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佛子连个麦-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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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万般苦难与背离信仰所承受的折磨,最后也只化作了一声“不客气”。
但诚如曾经所言,心甘情愿就再没有什么值不值得。
姜昭感觉身子一沉,止妄似乎将整个人都靠在了她身上,她忽然觉得不对劲,连忙伸手扶住止妄,然而这么一扶,却让她摸到了些许粘腻的东西。
姜昭收回手,垂头一看,只见满手皆是血,可怖至极。
“和尚?和尚?!”她一时心慌意乱,目眦尽裂地喊道,“还不快去叫太医。”
止妄作为西域佛国的佛子,也学了些许武艺强身健体,但他常年待在万相灵宫,只以武健体,算不得出众。故而在公主府与人乱战时,一不留神就被砍了一刀。
姜昭令府兵抬着他进寝殿休养,她看着担架上那人没入殿内,稳了稳心神,再度回头,又依旧是那锐不可挡的长公主。
生死存亡之际,所有情绪都不能影响她。
父皇生前教过她,为将之道,当先治心,需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姜昭走到被压着跪在地上的成琅面前,俯身道:“他没骗你,南瑶被囚是真,不过不是孤关起来的。”
“孤今日被你所救,算你一功,他日定会重重赏赐。”
成琅恶狠狠地盯着她,咬牙切齿地道:“我不要什么狗屁赏赐,告诉我,南窈在哪里?!”
姜昭一挥手,府兵放开了他。
“她被人关在幽庭院,你去救她吧。”
*
辰时二刻。
姜昭令众府兵迅速肃清公主府的逆贼之后,又率领着他们一路奔赴神武门。
她频频加鞭,手里缠绕的马绳,深深地陷入了她的皮肉里。
柳彧离开已有一炷香的时间,算上与谢良的人马集合,再前往神武门所耗费的,这会儿必定已经抵达,甚至可能已经开始厮杀起来了。
姜昭心中反复盘算着,目光却依旧狠厉地直视前方。她再度使下狠劲加了一鞭,胯下白马受痛嘶鸣一声,又撒开蹄子加速往前跑。
姜昭扬声喝道:“跟上我!”
后头百名府兵,手持长戈,步伐统一地紧随其后。
将近辰时三刻。
公主府一众堪堪抵达神武门。
神武门遍地尸骸,显然已经经历了一场乱战。
姜昭见此,不敢停留一会儿,领着府兵直往里头冲。
这会儿,谢、柳两人的兵马穿过陶光园,绕过徽猷殿,正直逼君王居住的贞观殿。
他们一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闯宫城。尚在昏寐中的人,尚且还未清醒,就已然人头落地。
谢良举剑喊道:“今日必取王符狗贼项上人头,清我君王身侧小人,给我杀!!!!”
一声掷地,万呼喧天。
宫城之中狼烟已起,惊醒了尚在打坐修道的君王。
姜砚睁眼,不明所以地问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事?”
时常与之同寝同食的王符,今日正巧在宫中,他从外头匆匆赶来,已是满头大汗,他急声道:“陛下,好像有闯宫城了,我们快去避一避吧!”
姜砚面色一白,他抿了抿唇,但多年所学的君王气度,让他强行压下了慌乱,道:“何人胆敢闯宫城,禁卫军何在?!”
王符方才听见外头的喊声,是要来取他的人头的,他本就是贪生怕死之人,如今自然是急得团团转,他劝道:“陛下,是申国公和柳驸马带人闯了进来,他们这是要谋逆啊!!”
杀伐声越来越近,祸乱皇权的口号也越来越清晰。
姜砚推开王符,走至宫殿门口,只见外头火光冲天,一队队兵马举着火把,在暗夜里犹如漂浮的火团。
一声又一声的清君侧。
一声又一声要取王符项上人头的呐喊。
他倏的转头看向王符,神色茫然,“王符,他们为什么要杀你?”
王符浑身一僵,他依附着君王的信任与亲近,才能得到如今的权力与地位,他断然不能让君王对他心生怀疑,于是立即撇清关系道:“陛下,杀我不过是借口,他们这可是要篡位夺权啊!!!”
“陛下!!没有时间了,我们快躲起来吧!!!”
王符喊来贞观殿内的禁卫,令他们护送君王往大业门躲开乱党。
王符对着依旧恍惚的姜砚道:“昔日陛下视臣为臂膀,信任臣,亲近臣,臣受皇恩不剩感激,故而陛下想求道臣就助您求道,想获清闲臣就替您处理朝务,今日乱党借臣之名,妄想伤害陛下…”
王符抽出侍卫腰侧的长剑,恨声喝道:“臣定然是不容许的,陛下务必保重自己,臣此生愿为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姜砚生性优柔寡断,原本也算是个颇重感情的人,重感情不算是什么坏事,可坏便坏在,他是帝王,却还重错了人。
此时听见了王符的这般说辞,他心神一颤,回想起昔日王符对他言听计从、体贴入微的情景,他又如何能下得了这狠心。
姜砚闭了闭眼,对王符道:“这本就是乱臣贼子的奸计,你又何必枉送性命,你一路辅佐朕走到今天,朕断然不会将你推出去。”
本该身着君王冕服的姜砚,却穿着一身道袍居于天子殿堂。
他放目一眺,远处的火光越来越近,浓浓烟雾升上天际,在无边无际的黑夜里,宛若密布的乌云。
黑云压城城欲摧。
姜砚忽然意识到,或许他真的没有父皇的气魄,也没有成为君王的本事,他压制不了朝臣,权衡不了对错。
他仁善,也很软弱。
譬如他现在都不敢相信,他的亲舅舅和他的妹夫,居然会谋反。
姜砚捂着脸重重咳了几声,终于艰难地开口道:“退往大业门!”
