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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部分

与佛子连个麦-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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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蔺弯了弯嘴角:“殿下,除夕大吉。”
  他的声音弥散在滚滚尘埃中。
  转身正欲回府,忽而远远地瞥见了一位身披银纹法衣的僧人。这出尘的面容眼熟至极,云蔺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他。见他掉头要走,云蔺赶忙上前拦住了。
  “法师留步。”他扬声道。
  止妄回身看他,神色从容平淡,仿佛无波之水。
  云蔺微微顿足。这样的浅淡的目光,霎时间让他发觉,这僧人并非是他在姜昭身侧所见时的那般温煦,或者说比起温煦的说法,他更像是一尊冷玉。
  “云施主可有何事”
  止妄识得他,这雪衣儿郎风姿秀雅,与姜昭有旧,如今更是姜昭身侧最为得力的谋臣。
  昔日…姜昭颇爱他。
  云蔺肃穆地问道:“殿下心悦法师,法师可知”
  止妄微微颔首:“知。”
  “那法师可知殿下心念果决,待所爱之人,定然义无反顾”
  “……知。”
  云蔺看着他的眼睛,一字字地问:“那法师待殿下,又是如何心思”
  止妄沉默不语,只将指节间的念珠轻轻转过一颗。
  云蔺见他面容依旧平静,可眸间的挣扎与克制却如激流涌动一般。倘若真是无欲无求,倘若真是心如止水,又岂会有这样的眼神?
  所有的挣扎与克制,不过是因为他已生妄念。
  心间微冷,云蔺迎着寒风看着他,寸步不让地道:“听闻法师自西域佛国而来,心中定有佛法万千,清规教条法师应当比蔺更清楚,殿下待法师情真意切,还望法师有所抉择。”
  在晨曦的华辉里,止妄袭一身佛衣,似乎又瞧见了红山之端的万相灵宫,自此眺望,是连绵不绝的群山峻岭,是奔流不息的川河如带,他想起最初之时,被班|禅迎入那金碧辉煌的殿堂,与红尘断绝来往。
  那时候,他侍奉佛祖,心中唯有佛祖,似乎并无选择的余地。而如今,他来到红尘,却也有了两种选择。要么将此生许已佛陀,普度众生;要么背离佛祖,堕落于缱绻的红尘。
  他忽而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艰难。
  “我心悦殿下。”止妄紧紧地捏着佛珠,“尘缘未了是我的罪孽。”
  云蔺笑了笑,已有了几分冷冽之意,“法师心悦殿下,可是已有为殿下还俗之心?”
  不由得止妄回答,他又道:“纵然如此,法师可知一朝长公主之身,下嫁给还俗的僧人,可是天大的笑柄,君主又岂会容许?抑或是法师甘愿如男宠面首一般,与殿下长相厮守?”
  他的笑容越发讽刺,也越发阴沉。
  尤其是言及男宠面首之时,这位风光霁月的儿郎,近乎已经压抑不住心中的情绪。
  他自百年望族出身,年少成名,身负族人期许,本该是前程无忧。只可惜一朝家族没落,他的瞩目风采却瞬间成了他人眼中钉肉中刺,三年科考,数次落榜,屡屡受人践踏,遭人奚落。
  他是自负也是自卑。
  跌宕起伏的际遇让他理智得近乎如履薄冰,所行之事皆要在腹中转个几遍,方可做出决断。他爱慕姜昭许久却不敢言,故而他深妒这僧人,布衣之身,无权无势,凭什么、凭什么敢这样坦然地说出心悦姜昭?


第71章 无为而治
  止妄心思细腻; 近乎是瞬间就察觉到云蔺的变化,这清雪一般的儿郎,有着敏感至极的思绪; 一时之间,止妄不敢再同他多言。只道:“云施主所言,已在贫僧心中; 日后定当多加考虑。”
  其实他既然肯因姜昭放弃佛子的身份来到中原; 又岂会因所谓的俗世观念自我束缚,倘若当真情深意重,又怕什么流言蜚语。
  较之这些; 他更怕姜昭仅是贪恋皮相; 仅是因一时的情热……若日后色衰爱弛、情爱消退,他又该如何自处?
