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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部分

与佛子连个麦-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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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可是……毒药啊!
  柳彧捏紧了汤匙。
  谢良给他这包药时,说得很清楚。


第46章 你会陪着我对不对?……
  这一味药; 可使人陷入昏迷,也有相应的危害,长期服用会精神萎靡、神思混乱; 更甚者会失去神智。
  不可谓不毒。
  但柳彧已经没有选择了。
  李太医泪水潸然,他在医德与血亲之间进退两难,但见到公主如今的情况; 也着实不忍。
  “大人; 公主周遭都是您的人,哪怕不服用此药,公主也出不了这个门; 何必。。。。。。何必再如此呢?”
  柳彧沉默了许久; 他凝视着姜昭。
  梦寐中的美人,清瘦却不失艳质,有一种不胜凉风的娇弱风姿。
  这十日她瘦了许多,本就小巧的脸又缩了一圈,少了些原有的弧度。
  许是新来的侍女照顾得不够妥当。
  又或是这样的苦药让她难受了。
  柳彧想了许多; 终于缓缓地将药盅放下。
  门口传来脚步声,有侍人前来禀告事情,看见屋内沉重的气氛; 踌躇着不敢进去。
  “罢了。”柳彧轻轻一叹; “这药就改作五日一服吧; 若是有人来探望,再加重药量。李太医; 你觉得如何?”
  他点漆般的眼眸落在了李太医的面上,黑若最为寂静的夜,深远幽暗,仿佛是刀剑的锋刃没入了心头。
  小孙女的面容在脑海里乍然浮现; 李太医浑身一颤,再不敢多言,连忙俯身道:“如此甚是稳妥。”
  柳彧托着药盅起身,一路倾洒至门前,褐色的药汁沾染到他指尖,离开前他伸舌轻轻舔了一下,皱眉道:“真苦啊。”
  姜昭,受得了这等的苦味吗?
  他如厮担忧地想到。
  *
  及至四更天,姜昭于黑暗里猛然睁眼。
  烛火燃尽,四下无声,一切都笼罩在凄清的寂寥之中。
  她的思绪混沌至极,喉间也泛起万千苦涩。
  虚弱无力的身躯如今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十天,她被囚禁了十天。
  分明什么都没有想清,她却已经落下了泪,无穷无尽的压抑感漫上心扉,姜昭在床榻上无声痛哭。
  静夜之中,长风自窗缝间拂过,悄无声息。
  她从未有过这样艰难的时候。
  柳彧在她昏迷之际所说的话,在药效消退时多多少少还是听见了些,通过这些只言片语,足以让姜昭意识到自己如今的处境。
  受人桎梏,丧失自由,甚至是任人鱼肉。
  姜昭阖眸咬紧了下唇,雪白的牙尖陷入唇肉,直到血腥的气息漫入口腔,皮肉开裂的痛意刺激着她的思绪,恍惚又迷离的混沌感才堪堪去了些。
  然而她似乎又来到了之前的梦境里。
  依旧是巨大的金身佛像,夜里燃着万千灯火,似日辉落入殿堂,如白昼一般明亮。
  梦境里的那个俊俏和尚也闭着眼。
  他的面容就像水墨所晕染出的青山碧水,氤氲中只觉平和温柔。他似乎是松了口气,眉目微微放下,浓密的睫羽映衬着烛火,若艳阳里摇曳的莲华心蕊,明净含光。
  他张了张口,似乎要说些什么话。
  但这一次,是汉家话。
  “殿下如今务必要冷静下来。”
  这时止妄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不徐不疾,带有一种安抚的意味,两人的声音离奇地交织重叠。
  止妄的声音,似乎从俊俏的和尚哪里,传了出来。
  他继续道:“柳彧暂时不会去危害你的性命,所以你需得忍耐一些时日,待到他们松懈,才能有破绽可寻。”
  姜昭睁眼,看着上方雕花刻叶的床顶,愣了许久。
  而后她问:“和尚,你是在打坐吗?”
  止妄道:“是的。”
  姜昭闭上眼,又道:“那你能不能起来走几步,或者起来转个圈也行。”
  她说得突然,让西域的这位隽秀佛子愣了那么一下。
  他思及如今姜昭的劣境,总归还是想让她开心些,便都依着她了。
  于是姜昭就闭着眼瞧见,那个银纹法衣的从秋香色的莲纹团蒲上起身,顺着祈福的灯火路途,漫步而行,熠熠之光在他衣上银纹面流转浮动,行走间若仙宫星河落入此间,他深邃淡然的眉宇,一派从容自若。
  姜昭先是有些恍惚错愕,而后心间泛起若有若无的热意,这股热意从蜷缩一角的微弱,渐次升腾为燎原之火,让她的血液都随之滚烫起来。
  真的太不可思议了……
  相隔万里能够交谈已是奇事,如今闭眼还能瞧见对方,更是离奇至极。
  隐隐的,她生出了些欢喜。
  原来如今落入这困境,还有那么一个人,可以陪着她……
  止妄自万千灯火阑珊处走过,流风回雪,衣不沾尘,他徐徐而来,来到了她的眼底。
  他在那里,光华通明。
  她在这里,阴晦沉寂。
  但只消她一闭眼,他那里的灿然之光,似乎就来到了身边。
  在心中最无助苦难之时,佛陀以枝叶点净水,挥洒下仿佛曙光一般的甘露。
  姜昭喉咙哽咽,微带着哑涩,声音近乎低不可闻,“和尚,我看见你了。”
  她一字一句地道:“我看见你了。”
  “你在金碧辉煌的宫殿内,有着一个巨大的金身佛像,你就在下面,端坐在中间的莲花团蒲上。”姜昭闭目拉近了距离,她看着他,近在咫尺,“是不是你?”
