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太规矩-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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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是乔以安打来的,安排她作为新教师代表,在九月一号开学典礼上发言。
“语文老师,张程和李浩又打架了。”刚挂下电话,值日班长李盈盈就跑过来说。
“不是在上课吗?这节什么课?”她边问边查看贴在桌头的功课表。
“社政。”李盈盈回应。
“是的,社政。走,去教室。”她刚起身,张程和李浩已经进来了,两个都低眉顺眼的,不敢看她。这两个生龙活虎三天两头打架闯祸的人,到了她面前就是这副模样。她明白他们并不是怕她,也不是敬她,而是有些不好意思面对她,面对她那双充满信任与期待的眼睛。从8月13号那天开始,他俩不知在她面前保证了多少次,又不知重犯了多少次。今天倒好这架居然打到课堂上了,而且课堂上还有老师。
这一次,柳云夕没理他们,任他们站在一边,自顾忙自己的。他们呢,本来想着跟以前一样,做出难过愧疚的样子,再听她一通大道理,然后诚恳地做一番保证,就会没事了。现在看着柳云夕忙这忙那,根本就没搭理他们的意思,他们倒真的有些心怯紧张了,不知这个年轻的美女老师会怎样处置他们。柳云夕呢,自始至终都没搭理他们,在他们眼前晃来晃去,就当他们是空气。他俩不知是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还是认为柳老师真的生气了,不会再原谅他们了,内心真的有些愧疚难过了。总之,从进办公室到最后一节课,他俩就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低眉垂眼,斜着眼偷看她,想从她脸上窥出点能让他们安心的信息来。
吃晚饭的时候,柳云夕估计那两个家伙连续站了两三个小时,应该没什么力气了,肚子也该“咕咕”叫了。便让生活委员许小宇打两份饭给他们送去,并交代许小宇不要说是老师让他送的,就说是他自己偷偷送的,老师不知道。
果然,那两个家伙对许小宇感激不尽,当场就说,以后不听老师父母的也不能不听他的。许小宇把这话告诉柳云夕的时候,她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反倒有些沉重,她知道,她真的遇到难对付的学生了。
十
张程和李浩着实让人头疼,每天都有学生投诉他俩,每个科任老师谈起他俩都扼腕叹息摇头摆手。一个班级有这两个活宝,柳云夕有得忙了。
你说他俩特坏吧也不是,其实柳云夕还真蛮喜欢这两个活宝的。张程瘦瘦高高的,五官清秀干净,皮肤也很白皙,理一个标准的学生西装头,就一富家少爷的款型,但身上没有富家少爷的习性,也还朴实坦率,最可爱的就是他爱笑,他好像天生就是一尊笑弥勒,脸上始终挂着微笑,因为这微笑,他的眼睛特明亮特干净。每次犯错之后,柳云夕一看到他的眼睛,就什么怒气都没有了,明明就是这么朴实单纯善良的一个孩子,怎么就是控制不了自己要惹事呢?
李浩也是瘦高个,比张程略高略胖,皮肤也比张程白,最喜欢看书,看书的时候忘记周遭的一切,什么也影响不了他,安静得很,还写得一手漂亮的钢笔字,课堂活跃积极,思维敏捷,跟你说话时也是一副笑模样,就这么一个文弱书生模样,一样地管不住自己,三天两头犯错扣分。
上次两人在社政课堂上打架,她本来也不怎么生气,她清楚他俩的个性,爱闹爱动还爱较劲,两人你不服我我不服你,又是孩子,除了家庭学校,人生几乎一片空白,也就没多少阅历能撑大胸怀,当然很容易干上。她是很能理解孩子的这种天性,她最不愿意看到孩子因为各种校规班规而被束缚起手脚,食不言寝不语,端坐听讲,列队行进……每一项活动都被框在一个方框里,不得越出一步。那不就是安装了程序的机器人吗?难道学校是培养机器人的地方?但作为班主任,他俩的种种“劣迹”总是让班级丢分,从8月13号到现在,夏令营快结束了,她班还没有拿到一面小红旗,即便是她不在乎这些东西,这种荣誉对于凝聚班集体,建设班风班貌,打造良好班级形象也还是需要的。所以她故意不理睬他俩,采用冷处理,让他俩心虚,又到班级里扮演“林黛玉”,倾诉委屈,表现得十分伤心难过,到动情处,她还悲悲戚戚地落下泪来,前面的学生赶忙递上纸巾,好几个女孩和男孩都跟着她落泪了,那两个人虽没落泪,但眼圈也红了,她看得真切。她相信,他们本性是纯良的,他们本不想这样的,那些错误不过是孩子最本真的一面,也是可以原谅的,再给一些时间和耐心,他们是会长大会学会自控,懂得怎样与人相处的。
