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侯今天挨揍了吗 完结+番外-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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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行止:……想了很久,想不出什么骚话,但我还是要占个位置,顺便问一下楼上的小哥哥,有空吗?约吗?
第128章 二哥哥,我遇见鬼了
“你来了。”
一道低沉的嗓音飘入谢谙耳中,里面夹杂着无尽悲凉,恰如被萧瑟秋风吹拂着的落叶,又似浩渺烟波里漂浮的一叶孤舟,久久觅不见归处。
“既然来了,就陪我说说话吧。”那声音还在继续,“谢谙。”
睡得迷迷糊糊的谢谙猛地睁开眼,入眼的并不是熟悉的青纱帐,而是一处荒凉的山林,离他不远处正坐着一位男子。
男子背对着他,弯曲的背脊莫名带着几分苍凉。腰带上系着一小截金线,金线末端吊着一块拇指大小的布料,乍一看觉得滑稽,再一看又觉得有些熟悉,好似在哪见过。
谢谙眨了眨眼,手掌抵着地面借力站了起来,恰巧对上男子投过来的目光时,登时一个激灵,残留的一点睡意顷刻间烟消云散,那飘荡在九霄外的神智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给抓了回来,稳稳当当地放回他体内。
这个人竟然跟他长得一模一样!
“你是谁?”谢谙稳住心神,沉声问。
“我是谁?”男子愣了愣,盯着谢谙看了半晌,倏尔一笑,唇边晕开无限苦涩,“他们都唤我‘景帝’。”
“但之前我是安平侯。”
谢谙瞳孔骤缩,难以置信地看着景帝。
景帝顿了顿,继续道:“谢谙,我是你啊。”
谢谙不由得多看了眼景帝,眼前的这个人虽然容貌与他一样,可周身的气质并不相同。景帝的年纪看上去比他要年长许多,幽深的眸子宛若枯井,看不见一丝光亮,里面堆积着无尽的枯枿朽株,死气沉沉。
他两鬓有些花白,身上穿着青白相间的长衫,是荻花宫的校服。只可惜衣衫小了,料子也皱巴巴的仿佛是刚从箱底掏出来一般,大半个胸膛都露在外面,下摆堪堪垂落在膝盖上。原本完好的腰带也一分为二,无辜地躺在地上。
俨然如同穿错小孩衣裳的大人。
谢谙看向景帝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探究之色,他还从未见过这么落魄的皇帝,该不会是骗子吧?
景帝手撑着地面,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冕毓上的流苏发出细微的碰撞声,惊得周遭灌木里蛰伏的虫豸发出古怪的鸣叫,地面如有所感,发出“嗬嗬”的怪声,恍如山林间急于下山的野兽。
“这里是与归山?”谢谙环顾四周,视线捕捉到几块仙鹤状的青石,或展翅高飞状,或昂首嗥叫状。
风月伴山河,独我谁与归。
与归山又称英雄冢,专门埋葬英烈之地。只有立下过赫赫战功的人方才有此殊荣。
景帝点点头,稍稍侧过身,让谢谙更好地看见他面前的东西。
是一座坟墓,墓前的三个翡翠碟里放着精致的糕点,谢谙再熟悉不过了。
是玉露杨梅糕。
“他在这里睡了十年了。”景帝幽深的目光总算是有了起伏,他深情地描摹着石碑上的名字,嗓音尤为沙哑,似在极力克制某种难以言说的情绪,“谢谙,他死了十年。”
“整整十年啊。”
谢谙不明所以,顺着景帝的目光望去,待看清墓碑上刻着的名字时,脑袋嗡嗡作响,浑身血液齐齐往头顶聚去,眼前阵阵发黑。
他眨了眨眼,深吸一口气,双手紧握成拳,大步走上前,随着他脚步的逼近,石碑上那三个字仿佛在不断变大,陡然间重若千钧,重重地压在他胸口,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谢谙强迫自己移开目光,涩然道:“这里并非现世之地。说吧,你找我来的目的是什么?”
“这是真的。”景帝反驳道,“他死了,因我而死,也因你而死。他的死,都是我们一手促成的。”
“放屁!”谢谙厉声打断道,“二哥哥他明明还好好地活着。我不知道你到底是谁,也没兴趣知道你是谁。现在赶紧给我滚!”
“我就知道你不会信。”景帝长叹一声,“因为我也不信。所以我就在这里等了他十年。想要他醒来第一个看见的人就是我。”
“可是……谢谙。他早已魂飞魄散,根本没有来世啊。”
说到这,景帝掩面而泣,哭声似狼嚎,仔细一看却又没有眼泪。
“你。”谢谙心里升起一个念头,只是刚蹦出一个字音就被景帝打断了。
“你看看吧,陈情图鉴不会骗人的。”景帝掌心慢慢升腾起一簇幽蓝色的火焰,火焰随着他的手里的咒诀慢慢放大,里面正显现出谢谙不曾见过的画面。
画面里的谢谙悬在空中,身后簇拥着乌泱泱的鬼力士。自鬼力士头顶飘出一缕紫色的光束,齐齐钻入他的体内。他脸上带着嗜血的笑容,恍若地狱里走出的修罗,率领着万千鬼魅急于向人索命。
天上乌云蔽日,魍魉肆虐。地上血流成河,堆尸如山。
“江景昀,你说说你,为什么总是反对我呢?如今整个朝廷的官员都站我这一边,你又何必跟我唱反调?”谢谙由高而下俯视着浑身是血的江景昀,鄙夷道,“堂堂玄虎营主帅,怎么这么不禁打呢?”
