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花沉璧-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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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朝服来见?要说什么?”皇帝赏脸看了她一眼。
卫林下缓缓跪地,虽殿中暖和,地上却并不如此,又因站得久了,膝盖都有些硬。
“妾身来叩请圣上恩准妾身随太子北行。”卫林下说道,在外面站得久了,雨也淋得多了,连那么一点恐惧都浇没了。
皇帝似乎有了一点兴致,端正了□子:“理由?”
“国人皆知戎地苦寒,如今太子北上,妾身不敢在京独善其身。还有,太子腿有微疾经年不愈,遇极寒天气便会疼痛难忍,在霍地时妾身一直以玄针之术为太子减轻痛苦,如今,若妾身不随行照顾,怕是殿下的腿再也无有痊愈之日了。所以,妾身叩请您恩准这不情之请。”卫林下缓缓说道。
“为太子诊治,难道在霍地时你与太子便有私情?”皇帝口气不悦。
“妾身的医术是一位道观仙师所传,令妾身为人治病救命,妾身不敢有辱师命,救命不敢奢谈,倒是治了几人的顽疾,太子不过是妾身的一个病人,医者父母心,彼时情况哪里会有儿女私情?”卫林下很奇怪,自己为何竟不惧怕这皇帝了,明明他是很威严,明明他的口气很是严厉。
“执意要去?”皇帝又换了平常语气。
“妾身听闻,出嫁从夫以夫为天乃是妇道,是以无论天涯海角,妾身惟愿追随太子,生死相随。”卫林下口气坚定。
“你退下吧,容朕考虑一下。”皇帝随手挥退了卫林下。
退回东宫,卫林下穿着那淋得半湿的朝服端坐堂上,雨歇风停,日光照在堂外的青石上泛着白惨惨的光,一直等到近黄昏时分,一个小太监跑来传旨,恩准太子妃所请。
卫林下沉静的脸上忽然便绽开一个微笑,有条不紊地吩咐着人传膳、备车马。
丰收觉得夜行追赶十分不妥,力劝明日出城,卫林下端着碗问他一句:“丰收,你会骑马么?”
“奴才,会啊。”丰收说道。
“那就好,选两匹最好的马,加派几名侍卫,我们走官道,沿途有兵保护,还有什么怕的?”卫林下从容地吃饭,找了一件自己在卫府时的男装,又梳了头发带上幞头,“走吧。再晚就会扰殿下安寝了。”
城外四十里,临奉驿站内。
侍卫、太监们正忙着料理车马,宫女们正匆忙铺床铺被,驿站长及属官们正拜见太子。
“无事,你们退下吧。”年轻的太子神色冷峻。
门吱呀开了,探进来一个脑袋,太子的眉立时皱了起来:“丰收,进来。何事?”
丰收做了一副畏缩的样子进得门来嘴里说着:“殿下,有人来传圣谕。”
听闻“圣谕”二字,属官们立时跪下,丰收上前两步扶住奚临轩道:“殿下,不必跪,各位大人也不必跪,因为这圣谕不是给诸位的。”然后又跑到门边推开门恭敬地说道:“太子妃,您请进来吧。”
此话一出,属官们俱转头望向门口,看着男子装扮的人缓步进门来,从容淡定。
与之相对,太子奚临轩的神情颇为难看,几乎是要横眉立目,把那一张俊秀脸庞扭曲了些。
“卫氏,你来传什么圣谕?”奚临轩字字都从牙缝里挤出,见到丰收那一刻他心悬到了嗓子眼,生怕自己刚一离京便有变故发生在她身上。
“圣谕,命太子妃卫氏随太子北上。”卫林下说道。
“各位下去吧,本宫与太子妃有事相商。”奚临轩看着她那一脸的从容心里百感交杂,又想骂她不听话又舍不得。
属官们走了干净,丰收临走把门关了严实还说:“奴才就守在门外不让人偷听。”
“殿下不必气了,妾身知罪,一不该冒昧觐见,二不该深夜赶路,三不该故作声势吓到殿下。下次不敢了。”卫林下很是识趣。
“还有下次?”看她低头绞手做一副可怜的样子奚临轩想说句难听的话都说不出口,只得顺着她的话反问一句。
“没了。”卫林下摇头。谁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次,这一次先应着再说。
“你过来。”奚临轩叫她。
卫林下抬抬头:“妾身是有圣谕的。”
“本宫又没说打你。”奚临轩攒眉。
谁知道,你那么惯会反复无常的,虽如此想,这问题早晚还是要解决的,再说,她第一次骑马跑到现在全身骨头都要颠散了,很想躺在柔软的床上解解乏,哦,对,她浑身都疼呢,低着头的卫林下抿嘴笑了。
奚临轩的双臂刚搭上她的肩膀,卫林下便轻轻皱一下眉。
“怎么了?本宫又没打你,做什么可怜样子?”奚临轩说道。
“不是,是妾身没想到骑马会这么难过,浑身骨头和肉都疼。”卫林下可怜兮兮说道。
“骑马?你……卫林下你……”
“妾身怕殿下车马行的太快赶不及,所以,骑马比较……哈秋、哈秋、快啊。”卫林下仍旧装可怜,很适时的,卫林下淋了大半天的雨又趁着凉夜赶了许久的路,两个发酵已久的喷嚏顺理成章打出来了。
两个喷嚏彻底浇熄了奚临轩心头那股小小的怒火,把她抱在怀里拍她背一下,疼得卫林下闷哼一声。
“妾身是有圣谕的。”卫林下又抬出口谕。
“哼,你不是骑马浑身疼么,本宫这是给你按摩,可不是打你。”又拍一下,让卫林下吃亏又说不出,“你何时学会骑马的?本宫怎么不知道?”
