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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部分

红芳坐消歇-第34部分

小说: 红芳坐消歇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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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苡轻轻叉起他的手挡住日光,掌心几乎被照得透明,骨骼血脉丝丝盘绕,与她的手纹相吻合。她贪心握了会儿,不忍让他这么熬着,强忍着胸口的气闷支起身,不料却把他给惊醒了,扎起下袍的襟角伸手搀她。
  盛苡违心地驱他走,“万岁爷忙……”被他打着嘘声儿,揽进胸窝里。
  两人就这么依偎着,似乎就满足了。
  她额头刺喇喇的,抬手覆上去含了一手胡茬儿,绿茵茵的,清浅开了他一下巴。
  皇帝摘下她的手,握在掌心里好一通揉搓,面筋儿似的软弱无骨,却包含了那么大的力气,他张开口,略略哑着嗓子,“尧尧,谢谢你。”
  她嗯了声,靠紧他的心口,鼻音瓮瓮地喃喃:“万岁爷,那时候奴才怕极了,看到大贝勒遭难,就跟看到了奴才的二哥似的,他走的时候也是这个年纪,奴才既恨您又感激您,您为什么要救奴才,撂下奴才一个人跟他们阴阳永隔,您为什么要招奴才,逼迫奴才对您动心。”
  皇帝默了很久没出声儿,他心口犁着地,一茬儿一茬儿把万千思绪收割干净,覆下眼皮掩住愁肠百结,苦着舌头根子道:“一报还一报,尧尧,这就是咱们这辈子的羁绊,俩人注定要拴在一处,朕先前这小半辈子一直通通顺顺的,直到被你绊栽了跟头,你不能没良心半道上撤伙儿,把朕一个人丢下,冷灶冷炕地过日子,明白么?你昏睡了一整日,虽然太医说你身子没什么大碍,你不知道朕心里头有多害怕,通宵没敢睡个安稳觉儿,尧尧,你要是摔出个好歹,朕这辈子只怕都难过。”
  盛苡仰脸看着他笑,“奴才可不敢指望能让万岁爷惦记一辈子,奴才只珍惜当下,等哪天您烦我烦得没方儿,奴才照样拍拍屁股走人。”
  敢情还是记挂着出宫那回事儿,皇帝知道这想法一直在她脑子里深埋不忘,难以彻底连根儿拔起,他觉着病症可能源于他身份上的限制,一个皇帝需要承载的太多了,爱情兴许只能分摊其中很少一部分心神,她是个聪明人,在适当的范围内留着后手,而不是一味的索取。
  “你上哪儿,朕都跟着。”他打定主意,情字上的比比划划都给她。
  盛苡胸口里闷声叹了口气,她方才话里的试探,兴许一早就有了答案,横竖他都不会放她远走,他五指握着掌握天下生杀的权杖,她驾着筋斗云也翻不出去。
  “大贝勒怎么样了?奴才觉着那匹马有些蹊跷,冷不丁就发起疯来了。”她指尖沿着他小指下的纹线游走,既然逃不过,她情愿去相信他,但愿她能够走到他天纹情路的尽头。
  “托你的福,在底下垫着,一点没伤着,那马是有问题,正派人察着。”皇帝简单应了两句,岔开了话,“等你这几天作养好了,老佛爷可能要见你。”
  盛苡惧起来,她跟皇帝打得火热,太后那儿始终是道坎儿,她两重身份,哪一个都不清闲,“万岁爷,”她眉间凄冷下来,“奴才对不起列祖列宗,把自家姓儿都活埋汰了,当初您尽管让奴才死了,奴才这会子还是祁盛苡。”
  皇帝拥着她,恨不能把她揉碎了埋到心底儿,她骨子里淌着前朝皇室的血性,被迫放弃尊荣,束在窄身份里左右不成形儿,个中的熬糟,他先前不是没体会过。
  “尧尧,甭说傻话,朕吃了你家的,拿了你家的,就没法儿不想主意补付你家的人情儿了,这不就剩你一人儿了么,甜头留着尽让你吃了。”说着对准她的耳根子浅淡笑着耳语,“丑媳妇迟早要见公婆,是怕这个么?”
