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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

陪嫁-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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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容看出男人眼底的笑意,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憋着劲儿去咬自己的下唇。
  这是习惯性的动作了,白缘山一下就被吸引地去盯他的唇,手搭在人脑袋上往下摸,一时两个人挨得极近。
  黎容被男人一碰,终于想起了什么,僵着脖子,慢慢儿将嘴唇从牙齿底下放出来。
  白缘山甚至笑出了声,单纯地在人脑袋上摸了两下,说:“先垫垫,待会儿换身衣服,带你去外头吃。”倒真像个慈父。
  “这个时候,外头哪有吃的。”黎容微垂着头跟白缘山唱反调。
  “总能找到吃的。”
  “我不去。”
  白缘山不说话了,就看着他。
  这个架势黎容是再熟悉不过的,他立在那儿,发现他跟白缘山其实隔着有一段距离,不远不近,不知为何方才会觉得两人近到逼仄的地步。
  白缘山忽然问:“那你想吃什么?”
  黎容惊得往后退了一步:“我……我不饿。我去把外头收拾干净。”
  白缘山往后靠在台面上,也不戳穿他,手里玩着那把拿来割鱼肉肠的菜刀,整个人显出难得的痞气,尤其是他那直白的目光,几乎是毫不掩饰地注视着黎容的背影,嘴里却说着无比正经的话:“小心手,不要沾了水。”


第二十四章 
  黎容拿一叠纸巾,囫囵地把地上的血迹擦干净,在客厅里无头无脑地转了几圈。其实这些日子,他已经慢慢儿比初时过得好多了,甚至自己都能深切地感觉到其中的变化,那是他一直所努力的,意欲挣脱某种无形的束缚——至少面上如此。面上端住了,时间一长,原来什么样儿也就不重要了。
  但白缘山一出现,他便于无声无息中失掉了所有的宁静与端重,他不再能强迫自己理智地思考、长远地打算,甚至于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在近似于无措的境地中显得毫无底气。
  黎容没再往多宝阁上看,只是眼角的余光里似乎总出现那只医药箱,好像无法避开一样。它实在与周遭环境太过格格不入,毕竟,哪个讲究的人家会大咧咧地把医药箱放到多宝阁上呢。
  惶惶了片刻,黎容干脆地放任自己躲到楼上房间里去。
  房屋里依旧是极静的,但不知怎么,没有了先前冷清的意味,相反,这种静跟夜色的静极为妥帖地融合到一起,叫人能专心地沉浸于自己的烦恼。
  过了一会儿,白缘山上来推开他的房门:“收拾一下,带你出去吃饭。”
  黎容正坐在床上看书,闻言闷不吭声,白缘山也不说话,偶然瞧见他桌子上搁着几张四方的洒金红纸,便走过去拿起来看。黎容一下子从床上跳下来,要过去遮掩:“你别动我东西!”
  过年总要准备些对联福字,白缘山并不在意这些,但厨娘是个十分注重传统的人,年年都提前裁好大红的纸,拿到白缘山面前去求他写几个字,白缘山自然不介意遂了这位忠仆的意愿。有时家里的佣人也壮起胆子,拜托厨娘请白缘山帮忙多写一副对联,黎容从小耳濡目染,见惯了这些人的欣喜荣幸之情,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先头几年,黎容正是学字的年纪,白缘山写字的时候,黎容也跟着学,白缘山就把着他的手教他,一连气写好几张福字,个个儿都不一样。厨娘立在一旁,待他们写完,干了墨迹,就与管家一道儿把这些字找地方贴起来。黎容在旁边看着,像见证着一项极庄重的仪式。
  因此,在这方面,黎容与厨娘这辈儿人的态度是一样的,过年总是要有点过年的气氛。白缘山不在家,厨娘却照例裁好了纸,问黎容要不要写,毕竟黎容的字也是白缘山亲自教出来的。黎容倒没打算替白缘山承下这桩任务,也不觉得自己的字能代替白缘山的字贴到白家的大门上,但还是拿了一些过来,认认真真写了几张,写完了就搁在桌子上。
  这本是他无心做的一件事,此时被白缘山发现,便觉得十分羞怯,再想去拦,哪里还拦得住。这下意识的一拦,反倒叫他整个人撞到白缘山跟前,相距不过咫尺。
  白缘山从容地放下手里的福字,问他:“怎么没贴起来?”