“今天刚学的。”卫林下说道。今天,虽然浑身都疼,可御马前行,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的感觉她很喜欢,所以她已经“命令”丰收,等到戎地要教会她骑马。
“哦,真聪明。”
“谢殿下夸奖。”
“丰收,你不是喜欢骑马么?明天开始一直到戎地,你都不许乘马车。”奚临轩温和地说了一句。
门外立时传来一声哀嚎:“殿下,奴才错了,奴才再不敢了。”
卫林下趴在奚临轩怀里,半天才小声说了一句:“这好像就是史书上说的迁怒啊。”
“哼,你这个罪魁祸首,还赖在本宫怀里干什么,还不睡去?”奚临轩脸上有隐隐的笑。
卫林下本已累极了,听他这样的口气知道这账大概就是翻过去不算了心里便很是高兴,躺下了没一会儿就沉沉睡去了,自然也不知道奚临轩出去把丰收给怎生收拾了一通。
卫林下做着梦,梦见自己守着一个会跑的火炉,她又冷,只得不停地追着炉子取暖。
“天底下还有这么傻的千金小姐,也许会……罢了,来了便来了。”奚临轩躺在她身侧,把贴着她脸蛋的手往旁边挪了挪,果不其然,卫林下立刻又向前弯了弯身子,脸贴在他的手上。
“真像一只闻见了肉香的小狗,笑煞人也。”奚临轩已经乐此不疲让熟睡中的卫林下挪了整整一个枕头的距离了。作者有话要说:机场好远好远……累煞我也……明天回复送分,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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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林下的到来并没有耽误行程,但却有一个小小的麻烦,当初随行名单上没有她,她的一应衣物、首饰也都未收拾,她自己追上来的时候只随身带了针袋,倒是轻快,可到了第二天清早起床便知道麻烦了,她总不能穿着这身衣服一直到戎地,不被人笑死也要把自己臭死了。
“先借宫女的衣服穿穿,到下一个城里让丰收去为我添置两件也就是了,没什么麻烦。”卫林下说道,吃穿用度上她没那么多要求,只要每到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境地就行。
车行北上,卫林下淋了雨昨天又赶夜路所以有点发冷,坐在车里总是有点抖,奚临轩向她招手:“过来。”
“不用了,妾身睡了一晚已经好了不疼了,不用按摩。”卫林下说道。
提防这种打着为你好的旗号欺负你的人最烦。
“再说一遍,过来。”奚临轩说道。
卫林下挪过去,盘算着他又打算干啥,冷不防他那玄色斗篷呼啦展开迎头将她罩了起来,眼前霎时一片黑暗,正想挣扎着探出个头去,一只胳膊又横过来将她整个圈在一个温暖的胸膛里,真是暖的,衣服被斗篷裹了半天都是温的。
“卫林下,你用了什么借口皇上才答应你来的?”奚临轩问道,昨天问丰收,丰收不被准许进殿,自然不知情。
“妾身给皇上说了一句民间的俗语,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皇上觉得有趣也有理就准了。”卫林下说道,暖暖的,还有他的腿可以当枕头,可以补觉。她才不会傻到跟他说是为了他“治腿”,否则又惩罚她……脸悄悄地发起热来。
“你骂本宫是狗?”
“没有啊。”
“那就是鸡!卫林下,你好大的胆子。”
“殿下,您才好大胆子,皇上都说有理,您却说妾身骂您,是觉得皇上所言不对么?妾身可是有……”
“闭嘴,收起你那圣谕,如今你落在本宫手里,圣谕无用了。”奚临轩斥道。他知道卫林下没跟他说实话,可他也知道她若不想说哪怕把她吊起来也是无用的。
“是,殿下。”卫林下随口应道。她当然知道没用,马上就天高皇帝远了。
想在他怀里找个舒服的姿势,手乱摸着忽然摸到一样硬硬的东西,有棱有角的,像个盒子,卫林下想了想便笑。
行至中午,安营扎寨准备午饭,卫林下故意装作沉睡不醒的样子,待奚临轩离了马车便立刻爬起来翻开垫子,一个红木盒子果然静静躺在那儿,打开,那栩栩如生的蜡人也一如以前。按原样放好,卫林下神清气爽下了车,当午太阳正好,大概是这一年中他们在偃朝土地上享受到的为数不多的艳阳天了吧?再往北,天愈冷,草也不如现在这里碧绿如新,比之北地的霍国,戎地看来应该更加凋零吧?
