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道江湖-第2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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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英雄生的也许并不伟大,但死时却是真正的顶天立地。
这等好汉子,难道不值得他刘卓然为他们披麻戴孝,送他们往去黄泉?
队伍最前方,领路的是雷爷,浪僧的义兄弟,丐帮大龙头张屠狗,他带着长长的白帽子,手里抓着一杆招魂幡,一路走,一路拉长了声音。
喊着魂兮归来。
在他身后,是穿着孝衣的雷诗音。
这个姑娘比七天前瘦了很多,脸颊瘦了一圈,凸显的大眼睛越发黯然,她本就体弱,抱着雷爷的骨灰,走出洛阳时,就已摇摇晃晃。
她身边的帮众想来搀扶,却被诗音伸手推开。
爹爹已去见娘亲了,自己没能在爹爹死前,陪他说说话,已是大不孝,这送往爹爹去黄泉的路,她必须一力走完。
在诗音身边,青青也是孝女打扮,抱着浪僧的骨灰。
浪僧一生未娶,没有子嗣家人,只能由青青这个雷爷的义女来为他送行哭灵。
不过浪僧乃是方外人,还是个六根不净的贼和尚。
想来,他也不会在意这些。
诗音身后,是沈秋一伙。
沈秋单手抱着一个陶罐子,张岚也抱着一个。
这个滑头的家伙,挑了个最小最轻的,给沈秋也挑了个挺轻的。
他生在魔教,走遍江湖,见多了生生死死,知道这风光大葬,说是给死者哀荣,其实是做给活人看的。
但心里不管怎么想,外表上都是一片肃穆。
河洛帮新上任的七大长老,跟在帮主身后,李义坚披麻戴孝,手里抱着两个罐子,其中一个应该是瑶琴拿着的。
但她是柔弱女子,李义坚便代劳了。
除了他们两人之外,还有郎木头,赵管事,李老爷,张小虎,易胜,河洛帮这一战损伤惨重,这七人都是火速提拔。
实力,说实话一般般,但胜在忠心耿耿,都是可信之人。
人群中,还有披头散发的司长道,手里死死抓着兄长的骨灰罐,在他身边,是穿着皮甲的李报国,王都尉和一众天策老卒,也要葬在英雄碑下。
李报国身边多了个亲兵。
是那洛阳城里年轻的府兵栓子,这个年轻人脸上多了道疤,是那一夜跟着李报国冲阵留下的伤痕。
他如今已是天策军的一员。
他手里抱着,自家二叔的骨灰,也要将二叔送入那英雄碑下。
尽管二叔一声庸庸碌碌,整日混吃等死,但在城破那一日,二叔也是为护着老弱,才被北朝狗杀死的,勉强也算是义士。
一行千人,浩浩荡荡的出了城,在哀乐奏响一路中,往城外走了五里,在当日与北朝狗浴血厮杀的战场边缘,一处山坡之下,背阴之面。
那被弄得平整的地面上,已多出了一块方圆十丈的祭台。
时间并不充裕,因此祭台也没有做的非常豪华,但很庄重,墨家巧匠们用大石垒砌,又花钱请了城中丐帮帮忙,挖了地基,让这祭台做的非常牢固。
没什么别的装饰,更没什么石马石人,就是一块大平台。
在那平台中央,是个五丈高的石碑,据说是李家豪宅,把自家最好最贵的假山挖了,送给墨家巧匠,才在七日之内,做出了这块大理石碑。
它并不规整,也不对称,墨家人尽可能的把它打磨光滑,也没时间去雕刻出什么威武雄壮的人形。
一块大红布蒙在这石碑之上,在祭台周围,有挖好的大墓穴,送葬队伍走过来,便按着顺序,人人上前,将手中骨灰罐放入其中。
人人铲上一铲土,待最后一个骨灰罐被放进去,这地面也就平整了。
哀乐的声音停了下来。
石碑前,站满了人,纸钱飞舞,招魂幡动,在千人注视中,同样披着麻布,手臂绑着孝带的武林盟主走上祭台。
在众目睽睽之下,任豪抓住那宽大红布,使劲向外一抽。
“哗啦啦”
红绸猎猎作响之间,硕大的英雄碑见了天日。
在那英雄碑正面,有八个刚劲有力的大字,上书“英雄在此,义士千古”,那一手字苍莽中,带着几丝飘逸,正合江湖英雄,草莽之气。
在台下众人惊呼中,张岚撇着嘴,对身边沈秋轻声说:
“任豪写的,写的什么嘛,完全不如本少爷写得好,这些江湖人就是没见过世面。”
“闭嘴吧,真让你写,就乱套了。”
沈秋低声呵斥了一句。
确实,江湖人们不懂欣赏笔法,但让他们惊叹拜服的,也不只是那八个字,而是八个字下,密密麻麻刻在石碑四方的名字。
一排排,一列列。
从河洛帮雷烈,赵无机,天策军王贲开始,每个战死于洛阳一夜中的江湖人的名字,不管高低贵贱,不管身份如何,不管来自何处。
统统碑上有名。
自此之后,只要这英雄碑不倒,这份江湖人的功绩,就永世不被遗忘。
只要这英雄碑还在,整个天下,都会传唱这些义士之名。
“如此哀荣,传唱天下,名留青史,真不枉在这世上白来一遭。”
沈秋听到人群中传来酸溜溜的声音。
听那意思,好像很不得自己也死在七日之前,好让自己也在这碑上留名一般,这想法看起来疯狂,但仔细想想,人活一世,不就为了个身前富贵,死后哀荣吗?
