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重生] 完结+番外-第1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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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除掉柴筝拿下夭夭,克勤王多年来梦寐以求的东西就能全部成真,他实在没想到这次进攻大靖,还有这样的好事发生。
“是吗?”夭夭从脖子上取下雀玲珑,雨水的冲刷下,雀玲珑显得更加翠绿,神木的种子藏在当中竟然发了芽,顶端破出一点青色。
夭夭问,“王,你知道神木种子发芽意味着什么?”
克勤王的脸色相当不好,他的嘴角紧绷,半晌没有说话。
“意味着我们的神树已经油尽灯枯,需要被这根细芽接替,而王与祭司之间,必须有一人以身祭,才能保神木数百年繁茂昌盛。”夭夭叹了口气。
柴筝的瞳孔猝然放大,她回头看着夭夭。
木桑还有这破规矩?在大靖,就算要祭活人,也没有说把当今皇上压到断头台的,别说皇上,满朝文武也不至于,都是寻常百姓倒霉。
木桑倒是公平的很,非地位超脱的,神木还不乐意。
“你什么意思?”克勤王明显是起了杀心,声音沉郁似一团化不开的阴云。
柴筝倒也反应迅速,她长剑挽花挡在夭夭面前,谁要是妄动一步,须得看她同不同意。
“我这双眼睛,”夭夭指着自己道,“千年才出一双,代神行旨,就连种子也是在我手中方才发芽,我不能做死祭,我是神木的照料者……王,您别担心,贤夷太子已经在这艘船上,您死后,皇位不空,我木桑仍有百年繁荣。”
随着夭夭这几句话,空气陡然变得冰冷,克勤王刚看到夭夭的时候志满意得,送上门的好东西为什么不要,况且夭夭身边还跟着大靖人——战时投奔对手,什么罪大得过叛国?
他所有的说辞都已经准备好,只要坐实了夭夭的罪名,就算没人敢下手杀巫衡,也能抓起来继续囚禁于祭司院,成为他的囊中之物,但克勤王万万没想到,神木种子竟然发芽了!
数百年纹丝不动的种子竟然发芽了!
身处高位者忽然生出了几分无可奈何的悲凉。
他年少时,因为巫衡罗一句批言,先是没了妻子儿女,后来起兵造反,又没了兄长姊妹。虽然乘风而起,高高在上享尽荣华,回想当年他也在风浪里滚刀而过,时至今日才发现,自己不过神手里的一枚棋子,命当尽时,一枚发芽的种子,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就能要自己不得好死。
风雨中,克勤王看不见周围人的表情,但他心里清楚,木桑国说到底是以神权为尊,所谓“君权神授”,巫衡独一无二,君主是个人都能当,除非神要放弃一任野心勃勃的大祭司,否则谁也无法撼动巫衡的地位。
这甲板上跟了他多年的士兵们早已开始动摇。
夭夭又道,“我知道你在我的身上下了禁制,必要时可以左右我的行为,但木桑禁术,附于物的,人死不灭,附于人的,却是施术者一死,便会瞬间解除,王,我们的神从来都不喜欢揽权的人,神权与皇权必须并存分裂,当年乌木家造反的大祭司都被神所摒弃,您如何能长久?”
===第134章 第 134 章===
夭夭说得这些话并非全部出自她真心; 关于神木发芽与乌木族大祭司造反被摒弃的典故都是阮临霜所教,夭夭眼看着是个超脱的巫衡,其实禁制未解; 她只是表面厉害罢了。
克勤王有些急火攻心; 他多年来培养的东西自夭夭出现开始,已经分崩离析; 所有筹谋都抵不过神给予的天赋,但高位之上这么多年; 却也让克勤王学会了不服输; 他清楚此事需要速战速决; 夭夭说得越多; 偏向她的人心也会越来越多。
“将这大靖人给我拿下!!”克勤王倒也聪明; 他不动巫衡; 而是先针对柴筝。
夭夭身边只有柴筝保护; 只要将巫衡与柴筝隔开,他就有机会乘虚而入。
人群骚动; 柴筝作为大靖人确实没有特权; 克勤王话音刚落,就有□□往面上招呼,紧接着上百人前仆后继,夭夭的声音盖在喊打喊杀之中,局面一时混乱不堪; 柴筝的目光不过从夭夭身上离开片刻,夭夭已经感觉到一双冰冷的手从背后捏住了自己的脖子。
她这双眼睛,曾经看见过很多结局,但关于自己的,由始至终只有一条——
天上下着瓢泼的大雨; 面前是好一场大火,分明是晚上,周遭却是一片绯红色,克勤王的双手从后面绕过来,冰冷坚定,接下来只要轻轻一动,自己的脖子就会被拧断。
克勤王是在军中锻炼过的,他的手劲非常大,窒息感笼罩而下,克勤王一心要杀了巫衡,只要巫衡一死,给神木的祭品有了着落,他还能再培养自己的巫衡。
巫衡死在王手里当然会引起非议,不过神木特殊,非得有一死祭一活祭,王与巫衡分别在其中扮演角色,既然巫衡已经死了,王就必须留存,否则神木还是会枯萎。
克勤王有恃无恐,他原本还想让夭夭活,现在却只想夭夭死。
柴筝的剑锋荡开雨水,她的目光被火把模糊,就在这一瞬间,她终于知道夭夭为何说故事的结局必定有个人要离开——
自己此时跳海兴许能逃生,但夭夭必死,可要是拼尽全力去救夭夭,上百人的包围圈中兵刃脱手,柴筝自问做不到梅雪云和元巳那样的身即是刀剑,不需外物。
她娘估计都做不到。
“夭夭!”柴筝一咬牙,爆喝道,“小阮跟你说过什么你还记得吗!”
