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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吃吃凤梨 完结+番外-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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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了,又像是在听雨。季鸣则坐在床上,渐渐感到寒意从窗户的缝隙渗进来,他一时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轻轻地抚着孟时雨的头发。他还记得当时自己的盛怒,他曾觉得孟时雨无理取闹,他以为不过是输了一场捐款游戏而已,或者不过是小孩子吃醋过了头。
  如果那时孟时雨愿意和他完完整整讲他看到的不平等,会怎么样呢?
  季鸣则不知道。实际他仍不太懂,但他终于不忍,他想令小朋友至今说起仍义愤难平的事大约总是坏的,而能叫孟时雨站在街上为之卖报纸的事,或许也有它存在的理由。他不明白,当时自己怎么想的,才和孟时雨大打出手,还骂他输不起。真是不明白。
  歌是《皇后大道东》。


第9章 
  雨仍在下。
  孟时雨并不想让这个本就太过寒冷的早晨更加惨淡,他把脸埋在被子里,发出一串哼哼,在季鸣则几乎忍不住把人捞进被子时,忽然又起身去做饭。山羊奶酪上长了霉,万幸脱脂奶还没过期。他煎了两个蛋,从食品柜里找出吐司和栗子酱。季鸣则看他赤着两条腿走来走去,踮着脚站在没有地毯覆盖的瓷砖上。
  他拿了拖鞋,蹲下身摆在孟时雨前面,孟时雨踩上去,居高临下地笑了,他用食指去戳季鸣则的嘴唇,柔软的指腹比栗子酱更甜。
  “你好闲,不用去工作吗?”
  这样的亲昵给了季鸣则错觉,好像昨夜的荒唐蔓延到了白日,他心里又有些痒,那些靡丽的画面促使他从下面拉住孟时雨的手,一用力,年轻人猝不及防,咚一声跪了下来。季鸣则调笑着讲:“这会儿关心我工作了,小间谍,有什么企图?”
  孟时雨低着头没答他,季鸣则纳闷,“怎么了?”
  小朋友惨白着一张脸,“磕到膝盖了。”
  季鸣则有些诧异,怎么就磕得疼成这样?他把人抱回床上,哄小孩似的说不疼不疼。孟时雨自己捂着膝盖没言语,季鸣则问他是不是之前踢球伤过韧带或半月板?孟时雨摇了摇头。
  “那你膝盖上这一道伤哪儿来的,以前没见过。”
  “叫人铲的。”
  “又满嘴跑火车,刚还说不是踢伤的,再说鞋钉能铲出这样的伤?”
  “那就是骑自行车摔的。”孟时雨显然不打算说实话,胡乱应付着。
  季鸣则觉得有些头疼。过去孟时雨和他在一起,衣食住行没有不精细的,怎么现在搞得乱七八糟,他在心里说,果然离开自己就不行。他不愿意想到,孟时雨似乎现在过得也很快乐,这个念头在他脑海里只一闪,马上就被吹灭了。
  “是不是阴天下雨就不舒服?你家有护膝吗?怎么不戴上呢?”季鸣则四处张望,似乎想找出来什么护具。
  “你可真是越老越啰嗦,哪有这么娇气,要不是你刚刚没轻没重,我也没事。”
  “我的错。”季鸣则举手投降,“您小人家就坐着,我伺候您吃饭还不行吗?”
  孟时雨点点头,往靠垫上一倒,半点也不客气,“那我要在床上吃。”
  吃完早餐,孟时雨脸色仍没见好,不时用手揉膝盖,后来干脆扯了被子又要钻进去,季鸣则就隔着被子戳他屁股:“你不上学吗?”孟时雨被他烦得不行,一赌气跳下地,终于和大床做了诀别。他脱了那件白衬衫还给季鸣则,又胡乱捡了件卫衣穿上,“博士没有课,只要肯坚持不赚钱,早晨就能不出门——你有没有看到我的羊毛袜,上面有只猫猫头来着?”