  黎容的目光随着那几张福字一同落到桌上,就此微微垂着脑袋,没有要抬起头来看一看他父亲的意思,说:“又写得不好。”
  白缘山轻轻地笑,没对他这一说法发表任何评判,只是选了一张空白的洒金红纸,从笔架子上挑一只斗笔,直接倒一些墨汁去蘸,一边招呼着黎容:“来。”
  黎容怔愣了一会儿,这情境他太熟悉了,几乎是下意识地往白缘山身边站近一步,一下子把两人的距离拉到最近。他有些惴惴,白缘山却一如既往,好像黎容还是那个无知的孩童,而他,则仅仅以一个单纯无比的长辈姿态,将黎容拢进怀里,握着他的手,落笔运锋,端端正正地写了个“福”字出来。
  旁边就搁着黎容自己写的福字,两个字的笔法间构之相似,可以明显地看出承于一脉,只是气韵迥然不同。黎容有些脸红,却听白缘山说:“在我面前,你大可不必这样不自信。”他说这话,多少含了些深意,可惜黎容无从领会,只顾认真钻研眼前的字。
  白缘山说完这一句之后,也不再开口,场面一时极静。片刻之后,白缘山才撒了黎容的手,说:“正好,明天贴到门上吧。”
  两人仍旧一前一后地紧贴着,黎容听白缘山说:“现在,出去吃饭。”
  这个人……黎容忽然觉得有些无力,似瞪似瞥地扫了白缘山一眼,白缘山便往旁边撤一步,自然地拉开两人的距离,似乎对黎容的妥协有着理所当然的自信:“我在楼下等你。”
  黎容手里还握着笔,立在书桌跟前,白缘山却已经退了出去,过了会儿,黎容把笔浸进清水里,乌黑的墨一下子团团散开,染透了整碗清水。
  七八点这会儿正是晚高峰,要是换作平时,不知得堵成什么样儿,今日借了年节的便利,虽说一路上仍是车水马龙的,倒很通畅。
  上车之后,黎容就没过说话,白缘山闲时瞥一眼他,他一直保持着微微偏过头的姿势,像是专心于窗外的街景。夜间的城市总是流光溢彩的,那些光影在黎容的脸上交错,映衬着他平静到堪称寡淡的表情,偶尔一瞥,就足够惊心动魄。
  即使白缘山向来对世人趋之若鹜的美丽抱着相对漠然的态度,认为这实在是一种无用且无聊的东西,他也不得不承认,有时它可以成为一种武器,让人对某些有驳于理性的最高权威的糟糕思绪,产生一种类似投降的心甘情愿。
  白缘山把半阖的车窗降下来,冬夜的冷风一下子毫无阻拦地灌进来,黎容被吹得一凛,终于往白缘山这边望了一眼。白缘山看他的时候,他是有所感觉的,车里就两个人,他面上装得再平静,身体仍是高度紧张地捕捉着白缘山的一举一动。
  黎容觉得白缘山是故意的,这人太坏了,幼儿园的小男孩才这样儿呢,上小学的都不一定这么幼稚了。他细微地撅了一下嘴,随即便抿紧了唇角,寡淡到有些刻意的脸上终于显现出一丝严阵以待的味道。
  他倒没有再深入地思考一下,假若白缘山的举动是小男孩才有的无聊,那么对此怀有一定不能叫那人得逞的决心的他又算是什么呢。
  白缘山很快注意到黎容的这一眼,侧眼瞧他一眼,然后自自然然地展示了一位父亲的体贴:“冷吗?”
  黎容没回答,白缘山已经把车窗又升上去了。很显然,他只是随手开了窗,可能觉得车厢里有些闷,可能他就想吹吹风,总之绝不是什么值得黎容鄙夷的理由。
  黎容几乎是立刻沉浸到懊悔的情绪当中,有些脸红刚才的自以为是,因此没注意到白缘山目视着前方璀璨的灯流,面色平静,抬手解开了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就像他刚刚开车窗时那样随意。
  值不值得鄙夷,倒还真不好说。
  黎容没说想吃什么,白缘山就找了一家还算有名的粤菜馆,黎容的口味跟小时候一样,因此白缘山猜测这家的甜品黎容应该会喜欢。当然,他的猜测其实毫无科学依据,他只知道厨娘常常给黎容做些点心甜品,但却从来没有在意过黎容到底喜欢吃哪种。黎容吃的时候,若是白缘山在旁边,就总喜欢喂他尝一口。但在白缘山模糊的记忆里,除了一般甜和非常甜,这些东西都是一样的,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停好了车,白缘山带着黎容进去,服务员迎上来问是否有预约,白缘山报了姓氏,突然说:“不要大厅,找个包厢吧。”
  黎容在一旁皱了眉,不知道这老男人突然抽什么风。
  服务员温和耐心地解释:“抱歉,目前只有二十人的包厢了,如果您要升包厢的话,需要满足六千六百六十元的最低消费。”
  黎容终于忍不住开了口,轻声说:“我们两个人要那么大包厢干什么,大厅挺好的。”他还不是很习惯在外人面前反驳白缘山。
  白缘山没理他,仍旧说:“开包厢吧。”
  一直表现得非常具有职业素质的服务员也终于愣了一下,忍不住仔细打量两人一眼,随即跟前台开了包厢号,带着两人往二楼包厢去,心里不住地琢磨,什么情况,霸道总裁真人版吗这是。
  黎容也非常困惑,白缘山不是那么讲排场的人,在外头吃饭还非得要包厢。他跟在白缘山身边,拿眼神询问他,白缘山笑着揉揉他的脑袋,没作回应。
  等点完了餐,黎容才问:“干嘛开个包厢,你钱多烧得慌啊?”
