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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

皇后保卫战-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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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翻身下马,一把拽了院子里的月华便走。
  他的手极绵软,那是一只执笔泼墨叙经纶的手,所以并不像军中男子那般坚硬粗糙,紧握住月华的手腕,月华只觉他掌心里传出来的热度,同他的人一样,温润细腻。
  ………………………………


第二十八章 窥视
  月华见了他心里欢喜,羞窘地晃晃那只手,已经不唤“邵大人”,而是直呼“公子”:“邵公子有何要事?怎么这样仓促?”
  邵子卿这才猛然间发觉自己失态,烧灼一般松开手,有片刻的手足无措:“对不起,是邵某一时心急,有些唐突了。”
  月华垂下眼睑,莞尔一笑,然后抬起粉润的一张桃面,眸子亮晶晶的,就像是夏夜里最亮的那颗星星,即便是无边的月华,也掩不住它的璀璨。
  “能有什么事情,惹得邵公子这样稳如庭岳的人也乱了方寸?”
  邵子卿仍旧有些赧然:“近几日有大理国的客商从大理运来一副刺绣瑰宝,你可见过?”
  此事月华前两日便听绣庄里的绣娘在议论,说是那大理客商自大理求得一副价值连城的《百鸟朝凤》刺绣珍品,不知是用什么绣线所绣,栩栩如生,流光溢彩,令人啧啧惊叹。绣像一展出,便在京中引起不小的轰动,有不少达官贵人前往,欲重金求购。
  那客商只是将此作为生意的噱头,最高价钱出到五千两,仍旧不肯出手,扬言“红粉赠佳人,宝刀识英雄”,此绣图必然要赠予那识货之人,多少银钱无所谓。
  这客商放出的话这般豪爽,许多人慕名而去,却均道不出其中玄机,那客商就有些洋洋自得,未免说话狂傲起来。
  月华原本真的极想去见识一番,只是自从绣庄门口,被陌孤寒羞辱的那件事情以后,她心里总是有些疙瘩,害怕到人多的地方抛头露面,总觉得别人看自己的眼光有些怪异,背后也有人指指点点。这件心事她没有跟别人提起,只是除非必要的事情,她再也不喜欢出门,就连绣庄都去得少了。生意有沈伯打理,已经一帆风顺。
  “听别人倒是说起过,巧夺天工,委实不是凡品,但是并未亲眼目睹。”
  邵子卿兴奋地点头:“过几日便是太皇太后大寿,我想取那副绣像给太皇太后作为贺礼,但是委实眼拙,不是懂行之人,所以过来相求。”
  月华有些按捺不住的冲动,但是又有片刻犹豫,矜持道:“京中能人异士不知凡几,都说不清楚其中玄机。月华也只是略懂一点皮毛而已,怕是要让邵公子失望了。”
  邵子卿仍旧满怀希翼地瞅着她,执着道:“即便不识便是不识,没有什么要紧,只管去长个见识便是,一会儿将你安然无恙地送回来。”
  旁边的香沉与香澈便一起撺掇,挤眉弄眼,满脸不怀好意。
  月华略一沉吟,也开始心动,想着算算日子,绣庄里做给他的锦袍应该也好了,正好一并取了送他,遂笑着点点头,略带羞涩。
  香沉忙不迭地回身取了一件月青色滚边绣桂枝斗篷给月华披上,一头如瀑青丝蜿蜒肩上,整个人娇娇怯怯地笼罩在宽大的斗篷里,并无一点的英气逼人,倒显得更为羸弱楚楚。
  邵子卿只骑了一匹马过来,这男女同席原本就是大妨,更遑论同骑?自然有些于理不合。他暗恼一时心急,顾虑不够周全,脚下踟蹰。月华却落落大方地翻身上了马,回过头来冲着他嫣然一笑。
  “我倒忘了姑娘是将门之后,这骑术自然是了得的。”
  邵子卿暗骂自己粗心大意,借此调侃,掩饰自己的扭捏,随后也利落地坠蹬翻身上马,坐于月华身后,握缰的手自然而然便圈住了她不盈一握的纤腰。
  两人同骑,马背颠簸,难免亲密,月华这时也有些暗自后悔,自己这样轻浮主动,会不会被邵子卿误会鄙视?
