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侯今天挨揍了吗 完结+番外-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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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口已被清理过,但不会再愈合,两侧的皮肉翻开着,摸起来很是粗糙,甚至还有点扎手。
他倏尔想起此前江景昀在地上画着的咒文,以及谢辞那句“他用了万物归根术,硬生生撕裂了自己的地魂来驱使符咒获得灵力。”
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归根曰静,静曰复命。
各复归其根……
江景昀是归根复命去了么……
清癯修长身影蹲在岸边,独自忍受着魂魄撕裂的痛楚与误解谩骂,却又要装作若无其事地模样潜入水底救人。又拼尽最后一点灵力用血肉之躯去承受着剑雨,一声不吭地护送着他远去。
万剑穿心,只为护送自己离开……
虽说他一直想江景昀死,可人真的死了,他竟接受不了,比当时以为沈晴鹤死了还要难受。整颗心就像被人挖出来用刀斧砍得稀巴烂后在安回原来的位置,除了一片荒芜,再无其他。
谢谙还是不敢相信地闭上眼,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睁开。
依旧是灵堂,江景昀依旧躺在冰棺内,什么也没变。
他把江景昀两只手冰冷僵硬的手握在掌心里,反复揉搓并且呼着热气,贴在脸颊上试了试温度,觉得还不够,又将其捂在怀里。
修长的眼睫攀上氤氲雾气,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喃喃道:“江老二,谢娇娇说你替我受了三百道善恶鞭,是你救了我,救了晴鹤,是真的吗?”
“其实我是不相信的,虽然你身上有善恶鞭的痕迹,可不一定就是为我的,毕竟你去年在鹿鸣山打了败仗进了明镜司。还有,你哪里救了我?你明明用霜雪绑着我,不让我去救晴鹤。”
江景昀:“…………”
“谢娇娇那么喜欢你,他巴不得把天底下所有的好事都往你身上揽。所以,他说的话我还是不信的。所以,江老二,你自己来给我讲讲,好不好?这回只要你开口,我就信。”
江景昀:“…………”
“算了,你这个人好面子,还是我先说吧。”谢谙想了想,自顾自的说道,“我说一个你不知道的事,你再说一个我不知道事,我们轮流着来说,这公平吧?”
“其实啊,当初给你的玉露杨梅糕不是我偷拿的,我是特意让我娘做给你吃的。当时我娘说宫里过几天会来一个非常漂亮的哥哥。”
“我就天天让人带我去宫门口转悠。好不容易等到你跟老王爷进了宫,不过你一点都不开心,一副别人欠你钱的模样。”思及此,谢谙扯了扯唇角,低头看着江景昀,继续说道。
“我就想,这么漂亮的小哥哥要是笑起来多好看。于是我就让人跟着你们,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这个小哥理理我,陪我说说话,对我笑一下。”
“后来呀,内侍回来告诉我你被老王爷罚了一天没吃饭。我就跑去让我娘做了玉露杨梅糕,故意说是偷拿的。”
“起初你怎么也不肯吃,我就塞你嘴里,看你那满脸不高兴的模样,我还以为你是不喜欢吃呢!”
“好啦,二哥哥,我说完啦,该你啦。”谢谙轻轻捏了捏江景昀那被自己捂得有点点温度的手,目光落在江景昀紧闭的眸子上,笃定着这人会睁开眼睛同自己说道说道,又或者横眉立目,召出霜雪抽他一顿,凶巴巴来一句“滚”。
可惜,都没有。
江景昀就这么安安静静躺着,神色淡淡,眼睑处浅浅的阴翳里仿佛藏着些许嘲讽,好像根本不屑谢谙所说的这个秘密。
他江景昀就是这样,说什么,做什么,从来不顾及别人,管你难过也好,伤心也罢,他自己没有丝毫愧疚,反而把别人折腾得寝食难安。
气氛陡然沉寂起来。
“这样吧,我再讲一个。”谢谙沉吟半晌,深吸一口气,缓解着酸涩的眼眶,再一次开口道,“两个换一个,你不吃亏的。”
“那年在荻花宫,我不是翻。墙外出被你抓到并且从房里搜出十两银子嘛,其实啊,那银子不是我偷的,他们是在诬陷我。”
“因为你生辰要到了,我想给你买生辰礼物,可是我的银子在进荻花宫的时候都上缴啦,我没有钱就去外面酒楼里帮人洗碗。”
即便过去多年,这件事始终如一根鱼刺横在谢谙喉间,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就是因为这件事他被逐出荻花宫,与江景昀的关系也自此恶化。
“我去了三个月,每天要洗几大桶的碗,那掌柜看我勤快,给我的钱比其他人都要多。不到半个月就赚了一两银子。”
“有的时候酒楼厨房人手不足,我还会帮忙炒菜,那些个吃了我炒的菜的客人都齐声叫好,掌柜高兴之余又给我涨了工钱。我拿着钱在街上溜达了一圈,想着到底给你买什么好。”
“本想给你买件衣裳的,因为我娘说过生辰得穿新衣裳。我趁你不睡着后偷偷量了你的尺寸去了成衣店。去取衣服的路上才发现忘带银子,便回去拿,却不料钱被镇国公家的几个小子偷拿买酒去了。”
谢谙顿了顿,眼里水光闪烁,低声道:“他们拿着我辛辛苦苦喝得酒足饭饱,我气不过就跟他们打起来了。你赶来后二话不说把我揍了一顿。”
“镇国公家那几个也就是狗比,装怂,还在那哭爹喊娘,污蔑我偷他们钱不成还打人。你不听我解释,把我丢到禁闭室。我不服,又回去把那几个揍了一顿,把他们脑袋挨个开瓢了呢!”