眼前这事,往大里说,真的算是名留青史了。
而对于江湖人而言,这样的机会,一辈子怕都遇不到一次,也难怪会有人眼红。
“英雄好汉,此去黄泉,路远难离,且饮此杯,路上壮行。”
任豪带着江湖人,往英雄碑和那些埋在地下的骨灰遗骸俯身鞠躬,又洒了碗壮行酒,哀乐重新吹打,在哭泣呐喊声中,一个个江湖人上前朝拜。
沈秋吊着胳膊,站在人群边缘,他看着眼前焚烧的纸钱,随着风直入云霄,又想起七日前的洛阳大战,那些战死的人,一个个在他眼前流转,鲜活的犹如再生。
心中也不由的沉重起来,他叹了口气,低声说:
“这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认清了生活的残酷真相,却依然热爱它。。。”
“你说什么?”
站在沈秋身边的瑶琴,没听清楚,便问了一句。
沈秋伸手扣住瑶琴五指,他扭过头,笑了笑,说:
“我是说,死者已去,教导生者,要珍惜眼前人,花开堪折直须折,莫使金樽空对月。”
“青青还看着呢!”
瑶琴听到这话,羞涩几分,在沈秋脚面剁了剁,但却没放开两人牵着的手。
确实。
要珍惜眼前人,莫等到生死两隔,再行后悔,那就来不及了。
而在人群最后方,换了身白色素衣的花青公子,也握着折扇,对那英雄碑拜了拜,他起身时,将一样东西,交给身侧穿着红衣,撑着油纸伞,带着面纱的沈兰。
花青说:
“兰儿,曲邪已死,怨恨尽除,莫忘了你答应我之事。”
沈兰默不作声。
她只是看着人群中的刘卓然,眼中尽是一抹难喻之色。
许久之后,她长叹了一口气。
那人所言所行,当真不是个伪君子。
此次,是她输了。
“怎么?不愿意吗?”
花青打开折扇,眯起眼睛,如往常一样笑着,在阳光之下,他扭头对身边打着伞,遮挡阳光,让阴影遮蔽自己的沈兰说:
“你毁了这世间一名大侠,所以你要还我们一个。
我觉得,一个还不够呢。”
他的笑容越发灿烂,仿佛看到了美好的事物。
他说:
“你要还我们,两个!”
“一个他,一个你。
过去种种,犹如昨日。
兰儿,你手已洗清,心也洗清,以后人生,重头来过吧。”
第299章 男儿之间……为永不缺席的香蕉君兄弟加更【7/25】
夜色渐深,盟主小院中。
花青公子步伐轻盈,尽管身上还打着几道绷带,看上去有些狼狈,但毕竟仙家弟子,自有疗伤妙法,伤势恢复的速度,也要比沈兰和陆归藏快上太多。
他走路还有些蹒跚,但精神头却已恢复到了之前的样子。
他即将离开洛阳,继续去查证蓬莱之事,但此番大概率不会再一人同行,而离开之前,花青心中依然有一事忧虑,便前来寻找盟主说一说。
这大半夜的,任豪并未消息,而是在房中打坐调息。
他将高兴逼入绝境,虽然绝杀之时出了意外,导致高兴临死逃脱,但这一番大战之后,盟主自己也并非安然无恙。
他作为江湖目前天榜第二,早已入了先天之境,体内真气练虚返实,也已过了无垢无漏之境,距离最后的返璞归真大圆满之境,也只差一步之遥。
躯体被体内先天之气淬炼的早已不似凡俗,坚韧且强大,即便不修炼体功法,也足以抵挡寻常刀剑刺伤。
只要不受致命伤,便能很快复原。
这也是为什么天榜高手彼此交战也频繁,但却少有天榜陨落的事件发生。
要击败天榜,并不难。
但要击杀天榜,难度可要翻上好几倍,这能成就天榜之人,哪个手里没点压箱底的手段呢?
“进来!”
