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帝军-第1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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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孟长安眼睛血红,以刀指向皇城:“杀!”
大殿上,孟长安伸手把沈冷扶起来:“死于战争,对于军人来说再正常不过,厉断死的时候看到了大宁战旗飘扬进城,便心中无憾。”
沈冷起身,伤口外面的纱布见红,血又渗透出来。
茶爷连忙冲过去扶着他,然后喊陈冉等人过来抬着沈冷离开大殿,沈冷躺在担架上看着天空,想着真的很过意不去啊,还没有好好和你喝过一次酒。
“林姐姐走了。”
“嗯。”
沈冷嗯了一声,很平静。
没有问为什么。
不需要问为什么。
茶爷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她走的时候说,一开始只觉得你和沈冷之间的感情太迷人,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想一直看下去,那是我自己没有过的美好,所以便想蹭你们的,感同身受,便也是体会过,可是后来发现沈冷很迷人,这便不对了。”
沈冷抓住茶爷的手:“要珍惜我。”
茶爷点头:“会的,我和我的树都珍惜你。”
沈冷笑了一下,流了泪,不是因为林落雨,而是因为厉断和那几个兄弟。
林落雨走也好不走也好,乱了心境的只是她自己而不是沈冷,所以她是个很聪明的人,走了才是最明智的选择,她很清楚沈冷不会对她有任何超过姐弟之外的感情,何必留下让自己变得越来越令人厌恶?想想那种嘴脸,她自己都受不了。
窕国已经灭了,这里是非太多,父母已经救出,寻这天下任何一个清净安宁的地方住下来,比留在这要美的多,她那么爱美的人自然知道怎么选,况且她还有一些要紧的事去做,必须她去做。
至于感情上的是,她当初不愿意去抢施东城,如今更不愿意去抢沈冷,一个她只要肯去抢就一定能抢来,一个怎么抢也抢不来,何必让自己变得面目可憎?
谁还没有点骄傲。
第0272章 去哪儿
窕国都城被破,似乎一切事都告一段落,窕国稳住之后,接下来大宁肯定要借道攻求立,求立在北边那十万水师就成了摆设,阮青锋空有两拳重力却打不出去。
庄雍进院的时候看到沈冷靠在躺椅上发呆,知道他心里肯定不好过,这一战沈冷付出巨大,可最终的结果是军职尽去,如今又是一个士兵,不过这个士兵也不寻常,军职虽去,但勋职还在。
厉断的死让沈冷也很难过,虽然战场上生死之事太过平常,可谁也不能不当回事。
“软甲废了?”
庄雍走到沈冷身边站住,陪着他一起抬头看天高云淡。
“嗯……”
沈冷歉然的点了点头,那软甲是庄雍夫人亲手制作,对于庄雍来说自然意义非凡,可这次确实凶险,那件软甲已经算是废了,甚至连补的必要都没有。
“没关系。”
庄雍似乎看得很淡,这让沈冷更加歉疚起来。
“我从你军饷里扣就是了。”
庄雍一边说着一边自己拉了一把椅子坐下:“茶儿呢?”
“和先生一起出去买菜了,说是中午给我煲汤。”
庄雍:“唔……那我中午就不留下吃饭了。”
沈冷噗嗤一声笑了,看向庄雍的时候眼神里的阴郁也终于消散了些。
庄雍道:“军职的事你不要太在意,不过是正五品而已,以你的能力不出两年还可争回来,回去之后好好养伤诸事勿扰,我已经安排了几艘船送你们先回去,顺便把施换和施元德一并带走,陛下说若你没死,就要把你送到长安去。”
沈冷嗯了一声:“我不是因为这个而消沉,只是想到了施东城曾经问过我的问题。”
“什么问题。”
“大宁正义吗?”
“大部分时候,是的。”
庄雍的回答有些模糊,但模糊之中也有肯定。
庄雍道:“任何一人,若能做到大部分时候正义,便是不凡,任何一国,若能做到大部分时候正义,便可不朽,施东城问你这句话的时候是以什么姿态?是弱者,哪怕他是窕国皇帝而你只是大宁一个五品将军,可他依然是弱者,弱者的问题,你在意那么多做什么?”
沈冷点了点头,试探着问了一句:“诸军大比,我是不是没机会参加了。”
“或许,也不是没有转机。”
“将军能帮我一个忙吗?”
“你说。”
“孟长安杀施东城的事压一压,除了石破当之外都是水师的人,将军若不说陛下应该也不会很快知道,石破当那边我去求他,总不能让孟长安也参加不了诸军大比。”
“陛下不喜欢这样。”
庄雍道:“你和陛下接触的少,以后你就会明白了,如果该说的没有对他说,那么将来失去的绝对不仅仅是一次诸军大比的机会,况且对于孟长安和你这样的人来说,诸军大比并不是最重要的事,本可遨游万里,何必执着于这一池子水?”