确实是需要时间和耐心。只是不知道,柳云夕能不能坚持,光华学校会不会给她时间和耐心。说实话,她有些怀念在英才的那些日子了。
在英才,她有足够的精力和时间来管理班级,钻研业务。每个班级就像一个小学校,你怎么管理怎么教书,没有人干涉,你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思路开展一切工作。所以在英才,有多少个班级就有多少所学校,每个班主任都是一个小小的校长,每个班级都是一朵以不同方式绽放的花朵,各自芬芳各自美丽。英才的教师是最幸福的,也是最敬业的,没有一个人敢偷懒投机,每个人都卯足一股劲,暗中比拼,唯恐落后。毛校长真是罕见的管理精英,他整天研究老子的“无为”,深谙“无为”才是最大的“为”,他大胆地把那一套用到自己的管理上,主张“不管”,几年下来,事实证明他的主张是对的,“不管”才是最智慧最有效的“管”。公平公开民主的竞争机制在那里,优胜劣汰的自然法则在那里,让机制监督,让法则警示,最后能留在英才的都是业内精英了。所以,英才的老师能够专心也只需要做一件事情,就是教书育人,所以,英才不怕竞争,英才没有对手。英才的学生也是幸福的,在英才,学生不会因为摆不好鞋子被扣分,不会排着整齐的队伍安静地走向饭堂,不会因为违纪扣分被班主任揪住狠批,好像罪人……
可是,她能回去吗?柳云夕出神地望着英才方向的天空,几只离群的孤雁渐渐模糊在她的视线中。
“柳老师——”是乔以安。
她报他一个苦涩的微笑。
“怎么?想闺蜜李梦冉啦?”乔以安的眼睛里全是笑意。
“……”她望着他,不知怎么回答,点点头又摇摇头。
“在这里不开心?”声音明显透出关切。
她最受不了他那柔情万千的眼神,连忙躲开,已经有泪闪烁了。
“你到底怎么啦?”他抓住她肩膀,脸都快贴到她的脸了。
“我也不知道,就是突然感觉好孤单好无助。”她哽声说。
“是不是班级扣分太多,高副校给你压力了?”
“……”她摇头。
“那是学生欺负你了?”
“……”又摇头。
“学生太调皮,你没辙了?”
“……”点头。
他松了口气,同时松开她肩膀,脸上是如释重负的笑容。
“没关系,就按你以前的做法去做,不要想太多。”他的眼睛里全是鼓励与信任,这让她很安稳很踏实。
“嗯,知道了。”她竟像个乖巧的孩子,刚刚愁云密布的脸突然就明媚灿烂了,看得乔以安一脸的欣慰与欢喜。
“走,散步去。”乔以安伸出右手,很自然地牵起她的左手。她怯怯地抽出来,眼神在操场周围游离。乔以安哑然一笑,投向她的目光无限温柔欢喜。
这个面积七千多平方米的足球场,位于校园南侧,八百米的环形塑胶跑道宽阔平整,每天晚饭后到晚自习前的一段时间,很多老师、学生、家属都会来这里散步聊天,而今天的这个时候,正是人最多最杂的时候,说不准还有她的学生呢。所以柳云夕很害怕被乔以安牵着。
柳云夕的预感也真是灵准。她刚把手从乔以安的手里抽出来,后面就有学生叫她,发出叫声的人几乎是和声音一起到跟前的,又是欧阳雅雅和陈思思。她俩匆匆从他们身边跑过,好像专程来跑步锻炼,巧遇了他们一样。已经跑过去了,又转过半个身子,眼睛在他们脸上搜寻,仿佛要搜出什么秘密来,嘴巴里发出怪怪的笑声。柳云夕朝她俩一挥拳头,她俩顿时像被点了笑穴一样,发出银铃般的笑声,一转身跑远了。
收回目光,她看向乔以安,又撞上他那深深黑黑柔柔的眼睛,急忙闪开,向前走去。
“学生很喜欢你诶,好像还蛮关心你。”乔以安跟上来说。
“他们小屁孩一群,懂什么?又能关心我什么?能把几本教材弄清楚就不错了。”她双手反剪到背上,望着天空回应。
“他们——他们——他们不许我跟别的老师好,你知道吗?”乔以安紧盯着她问。
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说起这个,一时呆在原地,不知所措。半晌,看他眼睛里充满期待,她“咯咯”笑起来,迎着他的目光问:“那你想跟谁好?”
