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潮生-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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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感激我吗？”陆怀珏看他这副模样，勾了点唇角，忍不住调侃，“那你喂我吧。”
　　“你……”程叶熏看他真的准备把汤匙递给自己，慌张退了点，又害怕他再作出什么自己无法应对的举动，莫名紧张起来，急中生智地反驳，“你是胃不舒服，又不是手断了，你自己喝吧！”
　　说完哒哒哒上了楼。
　　陆怀珏：？真狠。
　　过了一阵又伴随着脚步声，程叶熏下来，把一盒胃药放到他面前，眼神闪躲地叮嘱道：“记……记得吃两颗。”
　　陆怀珏也不喝汤了，好整以暇地看向程叶熏，慢慢悠悠地叫他的名字：
　　“程叶熏，你紧张什么？”


第16章　老同学
　　是啊，他紧张什么。
　　程叶熏躺在床上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似乎他和陆怀珏的关系变得有些奇怪了，朝着一个莫名其妙的方向发展，偏离了轨道，还无法原路返回。他甚至没法和陆怀珏好好对话。
　　程叶熏睁着眼看天花板，漆黑一片，一点睡意也没有了。窗未关紧，早上留了一点空隙通风，忘了关。窗帘半掩，时不时因为外面吹的风而拂动几下，久久才完全静止下来。
　　那窗帘好像自己的心，要很久才能真正的平静。
　　程叶熏就那么盯着它看，什么时候睡着的已经全然没有印象了，只是醒来的时候外面才蒙蒙亮，天空泛着灰。
　　睡得很少，头脑却还算清醒。眼下有些发青，明显是睡眠不足造成的，程叶熏皮肤白，就很显眼，不过比黑眼圈好点，他也不在意。
　　徐姨也刚起，看到程叶熏的时候很是惊讶，“先生怎么起得这么早？”
　　陆先生也还没起呢。
　　“睡不着了。”
　　“那我去给您准备早餐。”
　　“不，不用。”程叶熏连忙阻止，他没什么胃口了，“我不吃了。”
　　徐姨担忧，“这不吃怎么行呢……”
　　“我出去吃点就好。”
　　徐姨点点头，也不再坚持，“那您多穿点，外面冷，吃点热的。”
　　程叶熏笑笑，应了声好。
　　他让司机就在路边停车，自己走了一阵。街上的节日气氛很浓厚，基本上店里都换上了新年的装饰，看着很红火而热情。
　　近日剧院都关了门，没有演出，本来想预订看一场音乐会的，也只能作罢。
　　程叶熏在一家巷子里的面馆落座，很朴素的装修风格，甚至可以称作不起眼的小店，是以前高中经常会来吃的一家店，后来回国后和周然无意间路过，发现店主还在开着。
　　“您吃点什么？”点餐的老板娘上了些岁数，不过还是那副亲切的模样，高中时程叶熏来的次数多，每次会多往程叶熏的碗里加一个煎蛋，不过现在已经认不出程叶熏了。不见一个人，总是会忘的。
　　程叶熏要了一碗馄饨，价格涨了，味道没变。热腾腾的馄饨下肚，胃里暖和不少，瞬时心里舒坦许多，也没那么堵着了。
　　走的时候一个三四岁小孩晃晃悠悠往自己这边跑过来，脚下不稳正好摔在他腿边，也没哭，程叶熏赶紧把他扶起来，拍拍他腿上的灰尘。
　　“哎不好意思啊！小孩儿不看路。”
　　孩子的母亲匆匆赶来，看看他有没有摔伤，又给程叶熏道歉，结果一看到人，又是一愣，不确定地开口，“你是……程叶熏？”
　　“嗯？”程叶熏看着面前这人，扎着头发，露出一个鹅蛋脸，杏眼细眉，回忆了一会儿，只觉得眼熟，但到底是谁，愣是没想起，“不好意思，您是？”
　　“是我，蒋柔依啊！”那人一脸惊喜，没想到会遇到程叶熏，不依不挠地继续介绍自己，“高三一班的蒋柔依，我们一个班的。”
　　高三一班。
　　程叶熏的记忆回溯，隐约想起来确实有这么一个人。名字温柔甜美，人倒是一点都不如起名，性格热烈得很。
　　不过程叶熏那时和她并不怎么熟悉，只是偶尔说过话，不过蒋柔依对谁都热情，和谁都是一副自来熟的样子。
　　“我想起来了……”程叶熏也惊了一下，“你都有孩子了？”
　　“是啊，大学毕业就结婚了。”蒋柔依点头，脸上浮现幸福的笑意，又看着程叶熏，想起来，“我记得你高三没读完就出国了呀，什么时候回来的？”
　　“这两年回来的。”
　　“你也是，回来也不联系我们，我们高中这些同学，每年都会聚一下的，去年还有人提到你了呢。”蒋柔依性格还是没变，一说起话来就不断，“哎，我加你微信吧，把你拉群里，和老同学聊聊天。”
　　程叶熏应着，没一会儿加好了。