沈冷知道庄雍说的对,于是没有再多说什么。
“沈小松教你下棋了吗?”
“围棋还是象棋?”
“都可以。”
“都没教。”
“那你问?”
“客气下。”
庄雍白了沈冷一眼:“回去的路上千万小心些,窕国之内想杀你的人多如牛毛,大宁之内想杀你的人也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你若是在海外出了事,便不好查到大宁之内,会有很多窕国江湖客想杀你以表忠心,也会有很多宁人假扮窕国的江湖客杀你,毕竟你得罪的人有点多。”
一个大学士,虽已不再权倾朝野,可依然根深蒂固。
一个白家,虽然已经逐渐被排挤出去,可依然不可小觑。
“沐昭桐忍的够久了。”
沈冷道:“如果我是他的话,也会在这个时候找机会杀我,我是和窕国大小两个皇帝一起回去的,我死了,窕国皇帝再死了,还能给我脑袋上扣一个失职之罪的屎盆子,千载难逢。”
“最想杀你的,可能不是他。”
庄雍道:“我来之前收到了韩唤枝的一封亲笔信,似乎平越道那个案子有了新的进展,只是他还没有十足的把握,隐隐约约的有迹象表明杨白衣可能和世子李逍然有关,如果真如此的话,李逍然想杀你之心,犹在沐昭桐之上。”
沈冷:“冤有头债有主……回头我想办法提醒他一下应该先找韩唤枝。”
庄雍:“你的好意,我会转达给韩唤枝。”
沈冷:“果然啊……”
“果然什么?”
“人以类聚,你和先生怕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吧。”
庄雍笑了笑,可语气却依然没有放松下来:“你受了伤,现在怕是一个半大的孩子也能把你打了,黑眼也受了伤,比你轻些,断舍离三个人也都受了伤,你带来的人更是个个带伤,回去这一路上能保护你的人,只有我安排的水师战兵,可对于江湖手段,他们远不如流云会的人熟悉,孟长安也是要回去的,可他护不住你们这么多人全都周全。”
“他还有我呢,我还没有到提不动剑杀不得人的时候。”
沈先生拎着一篮子菜从外面进来,一边走一边说道:“李逍然而已,我还没有放在眼里。”
茶爷看到庄雍之后笑起来,微微俯身一拜:“将军。”
“私下里还是叫我一声大伯的好,将军听着生分。”
“是,大伯。”
沈先生微微皱眉:“我有一种感觉,你已经在抢冷子,又想抢茶儿,不怀好意。”
庄雍:“冷子是你自己送到我水师中的,现在觉得有危机了?”
沈先生哼了一声:“你什么时候是我的对手了。”
庄雍:“杀一局?”
沈先生:“围棋还是象棋?”
“都可以。”
“都不玩。”
沈先生傲娇转身:“我去做菜。”
庄雍:“告辞!”
茶爷:“大伯留下吃过饭再走吧。”
庄雍鼓了好几次勇气,终究还是泄了气:“还是算了吧……你们吃你们吃,我回去还有事。”
“将军先别急着走。”
沈冷努力坐直了身子,茶爷想去扶他,沈冷微微摆手:“我没事。”
他坐直了身子之后先是看了看沈先生,又看了看庄雍,咳嗽了几声后让自己看的庄重起来:“请问,我是谁?”
庄雍看了看沈先生,沈先生略显尴尬的笑起来:“你是冷子啊。”
“我知道我是冷子。”
沈冷缓缓的吐出一口浊气:“这两天身体动不了,所以脑子动的便比以往多了些,很多事仔细思考之后就发现其实很不对劲,只是之前我没有太在意,而且我怕真的问过了,先生会觉得心里不舒服……先问先生,当初先生和茶爷到鱼鳞镇进货,怕不是为了进货而是为了看我。”
沈先生脸色有些不好看起来,但犹豫片刻之后还是点了点头:“我以为你很早之前就会问起的。”
沈冷:“我倒是想问,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一直忍着。”
沈先生道:“你……是我一位故人之子,当初他家里出了些变故所以把你托给我照顾,可我……可我在半路上把你丢了,所以那几年带茶儿找你只是还不确定到底是不是你,你也知道当初我在留王府里做事,庄雍也在,很多人都在,所以我的故人也是他们的故人。”
沈冷有些发苦的笑了笑:“先生这话,怕是已经想了许多日子吧,听起来很合理,我还没有问先生为什么叶开泰会派人保护我,先生就先把我的问题堵住了,我再问,怕也得不到什么诚恳的回答。”
他看向庄雍,庄雍道:“他说的是真的。”
沈冷追问:“那你们的那位故人是谁?”
