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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部分

半岛旋叶-第32部分

小说: 半岛旋叶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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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栾承咏望着她喝下一口酒,良久开口:

  “我的理解,踏上战场,和不愿动手,这样矛盾的决定,只能因为同一个原因:不是想要伤害,而是想要保护。”

  木彦抱着自己的双膝,低下头,并没有反驳栾承咏的的话。

  栾承咏继续说道:“如果是这样,我没有理由去鄙视一个善意的灵魂。”

  “进退不能的感觉,是很痛苦的。”他看着木彦的眼睛说:

  “今天你返回拿手机的那个房间,是我们参观的最后一个房间。我注意到那个病床上的男人,即使昏迷了这么多年,依然很英俊。除了面容,就连在痛苦中挣扎时却可以保持平和的表情,你也跟他很像。”栾承咏缓缓对木彦俯身说道:

  “那个人,是你的父亲吧?”





第43章 面包,河流与墓地
木彦缓缓抬头,直视栾承咏。无数句提防别人怀疑而准备好的话,涌到她的嘴边,而她说不出一个字。这些天积攒的犹疑、畏惧、迷茫,瞬间盘踞凝结,质化为一股巨大的愤怒。她猛地放下酒杯,暗红酒液激起一圈涟漪:

“这是我自己的事!我没有耽误任何工作!我们的合作已经结束了!”她双手扶住矮桌,直起身体,对栾承咏吼道,“为什么你依然想要掌控我!”

栾承咏沉默地盯住她,她从疲惫和酒精里,看到他黑色瞳孔里自己失态的样子,猛然惊醒。

“对不起。”她迅速道歉,颓然坐下,痛苦地将头埋在膝头,用手抓过自己的头发,不敢看栾承咏的表情。

“邢总已经同意了。”对面穿来平静的声音,如同一枚导弹击中她。她整个人弹了起来,既惊且喜地看着他:“啊?什么时候的消息!”

“就在刚才,所以我没上楼,还开了瓶酒。”

“这,这真是太好了!没想到会这么快!”木彦猛地想起什么,急忙向栾承咏挪过去:

“那董事会再没有理由对你怎样了吧!栾氏的股价也会反弹的,”她激动地双手合十,“你成功了!恭喜你!”说完举起那杯酒向他示意。

栾承咏看着她身上交替的情绪,举起自己的杯子,跟她轻轻碰了一下:

“算不上成功。”他摊了下手,而后身子靠去,饮了一口酒,“因为,本来就不会有失败。”

木彦愣住:“不会失败……你从开始就势在必得”

栾承咏看着她,缓缓说道:“因为这些都是必须的过场。邢叔叔他和外公是至交,一定会帮我这个忙。我只是演足这场戏,让注定灭亡的,先疯狂起来。”

木彦整个人都冷静下来。她缓缓眨了几下眼,就清楚了整个事件。她平静地问: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你大可以选择在明早成为一个传奇,然后致谢,既鸡汤,又鸡血。”

栾承咏点点头:“因为我只是个普通人。没有人能靠华丽的谎言成为传奇,有的只是简单的现实。”他望着她的眼睛,“我只是想告诉你,撑不住的时候,寻求帮助,本是人人都该记得的道理。”

木彦张了张嘴。这番话在她心里泼了一汪清水般,所有叫嚣的情绪都被扑灭,只剩满心清亮。黑暗里开始有了光,而她却忽然只想大声哭出来。

又是啪的一声,世界重归黑暗。栾承咏关上了落地灯,站起身说:“当然我清楚,求助有多难。不要急,慢慢来。”他揉了揉木彦散乱的长发,像是随手安抚一只流浪猫:“晚安,早点休息。”



第二天一早,栾承咏在餐桌上平静地宣布了这个消息,木彦站在冰箱旁正挑着奶酪,看着大家欢呼着把餐巾抛向空中。栾承咏隔空看了一眼微笑的木彦,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继续道:

“我们今天的任务,就是把合同拟出来,发给董事会,让他们去走剩下的流程。”

刚刚兴奋的呼声又化为一阵哀鸿,栾承咏挑挑眉:

“合同拟完,剩下两天,都给你们自由活动。Kim也尽一下地主之谊,开车带大家逛逛。”

阿飘举着叉子双眼发光:“终于可以买买买了!香榭丽舍大街我来了!木彦帮我打造下形象啊!我要来个华丽转身!”

