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佛子连个麦-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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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和玉婚后,姜昭见到她的机会越来越少,曾经携手同游、嬉笑怒骂的玩伴被困在了一个大大宅院里,她的衣饰依旧华美,她的面容依旧美丽,可眼里属于年少的那一抹光彩却越发的黯淡。
姜昭看着她,看着她成为一个无可指摘的大族宗妇,看着她井井有条地处理着大家族的杂物。
然后姜昭意识到了,从今往后,和玉或许再也没有机会可以陪她玩乐、陪她荒唐。
她问那个锦衣华服的宗妇:“你曾经同我说过,你想要自由,可是如今我在你身上,却再也寻不得了,你能告诉我,是为何吗?”
那端庄无比的林氏宗妇道:“殿下,因为我意识到了,那是我求而不得的东西,我想得清清楚楚,也想得明明白白,林熹是个不错的人,林氏家族更无人敢苛待我,我都拥有得这般多了,便应当成为那些人想要的模样。”
姜昭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这样平静无波,却说得如此悲观的她。
姜昭怎么也想不清,和玉什么时候变得开始如此叫她觉得陌生。
她无法接受这样的情景,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是什么时候和玉有了这样的变化呢?
在她学习规矩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后来,姜昭派人从国公府打探到一些事情,才知道原来和玉在婚前是那样不顾一切地反抗过。
那个渴望自由的女郎,不顾一切到愿意放弃郡主的身份与枷锁,逃离这里,去寻找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然而终究是个弱质女流,很快她就被谢国公抓了回来。
谢国公没有惩罚她,只带着她去看了看身为贵女,永远不曾见过的黑暗。
这样的黑暗让和玉自此选择放弃了属于自由的那道光。
谢国公带她看了暗巷里最落魄的娼妇,和玉见到那浑身生满烂疮的女人,用着沙哑破碎的强调,邀请路过的农人、粗兵、甚至是乞丐欢好。
她似乎快死了,蛆虫在伤口里穿梭,路人朝她吐下了恶心的口水。
和玉忍无可忍地在墙角吐了出来。
谢国公冷漠地道:“和玉,你以为外头的世界就是岁月静好吗?若是没有了郡主的身份,就如同他人手里任人宰割的鱼肉。”
谢国公指着那个娼妇,“她曾经也是一个大家族的女儿,但是却和一个书生私奔了,后来哪怕是后悔了,想要回到家族,家族却已放弃了她,如今变作了这般模样。”
后来谢国公又拽着她,去瞧普通农妇的生活。
和玉看着她们从日出背着锄头,赤脚踏入泥泞地里,一直不停歇地干到了日落。
那双脚出来时,已经瞧不清原有的肤色,甚至有许多虫蚁在上头钻来钻去,这样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让她们肤色变得黝黑,体型变得粗壮。
和玉见过最粗壮的婆子,也是细皮嫩肉的,几时见过这样的?
偏又谢国公依旧冷漠地阐述道:“农家的女儿幼时就买与他人做妇,动辄打骂,毫无地位,不仅要生儿育女,更要下地做农活。”
和玉害怕了,她是真的害怕了。
她只知林氏规矩让她苦不堪言,却不知原来这人间,比这更苦的还有许多许多。
她哭着跪到地上,扯着谢国公的衣角,什么渴望,什么自由,她都放弃了,“父亲,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会好好学规矩,好好的成为一个合格的宗妇。”
见到女儿哭的这样梨花带雨,谢国公的目光终究的柔和了几分,他摸了摸和玉的头顶,宛若一个慈祥的父亲,“知道错了就好。国公府与林氏联姻势在必行,日后我们的家族,定然……一跃成为洛阳城的顶级世家。和玉,父亲挑的人不会错,林熹也的的确确是个极好的人,你会喜欢的。”
和玉抹着泪,绝望又顺驯地颔首。
从那以后,她果真就不再反抗过。
因为她已经知道,自己所拥有的荣华富贵、锦衣玉食,都是有条件的,她想要自由,却无法享用得起自由,于是她用自由换了长长久久的富贵。
……
这些的这些,姜昭是事到如今才知道。
但她发现,她舅舅谢国公虽说手段极端,但也句句在理。
姜昭思索了半天,茫然地问和尚:“人是否永远无法逃脱生活的苟且?”