“你不是跟我那好父亲保证定要把我捉拿归案么?你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还怎么捉我呢?”
“江景昀?”
“要不这样吧,我数十个数,你要是在十个数内站了起来,我就让你三招。”
“一、二、三……九……”谢谙顿了顿,眸光微沉,数字也一直停留在“九”,没有再往下数。
他道:“江景昀,你个老东西,花样还挺多的,差不多行了啊,我让你三招就是了。”
“还不起?那行,十招。”
“二十招。”
“五十招。”
“一百招。江老二,这是我最大的容忍了。”
江景昀:“……”
谢谙一个人自言自语说了半天,觉得无趣,干脆闭上嘴。
他看着江景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眸色微变,一道掌风落在他身侧,骤然间飞沙走石悉悉数往他背上砸去,肉。体撕裂声此起彼伏。
而江景昀始终趴在那里无动于衷。
谢谙猛地打出一道法咒挡去那飞扬的沙石,慢慢落地,往江景昀身侧走近,却又在离他三步之遥的位置停下脚步,喊了声:“江景昀。”
回应他的是背上伤口不断往外流的鲜血。
“江景昀。”谢谙再度喊了声,声音比之前要柔了些。
“江景昀。”谢谙眼里划过一丝茫然,似一头迷途的羔羊,不厌其烦的呼唤着同伴,“江老二。”
“二……”谢谙眨了眨眼,盯着那弯曲的身形,艰涩地喊着那个久违的称呼,“二哥哥。”
“二哥哥,你回我一声吧。”
“江景昀!”谢谙大步上前,一把扯住江景昀的手臂,跟拔萝卜似的把人拽了起来,待看见他脸上那道从左边眉毛一直到脖颈间的伤痕,心里莫名涌起滔天怒意,赤红着眼扫向天上的鬼力士,道:“这他妈谁干的!我不是说你们不可以碰他的么!”
然而无一人回他,没有催动的鬼力士与木头无异,没有六识。
他如同一只被惹怒的豹子,不断地朝空中打出灌足灵力的掌风,只见那些鬼力士跟下雨似的哗啦啦地往下掉。
待谢谙发泄够了,伸出手想把江景昀伤口上那外翻的皮肉给抚平,可是手完全不听使唤,抖得厉害,最后直接拍在了他鼻子上,短暂地停留了一会儿后又立马触电般收回。
“江老二。”谢谙视线在江景昀没有丝毫起伏的胸膛上停留,继而粲然一笑,“你死了也省事,这样就再没人能阻拦我了。”
“死了好,早该死了。”
谢谙跪坐在江景昀身边,反复道:“死了好啊,死了就乖了。”
“可是江景昀,我还不想你死。我还没跟你打够呢。”
“江景昀,你醒来,我们重新打过好不好?”谢谙鼻子一酸,眼圈一阵湿热,颤抖地伸出手抱着江景昀的尸体,哽咽道,“江景昀,你听见了吗?只要你醒来,我。”
砰──
一声巨响把谢谙的话语碾得粉碎。
他看着怀里那个毫无生息的人突然活了过来,也顾不上江景昀给自己下的法咒,而是眼巴巴地看着江景昀,怔愣地问:“你这是诈尸了吗?”
“你这是不舍得我吗?”
“你是……活过来了吗?”
江景昀琉璃般清冷的眸子里笼着一丝暗色,他没有回答谢谙,催动着捆仙索,把人捆得严严实实,果断召出霜雪刺向他胸口。
谢谙吃痛地皱起眉头,眸里的喜悦之色如同夏日午后的天,蓦然间被乌云遮掩得干净。
“江、景、昀。”谢谙吐了口鲜血,看着四面八方突然涌现出的士兵,咬牙切齿地瞪着他,“你竟然骗我。”
江景昀沉吟半晌,轻声道:“谢谙。”
可刚说出两个字便止住了,眉心微蹙,低垂的眼睫敛把所有的心绪悄无声息地藏匿好,再次抬起时无迹可寻。
“你骗我。”谢谙深深看着江景昀,痴痴地笑了,“江景昀你为什么总是骗我呢?我到底有什么值得你骗的?江景昀,你他妈就只会骗我!”话说到后面,不知不觉攀上几分委屈。
江景昀别过头不再看他,提起霜雪,极力稳住身形,艰难地往前走。
谢谙就这么呆呆地坐在原地,看着江景昀发号施令,看着不同的灵光穿梭着,鬼力士的尸体被四分五裂,场面再度发生颠转。
谢谙慢慢低下头,静静地看着手臂上那如黑痣一般的东西如同滴入热水的墨汁,迅速扩散起来。胸腔中萦绕着一股雄浑的力量,在五脏六腑内快速移动着,疼得他冷汗涔涔,只能蜷缩着身子。
细碎的脚步声响起,谢谙抬起头,眼睛艰难地扯开一条缝,朦胧的视线里闯入一抹颀长挺拔的身影。
是江景昀。
谢谙心头的怒火噌的一声又涨了起来,挣扎着想要起身,奈何忘了自己正被捆着,狼狈地往一边倒去。
眼看着就要磕到一侧的石头,肩膀却被一道只有力的手掌给抓住了,倾斜的身子也被扶正。
“你又想。”
“对不起。”
“谢谙,对不起啊。”江景昀对上谢谙的目光,扯了扯嘴角,打断道。
“你又想做什么?”谢谙被他这一声道歉扰得心头狂跳,隐隐有些不安。他绷着脸,恶狠狠地瞪着江景昀。
就在谢谙以为江景昀不会回答的时候,就闻他低低一笑,柔声道:“就是想多看看你。”
“江老二,你有本事松开我。”自他记忆中,江景昀从来没有这样对他笑过。谢谙只觉心里那点不安陡然放大数倍,“江老二,你他妈有本事松开我啊!”