  佛子的身躯,猛然一颤,他似乎也被这猝不及防的、离奇古怪的相见,惊愕到了。
  能与姜昭相互交谈,不过是这一年多间的事情,但他无声无息地看着姜昭,听着她的欢声笑语,从未有过回应的日子,却是整整九年之久。
  如今姜昭能听见他的声音,也能看见了他,一时之间,竟让他有些许茫然无措。
  他捏着佛珠,紧紧地捏着,捏到骨节都泛出了白,佛珠的冰凉从指腹慢慢攀上心头,很快他就抑制住了心中的波动。
  止妄仰头笑了,他神色平静,却内敛着重重惊涛骇浪。
  “是我。”他这样道。
  不是佛子丹鞅嘉措,也不是和尚止妄,只是……我。
  一个卑劣地注视了你十年的那个我。
  一个利用了你的斑斓生涯,驱散苦修寂寥与孤苦的我。
  得到了肯定后,姜昭忽而有些雀跃,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和尚,你多和我说说话好不好,我这里黑极了你知道吗,太黑了我有些害怕。”
  她说着就呜咽起来,“我想父皇了。”
  止妄知晓现在的姜昭,必然是惶恐不安的,便用着安抚温切的嗓音,低低地道:“你父皇驾崩那日,贫僧曾在这万相灵宫内,点燃了一盏长明灯。”
  他再度起身,走至万千灯火之中,似繁星盈目,照彻了漫漫长夜,止妄俯身捧起一盏长明灯,银座在他掌心浮动着泽华,他道:“殿下你瞧,逝者的长明灯是他此生的福果与业报,也是他留于此间的执念。执念不散,灵魂亦在,大齐先帝会长伴于你,护送你走完这一生。”
  似乎是为了应证他这番话,这盏长明灯的火心蓦然一跳,光华大盛。
  止妄的面容在如此华辉里,宛如琉璃玉砌的温柔佛陀,他降临红尘,来此人间,也给她捧来了一簇光。
  姜昭看着他掌心银座上的火光,刹那间泪如泉涌。
  她忽然问:“和尚,你会一直陪着我对不对?”
  哪怕孤立无援,哪怕无数艰苦,你是不是会陪着我?
  不需要做太多,只要这样,捧着她父皇的长明灯,和她说说话就好。
  止妄将这盏长明灯轻轻放下,沉默了许久许久。
  姜昭的声音颤抖起来,她又问了一遍,“你会陪着我的对不对?”
  娇语哑涩,若雨打落花般脆弱。
  止妄看向佛祖,良久后他对着姜昭说:“会的。”
  他的声音清越柔和,不大不小,却异常的坚定。
  姜昭安心了许多,连忙又道:“出家人不打诳语,那你绝不能食言。”
  止妄:“嗯好,不食言。”
  *
  姜昭一连昏睡了十日,如今药效已过了大半才醒来,思绪虽不如以往清晰,但总归是不觉得困的。
  而止妄在察见姜昭那里的剧变后,也是多日辗转难眠,频频阖目探看她的安危,所幸她的驸马柳彧虽用了毒,却并未下死手。
  只要人还活着,便有千种生机。
  多日少眠而导致的困倦感猛然袭来,他阖着目眩晕了一瞬,姜昭那里的画面乍然遁入黑暗。
  姜昭絮絮不休地说了一堆话,却没听见对方的回应,她扬声唤道:“止妄?”
  那和尚被唤醒了,轻声应来:“贫僧在。”
  姜昭气急:“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我刚刚说了什么你知道吗?”
  她本也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哪怕现在受人桎梏,一时半刻也敛不住脾性,该撒的气还是会撒。
  好在止妄一贯是柔顺平和,佛家教他目空一切,戒嗔戒怒,淡然如水,他虽未能修至四大皆空,但从容温和的性子终究还是被修养了出来。
  故而听见姜昭的气言,最先做的,是去回想方才她所说的那些话。
  而后才道了句:“失礼了。”
  止妄道:“殿下方才说的那些趣事,贫僧听见了。”
  也见过了。
  姜昭一听,反倒更气了,“你这个臭和尚,这些趣事你爱听不听我也就随口一说,但是刚刚问了你那一句,你怎不答?”
