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家-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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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今晚组织突然发现他在单独行动,可谓千载难逢之机。我必须抢在半路上就把这条命收了,以免夜长梦多。
我很快赶到最近一处车库,从组织长期租用的车位开走了一部车。
“我出发了。”我说。
“很好,”车中回荡起了组织联络员的声音,“现在把他的实时定位发给你。跟上之后不要贸然行动,汇报一下周围情况。”
我跟着指示左绕右拐,二十多分钟后远远缀上了一辆黑色私家车。
此时已经是深夜,城市的街道上车辆极少,视野颇为开阔。
“我看见了,目标正在匀速朝前行使,预计一分钟后转向。”我汇报道。
“附近有障碍物吗?”
“没有,但很快就要有了。”我踩下油门,“这么跟踪反而容易引起警觉,我动手了。”
“等等,申一南!”
我将油门一踩到底,猛然提速追去,眨眼间赶上了那辆私家车,调整到了与之齐头并进的位置。我举起枪侧身瞄准,心脏猛然一沉。
“申一南,快汇报!”
“他死了。”
“什么?”
“目标已经死了,窗玻璃破碎,头部中枪,那车现在是自动驾驶。”还是被别的竞争者捷足先登了。
组织的人只迟疑了半秒:“那你快撤退,对方的人很可能还没走远,说不定这车子都是引你上钩的陷阱!”
想杀了我、夺取我的胜绩么?
我的冷笑浮起到一半:“等等。”
我盯着车内科学家那死不瞑目的脸,豹族的夜视眼捕捉到了他瞳仁中闪过的异样光泽。
“他戴着摄像用的隐形眼镜。”
“哈?!”
“里面的芯片也许记录了他白天的工作,能分析出对兽族有用的信息。”
组织要被我逼疯了:“这个比赛没有附加分,拿到名单上的人头才能算数!”
“我要杀的可不止名单上这么点人。”
我不知道自己的语气在外人听来如何,但联络员似乎一时噤声了。
我将车子靠近旁边那辆,设置了自动驾驶,从车内爬到副驾座,打开车窗探出身,然后将手探入对方窗玻璃上的破洞,揪着死者的头发将他拽过来,粗暴地从他的眼眶里抠出了隐形眼镜。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我刚刚舒了口气,倏然间遍体生寒,近乎凭着本能钻回车中,只来得及握住方向盘,旁边那辆车就爆炸了。
这果然是个陷阱!
来不及挽救,我的车被掀飞了出去,翻了个四轮朝天。
【十七】
这车子的减震措施十分过关,我被挤在弹出的气垫里,只晕了几秒钟,又被求生欲强行唤醒。
“喂,你还在吗?”
我叫了几声,始终听不见组织的应答,联络已经断开了。
我挣扎着滚出车子,赶在为数不多的行人聚拢过来之前爬了起来,就近找了条巷子一瘸一拐地钻了进去,一边跑路,一边从紧紧捏着的隐形眼镜里分离出那微型芯片,塞进手机,将芯片里的讯息连同自己此刻的定位一道发给了组织。
组织的应援不可能那么快赶到。而竞争者既然设了这个局,必然还有后着,恐怕救援也不会顺利。
身后果然很快传来了重叠的脚步声。追兵来了。
巷子很窄,而且七拐八弯岔道极多,黑夜里更是如同迷宫。我仗着夜视能力,尽挑黑暗狭窄处钻去,猫科动物的脚步点地无声,尽己所能地推迟着被追上的时间。
不同族群总是在互相渗透、刺探情报。如果那车子的爆炸不是事先设置,而是即时遥控,那么对方很可能正通过某种方式监视我,说不定还能黑进我的手机,拦截甚至篡改我发出的信息。
想到这种可能性,我摸出了另一只手机,将一模一样的内容又发了一份给文森特。
那只鹿自己是帮不上什么忙了,我让他立刻报警。如果警察来了,至少能制造混乱,而混乱就增加了我逃脱的机会。
两条消息都石沉大海,没有回音。
又逃了一阵,我终于中了头彩:死胡同。
【十八】
往后退是不可能了,我闪身躲进建筑物构成的一处三面环墙的凹槽里,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追兵似乎分头展开了搜查,靠近过来的只有三个人的脚步声。我极其缓慢地抽出了一把匕首。我必须无声地解决他们,不能闹出动静引来其他人。
应援和警察为什么还不来?总不可能两个手机都被黑了吧?
脚步声越来越近,终于走到了咫尺之距。匕首猛然刺出时,我的脑中闪过了一个更关键的问题。
这群竞争者究竟为何能步步抢先?
他们是在我之前发现并杀了目标,还是……截获了组织发给我的情报,然后先下手为强?
