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帝军-第3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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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的夜里,据此地不到三十里的另外一个村子,一夜之间又被夷为平地,所有人几乎都死在睡梦中,杀神从子时潜入村子开始杀戮,第二天早上,村子外边立了一排木桩,每一根木桩上都挂着尸体。
如上次一样,留下四个字。
交出凶手。
霍拓国本来也不算太大,这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都城,霍拓国皇帝下令找到方白镜,调遣了一批亲卫过去。
半个月后,这些亲卫被人挂在大路边,一排整齐的木桩上挂着的人看起来如此惨烈。
又三天,据此三十几里外的县衙被人屠掉。
又两天,一个村子里的男人被全灭。
每一处杀人的地方都留下了那四个字……交出凶手。
那位霍拓国太子得知消息之后在自己书房里坐了好久,然后自言自语似的说了三个字:“真汉子。”
那时候,大宁边军将军派人来接方白镜,方白镜回答:“我的兄弟都死了,若我也死了也就罢了,可我没死,这仇我就要报,不管杀多少人我也会把凶手翻出来。”
霍拓国内乱如此严重,天知道是哪一伙流寇或是乱匪杀的人,可方白镜断定杀人的不是流寇也不是乱匪,唯有普通百姓才会让大宁的战兵放松警惕,所以他才会把附近的村子逐个屠掉,在那些村子里杀掉的人家里,他找到了不少当时商队里的货物。
两个月。
杀一千五百人。
没有人可以体会到那种狠厉,也没有人可以体会到那种决绝。
兄弟们都死了,我活着,我不能让他们白死。
出来二十五个人,死了二十四个,我得给他们交代。
第三个月,那位霍拓国皇帝亲自带着队伍赶来,细查之下才发现果然那附近几个村子的村民多有参与,而当时这些村民正在为霍拓国当地官府开挖水渠,都是官府招募过去的民工。
霍拓国皇帝下旨将当地知府拿了,确定是知府一时起了贪念,让手下人怂恿民工去抢夺宁人的商队,结果参与的人太多,谁也不清楚到底是哪个发了狠把宁人的尸体都挂在木桩上的。
霍拓国皇帝惊惧,本栽赃给了一个起兵反抗他的对手,那对手已经被他所灭,也算是给了大宁一个交代,现在查出来这事,还怎么交代?
他又怕到了骨子里,谁知道那个杀神什么时候收手?
于是他下令,将当日参与此事所有的官府中人全都吊死在路边木桩。
可他找不到方白镜。
只好求助于大宁边军。
最后还是大宁边军派斥候将方白镜寻到,然后请他回家,方白镜摇头,说他看过了,当日的杀他同伴的人用的是制式兵器,不是难民和乱匪用的简陋弓箭。
他说不回。
又七天。
太子府里的护卫统领被方白镜斩首在太子府门外,还有十六名太子府护卫。
原来那晚太子请方白镜喝酒,太子府里的护卫听方白镜提起商队里也在喝酒,于是起了歹念,本想的是去偷些东西就罢了,谁想到哪怕是喝了酒的大宁战兵依然有警觉,只是中了迷药体力不支,还有一个战兵看到了护卫统领,他害怕之下将所有战兵都杀了,逃回去的时候正好看到方白镜归来,他在人群之中偷偷放了一箭,哪里敢去看方白镜死活就连忙带着人跑了。
太子得知之后,在府门口长跪不起。
方白镜割掉所有护卫的脑袋带走,一个人推着一辆独轮车,车上全都是人头,一路走到安葬大宁那些战兵兄弟的墓地,将人头一颗一颗的摆在那,然后重重的磕了三个头。
回到长安城之后,他自知违抗了军令,且因为喝酒误事才导致手下人被杀,他罪不可恕,所以到禁军大营找澹台袁术,请大将军发落。
澹台袁术早已经知道他在西域的事,长叹一声。
皇帝李承唐召方白镜入宫,问方白镜道:“前后三个多月,你杀了多少霍拓人?”
“臣不记得了。”
澹台袁术道:“霍拓国那边的人说,是一千七百余人。”
皇帝问:“杀了这么多人为你的兄弟们报仇,现在回来了,心里可还有什么解不开的结?”
