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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红芳坐消歇-第11部分

小说: 红芳坐消歇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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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眼珠转了几转,凑前笑道:“爷身份金贵,您府上若是养的有鹰,买个唱全套的回去多没劲,我这个,您提回去自己驯,多有意思!价钱……您看,能不能再提提?”
  皇帝唔了声,“鬼市上脏东西不少,难得碰着鸟摊子,干这营生比着他们谁都清白,我刚报那价确实低了些,压不住你背地里吃的那些麻烦,养鸟这行当,我门儿清,用不着蒙人,你这只,再加么百,够对得起它那几招把式了,不知道掌柜的什么意思?”
  二百两,够他全家上下吃两年了!佟三大乐,其实他训的这只鸟属于半成品,顶天要价,也就值个数十两的价码。
  他低声笑说:“嗨呦,爷是高眼人,比我要清楚,不是我埋汰人,这街上正经路子上来的好东西还真没多少,好赖凭自个儿本事吃饭,刨死人窝的勾当,我做不来,得您抬举,爷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话说到这步,买卖算是基本谈成了,小六子依照皇帝的指示从怀里掏出钱袋,点了银子,尽数递出。
  佟三刚探出手就被皇帝叫断,“慢着,我花这么大价钱买一只鸟,怎么掌柜的也没个表示?”
  佟三苦了脸道:“爷,咱都是做小本儿生意的,笼子,食槽白送您了,其余的都是破烂玩意儿,也入不了您眼呐!”
  皇帝笑得云淡风轻,“你这把扇子来路不怎么正当,我讨了这个算做饶头,没得你拿着烧手。”
  “您可别张扬!”佟三捂住腰,嘘声叫饶,说着又抖开扇子,凑近笑道:“爷还懂字画呐,那这东西您给鉴鉴。”
  是把檀柳纸扇,扇面洁白,正反两面无任何题画,皇帝绕有兴趣地拿起看了两眼道:“若是真的,可就值钱了。”说着一转手递给盛苡,“你识这个,帮人瞧瞧。”
  扇侧一角“顺天休命”的红印径直盖戳进眼里,耳边叨扰不歇,“必须是真的,姑娘,您瞧这章印多周正,前朝建贞帝的御印,这东西出多少钱都不卖,也就是遇着您跟爷这样的行家,才得它出来过过人眼……”
  抬起头,皇帝平静视她,狐裘浓密的肩领子遮掩了他帝王矜高的锐度,眼神半降威严,使她能够坦然回望。
  盛苡措开眼,合上扇页,含笑摇了摇头,“我们家主子爷不稀罕这个,昨儿收拾书房,这类东西攒了一箩筐,只等着扔,掌柜的捡了件儿破烂,还拿宝贝捂着,爷是好心帮您脱手,没得您日后看破,白欢喜一场。”
  “不能够!”佟三急也抽拿回扇子,突一顿,哈哈大笑起来,“我算瞧明白了,合着您二位不是相鸟,是冲这东西来了,既这么,我就实话说了罢,爷,您刚说这扇子来路不正,想必您心里也明白这当中的曲折,我呀,是真没打算要卖,留着传家用呐,”说着一比手,“这市面上什么好东西都有,爷不妨上别家瞧瞧去?”
  钱货两清就赶人,小六子冷笑捅破他的嘴脸,“这就好笑了,就当您这东西是真的,掌柜的既然深知利害,还私藏前朝旧物,奉劝您一句,往后走路把鞋后跟儿给提紧喽,没得栽跟头!”
  盛苡引过话头,轻笑说:“横竖家里不缺,六哥不必计较这个,扇子上什么字画都没有,说是建贞皇帝的物件,只一枚章印不足为凭,拔个泥萝卜当料子,咱们当朝万岁爷的御印,能手儿也刻得出来。”
  两人一唬一吓,佟三迟疑了,又摊开扇面仔细看了几眼,抬头问:“姑娘不信这东西,您有几分把握?”
