柚园-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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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政商从来就不会分家,东洋人的野心已经这样明显,你还在执迷不悟,难不成你日后要做个卖国贼吗?”许昌贤道。
“您不用拿这些大道理来和我讲,我做什么事自然有我的道理。”顿了顿,许宥利又道:“日本人也好,中国人也罢,说一千道一万谁能让老百姓丰衣足食谁就能做主讲话。您瞧瞧这些年这个国家,军阀割据,四方散乱,经济崩盘,有哪一点是为了老百姓?您口口声声说我要做卖国贼,您倒是没有卖国,可您当年也是政府要员,您又为这个国家做了什么?”
“你…简直强词夺理!”许昌贤道。
“我不过实话实说而已。”许宥利却笑起来,“哦,我还忘了告诉您,我如今不再是副参赞,已经是商会副会长了,这下您不会再觉得我是靠了您的声望吧?”
“四哥,你怎么可以这样同父亲讲话!”许楉桐终于忍不住,推门进来。
“小六,这里不关你的事。”许宥利沉声道。
“怎么就不关我的事?”许楉桐走近前,“四哥,你瞧瞧这些年你都做了什么?”
“我做了什么?我有错吗?”许宥利反问道。
“你是我的亲哥哥,你做了什么我都没有正面来问过你。”许楉桐有些激动起来,“可是你自己良心上真的好受吗?”
柳悦琴见许昌贤的脸色愈发的难看,忙过来拉了一下许楉桐。
“小六,别当着你父亲的面信口开河!”
“让她说!”许昌贤道。
“小六,你四哥只是跟着东洋人做事,他又没去杀人放火,你话不能那样胡说。”柳悦琴道。
“我胡说?母亲,您问问他,他做的事跟杀人放火有差别吗?”许楉桐道。
“小六,这话你憋在肚子里几年了,是不是很难受?我知道,你是为黄家鸣不平,可那又关我什么事?”许宥利冷冷道。
“对,不关你事!”许楉桐定定地望着他,“午夜梦回,你真的能睡安稳吗?”
“等等,你们两个究竟在说什么?”柳悦琴拉住许宥利的手,“老四,你刚才说什么黄家,到底怎么回事?”
“母亲,没什么,您不要瞎想,我要走了。”许宥利站起身道。
“你把话给我说清楚!”柳悦琴脸上已经变了颜色,“我一直奇怪,为什么这么几年,不论我说什么,只要提到你,鸿煊他们兄弟几个便会把话岔开。那年芊芊抓周礼上,黄家的三兄弟也不曾与你讲过一句话。原来,你们之间真的有事瞒着我!”
“母亲,谁都知道他们家老大败了家,害死了他父亲,自己又犯了抑郁症自杀身亡,关我什么事?”许宥利道。
“小六,他不说,你说!”柳悦琴望着许楉桐道。
许楉桐心知自己刚才有些鲁莽,可是事已至此,索性把话挑明。
“母亲,让鸿烨表哥借贷炒股的人是他,让姨母家商馆出现问题的人是他。”许楉桐咬了一下唇,“跟廖玉凤勾搭成奸的还是他!”
柳悦琴定定地望着许宥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宥利,楉桐是同我开玩笑的对吧?你姨母家的事情跟你没有半分关系对吗?”
看着柳悦琴的神情,许楉桐有些懊悔自己刚才的冲动,可话已出口如同覆水难收,只得硬着头皮去劝慰她。
“母亲,好在姨母家现在也算缓过来了,您不要生气了…”
许楉桐话音未落,只见许昌贤站起来扬手打了许宥利一巴掌。
“我怎么养了你这样一个逆子?黄家哪点对不住你,你要这样去陷害他们?”
“哪点对不住我?黄鸿烨抢走了我心爱的女人,我难道不应该恨他吗?”许宥利一脸恨意,“还有你,如果不是你那迂腐的脑子,我就可以堂堂正正的把她娶进门,又何至于发生这些事情?”
“我恨,恨这个世界的不公,恨这个旧家庭,更恨他们的背叛!我没有做错,没有!你这一巴掌打得好,从现在开始,许宥利不过是个代号,我跟你再没任何关系!”
第145章
许楉桐怎么也没料到自己的一时冲动,会让许昌贤与许宥利父子决绝。她看着气急败坏的许昌贤,愤然离去的许宥利与唉声叹气的柳悦琴,心里追悔莫及。
许楉桐思来想去,走到客厅,拨通了杭州黄家的电话。等她将前因后果一五一十讲给林卿卿后,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
“楉桐,既然话已经讲透,你也不要再纠结了。”林卿卿安慰她,“姨母那边你去劝劝,让她不要太难过,毕竟事情都过去这么久,鸿煊他们也都放下了。”
“卿卿,我觉得自己是个顶顶愚蠢的人,情绪上来就控制不住自己,口无遮拦,我好后悔啊!”许楉桐哽咽着。
“这不是你的错…”林卿卿顿了顿,“楉桐,你已经是做了母亲的人,以后遇事稍微冷静一点。芊芊都这么大了,你的一言一行她可都看在眼里呢!”
