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道江湖-第4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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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
“看在你有心的份上,你要的彩头,老夫现在就告诉你,隐楼楼主是谁,老夫查不到。
他在何方,老夫也未证实过。
但以老夫这些年查证,那人应在江南一带,苏杭之地附近活动,隐楼真正的总舵,也在那里。”
“沈大侠,你先离开吧。
老夫想和老门主说会话,再如十多年前那样,切磋一番,不想有人旁观,可好?”
“这怕是做不到。”
沈秋摊开双手,说:
“入此幻梦,一切变化,尽在我心,长老不必在意我,今日之事,你两人恩怨,我不会泄露一分一毫。
另外,长老别叫我大侠了。
这让我感觉,长老是在嘲讽我。”
得了隐楼消息的沈秋,无声后退一步,身影于幻梦中消散开,就似消失了一样。
但他的意念笼罩于此处,悄无声息的旁观着这一幕主仆的离别。
在沈秋听过看过的很多故事话本里,强大到全知全能的人或者神,都喜欢以老人的样子出现。
老人总是懂很多道理,经历世事总会磨练出诸般见识。
皱纹,眼神,甚至是老态龙钟的笑容,都是智慧的象征。
可惜,在现实世界里,老头不都是全知的。
更不都是全能的。
再执拗,再坚强的人,一旦老了,也会变得温和。
就如现在的杨北寒一般。
“门主。”
在只有他和张莫邪的幻影所在的空间中,北寒长老并没有立刻动手,万籁俱寂里,他就像是卸下了所有的心防伪装。
以最原本的姿态,对这位他追随一生的老门主拱了拱手,说:
“自你离去,已有十数年了,老头我有很多话,憋在心里,太久了。”
“你走的太突然,夫人当年重病身死,我知门主心中痛苦欲绝,固执的认为,是自己无能,纵使镇压天下又如何?
依然救不了爱妻性命。
老头苦苦劝说,却依然解不了门主心中心结。
但门主也千不该,万不该,就这么丢下我等,独自离开。门主,你可知,在你离开那一日,张楚,张岚,两个娃儿,反复问我父亲去了哪。
你让老头我如何给他们解释搪塞?”
杨北寒叹了口气,又说到:
“门主一直忙于大事,忙于拯救夫人,两个娃儿,从小就是老夫带大的,虽无血缘,但依旧像是老夫的亲子一般。
实在不忍见他们刚没了母亲,又没了父亲。
门主,你是走的潇洒,一如既往,却把这烫手山芋,丢给了老头我。我只能告诉他们,门主你是在筹备大事,不得声张。
张楚自那时起,便心性大变。
一心想着变强,为崇拜的父亲助拳大事。
而更敏感些的张岚少爷,也自那时起,伤心悲痛,走上了那游戏风尘,于天下苦寻你的路。”
说到这里,北寒长老似是心中疲惫。
他摇了摇头,不再说这个。
就像是老人家絮絮叨叨的吐槽一般。
他抬起头,看着眼前面色平静的张莫邪幻影,又说到:
“老头我自年轻时,就一直追随门主,本也只是个不明一文之人,幸得门主看重,传授我奇功妙法,得以成江湖高手。
我这一生,都如那追逐太阳的向日葵花一样。
追随着门主,仰望着门主的背影,走在门主身后,自称忠诚。
若要老夫一直这么走下去。
老夫也是愿意的。
老夫甘愿这一生,都活在门主的影子里,随着门主征战天下,一窥武道绝顶。
这,就是老夫的武道。”
杨北寒从脚下,抽出插在那里的狂沙黑刀,他对张莫邪的幻影说:
“但依附强者而强大,也会因强者倒下而衰落,门主一走,老夫的武道便破灭了。
十多年来,武艺不得寸进。
思来想去,老夫这般行事,实在是算不得心境强大。
更妄称一代高手。
这一身武艺,既都是门主所传,今日便亡在门主手中,也算是缘起缘灭,一生无憾。
能在这最后时日,真正做一回自己,也算是幸运之事。
说实话,这七绝门长老,老夫当了大半辈子。
挺没意思的。”
北寒长老要说的话,都说完了。
他知这一战后,自己就要于江湖除名。
但那尖嘴猴腮的脸上,却无一丝愁苦,而是满满的笑容,没有什么伪装,没有什么不忿。
他左手持刀,对眼前张莫邪抱了抱拳。
说:
“江湖散人,杨北寒,今日向七绝门主张莫邪挑战切磋。”
“张教主,恕老夫,得罪了。”
下一瞬,杨北寒身影暴起,拖着刀,攻向张莫邪,精气神聚,战吼若雷鸣一般。
沈秋将注意力收回。
对这一战的双方而言,输赢已并不重要。
杨北寒一生都活在张莫邪的阴影里,竭尽全力的追逐着那一方太阳,阳光灼目,日影洒下,他却并不在乎,忠诚异常。
张莫邪不仅传了摧魂神爪,鬼影魔功,贪狼刀术这数种绝技,还将一双儿子,都放心留给杨北寒看顾。
也许他两人之间,也不算是纯粹的主仆。
更像是知心得友人。
如今这老头,淡出武林之日,金盆洗手之时,还有好友来送,真乃是十足的人间美事,江湖风物。
以战送行,正合武者之道。
自己一个外人,还是不要打扰了。
第452章 新朋友
“快!后退跟上,火把打起!”