江景昀皱了皱眉,轻轻在他脖颈间点了点,谢谙再发不出一点声音。
“谢谙。”江景昀的目光几近贪婪地描摹着谢谙的面容,仿佛要把他刻入骨髓中。
“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往往荆棘丛生、秽乱不堪,我本不想你看见。我要让你永远活在阳光下,无拘无束,恣意欢谑。而我浑身上下流淌着的每一滴血,都将至死不渝地为你捍卫追逐光明的权利。”
“可是谢谙,我没能做到。”江景昀失望地低下头,看着谢谙手臂上的愈发诡异的图纹,眼里蓄着泪光,“都是我的错,是我没能保护好你。”
谢谙怔怔地看着江景昀,嘴唇剧烈抖动着,不知是怒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本想多陪陪你的。”江景昀的指尖在谢谙脸上轻柔地划过,苦笑道,“到底是贪心了。”
语罢,只见他倏地抓住谢谙的右手不断输送着灵力,脸上那道伤痕再度涌出殷红的血液,宛若一个刚疏通的泉眼。
谢谙几度想要收回手都无果,只能眼睁睁看着江景昀倒在血泊中,身体趋近透明,徒留一句缥缈的声音:“谢谙,对不起,我食言了。”
他不知道自己眼泪是何时落下的,待他再次看清楚眼前的景象时,只有霜雪孤单单地躺在那里,剑柄上慢慢浮出金色的封印,而后灵光尽收。
灵武随着主人的消逝便会自动封印起来。
谢谙痴呆呆地坐在霜雪边,垂落的右臂上一片光滑。
谢谙闭了闭眼,艰难地别过视线,喉咙仿佛被一块浸水的海绵堵着。良久,他方才转过头看着景帝,哑声道:“你……是怎么死的?”
景帝淡淡道:“自然是活不下去了。”
谢谙沉默半晌,倏尔问道:“我是不是中了拈花术?”
第129章 二哥哥听我念经
景帝错愕地看着谢谙,似是被他这话给吓到了。
谢谙抬了抬受伤的胳膊,一脸平静道:“你特意找我来,又给我看陈情图鉴,不就是想提醒我这事么?”
“景帝。”
末了,谢谙又加了句称呼,非常客气,可景帝听在耳中却是带着一丝嘲讽。
“我不知道你是哪里的我,但只要我在世一天,就算是搭上这条命,也不会让二哥哥出任何意外。”
“以前这话,我也说过。”景帝自嘲地笑了笑,“你也说过,可是你忘了。”
“谢谙,我们都忘了。”
“既然说过就忘,那还是不要说了。”谢谙直直迎上景帝的目光,抬了抬下巴,眸里满是坚定之色,“以后就做吧,成习惯就不会忘了。”
景帝深深地看着谢谙,双唇剧烈颤抖着,身形仿佛正在接受暴风雨洗礼的浮萍,摇摇欲坠。
过了好一阵子,景帝缓缓抬起头,看着头颅高昂,意气风发的谢谙,眼前一阵恍惚,眸子里尽是悲戚之色,苦笑道:“谢谙,我希望你能做到。”
“还有多长时间?”谢谙不愿与他继续这个话题,把话题再度扯到自己身上。
“什么?”
“我还有多长时间能陪他?”谢谙问,“昨日夜里在宫门,我的手。”
说到这里,他又顿住了,看向景帝,道:“你应该看到了吧?”
景帝点了点头。
“那是要开始发作了么?”
“快了。”
“快了是多久?一天还是两天?”谢谙拧了拧眉。
“不知道。”景帝摇摇头,惭愧地皱了皱眉,“你体内的东西,与顾行止平日里操纵的拈花术并不大相同。”
“那你可真是个废物。”谢谙鄙夷地打断道。
景帝张了张嘴似欲辩驳,可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