和尚说:“鲲之大,扶摇直上尚且需借助风的力量。人之小,托生于人世更需要依托许许多多的东西。苟且有一万种需求,一万种痛苦,而精神却只能满足一种快乐。 ”
第27章 出嫁
次年开春。冰雪初融。
在一个顶顶好的黄道吉日里; 大齐的淮城长公主从皇宫里出嫁了。
洛阳城的街道挂满了红绸,十里长街,花灯与红花从皇宫的应天门绵延而出; 似乎如何也瞧不见尽头。
齐天子自明堂之上,牵着姜昭的手,慢慢地; 慢慢地走往应天门。
此时; 他们像极了普通人家的父女。
齐天子一步又一步地,将自己的掌上明珠,送到另一个人手里; 此后人生; 她的生命里将迎来另一个举重若轻的男人。
今日的柳彧穿着一袭纹饰华贵绮丽的红衣,腰环胭脂衮金带,下坠妃色瑞兽衔花玉,乘坐在系着大团花的汗血宝马之上,鬓若刀裁; 目含霞光,携着万千文士风流,来至公主跟前。
二九年华的淮城长公主已经算是出嫁时间极晚的女儿了; 但是天子国母留来留去; 终究还是要嫁人了。
齐天子惯是肃穆的眉宇; 少有的呈现出慈祥温和的模样,“吾儿此后; 如意郎君在侧,定要一生顺遂无伤痛,定要盛享繁华…常开颜。”
他将姜昭送上八抬凤轿,看着身着万里霓裳、凤冠霞帔的女儿; 看着他宠爱了大半生的女儿,独自一人走向了她自己的未来。
柳彧朝齐天子与国母一拜,转而一跃上马。
凤轿摇摇晃晃的,四角斜飞的轿顶挂着一排排流苏金铃铛,随着轿夫一轻一重的步子,敲击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这一声又一声的叮当响儿,荡入姜昭的心间,她终于再难忍受了,揭下如火的盖头,在软轿上回头望去。
只见那位年少历经无数腥风血雨,最后以铁血的姿态君临天下的帝王,在此时只不过一位失去至宝的老父亲,露出了姜昭从未见过的、无比脆弱的神情。
晴光照映在尚未融尽的雪地上,这样的晶莹剔透似乎也将这位帝王的发梢,衬出了几分斑白。
父皇似乎老了……
当这个想法出现在姜昭的脑海里时,她的心里忽然漫上了无穷无尽的苦涩,教她眼眶一酸。
什么礼仪规矩,什么良辰吉时,姜昭才不在乎这些。
“停轿!”姜昭喊道。
但唢呐声、爆竹声,很快就淹没了她的声音。
姜昭掀开凤轿的连理团花帐,再度喊道:“停轿!孤让你们停轿听见了没有!!”
这时已有轿夫听见了这样的命令,但出嫁途中让轿子落地是极为不吉利的事情,哪有新娘子会有这样的要求?
他们面面相觑,也不知如何是好。
姜昭柳眉倒竖,怒道:“孤说、停、轿。”
前头的轿夫被这公主的怒容摄得停了步伐,而前头不动,后头自然也走不了。
这从宫门里走出的队伍一下子就停滞了下来。
跟随在轿子旁的全福太太,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她方才在后头被爆竹声震了耳,并没听见姜昭的声音,故而见到轿子停了,就朝轿夫斥责道:“你们这是怎么回事?!竟敢把轿子停了?”
轿夫正一脸为难,哪知姜昭趁着轿子停了,就直接从上头蹦了下来,提着裙子就往回跑。
全福太太什么时候见过这等不守规矩的主儿?一双眼都瞪成了铜锣。
她震惊地看着那坐在凤较上要出嫁的公主,一脚又一脚地沾着地,沿着后头长长的红妆路,重新跑向应天门。
如烈阳般艳丽的霓裳裙尾,自她脚边卷席而过。
她当机立断地弯腰拾起裙尾,跟着那不守规矩的公主跑,边跑还边喊着,“殿下~殿下!你怎么可以沾地跑呢?!这可是不吉利啊——!”
姜昭扶着满头的金饰与凤冠,只觉得脖子都要掉了,她听见了全福太太的声音,心暗道:孤生在帝王之家还享尽父母之爱,这便是最大的吉利,其他的吉利还算得了什么?
这会儿眼瞅着凤轿走了一里,正想着登上城楼再看看的齐天子与国母,忽然间听见身边有宫人惊呼道:“殿下怎的跑回来了!”
齐天子和国母不明所以地往后一瞧,只见方才从他们手里送出去的明珠,居然又跑了回来。
姜昭娇喘吁吁地定在他们面前,红盖头也不知去了哪儿,发间的步摇在晃动间闪着灵动的光,华美精致的凤冠在晴光下神光离合,恍若下一刻便会扶摇直上、浴火冲天般。
今日画着红妆的淮城长公主,荣华璀璨,美艳得不可方物。
她朝齐天子与国母俯身一拜,“儿常使爹娘忧心,实乃不孝,哪怕今日出嫁,儿依旧会常侍奉于爹娘膝下。望爹娘切勿为儿伤情。”
一时之间,齐天子与国母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竟也不知露出个什么面容来,便双双无奈至极的地叹了口气。
大齐尚公主与入赘差不多,日后公主和驸马是要一同住在公主府的,宝贝女儿依旧在眼皮子底下瞧着,也不是什么远嫁,理应也没事难受的,但见着女儿长大嫁人了,他们回想起曾经黏人的小奶娃变作出嫁的新娘,心中如此伤情也是真的。
但哪里料得到,这孩子说跑来就跑来了呢?
国母将姜昭扶了起来,哭笑不得地说:“你这孩子,怎么还这么不守规矩呢!”
