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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邪风道骨-第6部分

小说: 邪风道骨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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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手上发颤,喉中干涩,怎么也念不出来,一颗修了百年的佛心近乎忘却。

  ……

  “唰!唰!唰!”

  往生寺一处偏僻的小院中,一个人影正运剑如风,半个呼吸的时间内便飞快地刺出三剑,剑锋破空之声锵然作响。

  无相子手上一颗石子飞出,重重击打在张原手臂上,皱眉大骂道:“蠢!什么叫无相?无状之状,无相之相,音不可闻,气不可觉,无迹可寻,无物可追,是谓无相!”

  “你使出这般大的声音做什么?吓唬人么?再来!”

  无相子嘴上虽是严厉训斥,实则心中暗暗咬牙,妒恨交加。

  “草妈们的娘白希,要不要学得这般快,再这样下去,老子伤还没治好,一身本事却要被你小子掏得干干净净了。”

  无相剑派武功不多,唯独一本无相寂灭经与一套无相摧魂剑,但却足以称雄天下,屹立在武道门派中的巅峰。

  只是这一剑派向来不喜大肆发展门徒,每一代只有寥寥二三传人,因此势力却是不大,不像别的门派,动辄门人成百上千,产业无数,俨然一方豪强。

  这也是无相子敢于刺杀官吏的缘故,无家无业,门人屈指可数,随时能够转移据点,无惧官府围攻。只要不是惹恼了世家,发动甲士与高手满天下追杀,可以说是真正逍遥世间的武者。

  张原默然半响,反复地揣摩着剑法精义,挚剑再度刺出……

  剑出无声,剑光大作!

  “蠢!”无相子的飞石再度砸来,喝骂道:“剑光太盛,靠这刺瞎敌人狗目么?收神敛意,凝气于剑!”

  嘴上这样说,心中却无力吐槽了——虽然还有瑕漏之处,但每每指出问题所在,此子都能迅速纠正过来,进步堪称神速!

  这套剑法化繁复为至简,一共只有九式,威力却大得惊人。

  这九式分别是荡魂式、破魂式、诛魂式、灭魂式、崩魂式、戮魂式、斩魂式、镇魂式、催魂式!

  荡破诛灭崩戮斩镇催!

  天下剑法精义,皆被浓缩在这九式之中,修至圆满,配合心法使出,天下无人可御!

  这九式剑招,张原一日入门,三日小成,五日大成,若不是自己反复检查,他真怀疑对方早早偷学了自己门派的武学!

  无相子确实是又妒又恨,妒的是这般资质怎么我就没有?恨的是自己习练十年方才圆满的剑法,被这小子短短几日近乎全盘掌握!

  那岂非显得老夫蠢如猪狗?

  不行,非得要打压打压不可,于是就出现了上一幕的情景……

  剑在手,意在心,气沉丹田。

  随着时间过去,张原愈发肯定自己练过这套剑法,这样的上手速度、这样熟练的感觉,绝非是自己的错觉。

  冬夜的雪,下得愈发大了。

  入目之处,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积雪,屋檐上的滴水逐渐变成长长的一串冰溜子,一根根整齐有序地排列着,晶莹剔透,煞是好看。

  一日前,张原送走了无相子,当看到对方的背影渐渐远去,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无言的悲呛来。

  又是说不清、道不明……

  黑暗中,张原盘膝而坐,五心朝天,默默地运行着寂灭心经。功法精义他能够迅速掌握,但功力却只能缓缓积累了。

  无相催魂剑,九式皆到了大成的地步,更进一步的圆满之境在短时间内却难臻至了,或许自己原本就是这么笨?

  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张原调息收功,默默地注视着窗棂外的世界。

  雪白天地,冷寂无人。

  忽然,一阵脚步声打破了周遭的死寂,方圆推门而入,屋外冰冷的气流随之席卷而来,可他似无所觉,眼中还带着几分狂热之气。

  “张原!我且问你,可愿成就‘圣僧’否?”


第十一章 圣僧

  少年时期的方圆,看到把自己一手养大的师父变成一堆破破烂烂的碎肉后,那一幕血色就永远定格在他心中。

  说什么戒律清规,说什么往生极乐,在那一刻,统统化作梦幻泡影……

  心中不敢恨,也不想恨,信念破碎,再不去想什么今生来世。

  一条砧板上的鱼,还坚持什么清规戒律,追求什么往生极乐,岂非可笑之极?

  他曾经哭着去问寺里的师叔师伯,为何吾等广施善缘,勤修己身,却换不回一个好下场?

  他也曾对着信众声泪俱下,问他们佛是什么?佛在哪里?佛……知不知道我们?

  随着年月渐长,问题问多了,答案自然就浮现了。

  只因为,皇权世家之下,都是彘狗!都是蝼蚁!平日里的尊崇客气,只是没有撕下那一层伪善的面具!