  思及此处,他忽而多了几分茫然。在万相灵宫时,所有人都在教导他如何修禅礼佛,而他; 似乎也仅会修禅礼佛。佛法已经融入了他的骨血,再剥离不得。若是真有一天他要离佛而去,他又能再做些什么?
  止妄行了佛礼拜别云蔺后; 缓步行于洛阳的坊巷里; 他心乱如麻; 红尘和庙宇的抉择让他进退两难,他不由得抿紧了唇瓣; 而不过是这么一抿唇,就使得他转瞬间回想起那个夜晚的暧昧交缠,唇齿之间似乎还弥留着那温热娇软的触感,他心如鹿跃; 几乎要从胸口蹦出。
  指骨间的持珠被滚动得飞快。
  这样的感觉、这样的感觉……是如此的陌生,又是如此的张皇,令他迷茫之余,又心生余恋。
  他一路思绪纷乱,便走得飞快,腊月的寒风迎面,宛若冰凉的水扑打在脸上。
  直至回到了国寺,似乎才平静了些许。
  天光浮动,云霞蒸腾。国寺的佛祖殿宇,渐渐缭绕起烟火的熏香,晨起的沙弥在庭院中扫洒,口中还呢喃着汉家的经文。
  止妄想起今日方丈约他论道,便立即去了方丈的禅房。
  人到时,屋内已是茶香四溢。
  眉眼和善的方丈在袅袅茶烟里抬眸,乐呵呵地道了句:“法师来得倒是巧,老衲这茶正已沏好了。”
  止妄曲腿坐下,接过他递来的茶。
  老方丈惯来是爱茶的,又偏爱极了苦茶,越是苦越是涩,便越是得他欢心。故而止妄几次来此,多是要陪他喝上一壶又一壶的苦茶。
  此次,他也依旧面不改色地全然品尽。
  老方丈笑问:“法师自西域而来,老衲却仅有苦茶相待,不知法师可喝得惯?”
  西域佛国多草原,以畜牧为生,在农桑一事上远比不得中原。茶叶等作物多是由丝绸之路引入,路途遥远而数量有限,通常一抵达西域便会被贵族一抢而空,故而哪怕是身为佛子的丹鞅嘉措,也不是时时刻刻都能喝到的。
  止妄甚少喝茶,却也知晓茶水未必是这般的苦涩。他将茶杯轻
  轻地放置在身前的案几上,温然道:“起初是有些许喝不惯的,但后来品得多了,才知方丈品的是苦茶,悟的却是人生百味。”
  老方丈抿着茶水,微微眯起双眼,似乎是在享受着茶味在舌尖弥漫的感觉,他弯着花白的长眉,含笑:“法师聪慧。俗世诸多奥妙,也是诸多芜杂,百般酸甜苦辣融汇一处,其实也就变作了一种苦。”
  二人就着这奇苦无比的茶水,以佛法谈及人生。
  止妄垂眸看着茶絮或沉或浮,忽而问道:“方丈当如何看待方外之人经不得红尘的蛊惑,选择了堕落红尘?”
  老方丈撩起眼帘看着他,慢条斯理地道:“止妄法师觉得回归红尘便是自甘堕落?”
  止妄沉默。
  老方丈哈哈一笑,“我等本自红尘而来,若因尘缘未了再入红尘,也不过是从哪里来又回了哪里去罢了,谈何自甘堕落?”
