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重生] 完结+番外-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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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人事易改”
柴筝又委委屈屈地想,“我与她本就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小阮处庙堂之高,磨出来的淡薄心性,这么多年也没见她特别喜欢什么东西……就连她谋划着造反,我也是临死才得知。”
分明同乘一匹马,前胸贴着后背,几乎能听见对方的心跳声,但这一瞬间却也似离得很远,眼前活生生的阮临霜忽然就成了柴筝记忆中模糊的影子。
一个四岁,一个二十二岁的影子,都在柴筝耳边轻声道,“她的人生中,有十几年缺了你的痕迹,这个小阮你并不认识,也不熟悉。”
这种认知异常扎心,让柴筝连呼吸都是疼的,她抓缰绳的手因此抽动了两下,引来阮临霜小声地问,“怎么了?”
柴筝的脑子瞬间空白,脱口而出的是,“那位何知府还能活吗?”
“……”要不是这会儿还坐在马背上,柴筝可能想现刨坑,将自己连头带尾拱进去。
久别重逢,你开口就问这个?
四周重新安静下来,天幕倾盖,江南的雨轻柔柔带着一点凄寒,阮临霜撑着伞,但这伞挡不住随风周旋的绵绵雨丝。
因州府衙门前闹了这一场,沿街的人家都不敢睡死,蜡烛亮了一整夜,这会儿也已经疲了,摇晃的光透过窗户纸落在积水中,将这场雨的尾巴染成了暖洋洋的橘黄色。
阮临霜坐在马鞍的前头,放眼望去便是这一片的万家灯火。
她接了柴筝的问题,轻声地答,“不能了。”
“我替何大人算过一笔账,他是二甲进士出生,四十开外才升迁到知府,任上贪墨的银两不足三万,虽不是什么好官,却也谈不上穷凶极恶。赵谦一定是暗中给了他一道密令,让他想办法陷害我的父亲,并扣押前方粮草,利用何大人造成双方嫌隙。”
何贵是大局中的支撑点,他失败,则满盘皆落索,而赵谦更担心的却不是这个失败。
只要何贵还活着,他动得那些手脚就迟早会被翻上台面来。
赵谦现在还是个“宽和仁厚”的皇帝,何况他算计的这两个人若是联起手来,赵谦这稳稳当当的皇位也会颤上三颤,这种情况下,何贵如何能活?
“那你刚刚跟他说了些什么?”柴筝有点自暴自弃的意思。
阮临霜想了想,“我告诉他,回去找根绳子自尽吧,动作快一点,事先安排好扩散消息的人,否则京里的杀手派出来,你家中上上下下所有人,恐怕都活不成。”
阮临霜自从重生以来,就一直压抑着心性,当着阮玉璋的面,她不能过于冷漠无情,唯独在柴筝身边她是自由的,不用特意去表演自己对生死的在乎。
“何大人府上至少有十余口人吧?”柴筝掐着手指算了算,她忽然笑道,“这么说,小阮你一句话,救了十余口性命……我要是何大人,就跪下喊你活菩萨了。”
“……”阮临霜愣住了。
她纯粹只是想劝何贵早点死,到了柴筝这儿却猛地一个转弯,忽然冠上了济世救人的形象。
“小阮,我可以抱抱你吗?”柴筝掌心出了汗,声音沁在雨水中,“我总感觉,即便是重来一次,即便阮大人还在你身边,你过得仍然不好。”
柴筝现在只能看见阮临霜的肩背,这就是前后坐的坏处,就算阮临霜有什么反应,只要不表现在肢体上,柴筝就看不出来。
载着她们的马匹还在缓缓向前挪动,这高头大马硬生生骑成了跛腿的驴,又慢又颠还瘸。
阮临霜一直撑着的那种生人勿进瞬间稀碎。
雨忽然转大,马被淋得找不着北,直往人家屋檐下钻,它将头顶进去了,屁股还在外头,也就导致阮临霜手中这柄伞摇摇晃晃,一边是倾盆的大雨,一边是干燥的屋檐。
柴筝背后已经湿了,但她还是没动,也不急着躲雨,而是在等阮临霜的回应。
时间仿佛只走过了一瞬,又或许翻过了好几个年头,阮临霜终于回过了神,她的脸抵在柴筝颈窝中,肩膀抽动。
柴筝原以为她在哭,后来发现阮临霜是在笑,笑得有些接不上来气,还用头撞了撞柴筝的锁骨。
阮临霜向来是个喜怒都内敛的人,这么闷声大笑的场面柴筝也是第一次见,吓得有些灵魂出窍。
她先手忙脚乱地摸了摸阮临霜的体温,又检查了一下头部是否受伤……都确认正常了,这才虚虚地环抱着,委屈地问,“我说错什么了,你笑成这样?”