待花青走向厢房,还有五丈远时,紧闭的房门便敞开来,任豪的声音也从其中传出。
花青毫无惊讶,他对于天榜中人的种种神奇手段,早就一清二楚了。
这些武艺至强者,与凡俗之人除了躯体外貌相似之外,几乎就已经是两个物种,一定程度上的延年益寿,返老还童都能做到。
再去做到其他任何事情,都完全不值得惊讶。
他走入盟主房中,抓着折扇,对任豪拱了拱手,他很坦然的问到:
“盟主,我过几日就要离开洛阳,往其他地方去,继续历练红尘。
今晚来此,是要问问盟主,追击高兴之事,在最后,是否有蓬莱之人的参与,才让高兴逃得一命?”
这直白的问题,让闭着眼睛的任豪,睁开双眼,那双严肃的眼睛盯着花青。
好半晌后,盟主才点了点头,说:
“你乃是昆仑仙池的传人,也是仙门弟子,我之前就听闻,花青公子在天下游走,神龙见首不见尾,乃是为了寻仙问道。
现在看来,传言果然有几分根据,你昆仑,为何如此关注蓬莱?”
“因为那仙人中无有好人。”
花青面无表情的回了一句,又说到:
“盟主也别问了,不是在下不信你,而是现在,在下心里也没个完整算计,关键信息缺失太多,就如管中窥豹一般,零零散散。
盟主只需告诉我,盟主所学,是否乃是蓬莱仙家内功?”
“是,又如何?”
任豪盘坐在床榻上,也是面无表情的回答到:
“你也是来劝我,转修其他功法的?”
“是。”
花青依旧坦然,他说:
“盟主既已从曲邪那里知晓,蓬莱仙法有问题,我想张莫邪失踪之前,肯定也告诫过盟主,为何盟主还要如此固执?
以盟主的手面和人脉,要寻得与那蓬莱内功相似的绝品功法,并不成问题。
若是盟主手中没有,我昆仑也愿意提供一份。”
这话,让任豪不住伸手摩挲着下巴,他看向花青,说:
“你见过张莫邪?”
“不止见过,张教主曾在昆仑隐居过一段时间。”
花青如实说到:
“我与我师父苍岚真人,都受他大恩。”
“那你还真是有大奇遇呢。”
任豪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他舒了口气,伸手指了指心窍,对花青说:
“确实,张莫邪曾提醒过我,这功法有问题,但你也不需担心,我除了修道藏心法之外,还修有奇门玄功。
我也不是听不进去建议之人,具体情况,我不便多说,只是告诉你,有奇功在身,不管蓬莱之人想做何事,都奈何不了我。”
“这便好。”
花青听到这里,便长出了一口气,显然是心中安定。
他后退一步,欲要离开,但又想到一事,又对任豪拱了拱手,问到:
“盟主既然知道蓬莱有问题,又为何不。。。”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不以盟主身份,告令天下,揭开蓬莱的真面目?”
任豪笑了一声,他自问自答一样,对花青说:
“那我也问问你这仙门传人,张莫邪比我知道的更早。
正定十一年,洛阳大战之后,当年八月,蓬莱仙山开启,我与一众‘幸运儿’,自仙山中得到仙家武艺。
次年二月,张莫邪入太岳纯阳宫,泰山玉皇宫,临安涅槃寺,关外通巫教,最后是你昆仑仙池,又在是非寨与仇不平论武。
后在太行山麓停留半月后,返回西域。
那一年六月,便有‘江湖心法’自魔教人手中流入江湖,一时间天下大震。
那时,他便已经知道了蓬莱有问题。
但直到他在正定十五年失踪,这中间过了三年的时间,他当时已经是世人公认的天下第一,威名横跨正邪两侧,崇拜者更是遍布天下。
你说,为何,他当时不揭发蓬莱的真面目?”
这个问题,让花青皱起眉头。
在思索数息之后,他叹了口气,心中已得到答案,他说:
“蓬莱传说流于世间,已有五六百年,二十年一次仙山开启,已成江湖最大盛事,传说已变为武林神话。
哪怕是以张莫邪的威名,若是站在蓬莱对立,他说出的话,也不会被江湖人听信采纳。”
“是了,这个道理并不难想。”
任豪点了点头,盟主喟然长叹:
“张莫邪都做不到的事情,你却期待我能做到,花青公子,你这是太高看任某了。
如你所说,蓬莱已成武林神话,五六百年的时间铸造出的名声,又岂是一个魔教教主,或者一个武林盟主能撼动的?
既然是无用功,还会惹人猜忌,那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又为何要去做?”
花青沉默片刻,他点了点头,欲要转身离开。
待他走到门口,任豪又问到:
“你所做之事,是否是张莫邪驱使?是他让你查证蓬莱之事,好做准备?”
“并非。”
花青摇了摇头,他咧嘴笑了笑,说:
“他并未对我说过这些,但我师父应该知道。
只是,我师父从不让我参与其中,但我这人,经历一番磨难后,便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