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重生] 完结+番外-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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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赶回长安城找到章行钟的那座小药堂,柴筝就有救了!
郭衍点了点头,赶紧去准备,他的辖地虽然不大,不过南来北往的什么珍奇都有,阮临霜想要的马车很快备好,而王大夫已经给柴筝开好了药方,又嘱咐,“这药都是名贵的吊命药,每天都得灌下去近百两的银子,除此以外解药还是要按时吃,没有解药,会直接毒气攻心。”
王大夫犹豫了一下又道,“但小将军年纪轻轻,却功力深厚,兴许能够吉人天相。”
他这是一句安慰的话,通常人要入土,已经力不能及时,大夫们都会说上句类似“听天命”的话,家属听见了就开始抱头痛哭,这几乎是一种约定俗成的规矩,人救不活了也不能明说,但此时却换来阮临霜过于平静的一个眼神。
“……”王大夫感觉自己反而是被安慰的那一方。
床上躺着的人已经灌过了一轮药,这药苦涩无比,第一副王大夫没收钱,他说得是,“小将军每天在边关为我们这些人抛头颅洒热血,若没有柴国公和小公爷,我这药堂也不至于开得如此太平,所以银子我不好收。”
“不过此去路途遥远,姑娘最好提前备好所有药材……这些药材十分贵重,我一家难以供应,若从旁人家买,还是需要出银子的。”
“保家卫国是柴筝的责任,你不曾欠她什么,也不需要报恩,药钱我会论价给,”阮临霜笑了笑,“您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若是为了柴筝,害得一位好大夫倾家荡产,于我来说也有责任。”
最后双方推托,王大夫再长十张嘴也是说不过阮临霜的,最后阮临霜还是给了大部分的钱。
大概是听见自家的银票子响,柴筝哼哼唧唧开始有些醒转的痕迹,她的眼皮子动了动,沙哑着嗓子先喊了声,“小阮!我还活着!”
给她激动的有些劈。
只要自己还活着,小阮之前的话就不作数,那以后生生世世都能纠缠着,小阮是摆脱不了自己了。
柴筝一醒,所有人都跟着紧张起来,就连王大夫都没想到柴筝会一帖药下去立马见效,说真的,一个人伤成这样还能醒过来,他都觉得是个奇迹。
阮临霜给她倒了水,一点一点的让柴筝吞咽,柴筝不大能动,她胸口至肩膀的伤连成一道,王大夫手艺好,先给她缝了一道又尽量包得不渗血,但要是动作大了,还是有可能扯裂。
偏偏柴筝这伤,又是不能被扯裂的,她此刻体虚,极容易感染。
喝饱了水,嗓子也开了,没有刚刚的沙哑,只是柴筝没什么力气,说两句话就觉得有些累,她在床上撇着头,醒了就看身边的人忙忙碌碌,续不上力就再睡会儿,要不是全身的老骨头吱吱嘎嘎的响,柴筝觉得这日子过得还挺不错。
只是……她原本以为醒过来就能跟小阮多说两句话,毕竟曲里唱的,书里写的,都是英雄得死在美人身边,还得絮絮叨叨说上一连串的遗言,最好方方面面都交代到了,连美人以后嫁给谁都得跟着操心。
但阮临霜却没给她这个机会,喂完水,给柴筝掖了掖被子,说“有事要忙”,就将满腔废话想唠叨的“英雄”给抛下,这要是平常的柴筝,肯定能想到小阮是去置办草药还有些路上要用的东西,急着带她回长安。
但这会儿不行……这会儿柴筝脑子缺血,光觉得自己遗言没人听了。
郭衍是真不知道柴小将军乃当代文豪,昏昏沉沉中还能长篇大论一番,只是越说越低,到最后像是猪哼哼。
等阮姑娘回来,他赶紧将小将军移交过去,感叹着,“这朝廷真是要命啊,小将军年纪不大操心的也太多了……圣人成书得十年,小将军半个时辰的遗言就有两部多。”
阮临霜已经很久不见笑脸,经郭衍这么一传达,倒是能想象到柴筝不停折腾得两片嘴皮子,脸上的表情终于缓和了些,“难为郭大人了。”
柴筝竖起了耳朵听周边的动静,她刚刚又睡了一会儿,算是有精神,见小阮进来了正在跟郭衍说话,就使劲睁着眼睛求关注。
如果不是受伤过重导致她全身脱力,柴筝估计能直接蹦起来挂到阮临霜的身上。
“怎么又醒了?”阮临霜是从街上回来的,大半个县城里的昂贵药材都被她给买了,回来时惦记着柴筝要一路喝药,嘴里估计都是苦的,又买了蜜饯和糖霜山楂各一包,此时正取了一颗山楂出来,送到柴筝嘴边。
柴筝也不客气,一口下去差点咬到阮临霜的手指。
“看不见你,睡不着。”柴筝舌头被偌大山楂抵住了,说话含糊不清。
当然,她说得也不尽是实话。
柴筝的伤分成了两部分,外伤能看得见,包扎后也没那么狰狞了,但内伤只有柴筝自己知道。
除了身上的毒,她的内力也十分涣散,在筋脉中流窜的速度异常快,像是为了保护柴筝这条性命,在跟“长忧”纠缠不清。
但寻常人练武,内力都在丹田中,只有出手时才会流向四肢百骸,柴筝现在的情况有些像不由自主的被迫勤奋,躺着练功好是好,可惜稍微有些差错就会走火入魔……所以柴筝根本不敢睡熟,怕脑子一松懈,就自己送自己上西天了。
阮临霜的目光在她脸上逗留片刻,相互之间这么了解,稍微撒点谎柴筝都怕小阮看出来,唯独生死之际柴筝坦坦荡荡,能够糊弄小阮的十七八颗心眼。
柴筝又道,“山楂好酸……小阮,你是不是刻意报复我?”