　　“当时说到了钢琴，然后就有人提起你那时候钢琴学得好，大家都记得呢……”
　　蒋柔依还想说什么，手机正好响了，她看了一眼，抱起小孩，有些抱歉地对程叶熏说：“那个我得走了，我老公在催我呢，我到时候微信再跟你聊。”
　　程叶熏和她说完再见，也离开了小店。


第17章　旖旎
　　上完课之后没着急走，程叶熏自己在教室多待了会儿。
　　几分钟后清亮流畅的钢琴声响起来，没有琴谱，只是随意地弹着，指尖落在黑白琴键上，每按下去一个键，就有一个音被拨响。
　　程叶熏喜欢舒缓一点的音乐，不过昔日每次剧院演奏的时候，大多都是慷慨激昂的曲子，每每弹奏下来，还是很累的。
　　他需要通过钢琴乐来梳理一下自己的心情了。想不通的、想不明白的、无法理解的。
　　刚刚上课的时候，那个叫宋航的初二学生问他是不是不开心。
　　有吗？很明显吗？程叶熏问。
　　有的，老师。宋航点头，我叫了您好几声您都没听见。
　　老师你在想什么啊，想得好入迷。是不是喜欢的人啊。宋航思索一下，我想喜欢的人的时候也会听不见身边人说话，很奇怪，好像满脑子都被她占据了，可是他们说这是不好的。
　　话题被他带偏，程叶熏也不多说什么，笑着接过话题，看面前这个小孩，说，你这么小就有喜欢的人了啊。
　　有啊，宋航回答的时候眼睛里闪着光亮，老师没有吗？
　　程叶熏迟疑了两秒，才回答。
　　……没有的。他说。
　　寥寥无几的感情经历，全部摊开了也拼凑不起一个能入眼的故事。
　　而且，动心是不好的。
　　这是不好的。
　　程叶熏告诉自己，情绪被一个人轻而易举地牵动，这样的滋味其实并不好受。
　　一瞬间的分神竟让他弹错了一个琴键。
　　程叶熏停下来，发了一下愣。然后起身准备离开，刚走了两步，视线里突然多了一个人的身影。陆怀珏靠在门边，正看着自己。
　　“你怎么来了？”程叶熏问他，脚下却挪不开脚步。
　　“因为……”陆怀珏一步步走近，“我好像惹陆太太不高兴了。”
　　“不是，没生气。”程叶熏感觉他越来越近了，自己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别上前了。”
　　陆怀珏不说话，紧盯着程叶熏看了一会儿，直到面前的人脸颊染上一层浅浅的红才放过他。
　　“没有吗？”陆怀珏开口，“那你说为什么他昨晚不说话就跑了，早上也不见人，现在还躲我呢？”
　　好像真的是在向他询问求解一样。
　　但程叶熏感到压迫，哪怕陆怀珏语气平静，脸色如常。他还是觉得空气变得逼仄了，他呼吸也跟着乱了。
　　“我、我不知道。”
　　陆怀珏又上前一步。
　　程叶熏慌张地往后退。然后，背抵在了墙上。旁边就是一扇窗，隐约有白色的细絮飘过，像雪。
　　“你别靠近了……”程叶熏伸手抵在他的肩头，这下脸彻底红了，他偏了目光，不看面前的人，只是小声地求着他。
　　心也因为他软绵绵的声音发着痒。
　　陆怀珏当真停了下来，把他的一切反应尽收眼底。忽然觉得逗程叶熏其实更煎熬的是自己。
　　“昨晚没睡好？”食指指节微曲，印上程叶熏漂亮眼睛下的淡淡的淤青，感受着他纤长睫毛颤动几下，轻轻碰触自己的手指皮肤，像羽毛一般。
　　程叶熏没有回答，当是默认。
　　他又问，“因为我？还是因为那个吻？”
　　明显地惊动了一下。
　　“我想我有必要解释一下那天……”
　　“那天你喝醉了，我能理解的。”
　　陆怀珏眼眸一眯，问：“理解什么？”
　　程叶熏脑海里飞过闪过那晚的画面，“喝醉了嘛，不清醒，要么会认错人，要么会情绪上头，做一些理智之外的事情，没关系没关系。”
　　说得一本正经，陆怀珏差点就信了。
　　“程叶熏。”陆怀珏握着他的细瘦的手腕骨，一字一句地解释，“我当时很清醒。”
　　“可是喝醉的人总是会说自己没醉。”
　　程叶熏在心里默默盘算了一百个应对的理由，无论陆怀珏说什么，总有办法应对的。
　　“行。”陆怀珏扬了下眉。
　　程叶熏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紧接着，在他还未反应过来之际，陆怀珏拽着他扯进怀里，一手紧扣腰身，一手掌着他的半个脸颊，重重地吻下来。
　　“唔……”
　　吻来得又快又急，程叶熏刚建设起来的理智殿宇，一瞬间轰然倒塌。
　　陆怀珏抵着程叶熏吸吮他的唇瓣。他的唇柔软，尝进嘴里像舔舐一颗糖果，陆怀珏不厌其烦地含着、吮着。不顾程叶熏的抗拒，撬开他的牙关，长舌驱入，滑过口腔上壁，怀里的人瑟缩着颤抖一下。
　　可陆怀珏不打算放过他。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程叶熏根本无法挣脱他的怀抱，唇齿间偶尔有细碎的哼声响起，接着又被吞入腹中。他听到彼此口水盗传删水印的你家女的全部站街交濡的声音，羞得他脸颊发热发烫。