木彦咯咯笑着,栾承咏却摇头:“木彦我得借走,陪同邢总参观酒庄的行程,是木彦朋友全程安排的。”栾承咏看着阿飘气嘟嘟的脸,神秘笑笑:“其实木彦帮不上你什么,让方朔去嘛。”

阿飘闻言,只是低头往麦片里倒着牛奶,耳边却飞起一丝红色。方朔也笑笑,却没有不好意思,而是大方地往阿飘碗里加了一勺葡萄干,木彦和Kim十分狗腿地“哦~~”了一声,心中却是一阵感慨。

然后大家一起更加感慨地在栾氏股市暴涨的新闻里,马力全开拟好一份合同。最后Kim在大家的围坐注视下,点下邮件的发送按钮。大家击掌而庆,发出一阵感慨的叹息。栾承咏和大家道晚安。木彦没有抬头,细小的声音混在大家的笑声里,混沌不清。

一夜酣眠。木彦早早就醒来,微弱天光透过纱帘,一室朦胧。她侧耳听了听,外面静悄悄的,想必大家都在疯狂补觉,而她却再也睡不着了。翻身起来打开落地窗,抬头只见灰色的云堆了满天,又是一个凉爽的阴天。她心情大好,转身就去洗漱收拾。

不用工作的最大好处就是能穿的随意。一条藏蓝亚麻长裙拖到脚踝,柔软厚实,脚下一条暗彩针织长袜贴合修长的小腿一直拉到膝盖,一双简单的黑色平底方跟短靴,和同是黑色的收腰皮衣夹克一样干练而温暖,披散着的一瀑黑发被一条酒红色围巾围起,跟嫣红的唇色一起映衬着她的肤色,显出一种摇人心魄的美。

她拿起零钱包,穿过强无声息的走廊和客厅,走出门去。今天女佣门放假休息,她要出门去给仍在熟睡的大家买些吃的。

栾家别墅出门走上几步,就是一条河。河水清澈但不见底,在这个微风阴天的清晨缓缓流着,让人感觉非常舒服。她双手插兜,眯起眼睛,沿着河边公路慢慢走着。经过几栋别墅,渐渐进入一个小镇。小镇也一样在沉睡中,除了运货车和晨练的人们,这些陌生人在经过她时笑着说早安,她也微笑着回一句。一股面包的芬芳慢慢清晰起来,她笑笑,知道自己没有走错路,这里果然有个一面包坊。

走到那个小小的商店前,里面排队的人已经站到屋外的小路上了。这在欧洲是难得人多的场面,她也不急,便自己在附近漫无目的地溜达着,最后在一片墓地前停了下来。

是的,面包坊对面就是一个墓地。这里的人们简单而蓬勃地活着,就连墓地也没有阴森肃穆的气氛,旁边设着长椅,再过去就是一座小小教堂,尖尖屋顶,周日有管风琴的演奏,每晚响着钟声,沿着河水远远送到每户人家。白日里的墓地甚至可称得上不错的风景,一丛翠绿的树荫下,此刻正有一队幼童骑着自行车从旁边经过,欢乐的笑声像把手上的彩带在飞扬。她笑着给孩子们让路,在墓地边的长椅上做下,任由思绪飞扬。

“在干嘛?”一只手拍在她的肩上,她从神游中惊醒,抬头一看,栾承咏一身运动衣,原地跑动着看着她。她惊讶地问:

“栾总你怎么起这么早?”

“没有睡懒觉的习惯,出来运动下。对了邢总今天有事,参观酒庄的事改到明天,你今天跟大家一起去逛街吧。怎么也起这么早?”

木彦指指身后的面包店:“我出来给大家弄点早餐,刚排队的人多,我就出来等等。”

栾承咏也坐了下来:“我也喜欢这里,没想到你也会喜欢。不怕吗?”

木彦看着一个个小小的墓碑,摇摇头:“这里很好啊。试想下,如果有天我死了,灵魂还能站在这里,看着面包店里来往的家人和朋友,就像并没有离开一样。”她顿了顿,嗅嗅空气中浓郁的面包香味,笑着说道:“不过不晓得,鬼魂能不能闻到味道啊,哈哈。”

然后扭头看着栾承咏,他却没有跟她一起笑,若有所思地垂下眼想了想,说道:

“圣人说,未知生,焉知死。”然后扭头看着她的眼睛,“这是离开外公时,外公送给我的一句话。当时我不太明白,后来却渐渐懂了。现在也把它送给你。”栾承咏眼中闪动着什么,似乎在用心斟酌着词句:“你虽然为栾氏工作,但你为我们做了很多,我希望我们之间,可以称一声朋友。我不希望看着一个朋友,走入自己曾经经历过的困境。”

他停下来,看着墓地,继续说道:“虽然我们表现出的方式恰好相反。那时我一味叛逆、逃避,你一直以来却是牺牲、硬撑。但内心深处,都只是一个迷茫的灵魂罢了。我们都是都自己,对今天不负责任的人。”

“那你是怎么走出来的呢?”木彦声线飘忽。

栾承咏却没有立刻回答,像是也陷入了回忆,半晌才低低说道:

“因为我遇到一个人。她遇到选择时,跟我会做出的决定完全相反。我开始在心里嘲笑她,可灵魂深处,我看到的是一个镜子里的自己,第一次被震撼到。其实并不是那些煽情的文章里写的那样,被感化,被浪子回头。不是的,仅仅是震撼而已,发现有人可以选择这样的方式生活。这真是太傻了!但她却让我开始思考,开始审视那个浑浑噩噩却倔强的自己,那个因为父亲去世无处发泄怒火而处处与外公作对的自己,忽然发现自己只不过是拒绝面对现实,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而已,也是一样的愚蠢而已。那个人也是这样,一路走下来都在为别人着想,可以为别人牺牲掉自己的工作,为别人忍受绯闻,甚至为别人接受一场假的婚姻。可她似乎从来不知道,为自己生活,应该是个什么样子。”