  她整张脸都觉得火烧火燎起来,裹紧了斗篷,将身子前倾,心跳从未有过的激烈,浑身僵硬得就像一截木头。
  身后的邵子卿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尽量与月华保持着距离,但是随着马背颠簸,两人难免就有些亲昵磨擦,尤其是月华的发梢随风扬起,带着幽香的味道撩拨在他的脸上,心里也像是春芽萌生。他的身上又开始冒汗,热气蒸腾出如芝如兰的香气来,萦绕在月华的鼻端。
  月华突然就想起那日枫林里,自己晕倒在陵墓前被救起的时候,她记得,他身上分明是一种极好闻的淡雅香气,略带那种雨水冲刷的土腥味道,那就是龙涎香的气味。据说原始的,没有经过加工的龙涎香燃起来就是那种味道,但是做成合香后,就去掉腥味,只保留最淡雅的香气了。那日雨水淋漓,那种香气淡雅中有些霸道。
  现在,邵子卿身上的香气也极好闻,若有若无,丝丝缕缕,但是极清雅,并非龙涎香气。
  月华一路想,邵子卿已经勒缰下马,冲着她极细心地伸出手来。
  她抬眼看,正是熠熠生辉的“南诏布庄”鎏金牌匾,知道已经是到了,笑笑抬腿便跃下马背。冷不丁一抬眼,却见布庄窗子后面有人影一动,听到两人动静,撩开湖纱帘幕向外看,隔了澹白窗纱,月华也能感受到目光灼灼,如火似炭,心中竟然没来由地一颤,脚下一崴,向着一旁歪了歪身子。幸好是邵子卿在一旁搀扶住了。
  月华慌忙站稳,不好意思地道声谢,扭头再看那窗口,纱帘放下,如湖波荡漾,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此人好犀利的目光!
  “就是这里了。”邵子卿并未觉察到她的异样,笑着解释。
  月华收敛起疑惑,点点头,二人并肩步上台阶,进了布庄。
  南诏人擅于养蚕织帛,又擅于扎染手艺,布纹像泼画而非泼画,错杂斑斓,线条流动融合,大气而厚重,京中贵族喜欢用来添置冬装,或者是做床帐,门帘等,省去繁琐的刺绣工艺,凝重素雅。
  这南诏布庄便是南诏国向长安王朝输送布匹绣品,贸易来往的一个大型货栈,里面货品琳琅满目,风格独特,入秋后生意便日益兴隆起来。如今又有了噱头吸引,更是门庭若市。
  现在,正是用午饭的时间,店铺里人不多,井然有序。月华扫视一圈,并未见适才那暗窥之人,倒是店铺掌柜从雅室里走出来,见是邵子卿,便笑着迎上来。
  月华见雅室门帘一晃,就有一抹紫色袍角转瞬即逝。她知道所有的色彩里,这种紫色最为难染,要经过大大小小近乎于三十多道染色固色工序才能完成,能穿得起这种锦缎的人,非富即贵,或者,也有可能是财大气粗的布庄同行。
  掌柜已经迎了上来,冲着邵子卿一拱手:“邵公子回来了?”
  邵子卿点点头,颇为自信地低头瞅一眼月华。
  那掌柜将目光从月华的身上跳跃过去,带了些许不屑:“邵公子请恕老儿直言,看这位姑娘的穿戴,刺绣手艺虽然精细,但是所用绣线颜色暗沉,并无鲜亮的光华,而且乃是极为廉价的柞蚕丝,由此可见,这位姑娘并非乃是识货之人。”
  掌柜说话极为犀利,毫不留情面,月华约略就有些尴尬。这件披风乃是自己一针一线所绣,因为当时手头拮据,所以选材的确寒酸,也难怪他会看不起自己。
  月华闻言却是并不着恼,只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站在门首风口处。外面暖阳投射进来,清风轻拂,就正好吹动斗篷。斗篷面是挑选了丝滑柔顺的绫罗,随风而起,就有些像是澹白的月光之下波光粼粼的水面,微微荡漾着青白的月华。
  那下摆处色彩暗淡的桂枝此时在光波流转里愈加影影绰绰,虚虚实实,恍如月宫之上的绝尘仙影。
  掌柜一愣,脱口而出:“蟾宫折桂!”