  盛苡指向那枚朱砂印,张口就哽住了,垂眼默了默,道:“您瞧这命字,笔画上有个缺口儿,倘若真是御印……”
  没等她说完,佟三就拍着脑袋大骂:“那王八羔子,敢诓老子……”
  盛苡已经听不见四周的声音,为防人伪造,私章制成后,主人一般都会把章印磕碰出独一无二的缺口,由自己所熟记。她父亲御印上的痕迹是其本人亲手摔打出来的,偏偏“命”字上撞掉了一小块玉料,宫中上下引为不祥,尚宝监请旨再造玺印,她父亲不信这个邪,以“惧者短命,无惧短命者,横祸使然”的说法拒绝,结果一语成谶,“建贞亡国,不惧以死明罪”,大概是他帝王生涯背负的众多骂名中,最能入耳的一句评价了。
  从刚才的试探中可知,这故事当年倒是没能从宫里传到民间,否则一个亡国帝身上能被人挖掘的谈资笑料就更多了。
  “敢问佟爷,您这物件打哪儿来的,那人也好意思卖您。”小六子的声音响起,一瞬拉回她的思绪。
  盛苡竖耳听着,觉着一侧脸烧烧的,斜眼就对上了皇帝的眼睛,没来得及瞧清他的神色,就忙把目光缩了回去,方才跟他对视的那股子默契又荡然无存了,为仇为敌的立场始终是他们之间避无可避的事实。
  佟三却不敢再多说,当下东西是真是假已经没那么要紧了,这伙人的谈吐气度大有来头,宗室一门,哪个在宫里没有门路,他一时得意,入了人家的套儿,奉前朝旧物为珍品,话说的难听,就是叛主,要存心追究,手里压着证物,他罪责首当其冲!
  “回头仔细想想,那阉货只怕也是冒充的,说什么是宫里的来路,呸!也不怕说中遭报应,断了自个儿的香火,诓了我五十两,全家老小儿小半年口粮呐……”
  话说完就看人怎么接了,价码标明了,倘若还愿意要,他就趁机脱手,不愿意,他立马就得找个偏僻地方给毁了,是建贞御物还是一把烂木头,横竖都抵不上他全家人的性命要紧。
  “二十两,掌柜的愿意,咱们就成交,不成,我上别的地方看去。”
  “哎,今儿遇见您,我算是认命了。”
  盛苡嘴上帮皇帝砍价,心里明白那把扇子的确是他父亲的遗物无疑,人当宝贝私藏着,在皇帝眼里也就值二十两,至于为什么会流到宫外,个中曲曲绕绕她一个杂役宫女的认知远远理会不及。
  小六子冷汗一层接一层地冒,建贞帝的私物,由内务府库房收管,眼下宫里出了纰漏,东西都落进鸟贩子手里了,其实内务府进进出出那点剥削盈利的名堂,皇帝未必不清楚,这要狠心纠察起来,宫里人员盘枝错杂,一揪一大串儿脑袋都得跟着落地,天颜震怒,太平日子谁也别想过。
  两人噤若寒蝉,皇帝倒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愤怒,凝眉把扇子交给小六子,只简便吩咐他收好,就往街口走去。
  离了鸟摊子,再大的兴头也被浇灭了,回宫的原路上,皇帝照旧命盛苡架控,俩人共乘一匹马,马掌缓缓在雪地里盖出歪歪扭扭两道蹄印,一经从外墙延伸至顺贞门。
  小六子接两人先后下马,宫门内就呼呼啦啦出来一干侍卫,打头一人走近跪安,“皇上离宫,臣未能随行圣驾,请皇上赐罪。”
  皇帝冷乜一眼:“朕出宫用不着知会你们乾清门侍卫,赦无罪,起罢。”
  宋齐起身扣拳应了声喏,不禁窥向他身后,皇帝皱了下眉,顺着他的视线扫见身后一人的绣蝶袍袖,便回过眼,不动声色地道:“朕待会儿自己回宫,你们侍卫处先撤了。往后没朕的指示,老实在乾清门呆着。”
  宋齐领命带着一干侍卫走进宫门,皇帝转回身,刚好捉到她随之远去的目光,触到他的视线,就慌乱收拾起来压在眼皮子底下,一时关不住,顶得睫毛上下扑闪。
  “他知道你?”