  这天地间,也没有佛,更没有什么来世和极乐!

  修善因而无善果,这佛……还修他作甚?

  方圆一头扎进浩瀚的佛经中,似在寻求答案,也似在忘怀过去,八十多年时光匆匆而过,当初的小沙弥变成了和尚,又晋升为住持。

  原以为,这住持的位份,已然攀至最高,前进无路。直到有一天,他无意中在一本佛经中发现,这住持之上,还有着更高的层次。

  圣僧。

  何等僧侣,何等神异,敢以圣为号?

  沙弥,能以禅音驱邪治病;和尚,能化腐朽、生白骨;住持,自生气场,不沾尘埃,刀剑难伤。

  圣僧,又是什么?

  昔有阿罗汉问佛:何为圣?

  佛曰:证果为圣,金身为圣,无量为圣。

  阿罗汉又问:圣,有何神通?

  佛曰:不朽不坏,不垢不灭,不增不减。

  方圆看到这里,心头一跳,不禁想到:“若是师父修得圣僧位份,岂不是依然活得好好的,再不惧什么大刀重弩?”

  再往下看,心中顿时凉了一半。

  八百年前,大洪帝国。

  有一个屠夫叫范大,以屠宰彘羊为生,婚后育得两子,很是美满。

  有一天,不到半岁的小儿子突然不见,家里人找遍村子也不见其人,最后都觉得被人牙子拐走,寻回希望渺茫,只得无奈放弃,范大的母亲因此郁郁而亡。

  过了一年,有一日范大宰羊,大儿子在旁玩耍,不慎坠入河中。但因为羊的惨叫遮盖了孩子的求救声,导致儿子溺死,因为这件事,范大父亲又悲痛身亡。

  夫妻二人缓和过来后,决定再生一个孩子,怀胎十月,却没想到最后难产,母子俱亡。范大万念俱灰之下,遁入了佛门,所幸师父待他很好,他的心也渐渐安定下来,把寺院当做了自己的家。

  后来师父替一家官员的儿子看病,结果没治好,被这官员杀了,范大愤怒之下,假装自告奋勇来替对方看病,趁其不备之下,一刀结果了那官员和孩子。

  正待离去之时,他在孩子尸身上发现一个胎记,竟然是他早年失踪的小儿子!

  范大如遭五雷轰顶,昏迷过去,接着被官府抓住处以极刑。

  未料到……斩首,刀断头不断;绞架,悬吊一日一夜依然无事;五马分尸,反而被其倒拽而回;火烧水浸,重弩攒射,也不能伤其分毫。

  最后范大被释放,从此行走天下,行善救人……

  方圆看到这里,便知道这记载多有虚化之处,他对于佛门中劝善惜生的作风太过熟悉。

  但是,这么一个怎么也弄不死的人,应该是确实存在过,但令他心凉的是,记载中明言,能够成就圣僧者,唯有天生佛性的人!

  并且,千年光阴,七朝更迭之下,也只出了这么一个圣僧!

  什么叫天生佛性?方圆不知,佛经上也没有这方面的详实叙述,直到发现无师自通了禅音的张原,心中才重新燃起希望!

  旁听一个月就能学会禅音,这应该便是天生佛性了罢?

  以他对皇室世家的怨恨,又立下了那般大誓愿,若是修成圣僧,又身怀杀伐之技,那么师父的仇……

  方圆以为自己早忘了杀师之仇,毕竟连下令的太宗皇帝都早已作古,这大概是佛门唯一胜过皇室世家的地方了。未料到突然之间,被张原勾起这股念想,方圆这才明白,自己修了几十年的佛,全都是表皮上的无用功!

  仇恨,只是被埋在最深处,一旦为天雷勾动,便会滋生而出,熊熊蔓延万里!!

  方圆直勾勾地盯着他:“张原!我且问你,可愿成就‘圣僧’否?”

  张原目中波光一动,平静地道:“敢问大师,何为圣僧?”

  方圆照搬佛经,眼中似有火光燎过,一字一句地道:“不朽不坏,不垢不灭,不增不减。”

  张原沉思片刻,莫名地觉得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记忆的闸口又放出一股信息,仿佛自己多日来不曾设法离去,就是为了这一刻。

  “我愿。”

  并不刻意,却自发隐隐禅唱之音。

  “落发受戒,你愿否?”

  张原笑道:“本来无可无不可,但尚需留着俗世身份,将来还有用处。”

  方圆本想说不合规矩,但心思一转:这人没经过那一道关也照样悟了禅音,我又何苦着相?

  当下点点头道:“从今日起,藏经阁对你开放,任你翻阅,每日我会单独为你讲法一次,剩下的就靠你自己了!”