  月华淡然笑道:“刺绣再精美,也不过只是刺绣,既然选来衬托衣服,自然不能喧宾夺主。这绫罗素有‘蟾宫掠影’的美誉,搭配的花样自然要融合,方才不显突兀。若是选了亮丽的鹅黄或金黄丝线,那不是衣服,只是绣品。”
  掌柜方才知道自己这是看走了眼,连连拱手,将月华让至雅厢之中。
  ………………………………


第二十九章 初露锋芒
  月华踏进雅厢,拂面一股袅袅茶香,缭缭绕绕,若有若无。一紫袍伟岸男子,正端坐于雅室屏风后煮茶,由檀木泼墨屏风相隔,看不清眉眼,但是可以影影绰绰看到一个身影,貌似极挺秀魁梧。
  他听到几人进来,侧脸向外看,月华没来由地觉得那目光清冷如冰,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与适才偷窥之人的灼灼如炬大相径庭。
  掌柜已经走到一面墙壁之前,缓缓拉开了上面覆着的遮尘纱,月华只觉得眼前骤然一亮,便目不转睛,再也移不开目光。
  怪不得邵子卿竟然这般执着,专程跑去将自己拉扯过来,一副势在必得的气势。这幅《百鸟朝凤》可谓美轮美奂,巧夺天工,尤其是中央的百鸟之王,色彩斑斓,流光溢彩,而又融浑生辉。那些小雀鸟也是纤毫毕现,呼之欲出。若是果真得手,送予太皇太后,这份心意肯定独占鳌头!
  掌柜见月华满面惊艳,脸上就有些得意:“想长安泱泱大国,怕是也寻不出第二幅我南诏这样巧夺天工的绣样。”
  习武之人有武痴,恋画之人有画痴,但凡精于一样,痴迷于一样事物的人,对于此中精品都会有一种难掩的偏执,月华亦是如此。她恨不能踮起脚尖,跃进那绣作之中,成为其中的一只鸟,一朵花草,满面痴迷。
  掌柜愈加得意:“此乃我南诏的瑰宝,乃是精挑细选二十名眼明心亮手巧的绣娘不分昼夜,轮流赶制出来的绣品,价值连城,稀世难求。我南诏使节便打算将它在太皇太后寿诞之日献上去,请长安众多有识之士品鉴一番。”
  邵子卿为难地看了月华一眼,月华就懂得了他的意思。邵子卿乃是长安第一学士,自诩见多识广,今日却被难在了此处,来日若是果真朝堂上相见,岂不尴尬,有损长安王朝的威严?
  月华转身冲着那掌柜笑笑,眸子里一片清明。
  “掌柜的若是不怕太皇太后降罪的话,便尽管将这幅绣作献上去。”
  邵子卿与掌柜俱是一愣,屏风后的人也放下了手里的茶盏,似乎是在凝神侧耳倾听。
  “什么意思?”