  他们正闲闲说话,门铃忽然响了,孟时雨一愣,赶紧去看猫眼。季鸣则见他迅速拉开了门,让那个叫Bolya的黑人进到了屋里。
  Bolya吻了孟时雨,然后才和季鸣则不咸不淡用英语打了招呼。
  季鸣则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兔子洞,来到了一个不讲逻辑的世界,他想,为什么他能站在那里,平平常常地和自己说早晨好呢?他又为什么会亲孟时雨?这应该只是什么特殊的非洲部落礼仪吧,听说俄罗斯男人也是这样,一定是的。
  孟时雨用英语给他们互相介绍,只说季鸣则是他同乡的老友。他们握了手,两人都觉得对方用的力气过于大了一些。
  Bolya来找孟时雨一起出门办事,孟时雨叫他等5分钟,然后开始手忙脚乱收拾书包。“哦对了,”孟时雨一拍脑袋,“那个车,Bolya烧的时候也不知道是您的,都是误会,你就别耷拉个脸了吧。”
  “你很护着他啊?那个黑人,”季鸣则忽然明白了,“别告诉我你们上过床了!”
  孟时雨满不在乎地嗯了一声,“嗯,就炮友呗。”
  季鸣则看向Bolya,这是个肌肉发达的年轻人,皮肤闪着高档漆器的光泽,他没有编脏辫,任由一头小卷发蓬松自然地堆在脑袋上——这是孟时雨的最爱,季鸣则知道,孟时雨曾在他耳边念叨了小半个月,求他烫个爆炸头。他想,但这也没什么,他比我矮,穿着毫无品味可言的西瓜红羽绒服,他还这么黑。
  小季总不想承认他在嫉妒,白人当然永远不会嫉妒黑人,有钱人更不会。他虽然还不够白,但众所周知,钱具有一定的漂白能力,何况他是一个中国的房地产商,他有的是钱。
  “只是炮友啊,”季鸣则想起过去孟时雨给他写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一张白纸上把恋爱期间不许和别人上床写了三遍,“我就说,你怎么会看上这种人呢……”他意味深长地拖着声调。
  孟时雨翻了个白眼,“真是受不了你,ego这样大,你比Bolya更好吗?”
  “我怎么不比他好!”季鸣则不可置信地说。
  “反正对我而言,炮友,前任。”孟时雨摊了摊手,“从现在时来说,好像是我和他关系更近吧?”
  说着,他拉开窗户,雨的气味和城市的声音一起涌进来,瞬间充盈了小小的居室,周一的十点钟占领了巴黎的阁楼,她催促着,朋友们,该出门挣面包了,爱情属于夜晚,生活在白天。
  “什么,我不明白,前任?”
  “有什么不明白的?”孟时雨冷笑了一声。
  “我以为我们……我不要和他比!我……那我也得是炮友。”
  孟时雨回头讶异地看了一眼,“这也争?你十八岁吗?”
  “怎么不争,我们那么长时间的感情,难道不算什么吗?”