  口气听起来比起质问更像是揭穿,盛苡不住发抖,宋齐早年入宫陪侍的经历,皇帝召他入侍卫处以前,想必早都调查清楚了,她跟宋齐的交集,任谁动动脑子都能推测一二,这地方是想瞒也瞒不住了。只有紧咬宋齐没能认出她来的说法,即便不信,只要两人从今以后撞面谁也不搭理谁,皇帝也没法处置,她的身份太敏感,若是让皇帝知道他们俩已经相认,宋齐往后的处境就更难了。
  “奴才小时候跟他见过几回面,一时瞧奴才眼熟也是有的,”她跪下身,叩头回话,“御阳十年前随祁朝而亡,他知道的。”
  御阳是她从前的公主封号,好一个随朝而亡!之前怎么没见她提过,撒撤自己的头衔,在他面前低声下气儿,只为偏袒另外一人,半句儿离不开一个他字,在他跟前演什么前情旧戏,难不成还要他捧场叫好不成!
  皇帝俯视她,“从小到大你就这一副模样儿,朕只见过你一回,都没记错,他陪你哥子小俩月,若说认不出你,凭这眼力,在侍卫处任职,朕不放心自己的安危。”
  见她抬起头,眼圈通红,急迫地张开口,皇帝满心厌恶,背过她踢开脚下的积雪,大跨步往宫门里进,她能说什么?无非就是替人求情,他听了只会觉着恶心。
  小六子提着鸟笼跳脚跟上前去,蓝布下一双鸟翅扑棱着裹着惊啼,如泣如诉,无比哀怨。见皇帝停步转过身,忙撒住脚,躬身静立,百灵也渐渐歇了音。
  盛苡背心渗凉,抬起头,夜幕惨淡,星光尽失,只月亮孤单地从积云里露出一只圆角,天际又撒了雪毛下来,模糊了月光,宫门前侍卫们的身影也被雪影渐遮住。
  她打了个寒噤,心里猛地诞出一个胆大的念头,若趁人不备,她远远地逃进雪雾里去,脚程再快点,溜进先前去的集市,她小时候没少见建贞帝裱画拓字,自觉很快就能上手,找间书画铺子先攒些银钱,末了就上昌平府给她们家守皇陵去。至于皇帝,应该不会在她身上过多浪费人手,宫里死个奴才都排不上新鲜事儿这一说,更何况丢个宫女,她从此隐姓埋名,不祸乱他们家的基业,时间长了,皇帝想也该罢休了。
  这般乱想着,心里热燥燥的,膝头的筋骨突突弹跳着,几乎马上就要带她远走,面前就响起簌簌的脚步声。
  一人锦衣重裘,披琼挂玉而来,斗篷翻飞被吹出粗狂的边线,像雪风中猎猎作响的一面战旗。
  “起来。”他停在她跟前道。
  盛苡谢了恩起身,方才那股冲动逐渐沉降到心底。
  皇帝递出手中的鸟笼,“十年前,朕答应你的,如今拿它还给上。”
  盛苡怔眼看他,清俊的面容被毡帽遮去半个额头,风雪穿行削去了他眉眼间的成熟冷厉,这大概就是他十年前的样子罢。
  没想到他还记得,她原以为他不过是顺嘴一说,究竟是一言九鼎的帝王尊严驱使,还是诺言无欺的君子脸面逼迫,在她看来无任何分辨的意义,这份弥补中带有施舍的意味儿,欠她个鸟音笼,就用只真鸟补替,手段更加高明,只是她再没那么好骗,她心底里的那枚窟窿要是真能这么容易就给填上了多好,再不必背负恩怨苦痛。
  盛苡蹲了个身,“谢皇上隆恩,奴才粗笨,怕怠慢了它,万岁爷您自己留着罢。”
  “你是头一个敢拒绝朕的,”皇帝趋进,俯身逼视她,“但是朕眼下不打算跟你计较,因为朕不欠你的,没朕给你留的这条命,你拿什么恨朕?”
