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首妖师-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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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呢?”她望向铜镜的目光淡淡的悲凉,淡淡的愤怒,淡淡的倔强。
“……”影一下意识往身旁一瞥——影六不在。
没人镇得住作妖的苏姑娘了。
“属下并非……”
“闭嘴!你到底要把我变得多狼狈你才甘心啊!”苏姑娘连脸带身子一扭,伏在妆台上就抽泣起来,“为什么要顾忌我这个废物呢?本来身为主子,你出了事当然我兜着,兜不住就一起跑路啊,不是很应当的吗?”
影一眉峰微蹙,难得地目露难色,他一时也猜不准小姐的用意,只能顺着说:“可是,小姐似乎对雪狼颇为心喜,费尽心思才进府。”
“大影儿,你过分了。”苏小昭含泪回头,仰起脸看他,“你难道是想让我说出‘当然是你重要啊’这种可恶的话吗?怎么可能,想不到你也是这种恃宠而骄的影卫。”
“属下没有。”影一语气近乎无奈。
“小姐,想让我怎么做?”
“不要叫我小姐!我只是一个修为全失的废物,一个只能眼睁睁看着手下涉险,自己却无能为力的废物,我不配。”苏姑娘抽泣着捶桌道。
影一心念一动,忽而出声,“小姐是想下次和我一起行动?”
止不住哭的苏姑娘打了个嗝。
“我昨晚传信时,已让影六替小姐准备一套夜行衣。属下答应过小姐的,不会忘记。”影一微不可察地叹气,也罢,将她独自留在这儿,他反而不安心。
房内顿时静了下来。
然后,苏小昭坐正了身子,抬手一抹脸:“不早说。”
※※
“民女吹雪,见过世子。”
堂内,晋斐白搁下兵法书卷,眸光掠向下方屈膝作礼的少女——一席素衣,眉眼低垂,展现出弱质女子的谦卑与顺从。
虽然他知道,这个女子总是喜欢以谦卑的姿态,行不惊人不休之事。
“你昨日,可是私下对秦觅说了什么?”晋斐白问。
苏小昭不解抬眼,见他轻笑了一下,又说:“今日天未亮,他便来府中和我说,要随他的堂兄秦子墨习武,似乎是下定了决心。”
“他本来底子很好,不过后来一直耽于玩乐,加上嫌弃习武枯燥苦累,任秦家家主如何相逼都不肯顺从……想不到,他竟有主动提出习武的一日。”
“哦?那是好事,秦家家主应当很欣慰了。”苏小昭回。
晋斐白端详了她一会,不咸不淡说:“依他的性子,只要他不被人利用,已是最好。”
啧,贵圈就是多疑!
苏小昭低着头,微不可察地一撇嘴。“世子多虑了,秦公子只是力图上进而已。况且,秦公子也不像是一个会轻易被利用的人。”
能够在书院里和崔铁花,林家公子等中立派系都混得开,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晋斐白微一撩唇,似笑非笑,不接她明显的挑拨离间。
“世子召吹雪前来,就是为了问这件事?”苏小昭问。
晋斐白抬眼看来,说:“还有一事。自你踏进世子府后,京中已流言纷起,皆猜度你会遭遇何等下场……恰好,明日本世子会宴请一些近来涌入京城,即将参与摘星阁盛事的士人,所以明日你露面之后,该如何做,应当心中有数吧?”
“吹雪明白。”苏小昭颔首应答。
说完后,晋斐白便半敛了眉眼,靠在座上,垂头转着手上不知材质的指环。见他没有说话,但也没说让她退下,于是苏小昭垂手而立,默不作声,堂内一时安静。
深殿帘栊,晨间淡薄的日光,被紫檀色雕花长窗割裂,端严气派的堂内一片灰沉之色,座上人华贵的浅银红锦袍,在淡薄的灰影里浓艳。
苏小昭向上望着,他还是那昭示高贵的神情,墨蓝色书卷压在他的指下,一双看人时骄傲尊贵的眸子,此时似是而非地,不知是落在色泽质朴的纸张上,还是空无一物的半空……
“世子累了吗?”
堂内的沉静终于被女子询问声打破。
细长明媚的眼眸蓦地掀起,带一分冷意瞥向座下的少女。晋斐白没有出声,只是眼神平静地望定她——
因为习的功法不同,他的目力较常人卓异许多,也因此,他第一次发觉,眼前乍看去只算容貌尚可的少女,拥有一双很奇异的眼睛:说不清热或冷,浓或淡,而是一种诡离虚幻感,像是最深的湖水,迥透得能洞穿所有人的想法。
“世子别多虑,不过随口一问。”但下一瞬少女便垂下睫毛,遮了眸光,似乎确实是随口说起,他答也罢,不答也罢,都不打算多言。
晋斐白却眉心一紧,那样的目光,与她给人的感觉格格不入,他自负少有看错人的时候,于是冷声说:“抬头回话,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少女顺从仰起面容,刚才那一霎捉摸不定的诡离,似乎只是室内灰沉光影的错觉。此刻她的眼底,只有纯粹的惑色:“世子?吹雪不敢有不敬之意,只是觉得若累了困了,便该休息一下,有何不妥吗?”