逼宫至此,可谓奇耻大辱。
然而未等他们从贞观殿里出去,谢良和柳彧就已经带着兵马将通往大业门的路堵住了。
王符与姜砚又退回殿内。
贞观殿内的百名禁卫视死如归地守在殿外,敌人的铁蹄近在眼前。
一片黑压压的千人骑兵逼近,地面微震,尘烟顿起,随之而来的一种极为浓烈的血腥味,这种味道在空气里弥漫开,令人心惊胆战。
为首的人身披甲胄,手持长剑,于此肃杀之境,都掩盖不住他的儒雅翩然。
他看着贞观殿,握着长剑的手都在颤抖。
筹谋了大半辈子,他终于可以向所有人证实,他不必先帝差劲。
可为什么……为什么那个女人偏偏,选择了先帝。
……
十八岁的谢良曾与十六岁的明妃有过一段情。
那时候的谢良不是位高权重的申国公,那时候的明妃还是琅琊王氏待字闺中的六娘子。
六娘子年少成名,惊才绝艳,又生得仙妃之貌,世家之子无一不为其动容。
但凡出府游玩,必然会有众多琅琊子弟打马追逐其后,只为求她回眸看一眼。
那会儿都有传言六娘子已经被君王看中,有意定为太子正妃,是未来母仪天下的国母。可即便是如此,依然有不少门阀子弟愿意为其逞凶斗狠。
然而其中并没有谢良。
琅琊之地文人辈出,人灵地杰,有诸多世家门阀在此生根,谢氏在其中,着实不起眼。
谢良自知身份不匹,也生不起多余的心思。
但他的嫡亲妹妹嫁给了皇室三皇子,却让那清冷孤傲的六娘子,诱他起了心思。
诱他情窦初开,诱他甘愿为之不顾家族生死,只求一场花好月圆的时候,却让他亲眼看着她,嫁给了他的妹夫。
当谢良不顾礼法地找上六娘子,只听这已经成为了三皇子侧妃的女郎,冷冰冰地对他说:“我这一生,从来不会让自己沦为沦落为一个货品,我要嫁给谁只能由我来决定,你是棋子,三皇子也是棋子,不过是让我脱离太子的一种方式罢了。”
谢良的声音已有些哽咽,他眼里呈现出无比受伤的神色,这时候他才知道,原来满腔真情,在人眼里,倒是一场笑话。
可分明都已经这样了,他还是非常卑微地,近乎哀求般地道:“既然都是棋子,为什么……不能选择我?”
六娘子孤高冷淡,喜诗书,颇爱儒雅之人。他就不再舞刀弄枪,将自己变作了儒雅的读书人。
可最后她却嫁给了,常年征战在外的、杀伐无数的三皇子。
谢良至今想来,都觉得当初的自己极为好笑。
但儒雅的姿态已经被他深深的植入骨髓之中,反倒再也去不掉了。
他剑尖划地,发出刺耳又锐利的声响,驱马慢行间,隐隐约约擦出了零星的火光。
昔日的不甘留存于心,让他一步步往上爬,但最后剑指皇宫,也未必是因少年时的情爱之事。
谢良眼中的野心勃勃,在此时早已不加掩饰。
少年时期的情爱已是过眼云烟,二十多年过去,早就在心中变了质。
这一次,不为其他,只为自己。
适时,他举剑正欲下令发兵,却忽的听见身后一声厉斥,宛若破空之箭,在此间乍然迸裂。
一字一句,寒意蚀骨。
“逆臣谢良,你的对手、是孤!”
第58章 你我今日,必死其一
姜昭打马持鞭而来; 身后府兵不过百人。
紫微城内宫灯通明,一身赤色骑装在此间流光溢彩,蛇骨鞭击落于地; 鞭子上血水由上至下汇聚至一处,涓涓滴溅在尘土之中。
谢良拉动着马绳转过身,神色渐渐变得严肃起来; 他厉声质问身侧的柳彧; “她怎么会逃了出来?!”