  白缘山随口回答:“里边安静。”
  二十人的大圆桌,就坐了他们两个人,不仅安静,而且空旷。
  黎容有些无语,但也没再说什么。他是娇养长大的,对金钱本身就没有什么概念,白缘山嫌大厅人多,开个包厢,在他看来也不是什么太不能接受的事儿。
  他不说话,白缘山倒是要来找他:“坐那么远干什么。”
  黎容睇他一眼,答:“这里安静。”
  白缘山瞅着黎容笑起来,像瞅着个大宝贝,黎容被他瞅得浑身不自在,又往远处移了一个座位。
  白缘山看得有趣,收了脸上的笑,说:“怎么,就这么不想看见我?”这是开始专心致志地逗儿子了。
  黎容垂了脑袋,没吭声。
  “电话没有一个不说,回来这么久,也没听你叫我一声儿。”沉腔拖调的,逗得愈发卖力了。
  黎容快把桌布的花纹盯出一个洞来,紧声紧气地跟男人呛了一句:“你活该。”话一说出口就后怕了,屏气凝神地听白缘山的动静,白缘山却半晌一句话不说。每安静一秒钟,黎容的心就沉上一分,等他终于快熬不住的时候,白缘山起了身。
  黎容紧绷的神经一下子就溃散了:“爸爸——”
  白缘山停住,看见黎容正凶狠地瞪着他,偏偏还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像是被人欺负了。
  “我出去打个电话,一会儿就回来。”
  黎容望着他的背影,又一次,几乎要呕出血来。


第二十五章 
  白太太正在跟人吃饭的时候,接到了白缘山的电话。
  在她的手机里,白缘山的来电仅仅只显示一个白字,但已经足够让她心里一颤,原本含着娇笑的脸几乎在看到来电显示的瞬间垮下来。她抬起手掌做了个下压的姿势,示意正侃侃而谈的同伴停止说话,然后才侧过脸去接听电话,像是想徒劳地避开点什么。
  “缘山。”
  “我倒不知道你有这么大胆子。”白缘山吓唬黎容的时候沉腔拖调的,耍威风耍得可以用声情并茂四个字来形容,这会儿倒像是正常说话的样子了,隐约带着一点漠然的嘲笑。
  白太太一时无法理解其中深意,但多年来对于丈夫的畏惧让她首先服了软,讨好一样地问:“你说什么呢。”
  “以为我不在家,就把人往眼皮子底下带?”
  白太太吓得扭脸去看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男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冲她笑一笑,透着股温柔亲昵。这男人年轻又帅气,任哪个女人来了,也难以抵挡他这一笑。但此刻白太太却被这笑灼到一般,慌张地站起身来,只想立刻躲得越远越好。
  “缘山,我不知道你……”
  白缘山打断白太太苍白的解释:“慌什么。回去,坐着,往门口看。”
  白太太浑身僵硬,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几乎要失掉自己的意识,听话得像一个提线木偶。等她转过头,隔着整个大厅,与白缘山视线相对的那一刻,她才彻底地失去了所有的意识,脑子一片空白。
  对面坐着的男人见她一系列失措的举动,轻声地叫她的名字:“靖云?”然后疑惑地,顺着她呆滞的目光往门口看——
  他什么也没看见,白缘山已经离开了。但他已经能隐约预感到发生了什么,他见识得多了,有些漠然的嘲弄,又有些难得的不安。
  白太太的表情,她整个人的状态,让人一眼就可以感受到她内心极度的惊恐,好像她得罪的不是一个人,而是手握生死的魔鬼。
  撞到自己妻子跟情夫约会这件事丝毫没有给白缘山带来任何一点情绪上的波动,他只是提醒着自己的妻子:“黎容在楼上吃饭,在孩子面前,你总要有点母亲的样子。”说到这里,他才像是真正的笑了,但说出的话中却含着绝对的威严,“别让他瞧见。”
  白缘山一步一步朝着包厢走,语气愈发轻松:“你想跟朋友玩儿,就去国外,痛痛快快地玩儿,玩儿够了再回来,我什么时候管过你。”
  走到半路,黎容莽莽撞撞地从包厢里出来,正撞见白缘山,一时愣在了门口。
  白缘山挂了电话,问:“怎么出来了?”
  黎容说:“我找卫生间。”
  “里头有。”
  黎容的表情立刻就像是喉咙被卡住了一样,白缘山顺势推着他的背一块儿进去,装模作样地问:“你没看见?”
  “……”
  “为什么还没有上菜,我都要饿死了。”黎容气鼓鼓地朝白缘山抱怨了一句,这才昂着下巴冲进厕所,砰地一声把门关上,十分粗鲁,好像真的很急的样子。
  白缘山立在外头笑,十分诚恳地说:“我的错,应该带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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