我猝然发难抢到了先机,霎时间捅死了一个,然后拦着剩下两个展开了近身搏击。他们害怕误伤无法开枪,正给了我可乘之机。
“截获”这个字眼让我恍惚了一瞬,身上顿时挨了一记。
脑中闪过一双无辜的碧眼。他把手机递给我时,是怎么说来着?
敌人在我的快攻之下抢到了一息,慌忙对天鸣枪,召唤同伴。我功亏一篑,不禁咬牙切齿,扑过去将他压到墙上一阵乱捅,却又被另一人从背后制住。身后这人力大无穷,我狠命挣扎却为时已晚,更多的脚步声朝这里聚集了过来。
申一南啊申一南,你这辈子自作聪明,难怪死得如此之蠢。
早知如此……
我刚刚想到此处,就听见一串属于消音手枪的闷响,陋巷里飞溅出一地血迹,像是奇异的图腾反射着月光。
那没想完的下半句被活生生惊了回去。
【十九】
我的意识有一瞬间的恍惚,站在原地僵硬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方才那一串枪声的余韵尚未止歇,夜色中围攻我的敌人已经全部倒下,连从背后制住我的人都在电光火石间被爆了头。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我皱起鼻子深深嗅了一口,是狮族。
这倒并不出意料,我们几个猛兽族群之间的竞争一向都是你死我活的。这场比赛会被加入“杀死竞争者就能夺走对方的战绩”这种凶残的规则,也是势力博弈的结果。
狮族的组织这次占尽天时地利,抢先杀了目标七号,还差一点就能灭了我,没想到最终却是他们命丧于此。
那么,真正的赢家是哪族?
我又调动五感搜寻了一次,仍旧没发现救命之人的踪迹。想到此地不宜久留,只得先撤离了。
今夜到场的除我之外,至少有两批人。
如果前者是狮子,后者又是谁?我十分确定刚才听到的枪声没有重叠,也就是说,下手之人很可能是单枪匹马。
在那样的紧急情况下能够一发命中我背后之人,此人枪法之准,不在我之下。若说他只是抢人头时碰巧救了我,时机未免太巧,况且也没有专程留我一命的必要。但要说他是专程来帮助我,我又委实想不出谁会这么好心。
我带着满腹疑窦和疲惫回到文森特的租房,停步于门外,正在沉思,房门被从里拉开了。
文森特惊慌失措地扑了出来,一把拉住我上下打量:“阿申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我突然心中一动,眯起眼看向他。他被我看得目光躲闪:“对不起对不起,我之前在厨房炖汤,刚刚才看见你的求救信息,正想去找个匿名站点报警……”
“为什么要匿名?”
“万、万一警察调查我,你不就暴露了吗。”
我依旧审视着他。
豹族的脚步是很轻巧的,我刚才靠近房门时的动静常人根本无法听见,除非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杀手。
今晚的怪事与他有关吗?他是前一批的人,还是后一批?
文森特感觉到我的杀气,又开始哆哆嗦嗦地道歉。我一言不发地绕过他,去浴室清洗血迹了。
【二十】
我问组织是谁抢到了目标七号的人头,答案出乎意料:没有任何参赛杀手认领这项功绩。当夜大开杀戒的神秘人,似乎打定主意要当个无名好汉。
“怎么可能?”我匪夷所思,“这年头哪来的救世主?”
“也许不是救世主,只是当晚就死了,没来得及认领。”组织联络员思维缜密。
“……你会这么猜,是因为你没见识过那家伙的身手。”
既然这个问题没有进展,我只好转向另一个:“我传过去的那段录像,分析出有效信息了吗?”
“目标七号的芯片里只保留了当日的录像,但是他那天大多数时间都在跟地下情人打情骂俏,基本没怎么认真干活。我们只得到了一个有效信息,就是他刚刚启动终端机时看到的这个文件。”
我的手机振动了一下,朝空气中投射出一张截图。
“虽然目标没有打开它,但你看这个文件名,GX…9804d,这是人类政府为武器编码的格式。我们的已知情报中并不存在这个武器,换句话说,它很可能还处于研发阶段。”
我摸了摸下巴:“这就是他上了暗杀名单的原因吧?他在搞的这个武器是用来对付兽族的?”
“有这个可能性。我们正在尝试黑进目标的工作网络。”
话虽如此,但如果我的猜想正确,那这个科学家肯定被人类政府列为重点保护对象了,想捞点情报出来难如登天。
不过术业有专攻,我果断将难题留给了组织,转而关心起了更切身的疑点:“上次请你们调查的那只鹿,确定没有问题吗?”
组织的人一愣:“没问题啊。怎么,你怀疑他?”