柳彧今日也披了一身银白甲胄,手里持着雪剑,他是实打实的书生; 故而这么锐利的打扮; 在他身上倒莫名地流露出一种写意风流的飒沓姿态。
他扬眉看向那红衣炽烈的女郎,低低笑了声,道:“一时不慎,一败涂地。也罢,若能除去王符; 挟持姜砚,便还没败。”
事已至此,谢良也无法再追究什么; 便沉声道:“我去堵住姜昭; 你带领部分谢家兵马; 入贞观殿,务必取下王符的头颅; 让姜砚写下退位诏书。”
如今满朝文武划分为王、谢两派,然而王党一众多为新起之秀,根基不稳,只要王符一死; 就起不了什么风浪。而谢良身后却有大部分世家重臣,只要今日事成,皇权被削弱,王党被拔除,众多世家定然会让谢良等人平安无事。
这一点,姜昭也想到了。
所以她瞧见柳彧有带兵马往贞观殿去的趋势,就立即喝道:“驸马盗公主印信,假传孤的命令,千机军众将士即刻斩杀逆贼,孤既往不咎!”
千机军作为先帝赐予淮城长公主的护军,自然只听公主令行事,先前驸马持公主印信,方能调动得了他们,如今所该效忠的人活生生地出现在他们面前,印信便失去了作用。
千人黑甲骑兵几乎在姜昭话音刚落的瞬间,就回头冲进谢良的私兵队伍中。
阵营转变仅在瞬间。
两方人马再度厮杀,但谢良的私兵早有防备,又势均力敌,一时之间,倒是僵持不下。
血肉横飞,断肢遍地。
刀戟声骤起,怒吼声,惨号声,战马蹄声一浪高过一浪。沾血的盔甲被弃在一旁,殷红的鲜血渗实了地面,飞溅过宫灯,覆盖过福海团花的锈面,灯火微微晃动,凛冽的刀光不停回闪。
姜昭驱马上前,身上溅了不少血。
她的一双寒冰目,冷冷地看着谢良,“昔日母后曾对孤说过,剑为君子之兵器,儒雅士人都喜欢用剑,而舅舅少年时就以剑术独绝而冠名琅琊之地。可孤只见过舅舅舞文弄墨,对于母后的话并未信过,如今一瞧,母后倒是所言非虚。”
姜昭甩鞭卷起一旁死尸身侧的红缨枪,稳稳地接过在手中。她将蛇骨鞭收好别在腰侧,反手横着红缨枪于身前。
起枪之势宛若出海游龙,所迸裂出的煞气无可抵挡,一时之间让谢良生出了恍惚。
也曾听闻有朝官说过,淮城长公主怒时有先帝三分威势,他对此本是不以为意,先帝曾为三皇子时,随边军东讨西伐,一身戾气都是由尸山血海里一条命一条命堆积出来的,哪怕是三分,又岂是个娇生惯养的女郎可有的?
然而如今见姜昭横枪于身前,恍惚间竟让他想起了先帝。
当年那个征战天下的三皇子,也是一杆红缨枪,杀敌无数。
似见故人而来,让谢良不由得怔了片刻,他喃喃道:“你竟会使枪……”
姜昭微仰螓首,容光华盛,如此艳烈姿仪之下,眉眼却冷冽至极。
她道:“所有人常见孤用鞭伤人,以为孤只会使鞭,却不知,自幼时起,父皇教孤的可一直都是枪。”
“一直以来都想与舅舅切磋一番,今日孤以枪对剑,断然不会手下留情。”姜昭眸光微动,驱马冲上前,“你我今日,必死其一!”
谢良哈哈一笑,大声道了个“好”,也立即持剑迎了上去。
两道身影霎时间混成一团,剑枪猛然相撞,发出刺耳的声响,你来我往,铿锵不绝,刹那间,似乎已经过了十几招。
枪剑相抵,两人各自发力,互不退让。目光交汇之时,谢良眼中难掩诧异。
甫一交手,他便知道,姜昭的枪法得尽先帝的真传,甚至远比先帝刁钻狠辣,招招致命,使得他无法攻也无法退。
两人僵持不下,猛然一推兵器,各自退后几步。
姜昭眸光依旧凶狠坚毅,手却微微在抖。
被囚禁近乎两个月,她又被迫喝了散失力气的猛药,虽然药效没了大半,但是被药伤的身子终究还是不如全盛时期。
何况如今所面对的,又是剑术独绝的谢良。
她无法长时间与他相耗,必须尽快拿下才有胜算。
姜昭一夹马腹,开始猛烈进攻。
枪锋如疾风骤雨,直取谢良面门,而谢良的剑术复杂多变,灵活如蛇,时而以剑为着力点,运行巧劲,避开了姜昭的枪锋。
谢良使剑与他的性格颇为相似,谨慎小心,招招缜密有度,大抵已经看出了姜昭的弱处,转攻为守,想一步步耗死她。
适时,贞观殿所靠大业门的方向有声音传出,初时淹没在这里的兵戈声中,令人听不清,而后一声又一声,交叠传来,以排山倒海之势落入众人耳中。
“柳贼已降,谢贼速速伏诛……”姜昭驱马退后数步,将贞观殿内传来的话在喉咙里转了几转。
有援兵?
意识到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