木彦笑笑,栾承咏继续说道:“现在,她似乎正在被更加沉重的过去捆绑着,下一步,很可能就会陷入一片沼泽。看着她的感觉,就像是看见之前的自己;她在无意间解开了我的束缚,可她自己却走到了悬崖边上,如果我不喊醒她,就会看着另一个版本的自己摔下去。”

他转过头来:“鬼魂能不能闻到香味,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她活着的时候,愿不愿意用心去闻。”

木彦静静坐在那里。微风拂过她的脸颊,扬起几丝长发。教堂里传来一阵琴声,伴着孩子们的唱诗声,仿佛天籁。

她的手里被塞进一块毛巾,是栾承咏从手腕上解下的。他看着她的脸,她才发觉,面颊上一片清凉泪水。如果对面是老陈,她会毫不犹豫地扑上去抱住痛哭出声,可对方是栾承咏。她只能说谢谢,可是喉咙已经哽咽,她紧紧抿着嘴,泪水怎么也止不住,一句话也说不出。

栾承咏叹了口气,拿过毛巾,扶正她的脸,轻轻给她擦着泪水。

她就那么望着他,良久才止住抽噎,说:“我忽然很羡慕微微。”

栾承咏轻轻摇了下她的肩膀,没说什么。木彦扭头看看身后,破涕为笑:

“排队的人不多了,我们去买面包吧~”

面包坊的售货员是三四名年轻漂亮的小伙和姑娘,刚送走一大波客人,正在等下一炉面包的间歇里闲聊着,店里进来了一对青年男女。同样是年轻挺拔的美好年纪,都是黑发黑眼睛,显然是东方人,便互相用本地方言聊起了悄悄话,说着东方人跟他们的各种区别,最后说到感情的表达方式上,听说都是极其含蓄的,就像眼前这对男女,莫名散发着强烈的互相依赖的感觉,却又完全不像是热恋的情侣或夫妻。他们双双站在玻璃柜前,女人像是刚刚哭过,却又红着眼睛微笑着,挑着一瓶瓶手工制成的果酱,偶尔拿起一瓶举到男人面前;男人对女人并没有拉手或者依偎,似乎那一点点若即若离的距离,在礼节上来讲是一份重要的克制。只有女人低下头专心读着瓶子上的说明时,男人的眼光才会从别处收回,先是落到女人那双莹润修长的手上,然后一路向上,最后落在她的脸庞上。

他们甚至打赌猜测,按照东方人的性格,男人会过多久向女人表白,笑着争论,最后却被烤箱后面吸烟的大叔一句话说服:

“问题在于那个男人,你们看不出吗?他还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爱上那个女人哩。”

可那对男女对他们引发的一场小小争论一无所知。他们走在回去的路上,太阳并没出来,反而更加阴沉。木彦抬头看看天,更加高兴了,抱着一大纸袋香喷喷的面包轻快地走着,身后栾承咏拎着一个袋子,里面是一些果酱、火腿和奶酪,看着她飞扬的长发和裙角。

她还在轻轻哼着歌。栾承咏跟在她的侧后方,静静听着。

她忽然转过身来:“重柏过几天就到了。到时我会跟他说明一切,做完我们该做的事,就此清清楚楚,不再互相拖累了。”

栾承咏的心停跳了一下,一个微小的笑夹在疑惑的表情里,在他脸上缓缓绽开:

“那你的计划。。。。。。”

“那个人确实是我的父亲。很多年前在一次非洲的矿难里受伤昏迷,那次事故我还失去了母亲。他们两个是同事,是搞地质的,从上学时就在一起,他们相互陪伴的时间,比陪我多得多。当时围绕那个矿正进行一场转手谈判,他们之前对那个矿做过极高的评估,于是被请去做顾问。可是矿难发生了。他们的名声一片狼藉,而那个矿以一个超低的价格被一个家族企业接手,后来那个企业急速扩张,改头换面,给自己设计了一个清新可爱的logo,四叶草。”

栾承咏对她点点头,鼓励她说下去,她垂了垂眼,继续说道:

“爷爷在那件事后病倒,没多久就去世了。我那年刚刚大一,当时的精神状态无法再继续学业了,老陈,哦就是陈锋,是爷爷最后一届学生,他找到了我,给我安排了好几年的游学计划。我在回到家乡以前,一直在各地游荡。后来觉得自己恢复了一些,就回家,把爷爷退休后经营的杂货店改成自己的店,在老陈的工作室里做一份工作。我开始调查当年那个矿难,但是没有任何痕迹,只是有流言,说栾家把当年所有的资料封存,只有每一代的主事人才有资格接触。我当时想,这个任务不可能完成了,又怕那个矿难如果真的是个阴谋,正在昏迷中的父亲,迟早会被他们盯上,所以我做了个大胆的决定,把他从国内送出来,安排在这里最有名的疗养院里,做了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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