“还杵着干什么?贵人们等着开饭呢,快去,把这个端到那边的桌上。”正抬头晒太阳的卫林下被一个大嗓门的厨娘喝道。
“哦,好。”卫林下接过厨娘递过来的盘子,有点烫手,暂且忍着吧,端过去放到奚临轩和王龄、穆非云桌前。
三人见是她,神色各异,卫林下无奈一笑:“穿人家衣服总要付出点代价。”
被奚临轩命在旁边坐下,王、穆二人便欲起身,卫林下更先一步站起道:“殿下与两位大人想必还有事相谈,妾身一介妇人不敢听闻,殿下,妾身告退。”
“去吧。”奚临轩道。卫林下回到车上召丰收来给她拿点饭菜来,她在盘算着,这厨房的手艺是不是也该学学,将来没准儿也会派上用场。
“太子妃,您为何不和殿下一同用膳?”丰收倒是很向着她,给她端来两只肥腻腻的鸡腿,明晃晃地摆在盆子里。
“自在。丰收,你也没吃吧,来,你陪我吃,这么些东西我哪吃得下。”卫林下招呼丰收。
她不是不计较尊卑高下,可她更知道如今他们夫妻的处境,此一去生生死死命悬一线的时候也许就要靠这帮属官了,如果此时她还仗着什么太子妃的身份讲究那些个,生分了奚临轩和属官,到时候谁帮忙呢?
礼贤下士是最不需要什么实质资本对这群官员来说却是奏效最快的方法。
“丰收啊,到时候去城里给我添置衣服别买那些个狐裘孔雀裘之类,买几件便宜些的,余下的你也添置几件,你瞧,整个队伍里就咱们两个没什么准备匆忙就来了。”卫林下说道。
“奴才不怕,奴才跟他们凑活凑活就行。”丰收啃着鸡腿,嘴角都是油。
“当我赏你的。”卫林下说道。
奚临轩说:“吃饱了?”
“丰收跟我一伙儿的,给我端来两只鸡腿,我瞧厨娘的锅里总共才炖了三只鸡。”卫林下笑着说道。
下一刻又被奚临轩裹进大大的斗篷里,耳边是他有些闷的声音:“卫林下,你,唉,你呀。”
“殿下,你说,不想娶妾身来着,是真的么?”躲在斗篷里,卫林下口气是委屈的,脸上是笑容灿烂的。
大概没想到这个时候她会提起这件事奚临轩有点为难,为难片刻还是说:“当然是真。”
“哦,原来是真的。”继续委屈,然后从斗篷里摸索一阵抱出那红木盒来,觑着奚临轩变了脸色,“这个还是当初我送殿下的,还是还我吧。让我看看有没有给我弄坏,可别让我跟虚真师傅没法交代呢……”
奚临轩伸手要来抢,卫林下比他快一步退后,没抓着,一边利索地打开盒子,然后脸上现出一副惊讶的神态:“难怪殿下说不想娶我,原来有心上人了,还把我送的东西捏成这副模样。”
“丑吧?”奚临轩问道。
“殿下这么珍惜着怎么会丑呢,真是,肌肤胜雪脸若银盆貌胜牡丹……”
“是啊,你再长十年也长不成这个样子。”奚临轩闲闲说道。
“咦,和我一样眉心有颗美人痣呀,咦,这红裙我也有……”
“反正也不是你。”
“那是谁?”
“你又不认识。”
“真可惜,您要是告诉妾身,妾身还想,唉,算了,反正您不打算说。”卫林下合上盒子放到奚临轩手上,一副可惜的样子。
“想什么?”
“想为您娶来做侧妃呀,不过,既然您不要侧妃,那就算了。”卫林下说道。
越往北,天果然越加高远,逐渐冻得人只想缩在被子里不想探头出来,十月中了,丰收说还得一月才能到戎的都城,正赶上冷的时候,口气里一派担心,那些东宫的宫女,许多从未到过偃朝祁水以北,此时已然常常面有戚色了,大概是被自己想象中的极寒给吓到。
卫林下也担心,却不是寒冷。
越过石山,穿越边境,终于进了戎地境内,那时候戎地不知怎么正下着白毛雪,天地之间都被学散乱的雪充斥着,眼睛都睁不开,于是,人马只得到驿站暂停,好在,这里的驿站窗户贴得厚厚的,炉火也旺旺的,还有烤的香气四溢的羊腿,喂饱了肚子身上也就暖了。卫林下忽然就想了卫风致,他去燕国了,燕国紧邻戎朝,此时怕也是极冷的。
白毛雪下了几天终于停了,车驾继续向西北的国都行进,本来在边境之时因有互市还常见峨冠博袖的偃人,此时,却满眼都是翻领窄袖头戴绒帽毡帽的戎人了,他们一行人立时便显得扎眼起来。
他们到达国都那天,早早便有戎官员来说大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