  “如果月华猜想不错的话,这幅绣作所用绣线乃是选用百鸟羽毛,捻进极细极韧的金蚕丝,所做的绣线。那金蚕丝十六根方才合成一根头发粗细,羽毛挑拣极轻极柔而又最富有光泽与亮度的绒毛,活生生从飞鸟身上拔取,每个部位纤毫之间都极为挑剔,半丝都错不得,一只飞鸟最多出二十八根羽毛,然后用最尖细的绣花针绣成。”
  掌柜不说话,有些瞠目。
  “用孔雀鸟羽绣花在我长安数百年前就已经有过记载,绣品色泽层次渐变,流光溢彩,如梦如幻。曾风靡一时,一寸千金,多少逐利之人争先恐后入山捕捉,造成当时孔雀数量锐减,哀鸣遍野。我长安帝后心存怜悯,委实不忍,遂下达封杀令,下令不可再肆意捕捉雀鸟,绣制孔雀翎,得万民拥护。
  这幅《百鸟朝凤》莫说百鸟之王的凤凰扼杀了多少孔雀,单就那一只只不起眼的雀鸟,更是杜鹃泣血,百鸟哀鸣,怕是捕杀了不计其数的生灵,来成就这副华丽血腥的《炼狱图》。
  当今太皇太后悲天悯人,慈悲仁善,风靡长安的点翠工艺巧夺天工,美仑美奂,她老人家尚且因为上面沾染了翡翠鸟的血腥下令以蓝绸替代,若是见到这幅绣作,您说,她这寿辰如何心安?”
  月华一席话,娓娓而谈,并无分毫夸张,掌柜听得大汗淋漓,只觉后怕不已。适才所说的敬献之言,不过是借以讥讽长安无人之意,但若是果真传到宫中去,难免不给自己招惹祸端。
  他冲着月华打恭作揖,满脸惶恐:“多谢这位姑娘点拨,不胜感激。”
  月华唇角微微噙笑,望着那掌柜,颇有一番凌人之势:“南诏与长安原本就是一家,南诏虽然的确有扎染技法颇负盛名,但是掌柜的忘了,这染布之术原本便是自长安流传至南诏,更遑论采桑养蚕,抽丝纺织,刺绣之巧。掌柜实在没有必要借此讥讽我长安无人,这是有子嫌母丑的嫌疑。”
  掌柜的没想到月华看似温良平和,竟然说出这般咄咄逼人的话来,而且自己根本无法辩驳。南诏现任赞普钟想要依附吐蕃,有不轨之心,路人皆知,月华这是借“子嫌母丑”讽刺南诏。
  掌柜汗颜,一时之间,应也不是,辩驳也不是。
  屏风后面的紫衣人已经站起身来,面向着月华几人的方向负手而立,月华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清冷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打量,穿透屏风,包含着万千种难以名状的滋味,还有威严的霸气。
  她觉得极不舒服,如芒在背,手脚都不自然起来,转头问邵子卿:“邵公子对这幅绣作可还有兴趣?”
  邵子卿眼见适才还盛气凌人的掌柜吃瘪,被月华教训,正心中酣畅淋漓,听月华问话,摇摇头:“这等血腥残忍的做法,我长安不耻,罢了,罢了,掌柜的自己敝帚自珍吧。谢过月华姑娘,有劳了。”
  月华想走,思忖片刻,方才鼓足勇气:“邵公子大恩,月华尚且无以为报,举手之劳,又何足挂齿?月华请绣庄里的绣娘为邵公子赶至了一件雪绸锦袍,若是您此时得闲,烦请屈尊移步绣庄,容月华表示感激之意。”
  邵子卿眸子明显一亮,迸出几分欢喜,正待满口应承下来,那隐在屏风后面的人抵唇一声轻咳。邵子卿望了那人一眼,就有些为难之色。
  “这。。。。。。”
  这一声轻咳,月华只觉得莫名熟悉,仿佛在哪里听到过,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
  她看邵子卿脸色,明白这屏风后面的人并非是店铺里的什么管事,而是与邵子卿熟识,也不知道为何这般神秘,竟然畏首畏尾地躲藏起来,想来应该是避着自己呢。
  她笑笑,害怕邵子卿出言拒绝自己,当先替自己解了围:“是我太心急了,盘算下来,许是这时候锦袍还未绣好,改日我遣人专程送去府上的好。今日我还有事,便先行告辞了。”
  “那我送姑娘回去,改日再行答谢。”
  “邵公子自管忙碌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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