“是啊,”阮临霜又往她嘴里塞了一颗,“都说书生寡情薄幸,我看你也差不多,否则怎么会送死之前娶了青梅竹马?”
柴筝有点急,“我……”
山楂酸的舌尖与两颊一并不受控制,她刚说了一个字,就看见阮临霜先笑了,这几天小阮又苍白消减了不少,但此时一笑,双眼里满是灼灼桃花,柴筝有点反应迟钝地想,“小阮可真好看啊,何其有幸娶她为妻。”
“柴筝,”阮临霜笑完了,轻轻俯下身来,与柴筝抵着额头,“你要好好活着,这辈子我若没有你,会伤心而死的。”
阮临霜的头发垂在柴筝脖子里,微微有些痒,柴筝“嗯”了一声,“小阮,我在努力。”
柴筝岂止是努力,她感觉自己都快竭尽全力了,上辈子要是有这个劲头,柴筝怀疑自己能将砍下来的脑袋再接回去。
要置办的东西在衙役们的帮忙下,半天时间基本已经齐备,郭衍还派班头提前挨家挨户的通知,说是柴小将军受了伤,急需回长安医治,大家能避让的尽量避让,这两天不要占道拥堵。
关于柴筝受伤的消息,是阮临霜要求散播出去的,不仅要散播,还要敲锣打鼓弄得人尽皆知,最好是她们尚未到达长安,就先一步传到赵谦的耳朵里,这样才有利于下一步的计划。
===第104章 第 104 章===
柴筝被安置在马车中; 这马车比孙启府置办的要小上不少,但造价却并不便宜,人坐在里面非常安稳; 并且车身轻便; 车轮子上都抹了油,只要有一匹马就能拖动; 而顾恨生则骑了另一匹马。
郭衍原本想给她们配几个衙役随行,都被阮临霜给拒绝了; 人数太多扎眼; 何况一个顾恨生已经能抵二三十个衙役。
不过阮临霜也没让郭衍闲着; 难得有这么积极向上的利用对象; 县令又算是一方地头蛇; 能做的事可多了去了——
阮临霜叮嘱郭衍把守各个路口; 要是看到宽圆这一行人; 替自己传一句话,“长安城郊汇合; 我不来不要进城。”
郭衍不是很懂这句话的意思; 但时局变动,他在这偏远之地能守住一方太平已经不易,往长安城去的人可不只背负一方之地,所行所动必有深意,他将这句话带到就是。
末了; 郭衍还感叹一句,“不愧是恩师的女儿,我等庸常只能望其项背。”
这句话可是太过谦了,他还不知道自己以后能当个二品大员。
长寿作为一匹精力过剩的千里马,即便是拉着车; 速度仍然很快,柴筝在马车里吃饭睡觉都有人照顾,就是每天都得喝药,时间不长连舌根都发苦,柴筝刚开始还喜欢往里拱,也不是怕喝药,单纯喜欢小阮温言细语的哄一哄自己,其乐无穷,后来喝药却干脆起来,基本一到时间柴筝就豪迈地一干而净。
倒不是七年之痒这么快就到了,随着时间流逝,柴筝越发觉得虚弱,清醒的时候也更少,她体内的剑气几次压制不住,将盖在身上的被子都扯坏了,阮临霜像是看出了什么,脸色越发严峻,柴筝数着日子,思量着小阮已经好几天没笑过了。
她们攒下来的解药约有二十几颗,刚开始一天一颗还有成效,后来加到一天两颗,阮临霜不敢再往上加,这点药量即便脚程很快,也很难保证耗光之前能到达长安城外。
柴筝清醒的时候会裹着衣服坐起来,她越发畏寒,往中原去已经开始不冷了,柴筝还是会冻得发抖,她手里揣着汤婆子,笑着道,“小阮,没事的,我命很硬,一定活得长长久久,活成了祸害……小阮我还要祸害你呢。”
她说话有气无力的,但脸上的表情却很和煦,阳光安安静静落在柴筝身上,她比多年前成长了许多,眉目中的幼稚被时光抹成了姑娘家的柔和,她有战场上磨砺出来的英朗,但这种英朗却并不突兀,熨帖的藏在柴筝骨子里,让她整个人透着些复杂的岁月痕迹。
柴筝遗传了长公主的相貌和柴国公的神韵,阮临霜有时候觉得她像一坛酒,本以为能烈的人呛出眼泪来,喝下去了,才发现这是一杯风雪之中敬给归人的酒,渗进四肢百骸的温柔宽厚。
而阮临霜自己才像一把过刚易折的刀,这些年若不是柴筝在身边,不管多极端血腥的手段,阮临霜都做得出来……她会是一个殉道者,为了复仇以性命为筹码,能拉着赵谦遗臭万年。
柴筝说话时,阮临霜正拿着纸笔在给京城里写信,她有必要知会长公主和自家父亲一声,这两封信会从下一个驿站寄出,赵谦的人当然会查看,不过都是些家常话,报平安的,查也查不出来什么。
写了两个字,阮临霜的手就抖得无以为继,她叹了口气,将滴满墨汁的信揉成一团,扔到了角落中。
柴筝便捞了一张摊开来看,“这写得不是挺好的吗?”