  孟时雨撇撇嘴,想说什么,到底只是叹了口气。他从衣柜里拎了件双排扣大衣,套进去一只袖子,原地跳着试图找到另一只,Bolya便走过来很自然地帮他把胳膊塞了进去,顺手还给他围上了红方格子围巾。孟时雨蹬上短靴,书包斜背在一边,吹了个口哨,“走啦!”就像他过去读大学时,一百次一千次站在门口,背著书包和季鸣则说的那样。
  季鸣则跟他们下了楼,眼看两个人并肩走着说说笑笑,临到拐角,孟时雨回头倒着走了两步,Ciao
  ciao,他像花心男一样扔过去个飞吻,季鸣则和他挥手,转身就气得踹垃圾桶。玻璃制品回收桶哗啦啦响,空酒瓶子撞来撞去,将碎未碎,是他那颗心。
  上午的玛黑区半梦半醒,他愤愤地走过还没开始营业的画廊和手工精品店,走过正大堂皇卖按摩棒和变装面具的小铺子,他走过彩虹色的人行横道和窗口探出来的招摇的彩虹旗,里沃利大街突然灿烂地出现在他眼前,银行的玻璃窗已经修好了,喇叭声响成一片,和北京一样,没有一个司机并道时打了转向灯,季鸣则终于松了口气,雨不知不觉已经停了,冬天难得的阳光给了他信心。他不信自己赢不过一个黑人。
  中午季鸣则和于樵一起吃了饭,他心里告诉自己,你连几个亿的项目都能拍板,现在也不过是决断一份情意,不要和于樵再不清不楚,否则小朋友更不会回心转意。而于樵,明慧的于樵,用那样了然于心的目光看着季鸣则,似笑非笑地,忽然说自己要回国了,这段时间谢谢照顾。
  “我今天下午要去买点伴手礼,要不要一起?”
  季鸣则犹豫着没有应声。
  “不方便?也没关系啦,说起来你是不是有了什么艳遇?这两天自己待着待着都能乐起来,你要有事就别管我,趁热打铁比较重要吧。”于樵温温柔柔地说着,他的声音像暖流一样,熨帖到人心里。
  “说来话长,”季鸣则把烟掐灭,“走,我陪你,要买就买点好的呗。”
  他们于是去到皇家桥那边看古董店,比起圣图安市场丰富到凌乱,瑞士村平易到低廉,七区的古董店永远严肃,永远高尚,靠着它们正对法兰西岛的光鲜的门面,宰了一批又一批外国来的富人。走进店铺,永远是实木的地板,热情的店员,每一件货品都整整洁洁的摆在淡雅的雪松味中,墙上挂着十八十九世纪的风景画和肖像,几百岁的老眼睛盯着游客来来去去,每一个立柱上的大理石裸女都柔情媚意地说,买我,买我。
  于樵就是在这样一家古董店里找到了一套塞弗尔的帝王蓝,正好店员是个中国女生,名片上印著名字,叫张希逸,于樵和她攀谈,问她还有没有别的,又回头和季鸣则讲:“季鸣则,你要不要也买一套带回去给伯母?这家的瓷器都有来历。”
  方才还懒洋洋的女生忽然抬起头,于樵抿着嘴笑,他这两年见多了,有的是人只听到这个名字就殷勤起来。
  没想到张希逸上下嘴皮子一碰,硬邦邦说,“季鸣则?”
  季鸣则一愣,他下意识问道:“你认识我?”
  张希逸似乎也意识到刚刚的语气不太妥当,她解释了一句:“挺巧的,我有个朋友,他也认识一个季总。”
  季鸣则说:“您同学是叫孟时雨吗?”
  张希逸点点头,却没继续说下去。
  “那既然大家都是朋友,张小姐不如讲讲价?”于樵盯着季鸣则看了两眼,才出来打圆场。
  张希逸硬邦邦地说:“我们不讲价。”
  “您刚刚还说可以有折扣。”于樵反问。
  “季总这样有钱,还讲什么价。”
  于樵皱起眉头,张希逸的恶意蓄势待发,他今天来不过是为了走前再和季鸣则打打关系,没必要节外生枝,这样想着,于樵扭头就准备离开。季鸣则却脚下生根一样,半天来了句,孟时雨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张希逸说:“没您他自然就好,不过话说回来,他好不好横竖和您也并不相干吧。”
  季鸣则勃然变色,“你怎么说话!”
  张希逸吓得退了一步,站在个大理石雅典娜后面继续嘴硬:“但这事大家都知道,不是你打折了孟时雨的腿?”