  止妄自知理亏,便直了直身子,虚心问道:“劳烦殿下再复述一遍。”
  “我方才问——你是不是也和我现在一样,闭目能瞧见我。”


第47章 他要去救姜昭
  和尚只觉自己的呼吸都因此凝固了片刻。
  大齐对女子的束缚算不得严苛; 西域的民风也更是开放,但终究还是有一层礼法在那儿。
  他身为佛家子弟却行着宛若偷窥者一般的行径……已经有了十年。
  初时只是不经意间瞧见,而后仿佛上瘾一般; 如何也戒不掉。
  十岁的佛子总是有许多疑惑,譬如姜昭今天在做些什么?姜昭今日过得如何?姜昭遇见了什么趣事儿?
  后来年岁渐长,知晓男女之别; 知晓僧俗之隔; 他才慢慢让自己全身心地去信仰佛祖。
  但二十岁的佛子依然会有一些疑惑,譬如姜昭的性子怎么越发娇蛮了?如何才能让姜昭变得善良些?
  如此,他不得不承认; 看一看姜昭的那里情况; 已经成为了他下意识的事情。
  现在姜昭她道出了这个疑问,让他如何答复?
  是承认自己的卑劣与无耻,还是揭露自己身上所谓圣洁的纱衣?
  面对这个问题,止妄陷入了更为长久的沉默之中。
  他破戒了。
  早在十年前,就已经破戒了。
  终于; 他怅然一叹,道:“是,和你一样。”
  甚至比你更早; 就已经能看见。
  那头的姜昭等了许久才听见了回答; 期间她一直阖目凝视着那个和尚; 看他滚动着念珠拧紧了眉头,似乎陷入了巨大的挣扎中; 那会儿,她心中早已经有了答案。
  可烈性使然,就是想逼他逗他,让他亲口承认; 让他从莲座之上堕入红尘,毕竟……她是真的想过,将这个人,藏起来。
  姜昭如愿以偿,忽而咯咯直笑,似乎得到了极大的欢愉。
  她躺在锦榻香帐内,周遭漆黑依旧,四肢无力动弹,她努力地将心神从时下的困境里挣脱,以一时的欢愉重振往日的斗志。
  所以她不能哭,她要笑,她要开怀大笑。
  必有一日,她会把今时受的所有委屈,从那些迫害者身上一一讨回来。
  姜昭笑着问止妄:“和尚,既然你能看见我,那你看看我的眼睛可是肿了?”
  此时将近寅初,天色不再是沉沉的浓墨之色,遥远的天边已经有大片的云彩,被镶上了清辉的淡黄色光边,泛出了红焰的斑斓,缓缓扩散开来,氤氲出琉璃般的晨曦。
  止妄借着点微弱的光,细细看了一眼,艳夺天光的女郎躺在锦榻上,清清浅浅的光,明明暗暗的影,蒙昧之中最易滋生惑色,他只是这般不经意扫过,逼人的色相便沉入了目中。
  视线蓦然一顿,他看了看她的眼。
  许是忍受不得屋内的寂静与黑暗,她知晓自己能看见另一处地方后,就不肯再睁眼。
  姜昭醒来时悲怮地哭过一场,眼尾尚有一些红晕。
  但好在没用手揉过,倒也没肿。
  止妄确认后就回道:“有些许泛红,但好在没有肿。”
  姜昭不肯罢休,就又问:“你再细细看看。”
  止妄迅速地看了一眼,再度肯定道:“的确没肿。”
  姜昭骤然气急败坏地道:“你看了这般久,除了没肿就没什么其它想说的?”
  止妄立即睁眼,似乎才意识到什么,他歉意至极,“冒犯了。”
  他将念珠放下,转而敲起了木鱼。
  姜昭:“……”
  木鱼一下又一下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姜昭看了那么一会儿,忽然有些无奈。
  这和尚好生不解风情,她都这般落魄,这般心情低落了,怎不多夸夸她!夸她生得貌美如花、不可方物,兴许心情就好些了呢?
  姜昭愤愤地睁开眼。
  然而这么一睁眼,霎时间像是从一个世界遁入了另一个世界。
  也不知哪处是虚妄,哪处是真实。
  仿佛乍然从美妙的梦境里一跃而出,方才所生的欢愉如潮水般退散,只余一室幽冷清寒。
  天有些亮了,屋外已有了若有若无的扫洒声,传入静谧的室内,异常清晰。
  她是姜昭,是大齐的淮城长公主。
  胆怯与懦弱,只要一会儿就够了,眼下的困局与险境,她必须要迎面以对。
  奸臣当诛,逆贼当斩。这是姜氏历代先祖所守的天下,大齐国祚之危,断然不能起于公主府。
  一夜的休整,意识已经不在像原先那般混沌,足以让她好好思考一下,如何面对如今的困境。
  她用手肘支持起身子,才堪堪起了一半,又瞬间倒了下去。
  原来一夜的时间,才恢复了这点力气,柳彧喂给她的毒药,还真是……毒呢。
  姜昭苦涩一笑。
  “和尚,若你在此就好了。”
  为何唯一的生机,却偏偏在万里之外。哪怕他送信而来,快马加鞭也需一个月的时间,甚至更久。
  西域佛国……百丈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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