“你呀!跟你好!”乔以安脱口而出,眼睛里像是喷出火来,烧得柳云夕的脸火辣辣地,又刺又麻。
一瞬间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了,连空气都凝固了。全世界仿佛只剩他和她了,她能清楚地听到他的心跳和呼吸,她快要窒息了,她想逃跑,却动不了,她想说话,却没有声音。她就这样呆呆地立在他面前,呆呆地看着他。
“云夕——”他轻呼。
“……”
“云夕——”他提高音量,轻轻握起她的手,用力捏了捏。
“嗯——哦——”恍若隔世般,她被拉回到了现实。
一片绯红飞上她的双颊,她怯怯地看一眼乔以安,抽出双手,飞快地跑了。
十一
柳云夕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听到乔以安的表白,她既羞又喜。耳边一遍遍地回响着他轻呼她名字的声音,眼前交替闪烁着千百张他不同表情的脸,手上还留有他刚刚握过的余温。他温柔的眼神,淡淡的微笑,俊逸的背影像电影胶片一样在脑海里回放。她26年的人生中,从来没有过现在这一刻这么满足与幸福,这一刻,她感觉自己拥有了全世界。
“云夕姐姐,你怎么了?有什么好事啊?”后座的韦舒一张脸凑过来,两只黑黑的眼睛在她脸上上下搜寻。
“额——额——没有啊,我在想开学典礼发言稿的事呢。”她慌忙回应,随手点开电脑。
“不对呀,刚才你进来的时候慌慌张张的,好像后面有人追一样,一屁股坐下去就在发呆,你以为我没看见吗?”韦舒不依不饶。
“没有没有,韦舒妹妹,你能不能不把自己当柯南啊?”云夕真没想到,这个小姑娘这么细心,以后在她面前要小心点。
说着话,她就看见李浩和张程蔫头蔫脑一前一后地进来了。
上次社政课上打架之后,他俩安静了两天,就按捺不住犯事了。而且由之前的反目结成了联盟。
把同寝室同学的牙刷拿去刷马桶,洗脸毛巾拿来擦鞋子,把洗衣液洗发水沐浴露混合倒进不同的瓶子里,把马桶弄塞,半夜起来装鬼吓唬人……
每犯一次,不等其他同学来投诉,他俩自己来了,一到她面前,就吧嗒吧嗒地流泪,满腹委屈的样子。按他们的说法,是同寝室的同学合伙欺负他们孤立他们诬陷他们,他们要报复。她也暗中调查了几个学生,无非是误会啊敏感啊之类的说辞。那些鸡毛蒜皮的小把戏在成人世界里不值一提根本就不是事,但在他们眼里比天还大,非得弄个明白争个输赢。比如他们明明看见一堆人堆在一起叽叽咕咕,可等他们一走近,那堆人就停止叽咕各自散了,他们就断定那堆人一定是在密谋怎么捉弄他们戏弄他们,恰恰晚上洗澡时,刚拿出来放床上的短裤怎么也找不到了,后来居然发现在床底下等等。
每次看到他俩在她面前哭得稀里哗啦受尽欺凌屈辱的样子,柳云夕既心疼又想笑,早把扣分一事抛到九霄云外了。这就是孩子的世界,黑白分明是非分明,不容一点含糊,不计一切后果,明知道是错的也要去做,以为自己能够承担一切,以为那是在维护尊严维护人权。
所以柳云夕不气也不恼,只问他们“你们这样做了之后痛快吗?解恨了吗?觉得自己有尊严了受到别人尊重了吗……”,他们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个劲保证以后再也不犯了再也不会有下一次了。她看着他们那痛心疾首的表情,万分诚恳的眼神,真是找不出理由不去相信他们。但她还是说:“我很愿意相信你们,但你们自己一次次毁掉我对你们的信任与期待,所以,我也不期待你们永远不犯纪律,不被扣分,只希望你们不要犯得那么频繁,恶作剧不要那么没有人道,环保一点比较好,可以吗?”“嗯,好。谢谢老师!”几乎是异口同声。
今天晚自习刚刚开始,他俩不好好上课,跑到办公室来找她,又不知犯了什么纪律,被老师赶出来了。
柳云夕看着他们,不说话,只用眼神问:“嗯,怎么回事?怎么不上课?”
“语文老师——我们晚餐的时候被扣分了。”张程小声说。
“就是排队打餐的时候,我们明明没说话,那个傻逼值日生非说我们说话了。”李浩补充,还忿忿不平的样子。
就他俩这爱说好动的性格,不被扣分她才不信呢,天天扣才正常。扣就扣吧,不碍事,她不觉得是多么大不了的错误,她也不太在意那什么“文明班级”的称号,还是眼前的课堂要紧,所以她并没生气,平静地看着他们,温和地说:“扣了就扣了,以后注意,不要在同一个地方摔两次,就是进步,懂吗?”“嗯,知道了,老师。”“快去上课吧。”“老师再见”一溜烟跑了。
“柳老师,你这么温柔地对他们没有用的,这种学生就是欺软怕硬,你越弱,他越放肆不把你放眼里。以后在他们面前你就没有威严了,就会越来越难管理了,还是要严厉,要狠狠地罚才行,还有我教你一招,就是请家长,他们最怕请家长了。”两个孩子刚出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