庄雍再次看向沈先生,沈先生默然不语。
茶爷想把话题引开,可是却做不到。
沈冷往前凑了凑眯着眼睛认真的问:“我不会是你的亲儿子吧。”
沈先生,庄雍,茶爷三个人明显松了口气,沈先生连忙摇头:“那怎么可能,你这么不要脸。”
庄雍:“这个理由,略牵强,若看这一点,亲生的无疑了。”
茶爷点了点头,看沈先生瞪自己,于是扭头看别处。
沈先生道:“以后会告诉你的,只是时机不到。”
沈冷哼了一声:“又是这句……罢了罢了,最起码知道我爹娘不是被水匪所杀,最起码知道不是他们故意丢弃了我,这便足够。”
沈先生越发歉疚起来,庄雍拉了他一把:“还不去做菜?”
沈先生:“哦对了对了,我是要去做菜的,你留下来吃过饭再走吧。”
庄雍:“好啊好啊。”
说完之后两人对视了一眼,顿时觉得尴尬起来。
“出去吃吧。”
沈冷道:“给我一根拐杖,我自己可以走。”
沈先生,茶爷,庄雍三个人再次长长的松了口气。
与此同时,在距离窕国都城六百里外的书宁县有一座小苍山,战火没有到这边,山下的小村子依然平静如常,百姓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山野之间自有一种仙气。
山村并不是很大,只有四十几户人家,山下有湖,湖边有田,田都是一家的,其他的百姓都是种她家的田,可这一家的女主人特别亲善仁和,别说多收租子这种事做不出来,还总是免去一些,若谁家的日子不好过,她还会主动拿出来钱粮照顾,村子里的人对她便格外尊重。
这小村子里的人,如活在世外桃源中一样,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很好。
林落雨独自一人赶着一辆马车进了山村,看了看最大的那座宅子外面正在打谷,她要找的那女子包着一块头巾也在和乡亲们一起干活,虽然累的脸上都是汗水,可笑起来的时候那么满足那么开心。
那少妇看到林落雨的时候显然惊了一下,手里的农具险些打在自己脚上,于是所有人都看向村外来的这个不速之客,眼神有些不友善。
女子放下农具,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迎着林落雨走过来,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便追过来,拉着少妇的衣角一起往前走。
林落雨停住,有些歉然。
看到她的歉然,少妇便懂了。
“回家坐坐吧,新米下来了,米饭可好吃。”
少妇说。
林落雨点了点头:“吃过饭跟我一起走吧,要不然,以后让他跟我经商?”
“商人啊……”
少妇似乎有些不愿,片刻之后笑着点头:“不贵,富即可。”
林落雨嗯了一声:“我也可以教他学问。”
“那就真的很好了。”
少妇回头看向乡亲们,很不舍,但很快就做了决定:“我去把东西分了,每家每户都得有才行。”
“那就快些,咱们得远行。”
“去哪儿?”
“大宁。”
第0273章 那件事不合道理
沈冷觉得自己很幸福,因为他的躺椅也被抬上了战船,铺了软绵绵毯子的躺椅像是一个棉花团,整个人缩进去就让他了有特别大的安全感,沈冷这样的人若对别人说自己没有安全感怕是谁也不会相信,可那足够让人敬畏的强大却不能让自己无视内心之中的恐惧。
李土命死了之后,沈冷就知道了失去是一件多可怕的事。
六月份的窕国已经很热可沈冷却依然躺在毯子里,可能是因为伤的太重也可能是因为心情的原因,他总是会莫名其妙的感觉到寒冷。
孟长安站在他身边侧头看了看,然后视线又回到大海上。
“很辽阔,比北疆的雪原还要辽阔。”
但他不喜欢这海腥味。
“百姓们会开心吗?”
他忽然问了一句。
“我们又拿下一国。”
沈冷点了点头:“会的吧,对于百姓们来说他们更安全了些。”
孟长安微微皱眉,觉得沈冷这个思路有些清奇:“为何?”
“大宁的绝大部分战争都在国门之外,忽然想到很矫情也很嘚瑟的一句话,有人说过,我们这些当兵的能得到的最大的认可,是百姓们说一句……不知你的名字,却知你的不朽。”
孟长安想了想,嘴角微微上扬:“这话很好。”
沈冷拉了拉毯子把自己盖的更严实一些:“刀兵不入大宁,大宁百姓自然安全,这世上终究是离不开远近亲疏四个字,哪怕道理也如此,所谓道理自己人说起来和敌人说起来,并不相同,所以无论如何还是大宁的人亲近些,战争在大宁之外,宁人便一直可以享受这个宁字。”
这话说的,像是为战争勉强找一个理由。
孟长安点了点头,觉得沈冷说的很有几分道理,如今的沈冷已经不是那个在鱼鳞镇里被他爹时常无故殴打的弱小少年,他以前总觉得沈冷太懦弱了些,可是后来随着年纪越来越大才越来越明白沈冷的想法,他爹是个坏人,恶人,可也是沈冷的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