夭夭早已认了命,她的意识游离,窒息感如此浓烈,然而柴筝的话音中注入内力,雨水都因此而倒流,短暂扯回了夭夭的意识,她的指尖在袖中一勾,削尖的竹篾先扎入克勤王手背中,趁他松手,夭夭一鼓作气,拔起竹篾又插进了克勤王的眼睛里!
他们靠得太近,克勤王也根本想不到夭夭身上既有致命的兵刃,又有放手一搏的勇气,他的左眼血如泉涌,痛的惨嚎一声跪倒在地,夭夭站在他的面前,月白长衫染了红,孔雀宛若重生的凤凰。
她手中仍然紧握那枚尖利竹篾,“王,我已经不是当年任你摆布的小娃娃了,娘跟爹为了保护我,费了多少心思,这条命我不打算归还给上天。”
话音落下,伴随着炸雷,夭夭道,“都给我住手!”
王遭重创,巫衡的话就是唯一圣旨,有时候柴筝觉得木桑这种皇权与神权并存的情况非常有意思,倘若大靖有人弑君,哪怕此人是皇后这会儿也被摁下来千刀万剐扔海里喂鱼了,然而巫衡杀了王,这一溜目击的人却没半个想管。
看样子倒像是神木的花肥有了着落,打心眼里有些欢喜。
随着夭夭一句话,方才还不断涌上来要柴筝性命的人瞬间收手往后退去,又形成了半包围的形势。
木桑人勇猛,脑子却着实不够用,柴筝心想,“给我上百人,我给你排出几十个队形。”
甲板上躺满了受伤或已死的人,血被雨水冲刷,随着浪涛倾倒进了海水中,柴筝走到夭夭身边,拉着小姑娘远离地上趴着的克勤王。
战场上装死的不在少数,她非木桑人,要想让此战平息,柴筝只能远远做个保护夭夭的局外人,巫衡杀王可以,甚至贤夷来补刀也成,但柴筝要是解决了克勤王,当场沦为罪人。
吃不准克勤王是否真的断气,柴筝只能让夭夭远离,就算克勤王再有什么不轨的举动,也不会伤到夭夭。
雷电与火把交织中,忽然有人道,“参见巫衡,恭迎巫衡回朝。”
紧接着窸窸窣窣跪了一地,夭夭那双眼睛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中璀璨如宝石,她的嗓音稚嫩,“都起来吧。”
贤夷带着骆河姗姗来迟,停战的号令刚刚传出,前方海面的炮火声逐渐止息,骆河脚步匆匆,他从船舱里一冒头就被甲板上的情况惊到了。
人群自动向两侧分开,让他们的主帅走到克勤王的身边,克勤王的身下淌着大量的血,人已经半晌未动,骆河尚未伸手去探鼻息,夭夭便道,“人已经死了。”
方才那种情况,夭夭拼尽了全力,下手极狠,竹篾刺穿眼睛直接扎入头颅,而就在刚刚,夭夭的那双眼睛骤然一松,前尘往事转瞬而来,她终于想起那些被封禁的记忆。
柴筝看着夭夭,片刻之后叹了口气,将伞放在夭夭手中,随后自她身边退开。
从此以后,木桑巫衡与大靖将军亲疏有别。
“诸位,克勤王当年谋逆篡位,今日死于巫衡之手也算神罚,而这位就是贤夷太子,按祖制,皇位应该归于他手中。”骆河在军中一向很有威望,他肯倒戈,所有事情顺理成章。
柴筝作为一个外人,站在甲板边缘靠海的地方淋着雨,百无聊赖中想,“骆河还真的瘸了一条腿,可惜这辈子我得指望他退兵,否则还能将他气得吐血。”
克勤王虽然很器重骆河,但说到底,先帝才是骆河的伯乐,若不是先帝任人唯贤,骆河也爬不上现在的位置……这军中多是克勤王的亲信,他憋着造反,又手掌兵权,早几年就已经开始铲除异己,骆河若非忍辱负重,这会儿连命都丢了。
“骆将军,”贤夷开口道,“我们先退兵吧,主帅已死,时局动荡,现在的情况不宜再战。”
这一仗骆河其实也不愿意打,自从克勤王造反之后,木桑国内没有一刻太平,至今日十几年间战役无数,休养生息的机会却少之又少,王下海军的几支都打秃了,不断征兵,到最后征不来得靠抢,家中有适龄男丁的都恨不得藏起来不欲人知。
而这次克勤王整个人都有些疯狂,陈列于海上的是木桑绝大部分兵力,此时木桑国内空虚,倘若有小国背后偷袭,恐怕也撑不了多久,骆河甚至怕占了大靖一半疆土,木桑也就此沦陷,连故土都回不去。
此刻贤夷让他退兵,骆河心中总算舒了一口气,赶紧领命道,“是,属下这就去传令。”
末了,他的目光又在夭夭身上打量,“这位就是巫衡?”
