受黄鸿烨在外面包养青楼女子的事实,可他此时更多的是对于黄鸿烨的同情与理解。
他在黄鸿烨的眼里看到了忧郁与克制,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啃噬着自己的心,不忍也不想打断他的讲话。
“我很想像你一样,奋起为自己的爱情一搏,可我没有这个勇气,也无法放下自己肩负的责任。我不怪任何人,这是我的命。”
黄鸿煊看到他微红了眼圈,只是他极力忍住了,就在眼泪快要流下来时,他转过身去,望向窗外,却仍继续着自己的说话:“她于我来说,既是情感的寄托,也是心灵的慰藉。这几年,我愈发的爱她,只是我从不曾告诉她,她对我有多么的重要。”
黄鸿煊听到这里,有些忍不住了:“大哥,如果你愿意,可以放手一搏,我一定会支持你!”
黄鸿烨转过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