  

☆、串味儿

  
  盛苡臊面子,抬手捏起大拇哥跟中指在他鼻梁骨儿上轻轻打了个榧子,上牙啮着下唇,报复似的笑,“为国之尊,不庄重,不规矩,不正派,忒匪气,罚个炮仗吃。”
  她以往总端着,矜着,皇帝从来没见过这一套,撒娇中连带着恣意的热情,可侃到心尖儿里去了,气血翻涌挣得眉毛竖起来,“出息了,跟朕分起大小儿来了,今儿朕让你长长见识,好教你知道匪气到底是什么讲究。”
  盛苡不成想点了只爆竹,这会子吃尽了苦头,他胳膊一掳把她垫在身下,含着满口的火星儿吻上了她的额头,烧得她膛子里一股燥热,皇帝一手不老实,拧着她的腰线,探进里衣掬了满一捧滑/腻,似是把手浸在了温泉里,柔情似水绕指穿梭,微微游动着。
  盛苡抖了下,胡乱去拨划他的手,皇帝轻飘飘的架开,唇际沿着她的颈弯勾画,径直往下探寻,杀伐无情的兽口开合撕咬,扯掉丛丛掩映,只轻轻摘了一只浆果。
  幔帐的顶子打着旋儿,倏地腰身一紧,皇帝扣紧她往上凑了下,盛苡顶头撞在床围板上,磕醒了脑子,鎏金的幔帐勾子震得来回乱摇。
  她隐隐明白若再纵着他的性儿下去会发生什么,推着他的肩头,短吁着讨饶,“万岁爷!这儿是体顺堂!”
  体顺堂向来是皇后才得以入住的寝室,自打上次从慎刑司回来,她不明不白地已经是第二回歇在这里了,皇帝再有意兴儿,也不能违了这层规矩。
  这招儿没用,皇帝吻上她的鬓角,抄起她的膝腕儿把她拉入怀中,低哄着沉吟,“尧尧,你遂了朕,朕抬举你做皇后。”
  盛苡脑筋剧烈抖动着,轻掴着他的膀子,哽咽着低诉,“奴才害着病,不能劳您这么折腾,没得把病气儿过到您身上。”
  他话语深沉,她淌不过去,不敢轻信。
  他耳朵里锁了门户,手上动作不断,几乎把她扒了个溜光,皇帝赤着脊梁俯睨下去,平原腹地里积着玉雪茫茫,山峦高耸处覆着秋枫火红,就连一汪肚脐眼儿里也都攒着钟灵毓秀的风水,恁么齐全漂亮一人儿,通体纯粹旖旎的风光。
  这时候要是还能克制得住,还算什么爷们儿,皇帝愈发的急不可耐,亲了亲她的额头,安抚她的战栗,伸手探入最后一方禁地,正打算纵马驰骋时,门外不知哪个不长脑子的叩响了门窗,“回万岁爷的话,您吩咐的药给熬好了。”
  未达疆场,皇帝的士气率先萎顿了下去,不及他反应过来,身下那人抓住了救命稻草,忙搂着他的脖子挂起身应了声,“公公慢等。”
  说是慢等,还真的就是慢等,寿药房的太监眼见着药碗里的热气儿缓缓飘了个没影儿,请示道:“六爷您瞧这药凉了,我倒了再熬份儿去?”