  待方圆离去,张原重新坐回塌上,一边运功,一边默默地从脑海中凌乱的记忆中整理出有用信息。

  圣僧,这两个字他有印象,并不是圣僧本身有多么了不得,似乎……似乎是一块很好的敲门砖。

  但是目前来说,的确有着大用。如果真的不朽不坏,那么皇族世家再也威胁不得,从此摆脱了世俗力量的制约,朝着更高层次进军。

  嗯?我为什么会想到“世俗力量”?莫非还有着不属于世俗的力量不成

  一夜过去,大雪渐渐止歇,冬日暖阳一出,映射得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

  往生寺外,一男一女正骑着马缓步行来。

  马是高头大马,人是俊俏璧人。衣锦服缎,一看便是世家子弟。

  “世兄,这大雪天的,偏生跑来这往生寺做什么?”说话的女子容色不俗,身上裹了一件银色狐裘仍然显得身段婀娜有致,眉宇间颇有些骄纵之气。

  男子正是张轩,闻言笑道:“家母有命,嘱咐为兄来探望一个人。”

  女子露出不解之色:“派遣一个奴仆过来不就成了么?何须世兄亲来?”

  “本来奴仆也是行的,但母亲放心不下,总得亲自瞧上一眼的好。”张轩跳下马来,将马匹交给知客僧,随即搀扶着那名女子下马。

  “呵呵,究竟是谁,能劳动世兄大驾?”女子漫不经心地将手中马鞭挥了挥,在空气中打出一声爆响。

  “是我一个好弟弟。”

  “张卫?他不是随军去南方征讨山夷人了么?”

  “不不不。”张轩露出颇有几分古怪的微笑:“冰妹可猜错了,他只是一个烧火丫头生下的贱种而已。”

  司马冰眼珠一转,撇了撇嘴,没再说什么,跟着走进了往生寺的大门。


第十二章 斩杀

  寒梅初绽,曲径幽幽。

  张轩二人在一名和尚的带领下,走入张原所居的屋子时,看到这个让他蒙羞的四弟,在这所雅致的庭院中,正捧着一本《三朝文选》看得津津有味,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张原!父亲叫你来此面壁思过,应当身居陋室,衣食不继,这才是克勤维艰的道理!你怎敢住上这样雅致的地方?贪图享乐?嗯?”

  说完,张轩一脸冷厉,又掉过头来对那引路的和尚道:“是否他逼迫尔等,让你们好吃好穿的供着他?”

  那和尚一脸惶恐,唱了句佛号道:“这是住持方丈的意思,贫僧也不知道啊。”

  张轩皱皱眉,心中对方圆记了一笔账,又对着张原冷冷地道:“你读的什么书?《三朝文选》?你竟然还敢读经义?让你来此,是为了读佛经化戾气,明白什么是祥和慈悲,什么是与人为善,你不仅不看佛经,反倒读起经义来,你这是想做什么?”

  “难道你还想考科举?妄想出人头地?”

  张原淡淡地望着眼前这个大放厥词的人,心中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明明自己轻轻一剑,就能取了对方的首级,他又怎么有底气在此对自己大呼小叫?

  是名份?是世家?是朝廷?

  借势么?

  张原向着后方瞟了一眼,神色中瞧不出什么喜怒:“大魏律例,适龄男子当重文修学,家有余财而不供子弟进学者,罚没家产。”

  “你是刑部主事,怎么连这也不知道?还是故意违反国法?”

  你既然喜欢讲国法,那我就用国法来问你!

  说到这里,张原顿了顿,瞧着张轩变幻不定的神色继续道:“礼法有云: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上古大贤有云:天行健,君子当自强不息。你区区一介主事,怎敢违背礼法,阻我上进之路?”

  不但用国法压你,还要从礼法上批倒你!

  说到这里,张原戟指大喝:“我欲读书考举,报效朝廷,正是秉行大义,履行正道之举,你何德何能,敢说这通天之途是‘妄想’?”

  “莫非你张轩胆敢把持社稷神器,阻塞天路不成??”

  以势压人,谁人不会?

  说话间,张原袖袍鼓荡,气势迫人,枝头积雪被他喝得纷纷坠下。

  只见张轩脸色泛青,听得张原每一句话落下,他脸颊上肌肉便抽动一次,神色难看之极。

  “咦!你嘴巴利得紧啊,怎么外面都传言你话都说不利落,是个痴儿?”司马冰好奇地道。

  张原看了她一眼,瞳孔微微一缩。

  心中怎一个复杂堪言?

  数年前在府中无意间的邂逅,自此心生爱慕,对方一颦一笑,莫不回味良久,每一次被司马氏命人痛打、在塌上偷偷哭泣时,脑海中也满是对方的倩影,给他不知道带来多少安慰,甚至是活下去的勇气!

  可是怎么……感觉很是平淡,心中没有掀起丝毫波澜呢?

  甚至,隐约还有一丝厌恶?

  她可不曾得罪自己,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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