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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部分

悠然田居札记-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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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然拿出帕子给他擦擦手,而后陷入沉思。宜悠对他那般抗拒,他这样凑上去是不是不好?
    可随即他又想起那天姑娘家颤抖的双腿,她已与陈德仁有了首尾,若是嫁给别人少不得收婆婆白眼。而他全然不在乎,他可以护着她。如今县尉差事不多,他有充足的精力去干些体力活,让她不再那般劳累。
    穆宇的话也有道理,或许,他可以尽力争取一下?
    自躺椅上站起来,今日发生此事,无论如何他都要去沈家拜访一番,先这般吧。


☆、第七十四章
    穆然说干便干;摘取乌纱蝉翼帽,脱下垂坠感十足的蓝色绸缎公服;换上一袭普通的袍服,再重新束发。
    “穆宇;进来换衣裳。”
    门咯吱一下打开,穆宇从外面跑进来,蓝色粗布衣扣得整整齐齐,垂髫上沾着水珠。穆然将他抱到铜镜前,拿起篦子一点点为他梳着。
    “哥;咱们是不是要去长生家?”
    穆然点头:“等会你要注意些,莫要再过分随意。”
    长生忙不迭点头;脸上始终挂着梦幻般的甜笑。他表现的越好;二丫姐做他嫂子的机会越大。有了这样的嫂嫂;他就不用跟云岭村那几个同伴一般,小小年纪便被兄嫂嫌弃。
    “其实哥,几天前我听长生说,他们家想做个地窖,冬天存菜和肉用,不知为什么没做成。”
    “地窖,咱们院里就有。”
    “反正我们俩也用不多,哥,干脆你跟二丫姐说说,借给沈家用。这样二丫姐每次来取菜,我也能看到她。”
    穆然放下篦子,取一红绳为他绑起头发。
    “数你机灵。”
    穆宇得意的吐吐舌头,他就喜欢漂亮的二丫姐,能天天看着,他绝对会很开心。
    **
    这边李氏却是直接拒绝了长生出去疯玩的要求。
    “这么早街上还没人,等过会穆宇来了,咱们吃完饭一块出去。”
    听到穆宇,长生瞪大眼:“穆宇会来?”
    “一会准到,白天娘让人割了牛肉,今晚咱们涮锅子吃。”
    宜悠惊讶:“娘,那锅子已经做好了?”
    李氏白她一眼:“你这丫头,也不知整天想着什么,锅子按你说得打的,这会就挂在厨房里,刚才你没看到?”
    “从到家到现在,我压根就没进过厨房,怎么会看到,娘竟会编排我。”
    “行啦,出这么大事,等会穆然准过来,你先想想怎么说。”
    宜悠望着外面的天色,未等太阳落山,月亮已经升起一个虚影。而她的心情也跟着天色一般,一边阳光普照,一边黑黢黢一片。
    “咱们按照以往就行,不用过分亲切,也不用因此事而生疏了。”
    李氏也想过来,闺女可是说穆然有心仪的姑娘家。这样一如往常,成不了的话也不会太尴尬,等真成了再亲近也不晚。同时,也省得给然哥无谓的心理压力。
    “这样也行,你倒是说说,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想法。”
    宜悠心正乱着,被李氏这么一问,脸上一阵火辣。好在她不爱红脸,如此才没被看出端倪。
    “我都已及笄,嫁给谁不是嫁。”
    知女莫若母,李氏若有所思:“你能想开娘也就放心,先进屋换身衣裳,穿着这个哪能吃饭。”
    **
    宜悠刚进卧房,敲门声就响起。碧桃跑出来,隔着门缝往外面一看,忙拉开门栓。
    “穆官爷、穆宇你们快请进”
    说罢她扯着嗓子朝里喊道:“夫人,穆官爷和穆宇来啦。”
    穆然牵着穆宇迈过门槛时,李氏已经走出来,见到两人她忙扬起笑脸:“我正想着叫碧桃喊你们来吃饭。”
    见她并未愠怒,穆然原本忐忑的心平静下来:“今日午间多有得罪,沈伯母万莫往心里去。”
    李氏迟疑,他这般客气,是准备退亲还是礼貌使然?看他新换下的衣裳,她比较倾向于后者。若是打算不作数,直接穿着公服摆出官威来,那岂不是无往而不利?