九龙山寨下,野火焚烧山头,几近凌晨时分,三队天策军精卒,共计四百人马,正在校尉带领下,赶赴山寨之中。
骑兵一百先行,步卒三百在后。
校尉手持长枪,身穿红甲,带着战盔,一边呵斥兵卒加快脚步,勿要掉队,一边时不时便仰起头来,看向山顶。
他们是临时出动的。
镇守大散关的李定国将军,于今天下午时,收到一封飞鹰传书。
传信者并未表明身份,只是带着一样天策信物,说是天策旧人,告知九龙山方向事情有变,让将军做好收尾。
这事事关军机大事,按理说,将军不该如此草率。
但在接到传信后,这支精锐前锋便立刻从驻地出发,紧赶慢赶,终于在午夜时分,到达九龙山下。
这里盘踞着一伙魔教残余,很可能是进犯陈仓的胡寇指挥大营的消息,天策军高层是知晓的。
之所以一直没有动手,也是知晓此处凶险。
在这等地形复杂的山地,纵使是训练有素的军队,和数量惊人的魔教残余相斗,结果尚未可知。
不过这为首的校尉,见到半山腰上火光冲天,便知道那伙悍匪今日遭了难,这让他战盔下的宽大脸庞上,尽是一抹喜意。
“将军果真神机妙算。”
这校尉骑在马上,于心中想到:
“也不只是哪家高人路过,出手除了恶贼。这九龙山山寨一破,陈仓危局不日便解!今日这事,真乃是一份惊喜。
却又像是某些神龙见首不见尾,但对天策军持有善意的江湖高手,特意送来的“礼物”。”
校尉拨了拨战盔,心中在惊喜之余,也有疑惑。
“只是未曾听说,将军有江湖朋友,今日这事,莫不是大将军使了些手段?听说那武林盟主,就曾是大将军手下的兵呢。”
这些思索在心中百转千回,却是不能说出来的。
近来小半年,天策军高层一直有股风波在吹。
很多大佬一夜之间失踪,或者退居二线,辞官回乡,大伙都说,这是大将军出手在整治军纪。
这股风,现在已经吹到了校尉这一级。
尽管身为李定国将军的亲信,这圆脸校尉并不担忧波及,但这种敏感时候,还是少说话,多做事为好。
“兄弟们加把劲,今夜破掉这山寨,大伙人人都有功劳!”
校尉拉起马缰,又喊了句,天策精卒在夜中奔行的速度,便又快了几分。
两炷香后。
几十名骑兵一马当先,冲过还在燃烧着残火的山寨大门,这些勇猛之士手握战枪,一个个凶神恶煞,已做好了敌对强敌的准备。
然而,在踩过灰烬,带起点点星火中,他们破寨而入,迎面看到的,却是一群群残兵败将。
根本不需要厮杀。
也不需要搏命。
这些烈刀宗人,此时被煎熬大半夜里,已是虚弱至极。
没被沈秋干掉的人挺多,但那夺魂之苦,却是人人都逃不掉的,此时经过数个时辰的发酵,魂灵的虚弱已深入骨髓。
他们聚成一团,各个手握刀枪。
但面对纵马而来,杀意缠身的天策精骑,以往最悍勇的嫡传弟子,这会也是两股战战,脸色惨白。
一群废人,以前再怎么能打,再怎么鄙夷这些当兵的,那都是以前了。
现在,他们是弱者。
连自保之力都欠缺。
“扔掉兵器!扔掉兵器!”
天策精骑们绕成一圈,围着这些残兵败将奔驰,大声怒吼呵斥,还有的戏耍心起,看着以往这些不可一世的江湖高手,此时惊若鹌鹑,便哈哈大笑。
几个年轻点的,挥起马鞭,在奔驰中打出一两鞭,打在外围的弟子身上,看着他们蜷成一团,精骑们便发出一阵大笑声。
眼见更齐整的步卒入山寨,还有心顽抗的死硬分子们,也面若死灰。
在兵卒们的呵斥下,一个个乖乖的丢掉了兵刃,俯首投降。
圆脸校尉骑马而来,看到士卒们呵斥中,魔教人被套上绳索,一个个狼狈至极,垂头丧气,似是被打掉了所有的精气神,看的他连连摇头。
这就说江湖风传的魔教高手?