方白镜垂首:“这是死结,臣一辈子也解不开,所以请陛下将臣赐死,臣要去地下找兄弟们团聚。”
“那些兄弟是你要守护的,因为你们同为宁人,大宁有很多很多人,你不死,还可以去守护更多更多的宁人……你就不要回禁军了,回去触景伤情,你就去廷尉府吧,廷尉府守护的不仅仅是宁人,也是大宁的规矩,大宁的秩序,说远一些,也是守护着大宁的未来。”
方白镜沉默很久,叩首:“臣愿去廷尉府。”
一晃已经多年。
东北边塞的这白山苦寒夜里,方白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剑,剑下躺着四具尸体,那是四个白衣剑客,来自黑武剑门的二代弟子。
在另外一边,十几处黑武人设置的暗哨都被他杀了。
他的兄弟们死在这白山上,他也会让这里变成黑武人的坟墓。
方白镜将长剑上的血迹擦了擦,慢慢后撤,人回到了黑夜里。
黑夜如海。
他是最凶的鲨。
第0577章 就跟他说我死的很好
方白镜好像回到了霍拓国,黑夜让他变得更加可怕,可他这次面对的人与在霍拓国面对的人不一样,他的对手是黑武国的精锐,剑门的弟子,青衙的红袍神官。
足足两个时辰方白镜没有停下来,不断的袭杀黑武人营地外围的暗哨和巡逻,其中甚至包括四个剑门的二代弟子,四个人联手都没能挡得住方白镜的剑,只是方白镜也受了伤。
本来他小腹上的箭伤就不算轻,杀四个剑门二代弟子的时候又被一剑斩在肩膀上,剑门弟子的剑太大太重,哪怕被扫上一下伤口也额不会小,这些剑门二代弟子的实力又绝非庸手,方白镜能连斩四人不是他们太弱而是方白镜太强。
暗影里。
方白镜借着微弱的月光看了看自己刚刚从四个剑门弟子身上翻出来的东西,好几个瓶子,打开之后闻了闻,可还是分辨不出来哪一种是伤药。
好歹从其中选了一种倒在伤口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立刻让他不由自主颤抖起来。
就在这时候他忽然听到了脚步声。
方白镜立刻将衣服拉上去,然后握住了长剑。
“我知道你在这。”
不远处传来声音,是黑武的红袍神官浅飞轮。
“你身上的血腥味太重了,重到让人没办法忽略,你是猎人,应该知道当你要追逐的猎物受了伤之后是藏不住的,我们一样,我也是猎人,血腥味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太敏感,我们的前半生都在追逐猎物。”
一棵树后,浅飞轮缓步走了出来。
方白镜没有躲也没有退。
“你很有勇气,每一个宁人都很有勇气。”
浅飞轮看着不到一丈外的那个年轻男人,这山中的月色似乎也变得暗淡了不少,看不清楚方白镜脸上是什么表情,可是他感觉的出来,对方身上的杀气似乎变成了钢针变成了飞剑,一下一下刺着他。
“你已经杀的够多了。”
浅飞轮又往前走了几步,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也就是半丈而已。
这个距离,抬起剑,脚步微微一动就能刺到对方身上。
浅飞轮从背后摘下来一柄剑:“这是你刚才杀死的一个剑门弟子的佩剑,从辈分上来说应该算我的师侄,只不过我离开剑门太久在朝廷做事更是少有来往,和剑门弟子之间也说不上有什么感情,同门之宜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我带这把剑来不是要为他报仇,只是觉得你用你的剑战胜了剑门的剑,这不应该,他死了是他实力不济,不代表剑门的剑不如你的剑。”
浅飞轮把巨剑举起来,那剑四尺多长,抬起剑,剑尖几乎快到方白镜眼前。
“我们之间没有私仇,哪怕你杀了剑门弟子也不算私仇,我和你之间的仇恨是国仇,黑武人和宁人之间的仇恨再过几百年几千年可能也解不开。”
方白镜忽然笑了笑:“为什么你说这么多话?”
“我在等人。”
浅飞轮淡淡地说道:“你受了很重的伤,我现在有八成杀你的把握,可我为什么要冒险呢?用不了多久我的人就会赶来,我只需要盯着你,而不需要亲手杀了你,对我来说你怎么死并无区别,重要的是只要你死就行了。”
他丝毫也不遮掩自己的想法。
“所以,为什么不趁着还有时间多聊几句?”
浅飞轮看着方白镜的眼睛,那么沉重的大剑在他手里却仿佛轻若无物,他的手纹丝不动,胳膊也纹丝不动,似乎是钢铁铸造出来的而不是血肉之躯。
方白镜摇头:“对不起,我没时间和你聊,我得在你的手下人来之前杀了你。”
浅飞轮不可思议的看着方白镜:“你何来的自信?”
“因为我是廷尉府的千办。”
方白镜忽然侧身出剑,他的剑在那把大剑下边钻了过去,人也钻了过去,这是极危险出手方式,浅飞轮更是没有想到,对方从他的剑下钻过来,自己只需轻轻往下一斩就能将这千办一刀两断。
可正因为完全没有想到,所以他迟疑了一下。
方白镜的剑刺到他面前连半息都用不了,何况这一诧异不止半息。
可浅飞轮虽然没有将大剑来得及斩下去,却来得及后撤。
他后撤的时候方白镜的剑尖距离他的心口已经不足一寸,他的双脚在地上一蹬,人如重弩射出一样退了出去,在后退的同时右手的大剑方向一转横拉回来。
方白镜的剑始终距离他的心口有一寸远,而他的大剑横拉回来却如铡刀一样,若是方白镜再不作出反应的话就会如一捆稻草放在了铡刀下,刀落稻草断成两截。
一声轻响,方白镜的后背被阔剑的剑锋切开一条笔直的口子。
而方白镜在这一刻却忽然往下一矮身子,阔剑回拉将他后背上的衣服全都切开,皮肤也被切掉了好大一块,整个后背都鲜血淋漓。
而这一刻,是方白镜判断那个红袍神官心态出现细微变化的时候,那一瞬间,红袍神官必然以为自己就要成功了。
又是一声轻响。
方白镜的头发被阔剑的剑锋扫下来一片。
方白镜蹲了下去,阔剑自他头顶拉回,一头长发有一半长被剑锋扫断。
而方白镜的剑侧往下一刺,噗的一声将浅飞轮的一只脚钉在地上,浅飞轮疼的一声惨叫,手里的阔剑往下一斩!