“没什么,”阮临霜笑出了眼泪,“就是觉得这会儿能跟你重逢,真是太好了。”
就在自己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柴筝挥舞着火把将她心里头一个个的坟包全炸了,炸得尸骨无存片甲不留,只剩下一片空地,等着阮临霜重新耕耘。
心里面忽然空旷起来,残留往事一桩不剩,阮临霜倏地松一口气,连呼吸都顺畅了,这便是她笑得原因。
可她坏心眼,并不想让柴筝知道,她喜欢柴筝的忐忑不安。
惊蛰之后的雨总是一阵一阵的,使猛了劲就后续无力,很快就停了下来。
随着柴筝一勒缰绳,那马估计也是想回自己温暖干燥的家里,因此加快了速度,赶在天大亮之前,就到了总督府。
阮临霜挨着柴筝已经睡着了,她虽然比柴筝要大两岁,可是女孩子骨架小且轻,加上柴筝好歹是个练武之人,轻飘飘将人抱了下来。
管家垂手而立,什么都没说,只是向内指了指,示意柴筝里面那屋是小姐的。
天气虽然已经开始转暖,但淋了雨的衣服湿漉漉贴在身上终归不好受,管家安排人烧了热水,点了炭盆,让两个小姑娘暖烘烘的上了床。
柴筝来得不凑巧,府上其它房间都没收拾,又不适合睡在阮玉璋那里,因此团吧团吧,两姑娘滚到了一个被窝中。
柴筝小心翼翼地拉开距离,连碰都不敢碰到阮临霜,床够大,年纪也够小,中间能够再放一排书和几碗水。
她这辈子睡觉都没这么规矩过。
“柴筝,”阮临霜闭着眼睛面对着她,忽然开口道,“之前我都没有机会好好问你,你愿意跟我一起造反吗?”
柴筝的心上一哆嗦,没吱声。
她这一趟重来,就是冲着造反去的,不管三七二十一赵谦必须死。
只是柴筝还没有个具体的计划列出来……造反毕竟是件大事,钱粮兵权一个都不能少,还得有名头,得趁赵谦穷途末路渐失人心的时候才行。
此时的大靖尚处盛世,兵强马壮,赵谦也没有太多失德之处,有些时候也称得上一声“明君”。
这时候你扯着旗子说要造反,柴远道绝对会第一个冲出来将柴筝摁回娘胎。
但这些,却都不是柴筝沉默的原因。
她是觉得阮临霜问这句话时,带着太多的承诺意味,仿佛应下了,就是一辈子的事,柴筝被她问得有些恍惚。
柴筝恍惚的时候就容易口不择言。
她问:“造反之后,谁当这个皇帝呢?”
柴筝这个逻辑全死,回旋带飘的思路就需要阮临霜来治。
阮临霜答她,“我当。”
柴筝刚刚那些个焦虑的情绪一扫而空,她双眼发光,低着声音惊奇道,“你还会这个呐?!”
“其实也不难。”大概是受了十岁躯体的影响,克制不住的小孩心性,阮临霜竟然蓦地有几分得意,“当年一个江山南北分制,我这半壁可比赵谦的繁荣许多。”
话题就这样如同脱缰野马,撒着脚丫子往外狂奔,连阮临霜都松了手,就基本拉不回来了。
阮临霜也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似乎是说到了“内乱渐生,外患又扰,天下之间,四海之内,竟无一处安身立命之所”开始,她就慢慢失去了意识。
等她重新清醒过来,压了近半个月的雨云都散了,窗户开着,阳光洒在书桌一角,被子的另一边还是温暖的,但柴筝却不在。
阮临霜微微有些晃神,随后才发现自家院子里闹腾的厉害,声音翻腾着往耳朵里钻,活像养了七八百只鸭子。
总督府是前朝留下的,经过三番五次的修葺,越修越大,院子里停些粮草,再站些整装待发的士兵不成问题,问题是秦震抱着阮玉璋的小腿正在惨嚎,“大人大人,阮大人,您想想办法,我求你再想想办法,这些粮草根本不够用啊!”