  小六子把在门口神游在外,听见这话愣怔点了个头,“别磨蹭!要着你的时候,你刚好没在,自个儿领罪受去。”
  太监应一声,摊开步子飞快走远了。他勾回头把耳朵贴在门缝上,里头哑默悄静的,闻不见什么声儿。
  皇帝扎开架子,肢叉间凛凛透出一股寒气儿,细长拖延出一道影子,盛苡一颗一颗绊上他右衽大襟行袍的扣子,视线上移到他的领间再也定不下心,想起方才两下里赤条条地对望,他的胸板儿贴在她的心口,薄汗相浸的触感,就浑身上下直起栗儿。
  好容易才束紧他的领口,接着躬下身系他左膝部位的纽扣。
  邧人是马背上的民族,为了便于骑行,袍在前身右侧为上下两片叠合,大襟在外层,其下还有一层掩襟,掩襟长在下摆上,是个横向的缺口,两边间隔镶缀着纽绊,她要打理的,正是这缺口上头的三颗扣子。
  皇帝窥伺下去,一抹白腻竖在领口,可望而不可及,真个的烧人心,暗道再三不成事儿,难道是真的背了天意?可是到了这步,她就是身上下了蛊毒,他也忍不住趋之若鹜,现在再论什么禁忌五常,早干嘛去了。
  有时候想想这世上的姻缘还真挺作弄人,碰见一个人撞进心坎儿里,躲都躲不及,除了杀身成仁,没有旁的路子可走。
  他望着她颈子低垂,终究不落忍,偏头对着门外宣了声进。
  小六子眼力界儿好使,进殿就立马就接了盛苡手头的活儿,一瞧皇帝脸色老大不愉快,心里亮堂了,把寿药房太监的八辈祖宗挨个儿问候了个遍,指定是方才那腔抢了他家万岁爷的头戏,正角儿闹起脾气,他顶着个雷似的,大气儿不出,提手熨了熨皇帝的下摆,递了个牙签子笑道:“万岁爷辛苦一晚上,殿里都提前预备下了,您回去歇会子罢。”
  他劝没用,皇帝正了正腰间的束带,仿佛哪处都不合意儿,荷包反了要翻到正面儿,底下的辫穗打了结,也要一条一条地捋顺,瞧这婆婆妈妈的架势,还得再耽搁一阵子。
  盛苡立在一旁,菩萨都没她这么端庄,一点笑厮模样儿没有,肃清一张脸儿,明摆着是不打算普渡当今这位费劲巴拉口心向善的万岁爷了。
  俩人斗气儿,他戳在一边何等的煎熬,冲她使了好几个眼色都打了水漂,半晌午的日光打进束在她的周围,把人从头到脚镀了层金,一番苦心索求总算是灵验了。
  见她踏出光圈走过来,小六子把头一低,压着步子悄悄退出门外。
  盛苡低头走到他胸前,替他整着腰间的葫芦活计,把她绣那只二龙戏珠的扇套慢慢压展,他手覆上她的,被她丢开,一屈腿道:“万岁爷劳累,您先回去歇着罢。”
  他头抵了上来,鼻尖贴着她的,环住她不撒手,低语道:“顶风臭十里的气性儿,当着奴才的面儿,让朕跌脸,打算怎么补偿?”
  盛苡气得斜眼儿,咬住唇角道:“顶风臭八百里的德行儿,倒打一耙,没脸没臊……”说完觑回眼瞧他,怕这话损他的面子,惹他上火,他在她心里逐渐变成了可以依靠信任的人,而不是需要她时时担惊受怕,去迎合他心意的皇帝,不知道这样的心愿是不是太过贪心。
  皇帝不恼,简直受用不尽,自打她闯入,他的生活才有了人间的烟火气儿,她变得不再跟他那么客气拘谨,性子光怪陆离起来,点点面面逐渐丰满,成了一个完整的人,正合他的意儿。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他兜着她在房里绕圈儿,嘴角含着淡淡的光束,折进她的眼睛里,灿出一波波细粼,“要馊一起馊,要臭一起臭,八珍玉食也好,稀汤寡水也罢,朕只跟尧尧一人串味儿。”
  盛苡不错眼珠儿地盯着他瞧,缓缓搂上他的脖颈,掂脚吻上了他的下巴颌,胡子拉碴的直扎嘴,刚降下脚后跟儿,他探唇追了过来,就近把她压在窗屉前,窗格木影纵横交错在两人的脸上,不分你我。她的辫尾搭在肩头轻轻搔着他的胸口,耳垂上的米珠润泽,划出一道光刺入他的心头。
  这时候听见门外有细碎的步子走近,两人又耳鬓厮磨了一番,方依依不舍地分开。寿药房太监端着药碗送进,不知怎么的,就觉得皇帝那眼神儿,紧追着他不放,要活剐了他似的,直冒着冷汗瞎琢磨,他也没犯什么事儿啊,头回面见天颜,怎么就被记恨上了?