夭夭那双眼睛实在太有辨识度,就算别人想冒充估计也不可能,随着禁制的解除,瞳孔中那一圈红逐渐隐去,正在缓缓恢复正常的眸色。
骆河已经多年未曾见到这种惊心动魄的虹光,夭夭不必给出太多的自证,骆河已经坚信她的确是木桑的大祭司,于是又见礼道,“属下参见巫衡。”
“不必了,”夭夭的神色很漠然,她开口道,“我有几位朋友都在主舰上,希望骆将军放他们平安离开,今日闯入主舰之事也不要追究。”
“他们既然是护送太子与巫衡而来,我自然不会追究,”骆河拱手,“属下现在就去安排。”
薛毓在前方海面上苦苦支撑,木桑炮火猛烈,中型舰闯入己方舰阵之中,虽然有旧船废船的阻挡,奈何火势凶猛,还有桐油助势,天上这如瀑般的暴雨非但没有起到灭火的作用,反而让火势流动的更快。
他虽然已经提前下令所有船舰远离着火地带,可惜整个海面都是火星,边缘又有木桑战舰的穷追猛打,硬生生将想要突围的舰船又逼了回来。
薛毓已经被雨打得透湿,就在他想要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时候,木桑舰船忽然开始撤退!
“报!”一直在观察敌方的斥候第一时间来报,“将军,正前方的敌军正在后撤,其它方位也有松动的迹象,要趁此机会追上去还是突围?”
“传令突围,不要与木桑正面冲突,违令者,斩!”薛毓当机立断。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心里知道这是柴小将军成功了……只要再晚上一点,他这支南海水师恐怕会全军覆没!
骆河原本就存了后退之心,因此命令一下达,整个舰队瞬间有条不紊的退到海防线以外,骆河遣先锋带半数舰船往家赶,防止木桑群岛被偷袭,剩下的一半仍然留在这里。
柴筝已经擦干了身上的水渍,幸而天气不冷,她的伤口又里三层外三层的包着,木桑军医过来看过,重新换了一层药,除了外层的皮泡的有些发白,倒没什么大事。
贤夷和夭夭坐在上首,骆河带着一干将领拜在下首,其它活着的大靖人也已经安排妥当,都收拢于其它船舱中,重伤的在救治,能吃能动的以礼相待,只是不许离开船舱。
柴筝是被特批进入这里的,她此刻相当于大靖使者,有些事多少得参与一下,况且贤夷与夭夭都信任她,骆河也不好多说什么,留点神就是了——
他还没发现柴筝就是当年坑了他的假巫衡。
海上的雨下得大,收得也快,一夜不间歇之后终于见了太阳,海面平缓,连风都小了许多。
船舱中异常安稳,药效还没过去,柴筝的精神头依旧很好,可忽然的,在众人留意不到的角落中,柴筝的胸口狠狠疼了一下,并非扯开伤口的疼,更像是有什么东西楔进了心里面,尖锐的疼痛之后就像缺了一块,空荡荡无处可依。
“小阮……”柴筝轻声道,“你是不是有危险了?”
阮临霜与她千里之遥,当然无人来回答她这声喃喃自语。
船舱中是骆河先开口打断了沉默,他道,“希望太子殿下与巫衡能随我一起回木桑,现在木桑形势并不好,属下虽然已经下令封锁克勤王已死的消息,但随着部分舰队回到国内,这个消息并不能隐藏多久……一旦传开,朝堂内外必定大乱,祭司院也不能独善其身。”
骆河说得是实话,群龙无首,只要能够往高位够一够的人都会想争夺帝王甚至是大祭司的尊荣,只有现在回到木桑,贤夷有骆河这支水军的拥护,加上巫衡在侧,血统纯正,他才能尽快稳定局势。
“另外,”骆河觉得柴筝有些眼熟,只是女大十八变,柴筝当年与他相识,穿着打扮大为不同,他搜肠刮肚,都想不出来在哪里见过,这并不影响他自负的本性,问柴筝的是,“小姑娘,你能做大靖的主吗?若是不能,最好还是让你们的主帅来见我。”
“……”柴筝想将他另一条腿也打断。
一个人能这么招恨也是难得。
“骆将军放心,我能做大靖的主,你要是不放心,可以问问你的太子和巫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