她一向端庄守礼,却不知怎么教出个这样肆无忌惮的女儿,偏见着这样的肆无忌惮,她也屡屡不忍心责骂。
这会儿全福太太和一干穿得颇为喜庆的侍女都追了过来,她们朝齐天子和国母行了个礼,而后焦急地朝着姜昭道:“殿下快随我们回轿子上吧,您这样是会误了及时的!”
姜昭看向齐天子。
齐天子叹了口气,本想如儿时那样摸摸她的小脑袋,却见她满头金玉发饰,便只能轻轻摸了摸她的额头,缓声道:“去吧……别再错过吉时了。”
姜昭吸了吸鼻子,道:“那你们别难过了。”
齐天子笑道:“好,不难过,我们开心。”
姜昭转头跟着全福太太重新回了轿子。
柳彧一直在等着她,在姜昭再度覆上盖头的前一刻,他们对视了一眼。
他的眼里只有笑意。
似乎对此并无任何不悦。
他还朝姜昭做了个口型。
“莫要不开心了。”
可姜昭却淡淡地别开了目光。
而后却发现,这胆大包天柳彧,竟然直接进入她的凤轿,将她抱到了马背上。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驾着汗血宝马,一路顺着士兵开出的道儿,直往前奔驰,姜昭的红盖头都快被刮走了。
柳彧连忙逆着风接住,将这红盖头放入衣襟,末了还不忘朝后头的人喊道:“我们会在吉时到公主府拜堂的。”
知道柳彧是个不拘礼法的,姜昭却没想到他竟然比自己还不拘礼法。
她仰头问道:“柳彧,你要去哪儿?”
柳彧却只驾着马,并不作答。
姜昭狠狠地拽住他的衣领,猛然往下一拉,她如芍药一般灼艳的红唇,近乎要贴上他的下颚,这淮城长公主的声音骤然一冷:“凤首花轿,十里红妆,这可是孤最风光的时刻,你这是要做什么?”
柳彧被迫朝前一倾,终于肯垂了眸,他的眼里似乎浸透着一层铺天盖地的斑斓之光,然后他就笑开了,而这样的光也随着他的笑,缓缓地荡出了涟漪。
姜昭听他道:“殿下,再盛大的嫁娶,至多也是前无古人,但唯有破开这繁文缛节,才会后无来者。”
姜昭闻言忍不住一琢磨,可就是这么一琢磨,她琢磨出几分认同的意思了来。
公主出嫁哪怕是再风光、再奢侈,到了史官笔下,可能也只不过是几个字的事儿,但若是有什么出格的行止,可就是一个独特的新篇章。
姜昭忽然觉得文人的嘴当真是一张以理服人的嘴,叫她觉得有道理不说,还叫她生出了些许跃跃欲试的感觉。
于是姜昭便坐稳了,长长的裙摆被她揉做团抱在手里,她命令道:“凤轿游街是绕洛阳街道一圈,那我们便纵马绕个三圈。”
柳彧一扬马绳,朗声应道:“这可简单。”
这俩人本就不是什么安分的主儿,如今凑作一块儿,自个儿是快乐了,却是真真叫他人不得安生。
在应天门十里之远的地方,公主和驸马都纵马跑没了影儿,轿夫不知所措地问全福太太:“这接下来如何是好?”
全福太太将手里的红帕卷做了麻花,她真是后悔讨了这么个差事儿,竟遇上这样不成规矩的两个新人,偏又身份尊贵,说也说不得,便只能朝着轿夫怒言相向:“驸马公主都跑了,我能怎么办?!”
这会儿紫檀从众穿着喜庆裙衫的侍女堆里出来,她对自家的两位主儿自然有几分了解,安抚道:“夫人莫急,既然驸马说了不会错了时辰,那我们便先继续游街,我去同圣人那边说一声,我家殿下荒唐惯了,圣人对此定然也不会多有怪罪。”
全福太太别无他法,于是就依着她的意思办了。
而刚踏上城楼台阶的齐天子与国母,听到了宫人传来的消息,脸上的情绪几经变化,最后化作无可奈何的神色。
齐天子倦怠地摆了摆手,“罢了,随他们去吧。”
第28章 柳彧你心飘了
红妆凤轿沿着洛阳最繁华的街道绕了一圈; 绵绵不绝的送亲退伍让诸多洛阳百姓目不暇接。
凤车腰鼓百声炮,花月佳期两得意。
虽不见新婚的两位正主儿,但这样的热闹; 足以人洛阳人兴奋了整日。
后来十里红妆尽入了公主府,墙外花团锦簇,墙内满目朱霞; 身着红衣的两位主儿终于掐着点到了礼堂。
公主为君; 不拜高堂,只拜天地。
而柳彧父母双亡,更是不计较这些俗礼。
大红的团花绸缎; 他们各执一头; 正堂高台上,是圣人的印信,以此象征圣人亲临。
虽然在皇宫里已经拜过了,但此时还需依着礼节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