  他神色通达,是一种历经年岁沉淀后的明理。
  “红尘本无关堕落,但违心而行,却已是执迷不悟了。法师当知,以六根不净之心侍奉佛祖,才是恶孽。”
  止妄眉梢微动,似有明悟。“方丈所言,颇有奥理。”
  老方丈看了他半响,见这年轻法师近日所萦绕眉宇的愁云迷障,已有云开见日的迹象,不由得心生些许不妙的揣测。
  平心而论,他的人生已所剩无几,而这近百载的生涯里,所见诸多的人,唯有此子天生慈悲目,宝相含光,又兼聪颖均良,若能潜心修行,恐有万古流芳之能。
  这佛门禅理所孕育出的门徒,倘若真已生了归俗之心,也实乃佛家一大憾事。
  老方丈的眼里泛动起些许惋惜之色,一杯苦茶被他品尽。他似乎想起一事,缓缓道:“近日有一事,还请法师相助。”
  止妄闻言,神色不改,只含笑道:“方丈请讲。”
  初来洛阳,国寺方丈就以上宾之礼相待,他心中本就颇为感念,如今若有需要之处,他自然愿意倾力相助。
  老方丈悠悠一叹:“法师来此多日,应当是知晓洛阳佛道之争甚是激烈。前些日子法师不在之时,便有上清宫一众弟子前去西禅寺论道,上清宫弟子有备而来,几番唇枪舌剑便赢得满堂喝彩。佛门之人本对输赢之事不甚在意,但上清宫有意借此扬名,争夺信众,口舌之争间难免拉踩洛阳佛寺。而我国寺身为洛阳佛寺之首……终是难以置身事外。”
  老方丈从宽袖中取出一封白纸黑字的纸帖,上头的黑色大字正是论道二字。
  笔力遒劲,字锋凌厉,虽是写了论道,却已然窥见了几分非同小可的战意。
  止妄抬手接过,心中了然:“方丈可是希望贫僧代表国寺前去论道”
  “法师聪慧。”老方丈微微颔首,眉宇间已是攀上了一抹愁绪,“当今圣人爱道,尤宠一位名唤顾以观的道长,而这位道长便是出身自上清宫。说来惭愧,国寺属皇家,输了恐日后再难立足洛阳,赢了又恐惹怒顾以观,或输或赢皆不利于国寺,只得避其锋芒。”
  他抬眸,诚恳地看向止妄:“而法师不同。法师为我佛门之人,却非国寺出身,故而唯有法师出面,方可破这局面。”
  老方丈起身,郑重地行了个佛礼。
  “还望法师相助。”
  止妄见此,忙下榻扶起:“方丈言重了,不过论道罢了,何必如此。”
  论道一事对止妄而言,实乃家常便饭,何况此举又可达成他传道的心思,多方考量之下,他便应下了。
  老方丈得到这般答复,心中甚是欢喜。一连数日都留着止妄在禅房内秉烛夜谈,他们二人本就是极通佛理的人,老方丈在慧根上逊色止妄些许,但胜在年岁颇高,在阅历上远胜止妄。故而在这几日的交谈里,止妄也算是颇有所得。
  …
  与此同时,已经住进留仙殿的姜昭,在近日里时常陪同姜砚去往道场祈福。
  见这一惯不信神佛的皇妹,忽而对此有了改观,姜砚倒是有些兴致勃勃地同她讲一些道家的学问。
  姜昭撩起眼帘,流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好奇,引得姜砚恨不能将这些精妙的道法一股脑的全然道出。
  姜砚目中神采奕然:“阿昭,前朝开国之主尚无为之治,使得民生自化,创数代盛世。”
  他性子仁善,幼时就喜欢研读道家著作,兴许受此影响,接手朝政后就显露无为而治的理念。
  然……无为而治适合如今蒸蒸日上大齐吗
  姜昭面色不改,心中却已经升起了质疑。
  然而还未待她开口,盘腿坐于一旁的顾以观,手挽拂尘,含笑赞许道:“陛下聪慧,上古之时舜帝以无为治万邦,不推而往,不引而来,不烦不扰,而民自富。”
  这老道忽然扬声高呼,俯首大拜:“盛世在望,君王明圣!”