　　黏湿、热烈、又缱绻。周遭的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室内温度在陆怀珏的挑动下逐渐升高，而窗外，灰濛濛的天，刚有风刮过，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雪，如絮一般轻，往下落，经过窗前，也忍不住想要探寻一眼室内的旖旎。
　　好一会儿，吻得程叶熏快要喘不过气，身子骨跟着发软，陆怀珏才放开他。两个人呼吸都乱得很，沉沉的，搅在一起。
　　程叶熏听到沉闷而有力的心跳声，不知道是谁的，只是急促地、一声一声，几乎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陆怀珏平复一下心情，慢慢开口：
　　“程叶熏，我不是因为喝酒了才想吻你，我不喝酒也想吻你，清醒的时候也想吻你，就像现在。我说明白了吗？”
　　“不……”程叶熏还没从上个亲吻中缓过神来，又是新的一轮信息轰炸，“什么？”
　　陆怀珏对于他的迟钝像是习以为常，轻轻叹了一声气，又说，“简而言之，程叶熏，我喜欢你。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程叶熏的眼睛还蒙着水汽，湿湿润润的，好看极了。
　　陆怀珏正在等他的回复。


第18章　秋遇
　　陆怀珏还记得，遇到程叶熏的时候是一个秋天。
　　深秋，空气已经染上了一层凉意，所幸那天天气不错，两旁的树木枝叶悄然间变成金黄，穿插一抹浅浅的绿，点缀在其中。
　　陆怀珏与许久不见的陆曼春见面，也是陆家人，与他差不多年岁，从小一起上学一块儿长大，关系也还不错，而且，陆怀珏能和褚远清在一起，也有她的缘故，对于两人分手，她一直挺惋惜的。
　　“哎，我刚在对面咖啡厅里看到个男生，长得好看，绝对是你喜欢的类型。”
　　这段时间陆曼春总是会提这种话题，对他的感情很是勤奋，时不时给他甩几个男人的照片，各种类型都有，问他有没有兴趣深入了解。
　　陆怀珏条件反射地皱眉，他向来不相信陆曼春的眼光，冷淡地回了句，“走了。”
　　“真的，你别不信，我保证比我之前介绍的好多了。”陆曼春信誓旦旦，又往那家咖啡厅看了一眼，思索着，“就是不知道他喜不喜欢男生，哎哎，他出来了，你看……”
　　陆怀珏没辙，只能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一眼，也没那么好看，那穿着打扮一看跟自己就不是一路人。陆怀珏草草看了一下，没什么兴趣，“就那样吧。”
　　说着收回目光往旁边望了下。
　　“啧，陆大总裁可真是太挑了，真是搞不懂你了……”
　　耳边陆曼春拿着一杯咖啡，喋喋不休地抱怨，仿佛操碎了心。
　　但陆怀珏已然什么都不听不见了。
　　遇见一个人可能在上一秒，也可能是下一秒。但后来陆怀珏回想，他看到程叶熏并且着迷上，就在此刻正在进行的这一秒。
　　这一秒，无限延长。
　　程叶熏那时正站在樟树下等即将下班的周然，手里还拿着一片刚拾起来的形状怪异的落叶，一会儿要给周然看的。
　　风把枝叶吹得沙沙作响，有几片叶子飘落。阳光透过叶的缝隙投射在地面上，像坠落的星子。有几缕光洒在他身上，他抬头，下巴扬起一个漂亮的弧度，侧脸线条流畅优美，眨着眼看金黄的树叶在风的吹拂下晃动地响起来。
　　光落在了他的脸上。
　　陆怀珏想起念书时期曾在一首诗里读到，“你来了，一只绿色的月亮，掉进我年轻的船舱”，当时觉得新奇，月亮为什么是绿色，它挂在天上，又如何掉入船中。
　　但陆怀珏后来明白了。
　　心底的湖承载不住这月色。
　　他沉船了。
　　透过波光粼粼的绿色的湖面，看到了悬在天上的清冷的月亮，就在眼前，在怀中，在心底。
　　程叶熏就是那天上的月亮，泛着冷清的光的绿色月亮。
　　“陆怀珏、姓陆的！”
　　陆曼春连叫了好几声，戳他一下，才把这个人的视线拉回来，她顺着陆怀珏目光看过去，在两人身上来回穿梭一下，“哦——原来你喜欢这款啊，看着还挺不错。”
　　她本来只想开开玩笑，哪见陆怀珏难得略显慌张地沉默了，又问：“真看上了？那就上啊！”
　　“……上什么？”
　　“就在你眼前你不去？”陆曼春着急死了，“我去帮你要联系方式，你请我吃饭。”
　　“你等等……”陆怀珏及时拉住她。
　　陆曼春本还想着别拉她，再一看，一个男的朝程叶熏跑过去，然后抱住了他。
　　她一顿，讪讪地回身，“原来有对象了，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