嘁,一群没卵子的货色!
“都捆起来!带下山去,还有营寨中粮草金银,不得私取!都封起来!”
校尉有些意兴阑珊。
他挥了挥手,喊了一句,便将这些俘虏之事,都交给副手去做。
军人喜欢胜利,这没错。
但这样送到眼前的胜利,却让他有些提不起精神,天策军都是好汉子,讲究一刀一枪争功名。
眼前这样的“大胜”,确实缺了点味道。
“校尉,旁边发现了些东西,需要你去看看。”
一名副官扶着腰刀,快步走来,在校尉耳边说了句,校尉丢下手下寻来送上的好刀,吩咐了一句要入库。
然后就跟着副官,往另一处去。
在那半倒塌的木屋外,已有精卒团团围住,看到校尉过来,便让开道路,待校尉走入其中,迎面便看到了一物。
在那木床上,一男一女,
但两人身上,却已覆盖了一层厚重冰块。
就像是最精致的冰雕一般。
“哈哈哈哈”
校尉抓着胡须,哈哈大笑,他说:
“这位高手,还当真是个妙人。”
眼见长官发笑,周围憋得很辛苦的兵卒们,也纷纷笑的开怀,待众人品头论足一番后,校尉的目光,落在了房间另一侧。
在那里,一座寒气四溢的冰台上,盘坐着个五短身材,尖嘴猴腮,全身是血的老头子。
低着头,身上寒气包裹,如死了一般。
“还活着,但只剩一口气了。”
副官将一封信,递给校尉,轻声说:
“这是在这老头身边发现的。”
“嗯?”
校尉接过信来,刚要打开,却看到信上一行大字。
“李定国将军亲启。”
校尉的动作立刻停了下来。
他确认了一下,信封里只有一张纸,没有其他毒物之后,将信贴身放好,又看了一眼冰台上垂死的老头子。
他思索几息,挥了挥手。
“将他一起带走!
给他换衣服,用药。这老者应也是魔教中人,高手既留他一条命,想来,他的生死,应是由将军来裁定了。”
校尉一声令下,当即就有两个兵卒上前,顶着四溢寒气,将龟息垂死的杨北寒架起来。
也幸亏这七绝长老五短身材,兵卒架起他时,就如拖着个半大孩子,并不费力。
对于这外界的刺激反应,北寒长老已无法应答。
被抽取一魂一魄,让他也如外界的武者们一样,由自内而外的虚弱,针对心魂的攻击,是他亦无法豁免的。
若不是体内留有一口温和的通玄真气,护住心脉,经朔雪寒气如此摧残,这老头怕是撑不到天策军前来,就要身死道消。
看这情景,就知道,杨北寒输了。
与张莫邪一战,输了。
和人生前半段的无数次尝试一样。
这最后一次尝试,还是没能超脱那如向日葵般,追逐阳光的人生。
就如在日光之下的苍白剪影。
看似光鲜,却尽是流离。
……………………………
往长安回返的小路上,黎明初显时,一头青驴拉着辆破车,慢悠悠的走着。
也不见有人挥动鞭子,驱使毛驴加快脚步。
不过有人别出心裁的,给毛驴头顶上顶了根棍子,在棍子前方绑了个胡萝卜。
在那头前不断摇晃的橙色胡萝卜的引诱下,青色毛驴就像是被画了大饼的工具人一样,干劲十足,尾巴摇的很欢,脚步也轻快。
一边发出得儿得儿的叫声,一边载着破车往前走。
只是驴儿并不知道,它跑的再快,也是吃不得那香甜的胡萝卜的。
狭小的车厢,在这糟糕的路况上颠来颠去,不过坐在马车里的两个人,却安之若素,丝毫没有被颠簸影响的感觉。
穿着白衣外衬黑纱外套的沈秋,稳坐在马车的椅子上。
在他身边,盘坐着一个陌生的人。
五心向天的姿态,似是在调动体内真气,温养着受创颇重的躯体,仔细去看,这人的四肢有明显的折断痕迹。
穿的衣服也是破破烂烂,还有被撕裂的痕迹。
这人。。。
赫然就是昨晚那个被沈秋十招秒杀的烈刀宗宗主。
但外表是。
内在就不一定了。
“宗主为何不取了那人性命?”
双眼紧闭的烈刀宗宗主,轻声问了句。
“杨北寒?”
沈秋反问到:
“为何要拿走他的性命?
老头子一生孤苦,无儿无女,已经很惨了,取走一魂一魄,已要了他大半条命,留着残躯,以后长做楚囚,终老于长安狱中,已经够惨了。”
“宗主仁厚。”
那人似是谄媚一般,回了句。
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