“江老二,那钱真是我自己的,我没有偷,是我洗碗赚的。”谢谙深深地注视着江景昀,“你听见了吗?”
“……”
江景昀始终不曾有半点回应。
谢谙心头紧绷的那根弦终于不堪重负,啪的一声断了,嗡鸣声搅动着五脏六腑。
他伏首在棺沿,放声痛哭:“江景昀,二哥哥,对不起啊。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醒来好不好?”
“以后你说什么我都信,我再也不跟你吵了,你想打我还是骂我都可以。”
“二哥哥,求求你……醒来,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谢辞(嫌弃脸):咦~比我哭得还丑。
谢谙:不好意思,我不会晕。
沈晴鹤:我也想哭……
陈无计:不!楼上你不想!没有你的戏份!
第64章 江景昀没死
谢谙就这么连着几天不吃不喝待在义庄里守着江景昀的尸体反复念叨着各种忏悔言辞。身上的伤口因着没来得及处理已经溃烂发炎,整个人开始发热,却依旧不肯离开江景昀半步,俨然如同一只忠诚的犬蜷缩在主人身侧。
期间谢辞来过几次,看见谢谙后没忍住对他拳打脚踢,冷嘲热讽。谢谙也不还手,就这么抱着脑袋蹲在地上任由其打骂。
本就寡淡的兄弟情因江景昀的死彻底决裂。
燕山的事到底还是捅了出去,之前捆过谢谌的是非鉴上清清楚楚写下“豢养私兵”四个大字,由明镜司的副掌司洛微云亲自递到泰安帝面前。
洛微云何人?那可是堪称比江景昀还要不近人情的人,明明外表瞧着是个温婉可人的姑娘,行事作风却是凌厉狠辣,不看任何人面子。
事情板上钉钉,谢谌无可狡辩,泰安帝本来还有犹豫,结果那洛微云直接带人去魏王府抓人,京城百姓齐声叫好。
本打算睁只眼闭只眼的泰安帝彻底没辙,为保下儿子只暂且把他废除亲王身份圈进在府邸。
对此有微词的官员皆被泰安帝以去岁永州案中谢谙一事举例而堵得哑口无言。
与此同时,谢廷远奉旨处理完燕山一案后带着江景昀的尸体回京,路途中遇上了两个道士打扮的人。
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裳,袖口垂下的布条还浸在一侧的黄泥水里。一个穿着黄不溜秋的道袍,肩上扛着一面旗,旗上明晃晃写着“黄牙之道”四个字。
谢谙定睛一看,正是之前那位骂他的道士和在明镜司门前打算哄骗沈晴鹤的黄牙。
道士捋了捋胡须,瞅了眼谢谙,鼻子里发出一个极为不屑的冷哼,连连翻着白眼,又绕着江景昀的灵柩走了一圈,摇头晃脑,咂巴嘴道:“早就跟你说了,印堂发黑,有性命之忧,赶紧回去。现在好了吧,都死硬了。”
“当真是个傻子!”道士顿了顿,又冲着江景昀骂了句,指了指一旁的谢谙,“你看看他,就他这傻样,你是眼瞎吗?这样的蠢东西都喜欢?”
“你这老东西再骂我舅舅试试!”谢辞大步上前冲到道士面前,毫不客气地把他往外推,张开双臂如母鸡护崽般把江景昀护在身后,恶狠狠地瞪着道士,啐道,“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就是给我舅舅提鞋都不配!”
“辞儿!”谢廷远皱了皱眉,不悦地打断道。
“小儿年幼,如今又痛失亲人,一时难以接受,还望道长见谅。”谢廷远一把拉过谢辞挡在身后,对道士拱了拱手。
道士也不恼,眯着眼打量着谢辞许久,忽而笑了起来:“老夫就喜欢你这小子。”
“谁他娘的要你喜欢!”这道士长得邋里邋遢,又因着方才骂江景昀,谢辞对他一点好感也没有。
道士嘴边笑意更甚,张了张嘴正欲说话,哪知袖口那耷拉着的布条被黄牙一把给拽了下来,啪嗒一声跌落在路旁的积水里,如那离水许久的鱼儿再度回到大海的怀抱,欢畅地遨游着。
久不作声的黄牙忍耐不住,冲着道士挤眉弄眼,要不是那磕碜模样,当真是叫人误会。
道士视而不见,面无表情地指着裹着泥浆的布条,对黄牙道:“这位黄道友,我这身衣裳布料本就少得可怜。你这一扯,使得本就衣不蔽体的我都快要裸。奔了。”
黄牙悻悻地摸了摸鼻子:“那个……我给你买一套新的?”