  盛苡捏着鼻子一股脑儿把药灌了下去,苦得直抖哆嗦,一张脸皱成破抹布,药碗往桌上一搁,嘴一抹,又跟没事儿人似的。
  皇帝拉开视线垂下眼,心里也很喝了多苦的药似的,不是个滋味儿,究竟吃了多少苦寒,才能这么的百毒不侵。
  “这两日好好养着身子,养好了,跟朕一道去南苑,那地方不比宫里,地界儿开阔,有山有水有野物,长这么大一直在宫里憋着,也该换个地方喘口气儿。”
  说起南苑,盛苡有些排斥,这地方历史很短,自打祁朝灭亡后才开始,是昶勒帝率军南下入关时放马食草饮水时偶然发现的风水,邧朝建立后,便派臣使工,大刀阔斧地进行了一番开凿,修渠筑桥,设计围场,修建行宫,有关于南苑的景观风情,在她的认知里,一切都只是据说。
  她掩了掩心思,很自然地搬出规矩回话:“奴才只是司籍,还不够格儿随扈圣驾。”
  皇帝隔着桌案伸出手,勾了勾指头,等她把手放了进去含握住,方道:“那是朕要操心的事儿,只说自己同不同意,七月朕要去南苑,八月在圆明园,把你单个儿留在宫里,朕不放心。”
  盛苡不愿教他为难,正犹豫着,他沉沉责问起来,用力把她牵起来拉到跟前,“狠心眼儿,这当中的俩月功夫,都不打算见朕了吗?”
  时候是够长的,她不知不觉地点了头,口气仍是担忧,“这样为奴才破例多不好……”
  皇帝支臂坐在光晕里,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覆眼握紧她的手,慵懒地道:“你放心。”
  

☆、脉相连

  
  说起见太后这回事,盛苡心头就叮咣乱响,皇帝家大业大,跟他谈感情,中间有太多的牵扯,她想身份明朗地活在世上,就不该对他动情。
  抬头看看天,宽广遥远看不到尽头,宫墙上立着一对儿交头接耳,浓情蜜意的黄莺,她被他困住了,却没法儿瞒得过自己,她曾经有家有姓儿,她的半颗心还属于过去。
  过了几道宫门,掠过无数条砖石,她的心绪也跟着沉淀了下来。
  六月尾,宁寿宫各处正由一干苏拉太监搭着天棚,十多米的沙篙高高竖起,几人脱了靴光手光脚猴崽儿似的,跐溜就窜了上去。
  盛苡立在乐寿堂门外,等门内宣声进,便有宫女打了帘子迎她入内。
  太后今儿精神气儿极高,穿着八团喜相逢夹褂,戴着如意寿桃钿子,脸上一团和气,待她跪了个安,就叫了声起,指了指下首一束腰杌凳,含笑道:“招待御前的人,哀家也不得不客气着些。”
  盛苡受宠若惊,矜着手脚,又福了身道:“奴才惶恐,多谢太后娘娘抬举。”
  一旁的淑太妃搭了岔儿,笑道:“这是老佛爷给面儿,这待遇可不多见,让你坐你就坐,老佛爷跟前不缺你那套礼数。”
  盛苡愣葱似的,又谢了恩,毕竟先前跟着伺候过几日,熟悉太后不喜被人拂意的脾气,便斜签着身子坐下了。
  多日不见,太后见她眉头儿腮颊儿细细润润又长熟了几分,全身上下的枝枝节节真是没一处可挑剔的地方,心下微叹口气,有的人落了地就是珠玉,甭管出身于什么样的家境门户,都难掩其先天的光华,皇帝眼明心痴,自以为捡着了块儿宝贝,横竖舍不得撒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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