  话音还在半空,两个人就都愣住了,张希逸啪地掩住嘴,半晌没出声,她静止得像墙上挂着的女士肖像。
  “我……”张希逸吭吭哧哧,好半天也找补不回来,还是季鸣则先开了口,他说张小姐您说话要负责。张希逸红着脸不做声,她恨不得缝上自己这张嘴,孟时雨从前就跟她讲过,说话态度可以不客气,说话的内容可得想清楚。她呢,一直不往心里去,舌头跑得总是比念头快。她茫然地想寻找一个撤回键,她找不到。
  季鸣则也是懵的,他觉得自己像开着车直撞到树上,又震,又被安全气囊憋着,到底发生过什么才会叫孟时雨的朋友有这样的印象?他一下子就想到了孟时雨膝盖上的伤,季鸣则恨不得现在就揪住人问个明白。
  门上的铃铛叮玲玲响起了,于樵走出了古董店。季鸣则也顾不上了,他说:“张小姐,我们坐下来聊聊?”
  张希逸猛摇头,咬着牙不说。
  两个人僵持半天,最后张希逸只好承认,具体她也不大清楚,但孟时雨和好多人讲过他在北京和地产老板季某某大打出手,这个季某某,除了眼前这位,还能有谁?
  季鸣则一头雾水,他哪里舍得和孟时雨当真动手,就是他回家看见电视机被砸了个洞,那样多的比特币被扔了个干净时,也不过和孟时雨你他妈我他妈地骂了半个晚上。
  但张希逸也确实再不知道更多,季鸣则只好叫张希逸别和孟时雨讲今天的事,张希逸点了点头,她也希望全当这事没有发生。


第10章 
  季鸣则一下午都恍恍惚惚,审计等着他最后签字,投行的人等着他晚上吃饭,新的团队还有八百页ppt等着讲给他听,季鸣则忙得像陀螺,直到夜里才想起来,他微信里还有个叫陈献云的人没删,他留了言,又给孟时雨打电话,那边挂了他两次,第三回 才接起来,“干嘛?”
  “你为什么挂我电话?”
  “忙着呢!”
  季鸣则愣了愣,他看了一眼手表,十一点了。“什么事还要忙到夜里?你缺钱吗?”
  “说的跟你手底下员工不加班一样,”孟时雨说话火气大得要命,“没事我挂了。”
  “孟孟!”季鸣则忍气吞声,“巴黎晚上不安全,要不要我接你?”
  “傻逼,”孟时雨的火气好像下来了点,连骂人都带着一点无可奈何的亲昵,“我还以为在你眼里,我们才是不安全因素。”
  这话当然不能附和,季鸣则说,“那我在你家等你?要不要吃宵夜?”
  电话里好半天没人回话,终于,孟时雨叹了口气,“今天不方便。”说完,就挂了电话。
  季鸣则听着电话里嘟嘟的声音,忍不住想,有什么好忙的?哼,借口,孟时雨是不是和那个Bolya在一起,是不是已经脱了衣服,露出漂亮的腰线,是不是任由那只黑色的手指插进雪白的屁股,他在床上用什么语言呢?
  至少,季鸣则想,孟时雨只能野泼泼地骂自己傻逼,Bolya又听不懂。
  转过一天,季鸣则忽然收到孟时雨的消息,问他晚上要不要来看一个音乐会。他们约在学校见,季鸣则有事迟到了半天,他本以为孟时雨不会等他,但到了后季鸣则欣喜地发现,孟时雨只是脸色有些白,但面上却还是笑嘻嘻的,并不恼怒。他主动攀上了季鸣则的胳膊,唯恐小季总反悔似的,一路停不住口的讲话,倒叫季鸣则没觉得搭轨道交通辛苦。
  他们到了地方,看见工厂的红色字体的大招牌,季鸣则才终于明白过来。我们的地产商终于用自己的眼睛看到了自己要买的地:一大片工业区不合时宜地镶嵌在公路旁边,他想着刚刚路上看到的那些已经完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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