方白镜握剑的手一扭,那只脚上的豁口就被绞成了圆,他往后一翻的同时一脚踹在自己的剑上,剑将浅飞轮的脚直接划开。
方白镜落地,气喘吁吁。
他的伤实在太重也实在太多,几乎整个后背都被剐下来一层,像个血人。
这样下去,别说继续打,就算是流血也能把他流死。
他弯着腰扶着自己的双腿喘息,而浅飞轮连着退了几步之后才稳住,一只脚站着,另外一只脚只剩下一半,血将脚下的土地都染成了别的颜色。
“很好,非常好。”
浅飞轮的脸色煞白,看着方白镜的眼睛里都是杀意。
“你成功的让我改变了主意。”
浅飞轮深吸一口气,脚上的剧痛让他分神,然而即便再分神,他也确定对方已经挡不住自己下一击,对方的伤比他重十倍,他甚至不需要再出手,对方坚持不了多久就会倒下去。
可他现在只想亲手宰了那个千办。
浅飞轮单脚跳起来一剑力劈,这阔剑太长太重,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又近,以方白镜现在的境况似乎怎么都避不开了……可就在这一刻,方白镜再一次往前冲了出去,没有避开也没有后退,而是迎着浅飞轮冲了过去,他在浅飞轮的阔剑下冲到浅飞轮面前,一拳轰向浅飞轮的小腹。
“幼稚。”
浅飞轮猛的往前一挺肚子,这一拳正中,可是倒飞出去的居然是方白镜。
“寻常刀剑都未必能伤我。”
浅飞轮的大剑往下一刺,方白镜翻身出去,翻滚之中一把将自己刚才踹开的剑捡了起来。
“我的剑,从来都不寻常。”
方白镜扶着地单膝跪在那喘息,似乎身上的血已经快要流尽了,他的视线开始模糊,力气也逐渐在消失。
“宁人值得尊敬。”
浅飞轮转身看向方白镜:“但你已经没有力气再躲过一次了。”
方白镜咧开嘴笑了笑,那笑容如此的血腥,像是一个还没有饮饱血的魔鬼。
他居然再次主动发起了进攻,往前一翻,一剑扫向浅飞轮的双腿膝盖,浅飞轮一只脚独立行动显然有些不便,可这样的一剑自然也不会避不开,他向后跳了一下阔剑往下一斩,方白镜却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样,那一剑根本就是虚招而已,剑势到了一半就已经收手往一侧翻滚出去,浅飞轮落地,然后啊的又叫了一声。
不知道什么时候地上插了一把匕首,匕首尖朝上,直接穿透了他那只落地的脚掌。
浅飞轮的眼睛瞬间就变得发红,这才明白刚才浅飞轮为什么翻滚着出去显得那么狼狈,之前掉落在地上的匕首被他倒着插进泥土里,每一步,每一个落点,都是方白镜计算好了的。
浅飞轮才真正醒悟自己的对手有多可怕,如果不是对手已经受了伤,而且杀了那么多人体力本就消耗巨大,两个人都是巅峰状态下他可能不会有一丝优势。
可是方白镜真的没有力气了,他的算计很精准,每一步都精准,然而却无法杀了浅飞轮。
他用自己的剑拄着地大口大口的喘息,眼皮也越来越沉重。
就在这时候四周有不少黑武人冲了过来,火把照亮了附近,四个剑门二代弟子的速度最快,最前边的那个离着还远就把自己的阔剑掷了出去,那剑如一道划破夜空的闪电笔直的飞到了方白镜身前。
死亡。
无法阻挡。
噗!
剑穿透了躯体。
阔剑透体而过。
方白镜重重的摔倒在地上,眼前恍惚了一下,然后看清楚了面前那个少年。
他不知道袁望怎么会在这时候冲过来,一把将他推开,而那把阔剑贯穿了袁望的身体,剑有近七寸宽,整个胸膛似乎都被切开了。
袁望被阔剑上的力度撞倒在地,侧躺在那看着方白镜:“千办大人。”
“我让你们留在山洞里的。”
方白镜想爬过去救袁望,可根本就没有可能了。
“留在那?”
袁望嘴角勾出一抹笑容:“那还算什么兄弟?”
他低头看了看胸口上的剑:“千办……我这个样子,不要告诉我爹,就跟他说我死的很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