“新的再好,也不是原来的……”
“要吵架赶紧给我滚一边吵去!”谢辞没耐心听着这二人吵架,低声呵斥道,“别吵到我舅舅!”
“二位道长。”
谢谙也走上前,前些日子发的热也还未完全褪去,步子有些松软,面色苍白无力,说话也有些吃力。
然而谢谙话还没说完就被道士凶巴巴地打断了。
“你这傻子别跟老子说话,老子怕被你传染!”道士一边说一边往后退,一副谢谙又传染病的模样,嫌弃与厌恶满满地挂在脸上。
谢谙也没有什么好脾性,这几日因江景昀一事已经是身心俱疲,现在也不想别的,只想着护送江景昀回京,哪曾想又碰上这个道士,拦路不说,一而再再而三辱骂他。
积压在心头数日无处可发的火在这一刻汇聚成一团,烧了个底朝天,刚有喷发之势就被道士接下来一句话给硬生生掐灭了。
“傻子就是傻子,把活人当死人。”道士嗤笑一声。
“什么?!”谢谙囫囵地把那些火苗散了个干净,倏地瞪大眼睛,错愕地看着道士,“活人当死人?什么意思?”
“想知道?”道士挑了挑眉,故作神秘地笑了笑,指了指地面,朝他是伸出三根手指,“想知道的话就给我跪下来磕三个响头,我就告诉你。”
“磕你个臭鸡蛋的屁头!”
谢谙还没说话谢辞反而怒了,一把抽出腰间的长剑,森冷的剑锋直指道士,骂道:“赶紧滚开别挡路!”
“你这小子。”道士看着谢辞,无奈叹了口气,意味深长道,“这人吶,总是嘴上一套,心里一套,果然是甥舅。”
“只要磕三个头就行了吗?”谢谙陡然出声,眸里迸发出一丝奇异的光亮,硬生生把天光都给逼退几分颜色。
经历了这么多,他不再相信什么突如其来,一切不过都是蓄谋已久的罢了。
这位道士也不可能平白无故出现在这。
活人当死人……
会不会江景昀没死?还有救?!
谢谙欣喜如狂,那荒芜的心原上冒起点点希望的嫩芽,期待地看着道士,大有他一点头便能草长莺飞之像。
他喉结微微鼓动,哑声重复道:“只要三么?”
此话一出,在场几人皆是愕然。
道士愣了愣,眸子骨碌碌一转,抬了抬下巴,轻咳一声:“自然。”
“好。”
谢谙话不多说,作势欲屈膝跪下,然而刚有动作就觉手臂一紧,一股强劲的力带着他往上起,劈头盖脸的怒骂是随即而来。
“你是不是傻!且不说你什么身份,你好歹也是一个七尺男儿,说跪就跪,说磕头就磕头?还有没有骨气了?”谢辞把谢谙抓起来,然后重重甩开他。
“你要跪要磕头就到别处去,少在这碍我和舅舅的眼!”
“还有你们两个!”谢辞又指着道士与黄牙,鄙夷道,“一大把年纪了,就不能要点脸?还出来招摇撞骗?要不要本公子给你们两个碗?再给些铜板?正好是穷得叮当响。”
“辞儿!”谢廷远见谢辞越说越不像话,只好给他下了个泯音咒。
谢辞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后,积攒在心头的怒火更甚,直接烧红了眼,眼尾一片湿红,宛如八月枝头的石榴,霁雨初晴后透着莹莹光亮。
气氛陡然沉闷起来。
因着叶汀兰父女伤势未痊愈,陈无计又和沈晴鹤去了叶家留了一阵子,比几人稍晚了一步出发。
二人一路紧赶慢赶终于追上了。
瞧见大家围一团,陈无计好奇地驱马上前,定睛一看,猝不及防对上一双戏谑的眸子,面色直接垮下来,登时急急调转马头打算离开。
妈的!这都什么孽缘!
然而就在陈无计刚刚调转好马头的时候,身后响起一道夹杂着思念与孤苦的嗓音:“哎,徒弟大了,有本事了,见着师父也不知道喊了。到底是嫌我寒碜了他。”
“你放屁!”
陈无计一听,噌的一声从马上跃下,冲到道士面前,拽着他的衣领,气势汹汹地朝他骂了句。
“你陈修谨还他娘的有脸自称我师父?我呸!脸呢?要不要拿个脸盆给你装一下?还是一口缸?”陈无计情绪异常激动,一张俊脸因愤怒而扭曲狰狞,狠狠剜着陈修谨。
“你当初离开白云泉的时候不是说再也不认我了么?怎么?钱没了?想来找我要了?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老子一个子儿都不给你,连个破碗也不给!老子还专门放狗咬你,拿着扫帚追在后面打。”
谢廷远:“……”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