“当晚我出发之前,他碰过我的手机。”
“那你赶紧远离危险区啊!”
“……不。”
如果文森特想杀我,没必要如此大费周章。
而如果文森特是救我的人,他的目的就不难猜测了。
这个人隐藏实力,很有可能是因为后备力量不足,不敢孤军奋战。换作我面对这样的处境,也会选择先找一个对手结盟,让对方在前面冲锋陷阵,甚至暗中给予帮助。等对方杀得盆满钵满,再来个黄雀在后。
“所以?”
“所以,我现在的成绩还不够他的渔翁之利,我还是安全的。”我大喇喇地说。
联络员的语气沉了下来:“申一南,比赛不是儿戏,也不是你发神经的舞台。”
我也正经回道:“富贵险中求嘛,此人想让我多杀人,就必须给我提供情报,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互惠互利了。不敢承担危险,又怎么去赢?”
“我们当初破格录用你,是看重你的斗志。但请不要让斗志影响了你的判断力。”
“不会的,”我嗤笑,“我当然会活着赢得比赛,我还要名正言顺地爬到更高的地方,才能杀更多的人类,不是吗?”
【二十一】
在加入兽族的杀手组织之前,我曾遭受过许多质疑。
这不是因为水平不够,恰恰相反,我是天生的杀戮者,轻盈、敏锐,而且在战斗中极度蛮横,如同真正的野兽般无所畏惧。
可我依旧“不够资格”,因为我是个混血。
我的母亲是人类。
小时候——兽族还没有被发现的时候——我并未感到自己的家庭有什么不同。我的父母像任何一对寻常夫妻一样,工作养家,教养孩子,偶尔在家务上闹些小矛盾,三五日后又言归于好。
那时我的心里,“幸福”这个概念非常混沌。无论如何用力回忆,都想不起当年的自己每天在期待什么,又在埋怨什么。
我懵懂度日,任由生活的鸡毛蒜皮汇聚成无知的洪流,裹挟着自己缓缓向前,从未预想过这洪流的尽头会是名为不幸的深渊。
【二十二】
我继续与文森特和平共处。
敌不动,我不动。杀杀人,煲煲汤。
如果是生在和平年代,文森特会是个模范室友。他有轻微洁癖,爱搞卫生,每天买菜做饭,而且沉默寡言。
我疑心他的社交恐惧不是装出来的。走在路上被玩滑板的熊孩子撞着了腰,他那低着头唯唯诺诺的样子看得人心头火起,害得我忍不住揪起那熊族小崽子揍了一拳,在后者的嚎哭声里问他:“你行不行啊?”
他一路没吭声,快走到家门才小媳妇似的羞答答地憋出一句:“谢谢。”
“……”我对天翻了个白眼。
文森特在卧房的书桌前工作。有时我存心打探,突然走进他的卧室,见他戴着耳机,正在研究一道投射在空气中的人影。
那是某个人类政要的等身模型。他反复将那个3D影像放大又缩小不停调整着观看角度。我推测他要执行什么机密任务,跟着看了半天却没发现任何异常,索性出声问道:“你在找什么?”
他猛然一抖,仿佛真的刚刚才发现我的存在,摘下耳机望了过来:“我明天要拍摄这个人,在研究他的脸怎么拍好看……”
“……”
“有什么事吗?”
“哦,”我面不改色地将手中的水杯递过去,“我给你送杯水。”
他又鼓了半天勇气才跟我对视,睫毛抖个不停:“谢谢。”
有时候,我真心实意地希望是自己多疑。
【二十三】
这天晚上,我看见了一只鹿。一只异常高大矫健的白鹿。
它浑身雪白,骨骼颀长,巨大的鹿角如弯曲的古木般生长出枝桠。
它朝我缓步踱来,慢慢俯下身,似乎在蓄力攻击却又引而不发,碧绿的眼中透着来自远古的苍莽之意。我不知为何忘记了危险与杀戮,鬼使神差地伸出手。
指尖刚刚触及那冰冷的巨角,鹿的幻影就倏然散作了尘埃。
我从文森特租房的沙发上倏然睁开眼。
夜色已深,四下悄无声息,手机亮起的屏幕格外刺眼。
我伸直胳膊捞过手机看了一眼消息,随即坐起身来,扭头看向卧室那虚掩的房门。隔着这扇房门,里头一片寂静,我甚至分辨不出文森特的鼻息。
我从怀中摸出手枪紧紧握在手中,起身蹑手蹑脚地靠近卧室,屏住呼吸缓缓推开了房门。
文森特安静地侧躺在床上,睡相十分规矩。
我举着手枪盯着他看了几秒,转身离开了租房。
【二十四】
组织发来了新的情报。
名单上的一个人类间谍暴露了行踪,此刻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