  他离她过近几乎把她裹进他的斗篷里,近到耳边呼呼刮着风,还是听见她膛子里似有似无地一声轻颤,似叹息似哭泣,近到看见她发旋儿里盛着雪粒。
  皇帝透过她肩看了眼远处的天际,寂寥无边,不可填充,犹如他们之间的距离。
  背过身,他把鸟笼随手嵌进雪地里,淡声道:“朕没功夫搭理它,往后是死是活,跟朕再没任何干系。”
  抬头看着他远走的背影,肩头披素挂银,分不清是霜雪还是月尘。
  岩子踩在杌凳上,手一撩,一根烂旧的丝绦越过横梁,清由捂了捂盛苡的眼睛,乐道:“别看!瞧她这架势,吊脖子似的,真吓人!”
  盛苡忙避开她,低头打了个喷嚏,手里捂得热茶盅险些摔落。
  “就你会寻人晦气!”岩子系了只死扣,蹲身提起桌上的鸟笼挂了上去,回头笑道:“开春挂到廊子里去,有草有花,多衬景!”
  清由提了提盛苡两肩的棉被,又问:“当真是万岁爷赐的。”
  她垂眼抿了口茶,点了点头,身上渐暖和过来。
  岩子跳下身,爬上炕跟她们围坐在一起,往门外瞥一眼又勾回头,低问道:“上回受罚,你不也面圣了,欸,万岁爷长什么模样,你看清没有?好看不好看?”
  盛苡眼睛熏着茶雾,张嘴却没吱声,把两人急得干瞪眼,最后也只点头嗯了声。
  岩子深以为然,“果然的!早就听说咱们万岁爷长得俊,”说着坏笑着扛了扛她的肩,“做什么好事儿了?万岁爷瞧上你了。”
  盛苡忧虑重重,没有打趣的心思,只盯着茶面道:“万岁爷嫌它音学得不齐全,我六哥也没功夫伺候它,就让我给捡着了。”
  岩子很是失望,宫女进宫最好的出路就是承圣恩临幸,若能得到皇帝几分偏爱,晋个位再封个衔,这大半辈子就有指望了,总比熬大岁数,默默无闻地出宫,随便地就给配个婆家的强。其实她自己倒没有过多地往这地方想,只是单纯地替盛苡感到可惜,俏模样配了副傻心肠,心眼儿不上道,不然早就熬出头了。
  清由接问:“你随万岁爷出宫,宫里头知道么?”
  这话正提了她的担忧,放下茶盅攀上她们的手臂说:“好姐姐,就一只鸟不值当什么,在外头,你们千万要替我瞒了。”
  俩人看傻子似的看她,得了御赐这么长脸的事,在宫里混迹,上哪都是张活招牌。“瞧,这就是万岁爷赏鸟那宫女。”这么被人一叫,名头就打响了,往后谁再往这人身上使坏心眼儿,那还不得悠着点儿,人都没过好,哪里有御鸟的好日子过,不定哪天万岁爷想起这茬儿问起来,翻出谁的旧帐,活该倒霉。这丫头想法总跟旁人逆着来,人吃不进嘴里的,她偏还吐出来,有福没心享的傻毛病。
  不见两人答应,盛苡央求似的擞着两人的手肘,直到她们点头。
  “你可真成,”岩子曲指敲她额头,“就待见呆这破地方吃苦累呐!”
  盛苡嘶了声,揉了揉眉心,被她挡开手,贴近脸看,“欸!你这颗痣长得真好。”
  转手又被清由端着脸看,“还真是,又圆又亮。”
  盛苡一手摸摸脸,楞楞道:“哪儿呐?我怎么不知道?”
  岩子爬向炕里,从窗台上端下铜镜片子照在她脸前,“左边眉毛当中,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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