    “我正想于你商议此事,咱们等会且吃着慢慢说。”
    穆然趁机说出地窖之事,李氏未立马答应,脸上的笑意却是更浓:“刘妈妈,把那牛肉全部切了,今晚咱们好好吃一顿。”
    这话的功夫,宜悠也换完衣裳出来。一天下来,原先繁复的凌云髻有些杂乱,她便随意盘个双螺。乌黑及腰的发丝分成两股,盘于双耳之上,两条蓝色缎带扣住后,沿着耳垂顺溜溜的下来。
    李氏早已为她准备好及笄后的衣裳,比着缎带颜色,她选了一袭水蓝色剪绒滚边的长裙,套上后照照,铜镜中黄晕的人影褪去青涩,多了丝介于少女和小女人间的妩媚。
    “娘,穆大哥你们也来了。长生快出来,穆宇来找你。”
    正房左后手茅房内跑出一溜人影,长生挽起穆宇的手,两人叽叽咕咕的一路到他的东厢内。
    “二丫去沏壶茶,这事咱们也该说说。”
    “恩。”
    穆宇心却是再悬起来,一般女儿家此时不该是害羞带怯?宜悠如此落落大方,难不成根本就没那意思?望着她越发美艳的容颜,他感觉自己心里如装了十五个吊水桶,七上八下的。
    若是从未有过希望也罢,如今瞧着一点苗头,他竟是再也不想放下。
    “不用忙,我喝白水便好。”
    宜悠早已听到李氏吩咐刘妈妈,在房内时她便气闷。牛肉不同于猪肉,大越尚武,马为军用,农耕之事则全由牛和驴子负责。是以朝廷有严令,非逢年过节平民不得宰牛杀驴。
    即便是中秋团圆夜,一县之地允许宰牛之数也有定规。如此严苛的规定下,牛肉自然成了天价,而且还是有价无市。
    她用整块牛肉招待已是足够重视,没必要做女儿的再跑前跑后,自贬身价。
    “厨房这会也快好了,等不那么烫口,咱们便在这桂花树下用饭。”
    李氏横了她一眼:“也罢,你不是酿了些许桂花酒,这会正好用得上。”
    见李氏眼中浓浓的威胁,宜悠终究未敢再反驳。打开库房,她认命的掀开米缸打酒。粉嫩的桂花花片片瓣飘在米上,随着提勺的搅动而流转。
    想着穆然那副精神的模样,若他有心上人,此刻清醒过来后,应该是愁眉苦脸。可他不仅精神头十足,而且还好生梳洗一番,显然心情无碍,前面或许是她想多了?
    眯眯眼,她打开另外一缸,酒气扑面而来。倒掉先前的桂花酿,她悉数盛上这种。
    “二丫,叫他们俩吃饭。”
    “哎,知道啦。”
    语调上扬,捧着酒坛子她走到两小门边,正听到长生那句:“你说的对,如果姐姐嫁给穆大哥,那我还可以天天见到她。”
    当即她有些脸黑,早知道穆宇是人精,没想到他精到这地步,这么一小会就将粘她的长生说服。
    “出来吃饭了,没听到娘在叫你们。”
    房门打开,穆宇脸色讪讪的,过门槛时扬唇冲她一笑。
    白面包子脸上唇红齿白,一下萌煞了宜悠的心。再想起方才穆然悉心打扮后那副器宇轩昂的模样,她心中仅剩的那点抗拒溃不成军。
    “长生,咱俩挨着坐。”
    李氏坐主座,穆然位于她旁边的主客,长生和穆宇站在另一边,剩余唯一一个座位,便在兄弟俩中间。
    见平日粘她的长生纹丝不动,她颇有些头疼。她倒低估了穆宇,他不仅说服了长生,还让他倒戈,这哪是人精一词可以形容?