阮临霜望了她一眼,“哪里好,展开说说。”
“……”柴筝想了会儿,“字好。”
阮临霜的字确实不错,当年考进士,独这字,就合考官的眼缘,阮临霜是瞒着身份,从乡试、会试一直考到殿试,高中状元后,本该有个更广大的前程,可惜她身为女子,这字又被弘文馆大学士相中,留她做了个编书的。
不过编书也有好处,外头没有的或是散落的,这里都能翻阅,朝堂上那些纷扰波及不到她,但阮临霜却是旁观者清,见过了官与民斗、与官斗,甚至是与帝王较高下,这长安城里的人心就没个太平的时候。
见阮临霜有些出神,柴筝便又道,“不如就写‘安好,勿念,正于途中,半月可归’,简单点,省的写多了看出破绽来。”
阮玉璋柴筝不大清楚,自家的娘可是小狐狸的亲娘,只言片语就能知道柴筝是否活蹦乱跳,万一这破绽大了,她老人家说不定出城相迎。
想起家中的娘,柴筝就紧接着想到那卷传位诏书和凤凰匣,这两样东西都是能要人命的,幸好顾恨生也不傻,那天柴筝昏迷后就将东西给藏了起来,后来又直接给了阮临霜,没有第四个人经手。
顾恨生此时已经报了仇,余生没有牵挂,他对朝堂风云又根本不感兴趣,唯一上心的就是自己暗害柴筝在前,柴筝帮自己复仇于后,良心上过不去,又欠情又欠恩,所以阮临霜的差遣他也没有推却。
柴筝将纸揉了揉,又重新扔到了原处,她裹紧被子又道,“小阮,诏书你看了吗?”
被柴筝这么一扯,阮临霜也没有心思继续写信了,她将笔撂在一边,“看过了……有多少人知道这份诏书的存在?”
“我知你知,顾恨生大概也知道,戴悬就不一定了,否则他不会将凤凰匣当做单纯的杀人工具……不过就算他知道也没什么用,”柴筝揉了揉发痒的鼻子,“人都死成灰了。”
“京城里呢,”阮临霜道,“京城里有多少人知道这份诏书?”
就算诏书是先帝亲手所写,上面盖有传国玉玺,也需要见证人才行,没有见证人,这诏书虽然有实际效力,也没人愿意扶持赵琳琅上位……帝王不只是一个称呼和位置,也是一种实力的象征,先帝一定要留下些东西,确保赵琳琅在登基之前,不会被人篡位。
况且,大靖从未有传位女子的先例,要平定朝堂、建立威信,除了赵琳琅本身的能力之外,就是强有力的后盾,先帝浸淫权术多年,老糊涂之前也算是英明神武,他敢写这份诏书,就一定留下了后手。
柴筝细想了一会儿,“我到死都没看出这后手的影子……该不会先帝将我娘托付给了另一个短命鬼,先帝刚死他就追随脚步,或者干脆投奔赵谦,得过且过,不操这骨肉相残的心了吧?”
阮临霜给了柴筝一个“少说话,多思考”的眼神。
柴筝搂着被子靠在马车上,她垂下眼睛笑了笑又道,“先帝那样的人,若是心甘情愿为谁铺路,就算赵谦也算计不上……”
先帝若诚心托孤,选的这个人必然样样都好,千般考察之下的信得过,他会扶持赵琳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除非不存在这个人——
先帝写诏书时当然有人在场,但这些人只是做个见证,能做到守口如瓶就行,之后不管谁当皇帝继续辅国辅政。
先帝给赵琳琅留下的应该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份权力,一份不管过了多久,经历怎样的变故,一旦启用,就能改变朝局的权力。
不过所有权力都要拿在人的手里才有作用,上辈子这个秘密被仔细隐瞒,连赵琳琅自己都不知道万人之上的位置原本就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