难不成以为她会对他动见鬼的恻隐之心?她一点儿也不关心他的想法,他要追逐权利,就得承担所引起的负担,谁不是在限制内过着自己喜欢的生活?当然,她也不怀疑,假如她刚才的回答透露出一丝怜悯的意思,都会被这阴晴难测的世子当场给扭断了脖子。
只是,他坐着腰不累,她直愣愣站着也能不累?她只想提醒,没事了就该让她回去了吧?
晋斐白看定她半晌,然后淡淡收回目光,说:“你说的没错,昨夜歇下得晚了,是有些乏。既然如此,你便随意弹奏一些曲子助兴吧。”
喂喂!
“左右无外人,你也无须摆出顾全大义不屈权贵的姿态,至于只弹半曲的规矩,也不必假意守着了吧。”
“世子,我手痛。”苏姑娘木着脸说,还出示了一下昨天差点被他折断的右手。
“哦?是吗,来让我看看。”世子笑得很尊贵很优雅,一点儿都不危险。
“诶,好像是已经不痛了。”苏小昭扭了扭手腕“恍然”道。
“如此便好。”晋斐白微一勾唇,吩咐道,“来人,将吹雪姑娘的琵琶拿来。”
他不疾不徐地说着:“想必你也知道,本世子一向喜搜集珍奇事物,故而寻常曲子,也入不了我耳。吹雪姑娘曾周游各地,见多识广,应当听过不少我未曾听过的曲子才是,可对?”
想试探她的来历?
苏小昭微一挑眉。上一个试图这么做的人,还是当初在山庄里的大影儿。嗯,就是不清楚,她累得影卫部的人总共白跑了多少趟……
于是她不慌不忙,简单试了音后起手弹拨。
“今年初春,从临沅传入京城的《泽畔操》,换。”晋斐白说。
苏小昭从善如流地换一首曲。
“《慨古引》,林家一庶子去年所作,换。”晋斐白再打断。
苏小昭一连弹了数首,无不是在起头处便被他叫停。
她粉唇微抿,像是认真忖思了半晌,才谨慎地换一首曲子。
……
这一回,晋斐白却没有立刻打断,只是眉尾略显怪异地一挑,任她弹下去。
少顷。
“曲调杂乱无章,如市井小儿喧闹之音,可是姑娘临阵自创的曲子?姑娘意趣倒是独特得很。”晋斐白忽而凉凉笑起道,眼光像一道危险的刃光。
琵琶声停。
苏小昭怅然若失地叹了一口气——果然这种需要富有深层次情感的艺术性创作事业,对她来说还是有难度的。
无视头顶上凉飕飕的目光,苏小昭自顾自地陷入了自怨自艾中。
“嗥吼……”
此时,一声沉厚的兽吼声响起,紧接着,通身银灰色的雪狼自门外踱步而来,它的步姿慢而优雅,像是狮王巡视自己的领地一般,闲散又富有攻击性。
见它一步步向座上走来,晋斐白两边的护卫皆避让开,不敢接近这头凶兽。
要知道世子养的这头雪狼,在初来王府,野性未泯时,可是连靠近世子身边的人,不论亲敌都一概咬杀,即使现在克制了杀性,但对于任何接近它主人的生物,仍是会表现得凶戾而狂躁。
“你吵醒银狻了。”晋斐白淡声说着,等银狻在身侧安静地伏下后,他才伸出手安抚地顺了一下它的背部。
作者有话要说:新年快乐。
毕业后又刷新断更记录了。。。这两个月作者君换了一个城市,换了一份工作,现在虽然很忙但是作者君喜欢的工作内容。很抱歉因为三次元生活的问题,没有余力顾及写作。2018年,希望能尽力写完这一本书,以后会谨慎开坑了,不然对不起读者,也对不起自己笔下的人物。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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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 第六十章
60、第六十章
一霎间;苏小昭眼里又出现那种复杂而嫉妒的光芒;在被晋斐白发现的前一刻,她垂下了眼,徐徐说:“请世子见谅,吹雪弹琴一向讲究心境,是以要先正心宁绪;感悟曲中真意,方可弹曲。”
“怎么说,莫非吹雪姑娘还需沐浴更衣熏香一番吗?”晋斐白轻笑道。
“世子莫要取笑;”苏小昭低头,此刻的她像普通人家少女一般;微含一丝羞赧;“只是,吹雪想起家乡的一首曲子;却迟迟捕捉不到曲中意境,唯恐糟蹋了作曲之人的心血……所以,吹雪想斗胆恳请,让我更近些去看世子座下的雪狼;不知可否?”