    “二丫,坐。碧桃,再上三个碗。”
    碧桃上完,宜悠随口吩咐道:“今个中秋,你们想吃什么,就自己起火做,也不拘那点银钱。做出来早点吃,好好歇一晚。”
    对于她这个小姐,碧桃早已佩服的五体投地,如今更是莫敢不从。
    “是。”
    石桌旁便只剩五人,中间蹲着一个大锅子,外边摆着六菜一汤,八个菜意思也是图个吉利。宜悠瞅着锅子下那团蜡一阵肉疼,富贵人家锅子一般用银炭,可他们却买不得银炭。黑炭有烟无法上桌,只得用这蜡烛代替。
    蜡贵,她便另辟蹊径,将肉煮到八成熟捞出来,遇锅子中热汤涮一下就能用。
    “然哥,今日多亏你站出来解围,沈伯母这第一杯酒便敬你。”
    宜悠同样端起酒盅,贴着唇抿一口,一股辛辣传来。辛辣过后,则是夹杂着桂花香,回味无穷的甘甜。因着辛辣,这股醇厚的味道更显得珍贵。
    “好不好喝?”长生好奇的问道,穆然满饮一杯,而后用筷子蘸下碗底,在两小舌头上点一下。
    两人当即咳嗽起来,宜悠揪揪那垂髫:“你们这么大的孩子,就不能随便喝酒。喝多了,有可能烧坏肚子。”
    长生忙捂起肚子,指天发誓:“我长大之前,绝不会喝酒。”
    “恩。”宜悠点头:“穆大哥,多谢你,我也敬你一杯。”
    穆然原本不胜酒力之言堵在喉咙中,看着她面颊上的绯红,他拉住脖颈间的转运珠:“你们不必多言谢,不瞒你们,此乃吾之所愿。”
    此话一出,满院寂静。宜悠更是有些难以置信,他说的是真的?正当她准备松口时,眼睛却再看到他怀中藏的那方鹅黄色帕子。怀疑渐渐回笼,她满饮一杯。
    “当着他们的面先别说这些,穆大哥,不论如何,我再敬你一杯。”
    说完她端起酒盅,朝李氏眨眨眼,独属于母女间的默契,旁人一般瞧不出端倪。
    **
    天色渐渐黑下来,一坛酒也因各种琐事而见底。
    穆然舌头开始有些卷:“沈伯母,当真不用如此,此事真是我自愿。”
    说完,他一头埋在石桌上,竟是昏睡过去。
    “长生、穆宇,外面这么热闹,你们带上刘妈妈和碧桃,且出去热闹热闹。”
    穆宇稍有些迟疑,长生哪会想到别的,拉着他就喊人往外跑。院内很快只剩三人,李氏端了锅子,默默的走到房内。
    宜悠轻轻伸过手,戳戳穆然的发顶,后者不舒服的咕哝下,转过头轻轻打鼾。
    “真醉了?醉这么彻底?”
    宜悠苦笑,恨恨的掏出他怀中帕子,那股茉莉香还是浓郁。塞回他手中,她中指涂一点薄荷膏,在他鼻子边晃晃。
    “穆大哥,醒醒。”
    穆然睁开惺忪的眼,只感觉全世界有两个宜悠在晃。
    “二丫……”
    久违的称呼自他口中喊出,宜悠心中微微泛起涟漪:“你这是喝醉了么?”
    “我……我没醉。”
    醉酒之人一般喜欢说自己没醉,宜悠心中有了把握。
    她本就不是有耐性之人,十几日的猜测,早已耗得她心烦意乱。如今天赐良机,还是一次问清楚的好。
    “刚才你说,定亲之事也是你之所愿,此话是真是假?”