“卿卿,我知道这次的确是我冲动了…”许楉桐弱弱道。
“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凡事往前看。”林卿卿道。
“卿卿,我什么时候能像你一样处事不惊就好了,也不会惹了一家子不开心…”许楉桐幽幽道。
“都说了半天了,怎么听着还是钻在这个牛角尖里?好了,等下泡个热水澡,好好睡上一觉,明天起来就什么都过了。”林卿卿道。
挂了电话,许楉桐心里还是有些沮丧。她走到酒柜前,为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刚喝了两口,眼泪就啪嗒啪嗒落了下来。
她想到了自己的冲动与任性,继而想到了龚家瑶与自己,她不知道自己的内心究竟是庆幸还是懊悔,又或者是痛苦。她觉得自己的心被搅乱了,在一下一下的痉挛。她仰起脖子一口把酒喝下,又接连倒了两杯喝完,这才回了自己卧房。
夜深沉,黑暗笼罩了这所公馆。忙碌了一天的人们,都回到属于自己的那个角落,去寻找内心里最真实的灵魂。
龚家瑶刚踏上台阶,就听到灵芝轻声唤他:“姑爷,您可算回来了。”
龚家瑶站住:“是的,今天学校有点事耽误了。是楉桐让你在这里等我吗?”
“不是,姑爷…”灵芝低下头,“小姐不知道,是我自己专门在这里等您的。”
“你有什么事吗?”龚家瑶问道。
“我知道您忙,可是我想请您去看看小姐…”灵芝看了一眼四周,将下午家里的事简单对他复述了一下,然后又道:“小姐觉得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她懊悔了一晚上,我瞧见她喝了酒,还哭了,我想着请您去看看她…”
这些话一字一句送进龚家瑶的耳朵里,他不作声地站在昏暗的灯光下,犹豫片刻,才对着灵芝点了点头,算是应了下来。
龚家瑶敲了敲许楉桐的房门,不见有人回应,便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许楉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趴在窗前的小长桌上已经睡着了。她微红的脸颊上带着风干的泪痕,微微皱起的眉头,似乎睡梦中她的内心仍在挣扎着。
龚家瑶摇了摇头,从沙发上拿起一块毛毯,轻轻走到她身旁,帮她搭上。眼前的这个女人,龚家瑶谈不上对她有什么心动,只是这几年看着女儿一天天长大,而她对自己永远那样迁就与忍让,不由得心里有了愧疚。他想试着去做一个好丈夫,也想试着去做一个好父亲,可他有没有办法去欺骗自己的内心。
想到这些,龚家瑶苦笑了一下,他的眼前又出现了另外一张面孔。那张俊冷的面孔,像大江,像大河,吞下他所有的情感与寄托。可是,他不能发出一点声音,只能将这张面孔深深地藏在内心最隐秘的角落。
台灯的光照在许楉桐的脸上,龚家瑶收了思绪,走近前准备将它熄灭。他准备顺手将灯下那本浅蓝色的本子合拢,却看到了上面写着自己的名字。
龚家瑶犹豫一下,还是伸手将那本子拿了过来。某一年,某一月,某一天,原来这厚厚的本子是许楉桐写下的笔记。他心里紧了一下,可还是鬼使神差地打开了它。
“民国九年,五月初三。
这是一个灰暗而又充满了曙光的日子。我第一次对卿卿撒了谎,很难原谅自己,却也无可奈何!
书上说,爱情是伟大的,可我的爱情为什么是龌龊的?
爱,让我迷失,让我堕落,我骗了他,告诉家瑶哥我做了他的女人。
这颗小小的药丸啊,你带给我的究竟是希望,还是失望?
若是你深爱,就去坚持到底!”
“民国九年,七月十八。
我终于做了家瑶哥的新娘。
昨夜独守空房,今夜亦是如此,这将会是我爱情的坟墓吗?
我爱他,心甘情愿为他做一切,可是为何此刻我的心却这样痛?
卿卿,我不敢正视你那双想要洞穿秘密的眼睛,原谅我,又一次对你撒了谎。”
“民国十年,五月端午。
寂寞与孤独压抑在我的心里。我的婚姻就像一个干涸的沙漠,它让我摇摇欲坠,它让我生不如死。
我要拯救它,我为自己畸形的婚姻做出了一个新的决定。
谁能相信,今夜,我第一次做了女人?靠的,还是那一粒小小的药丸,它让他兴奋,让他做了我真正的丈夫。
生命的长河里有生有死,我的爱情里也是有生有死。
我又一次欺骗了自己,麻醉了自己,为的就是将他留在我的世界里。
我的心在痛,是真的痛吗?恐怕连痛字也无法形容。
我错了吗?错在哪里?”