今年还没到州府向各县征税的时候,这几车的粮食是苏州府陈粮,并不多,虽说能解燃眉之急,但这仗不可能说停就停,半个月后还是人跟马都没得吃。
阮临霜揉着眼睛推开门,就看见一袭红衣的柴筝蹲在屋顶逮麻雀。
她脚尖踩在砖瓦上,一点声音都没有,麻雀没有察觉到威胁,扑腾着被雨水打湿的翅膀正要起飞,巴掌小的背上就被人恶意地点了一下,整个身体向下一沉,吓得飞快扑棱。
柴筝顺着屋脊追在麻雀身后,那机灵的小鸟始终在她掌心范围内,然而柴筝并不想抓住它,拍了几次麻雀脑袋之后,又重新落回原地,那轮稀薄的太阳笼着纱,就在柴筝的身后,惹得所有人看她都要眯一下眼睛。
阮临霜轻轻笑了一下,却没有去管上房掀瓦的人,总督府已经很久没这么热闹过了,人不多的时候,这院子总是死气沉沉,不下雨都积攒着湿气和霉味。
她径直走秦震身边,伸手将堂堂八尺大将军从地上扶起来,“这个月底就要征税了,到时候收缴上来的钱粮,再分拨一部分给将军,将军若是不放心,到时可以自己清点。”
秦震在阮玉璋的面前还敢死皮赖脸,见了阮临霜就局促起来,长手长脚打着结,“呼”的一下就站直,生怕自己扇起来的灰沾到小姑娘,还狼狈地向后退了几步,腰撞了栏杆才停住。
他道,“昨晚的事,多亏阮小姐相助,我等都是粗人,但也看得出当时若不是小姐几句话,恐怕我们几个都人头不保。”他说着拱了拱手,“既是救命恩人发话,那我就先将这批粮草运往驻地,之后还望阮大人和小姐劳心。”
秦震的身上有种朴实的诚恳,他知道阮临霜只是个十岁的小姑娘,却没有丝毫瞧不起她。
阮玉璋的衣服都被秦震给揉皱了,这会儿掸着灰苦笑,“我这个当爹的,还不如女儿有面子。”
“阮大人平易近人,从不以上凌下,您是当朝二品大员,我不过一个小小押粮官,敢这样与您说话,便是这个原因。”秦震应该是读过几年书的,不全是粗人一个,他又道,“只是我们都要走了,赵将军也会一同离开,若再有人找总督府的麻烦该怎么办?”
“他们应该没有这个空闲。”阮临霜的目光看着门口,“而这次我也会随你们一起去驻地,家中留父亲一个就足够。”
没等阮玉璋跟秦震有任何反应,门口就跑进来一个出去探消息的斥候,斥候训练有素,人群中看了一眼,没找到赵琳琅,便径直走到阮玉璋跟前,“何贵死了,自缢而亡。”
===第23章 第 23 章===
“何贵死了?!”
虽然心里知道这是必然结果; 但消息来得这么快,阮玉璋还是惊了一惊。
何贵可是一府之长,很多事物都需要他的署理; 何贵一死; 阮玉璋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插手苏州府各项运转。
他的品级本就不低,就算主管也是名正言顺; 这些年阮玉璋之所以在两江地区处处受制,只是因为对方根系埋得太深太广; 他融不进去; 自然会被上上下下所有人针对。
一个前番还要杀自己的知府死不死秦震都不关心; 但实权若是落在阮玉璋手上; 他做梦都要笑醒; 苏州府有近两万的守军; 粮草无数; 这次真是要什么有什么。
只是后勤保障到位了,他又为另一桩事发起愁来。
秦震半蹲在阮临霜身前道; “前头在打仗呢; 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我们自己上去都要考虑考虑,做个思想准备,你还是个孩子,留在后方吧。”
阮临霜抬起脸; 伸手指了指屋顶上张嘴喝风的柴筝,“我不怕,她会保护我。”
“……”秦震一张脸皱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军中征兵的标准是至少满十六岁,就算是满了十六岁; 在他的眼中也还是不懂事的孩子,不该送到前线来送死,却不知道赵将军是怎么想的,将个小小的女娃娃带到这种地方来。
这小女娃娃还受着伤,衣服中透着苦涩的药香味。
秦震说不过阮临霜,倒不是口才上的不如,而是阮临霜太过坚定,一旦跟她对上眼神,秦震就莫名弱了几分,再想说什么都没意思了。
他就着蹲下的姿势去拉阮玉璋裤腿,想让他也跟着劝劝,阮玉璋见他又伸手来捞自己,赶忙提着衣服往后退了退,满脸惊恐,写着“你别过来啊,我裤子刚刚就差点被你扯下来”。
秦震:“……”
他只好清清嗓子,“阮大人,您不说上几句。”
“说什么?”阮玉璋的手按在自家女儿的头顶上,他微微笑道,“昨晚的事让我意识到,我家的临霜是注定要飞出这道院墙,翱翔九天的。她若是想去,又能照顾好自己,说不定还能成为你们的帮手,我将她拴在这方寸之地,岂不辜负。”
“父母爱子,自然希望她一生中无坎坷也无风雨,可是庇护得太过,也就折了子女的羽翼,既然霜儿想清楚且有主意了,我在底下托着她便是。”
秦震还是光棍一个,听不明白这些老父亲需要操的心,但他的眼睛却追随着一道红色的影子从屋顶翻落下来,这道红影踩着一片叶子也能腾飞好几丈,秦震差点脱口而出就是一声“好!”
为防阮玉璋察觉,自己从刚刚那句“她若是想去……”往后就没听,秦震将临到嘴边的“好”字给憋了下来。
赵琳琅刚从屋子中出来,打眼就看见柴筝在折腾,她随手捡了枚石头扔过去,砸在柴筝的伤口处,伴随着一阵惨嚎,先锋将军道,“近日雨多,前方又吃紧,我们别耽搁久了,待会儿就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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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苏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