    “定亲?嘿嘿,宜悠你当真是……好看,穆宇喜欢你,我也……也喜欢你。”
    憨憨的语气,却让宜悠心里一阵熨帖。
    “呆子,你喜欢我,怎么平日看着我就躲,一定是在骗人。”
    “没骗你,我从来都没骗过你……真的。”说罢,他一副指天发誓的模样,可惜酒劲太大,胳膊抬到半空又垂下来。
    宜悠却看到他掌中那块刺眼的鹅黄色帕子,当即她气不打一处来,自他手中夺过,在他眼前晃晃。
    “你喜欢我,那这是什么?”
    穆然一把抓过,放在嘴上闻闻:“这是手,软软的手,跟二丫的手一个样。唔,二丫你别晃,我头晕。”
    宜悠自他手中抽出来:“这帕子是谁的?”
    “什么帕子?”
    宜悠有些不好意思问下去,反正她也有点喜欢他,如今这般知道他喜欢她,这些细节也不要再刨根究底。
    可是她心里还是别扭,她向来是藏不住事的。
    再次晃动帕子,她一字一句的说道:“就是这方黄帕子,看清楚了么,你天天贴身带着!”
    穆然一把抓过去,藏在怀里傻呵呵的笑着:“二丫的帕子,我偷偷藏了起来,一直没敢告诉她,可惜,她都给忘了。”
    “什么?”
    宜悠如遭雷劈,手无力的垂在石桌上,打翻一只酒盅。
    帕子怎么可能是她的?
    她用过好多次,怎么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
    “娘。”
    李氏闻言从房中跑出来,就见闺女满脸焦急:“娘,你给我做过这样的帕子?”
    说完她自穆然怀中扯出帕子,直接放在李氏怀中:“为什么他说,这方帕子会是我的,我分明没有印象。”
    李氏扯过来,就着月光敲了敲,而后敲下她脑袋。
    “傻二丫,这就是你的!”
    “不可能,自打用柳姨奶奶的帕子扳倒老太太后,我一直都很小心保管贴身之物。”
    “哎,你这一落水,不仅性子变了,先前许多事也记不清楚。难不成你忘了,这正是之前你带去水塘边清洗的帕子,还是过年时娘亲自给你绣的。”
    随着李氏的诉说,隔着前世的遥远记忆重新回笼。就是今年年初,李氏攒了一点余钱,扯快布给她做新衣裳,剩余的布料绣了这方帕子。当时程氏给了她一块自绣坊中丝绸帕子,她便将这块布的扔到一旁。
    如今瞧着,这细密的阵脚独特的滚边儿,不正出自李氏之手。先前她分明瞧过,怎生就忘记此事。
    “不是还有件棉袄,那衣裳哪儿去了?”
    “你烧了三天三夜不醒,祖宅那边找来王道婆。道婆念了半晌经,说你是被水鬼附身。她就施法把那件棉袄烧了,权当去了水鬼。”
    宜悠总算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闻闻帕子上浓郁的茉莉花香,她依旧疑惑:“那这香味是哪儿来的。”
    “娘也不知道,你问他!”
    转头看向穆然,他已是四仰八叉的睡死过去。
    “算了,也别折腾他。长生房间旁边不还空着,先让他睡在那?”
    李氏本有些踟蹰,但想着自己与闺女的房间,留这么个大男人都不妥。
    “行,二丫来搭把手。”
    两人一左一右抬着他的肩,宜悠一个趔趄。这人平素看着魁梧,没想到却是真材实料。前世她也曾扶过陈德仁,丝毫不觉如此沉重。
    “就在这吧,娘去给他煮碗醒酒汤。”
    “不急,我瞧着他喝不少,也不是一时半会能醒。醒酒汤本就腥臭,再凉了根本就没法喝。”
    李氏总觉有些怪异,但听着有理也就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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