  随着他一声高呼,周遭道童全然匍匐叩首,山呼万岁。
  姜砚弯了弯眉眼,已有几分自得之色。
  这一幕落入姜昭目中,竟使得她生出一种难言的恐慌。
  倘若君王身侧皆为佞臣小人,只知以巧言令色之语迷惑君王,大齐此后焉能有盛世光景
  她的手垂落在衣裙之侧,恐慌忧心间,早将裙摆揉得杂乱不堪。然不过片刻,姜昭便笑着抬眸,对着姜砚道:“皇兄圣明。”
  顾以观听见这位贵主的附和,掀起眼皮,略微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据他所了解,这位长公主可并非是什么喜欢拍马溜须的人,甚是可以说是极为不喜这等事情。本以为此等场景,定会惹得她心生不快,倒是没想到是这般的反应。
  他回想起曾看她面相时,那贵不可言的气运,登时就有些不安起来。
  皇家之事他并不在意,可如今君王爱道,予他所需所求,予他千金富贵,让他拥有取之不尽的稀世草药,他可是爱极了这个君王,恨不能让他长命百岁才好。
  顾以观左思右想,倒是觉得要将此事告知王符一声,毕竟这位长公主与君王兄妹情谊颇深,若是真有一日有了什么变数,以这位长公主对他与王符的态度来看,恐是极为不善。
  在这老道思忖之时,姜砚听得自家皇妹的赞许,心中也是颇为妥帖。成为君主之后,他常与姜昭因王符而生分歧,其实他是不愿如此的,不过一为同胞手足,一为肱骨近臣,他哪个都不好抉择,便总盼着他们有一日能冰释前嫌,好不为难他。
  如今眼看着姜昭对王符等人的敌对之意渐少,他自然是喜闻乐见,便屡屡嘱咐王符借此机会,相互交好。
  这位年轻的帝王,颇为天真的以为,他这两位各怀鬼胎的亲近之人,终会一同与他打造大齐盛世。


第72章 不敢细想,却又难以遏制地去细……
  这日天色尚早; 姜昭便一直陪着姜砚在道场打坐。
  她本最不喜这般枯燥无味的事情,但思极如今她须得讨得皇兄宠信,便耐着性子装出淡泊乐道的模样。
  云蔺同她说过; 王符顾以观等人焉能如此猖獗,不过是因为得了君王的信任才能拥有这等权力,若是有一日君王不再信任他们; 这些佞臣也不过是纸糊的老虎罢了。
  回宫前; 姜昭曾细细考量了如何让姜砚不再信任这些人,一时之间却没有好的计策,但她却有办法; 让姜砚更为信任她。
  譬如顺着他的心意; 行他所乐衷之事。
  姜昭瞧着身旁打坐得津津有味的姜砚,又再度打起来精神。
  期间,有一道童上前,在顾以观耳畔嘀咕了几句。不过片刻,顾以观便称他在民间的道观有要紧事要处理; 向姜砚告罪辞去。待顾以观走后,姜砚似乎觉得今日打坐悟道的时间也差不多了,索性也提出了要离去的意思。
  姜昭见此; 顿时如觉大赦一般地起了身; 她也想着回宫用个午膳了。不过姜砚有意留着她一同用膳; 便让她随着圣驾一道去了贞观殿。
  如今的贞观殿依旧是皇后的寝宫,但如今的皇后却已然换了一人。
  迈入殿中见到王皇后时; 姜昭颇为亲热地唤了声“皇嫂”。
  正在殿中绣花的王皇后,忽而闻得这么一声,忙回头瞧去,就见姜昭含笑走来; 顾盼间自有一种动人至极的神韵。
  她弯了弯眼,熟稔地嗔道:“你个没良心的,现在才想起来见我了?”
  这位王皇后是忠烈之后,由于满门皆死于战场的缘故,幼时便常养在太后膝下,算是姜昭的半个阿姊。
  昔日先皇觉得王皇后贤良淑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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