龚家瑶的手颤抖起来,他感觉有什么东西重重的砸在自己的心上,而后听到了支离破碎的声音。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与许楉桐的夫妻关系竟然是来自她的算计。
“为什么?”龚家瑶低声地问着。
他痴痴地站立着,没有人可以回答他。一种莫名的悲伤与痛苦向他袭来,笔记上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利刃刺进他的心里。他的耳畔传来一丝悲哀的声音,那不是任何人的哭声,也不是虫鸟的哀鸣,那是直接来自他灵魂深处的悲哀,时高时低,如泣如诉。
第146章
从那夜起,龚家瑶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他再没有露过一个笑脸,也几乎不会对任何人讲一句话,包括了龚芊芊。即便在复旦校园里,他一样没精打采,不愿意跟其他人接近。
许楉桐很想找他谈话,问一问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龚家瑶越来越少回家,即便回来,也是早晨绝早出门,夜里很晚进门,她难得碰到他一面,即使碰到,看到的也不过是他躲闪的目光。她越来越清楚地感受到龚家瑶对自己的刻意回避,她再也忍耐不住,觉得必须要跟他面对面问清楚。
她顾及父母与女儿,思来想去,便找了个午后,怀着一颗忐忑的心,来到了龚家瑶在复旦校园的宿舍。
赶上复旦学生组织游行,校园里除去清脆的鸟鸣声,显得格外安静。
许楉桐问了门卫大爷,顺着林荫小道走到了龚家瑶的宿舍门前。她敲了敲门,不见有人回应,便走到他的窗下向里张望,可厚厚的窗帘遮挡了一切。
许楉桐在门前徘徊着,她不想离去,不想错过这次能和他单独谈话的机会。她铁了心,不管这次结果如何,是好是坏,她要把自己最真实的感受对他讲出来。
终于捱过了一些时间,不远处响起了脚步声,她抬头张望,果然是龚家瑶向这边走了过来。
“家瑶哥,你终于回来了。”等他走近,许楉桐叫了他一声。
“你怎么来了?”虽然这样问了一句,可龚家瑶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惊讶,平淡地如同碰到了一个隔壁邻居。
“我想来看看你,同你聊几句。”许楉桐定定地望着他,似乎在向他渴求。
“进来吧…”龚家瑶掏出钥匙,开了门。
这是许楉桐第一次走进他的宿舍。
一张单人床,一张小书桌,一把竹椅子,以及一些简单的日常家具。书桌上堆满了各种书籍与笔记,地上还有揉成了团,还未来得及清理的稿纸。
龚家瑶走到书桌前,草草地将它们归拢了一下。
“你…你宁愿住在这样的环境里,也不愿意回家?”许楉桐心里一阵酸楚。
“家?”龚家瑶摇了摇头,“什么是家?”
“家是有亲人的地方,那里有我,有芊芊…”许楉桐望着他,眼里充满了期待。
龚家瑶没有接话,他默默地站着,不知道自己在这个时候该对她说什么。他的脑海中又浮现出那本蓝色的笔记本,那里面关于他们的一字一句,像一把利刃刺在他心里。
他的眼神越来越黯淡,继而出现了悲伤与忧郁。忽然,他嘴里迸出一句话:“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许楉桐惊讶地望着他:“家瑶哥,你这是怎么了?我做了什么?”
“为什么?”龚家瑶又重复一遍,那声音异常凄惨。
沉默片刻,许楉桐像是明白了什么。
“你都知道了?”她苦笑一下,“只为我爱你,我想和你长长久久地生活在一起。”
“爱?你所谓的爱,就是占有,不是吗?”龚家瑶冷冷道。
“占有?那我得到了什么?一颗孕育芊芊的精子吗?”许楉桐红了眼圈,转头望向窗外。
“每一个安静的夜里偷偷的想你,已经成为我这么多年最隐秘的快乐。每一次梦里的追云逐月,都是我贪恋不想醒来的理由,因为只有在那里,我才可以放纵自己恣意拥有你的柔情。”许楉桐极力忍着眼泪,不要自己哭出来。
龚家瑶的神情有些麻木,他似乎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为什么你这样抗拒我对你的感情?我哪里做的不好?我哪里配不上你?”许楉桐的声音有些颤抖起来。
狭小的房间里,空气似乎被凝固起来,压得人难以喘息。
过了片刻,许楉桐又开了口:“当初你并非感受不到我对你的爱慕,如果你真的讨厌我,又或者…又或者心有所属,你大可以明明白白告诉我,让我也好彻底断了念想…”
“可是,你没有!你从来没有拒绝,那又为什么不试着去接受?缘来缘去,终究是两个人的事,难道你没有一点错吗?”
她的话,像皮鞭抽打着龚家瑶的内心,他觉得原本已经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