她的家乡吗?
晋斐白眼里笑意凉凉;他倒想看看;这女子愿意站在这儿任人羞辱;现在又反过来以他的目的为饵,究竟是做什么打算。
只要一个人有所求,就不怕不露出端倪。
“这么说来;难道这曲子还跟银狻有关?”
于是,在晋斐白似是来了几分兴味的神情里,苏小昭诚挚点了点头,然后便见他随意一挥手,说:“银狻,你且过去。”
晋斐白身居高位已久,自诩对人心的斟酌细察入微。只不过,这前提是站在他对面的人,思维得在正常人类范围之内。
可惜此时的他还不知道,苏姑娘显然不在此列……
听见主人的吩咐后,某狼竖挺的耳一动,狼眼里流露出不情愿,与一抹狂躁之色。
雪狼一族一旦认主后,从不会违背主人命令。
它缓缓朝座下走去,完全站起的身躯,足有半个成人男子高,看上去像一柄最锋锐的血刃。当幽金色的兽瞳锁定对手走来时,铺盖而来的压迫感,足以让一名高手心惊。
但它走至她身前,她看定它,眼里始终只有惊艳。
苏小昭伸出手,望着眼前情绪郁躁,只肯转过身,屈尊给她一个侧脸的银灰色雪狼,忐忑地将手掌放上他后背。
啊~~~就是这种触感!!
苏小昭瞬间全身汗毛都舒适地立起,眼睛不由自主地微眯起:就是这种,她午夜梦回摸过许多次的触感。
这种比她想象中更鲜活、更令人满足的触感。
如果不是有人在场,苏小昭想她大概会发出十分淫?乱的满足叹声,但此刻,她只能压下唇角的翘起,压下眼里发光似的喜欢,压下一把扑过去将世子家宝贝狼的毛给撸到秃的冲动,克制地,眯起眼感受内心一万匹鹿在乱撞。
是吧,她就说过,再次见面,一定会光明正大地摸,让它心甘情愿地给她摸。
虽然还不是真正的心甘,但身甘也差不多了,毕竟**也很重要。
苏小昭此刻感觉像是吸入过量猫薄荷的猫,飘飘正欲飞升……但还来不及慢慢品味这种莫大的满足,眼前的雪狼已经嫌弃地一闪身,从她狼爪下避开,留给她一个结实高冷的屁股,施施然走远。
啊!!她刚才摸了有零点五秒吗?
有吗?有吗有吗有吗?!
苏姑娘恍然回神,痛心疾首,她还没将五指搓入它柔软又坚硬的毛发,她还没自下而上,再自上而下地搓一顿那**的肉感身躯!怎么可以?
恨不得咬着小手绢,挥手唤回情狼的苏怨妇,只能幽幽地盯着雪狼走回主人的身边,闭上眼休息,连一个眼神也没有给她。
“吹雪姑娘的意境可‘感悟’足够了?”世子似笑非笑问。
“够了。”
苏小昭一脸看不出深浅的平静。
够了,忌妒已经使她面目全非了。
现在的她,连鼻孔喷出的气都带着绝美的悲壮感!
晋斐白好整以暇地往后倚着,唇边泛起一抹兴味笑意,但他眼底却是无趣的。
在他看来,这个歌姬虽盛名在外,不外乎都是以奇取胜。但是,她的琴音没有情感。或许说是有,甚至连情绪细末处都拿捏自如,但是……这与其说是人的情感,不如说,只是一种在模仿这种情感的行为?
晋斐白挑了一下眉,这样的猜测来得连他自己都觉怪异,毕竟连三岁稚儿哼的不成调的曲,都不至于完全没有一丝人味。
而她的琴音,抽丝剥茧后便是空无。
那边,苏小昭垂眼挽手,五指极富技巧性地快速轮弹琴弦——
听,就是这种索味的琴音。
就像这京城最高处的巍巍宫殿,富丽堂皇,灯火通明,也掩盖不了内里的冰冷寡然。
晋斐白微弯唇,果不其然地淡淡笑着。
可惜了,起手便无情乏味,再怎样绝世的曲也是枉然。这样的心思蔓延开来,晋斐白忽然就不想在这女子身上再费心力,毕竟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等他去处理,他何须拿捏一个摸不准的棋子?弃了便是。
“停罢。”他唇边仍是那抹惑笑,出声叫停座下女子的琴声。
琴声连片刻的停顿也无。
在男子转冷的注视下,苏小昭依然垂目认真弹着……
对不起,她不是弹给他听的。
她掀起眼,目光浅浅掠过上方,那伏下的,正随着呼吸轻浅起伏的银灰色身影,那样的光泽,一如冰雪初覆盖上原野……
她收回视线,手下的动作疾而不急,随着前奏规律重复的旋律,力道逐渐加重。
晋斐白听得微皱起了眉。
如果说,她之前的琴声还带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