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颂-第1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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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出一大堆理由去骂人,这不是很正常么?
高长恭还没有骂出下一句话,结果另外一边,甘棠的声音倒是又接口了。
“哪里和涂山氏没有关系?他妻子就是涂山氏的人。”
这话出口,一瞬间所有人目光都聚集到程知远身上。
后者哑然,而其余所有人,俱都目瞪口呆,只是程知远是看着一副理所当然模样的甘棠,而其余所有人,则是在看着理所当然的他。
这一瞬间,大殿内的气氛,不知是尴尬,还是诡异。
第二百章 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
孟破皱着眉头,开口不信:“神怪,你就是涂山碑中的怪物吧,你说程郎君的妻子是涂山人,这怎么可能,简直荒诞无稽!”
“涂山氏何等高贵,怎么可能有人下嫁一个凡夫,而且程郎君宗族没落,且并未曾去过齐国,神怪,你这话恐怕不成立。”
孟破盯着她看,眼神锐利:“而且,再退一步,即使他妻子真的是涂山氏,那你与他素未平生,又是怎么知道的?你们两人谈论,即使是他告诉的你,你就真的相信?”
话语毕,顿时四周悉悉索索起来,不少人顿时眼中有疑,皆是面面相觑而谈,且时不时微微点头。
确实如此,如果石碑神怪真的没有和程知远有过交集,她又是怎么知道程知远妻子是谁的,而且程知远说什么就是什么?那这涂山碑,未免太容易被蛊惑了吧?
甘棠的眼睛毫不示弱的看着孟破,那种气势让孟破不自觉的下移目光,随后显得有些不愉悦。
“呵,黄口小儿,连石碑都裂开了,心境契合已经到了这种程度,我还有什么不知道的,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我不知道,还是你们这次的考官,不知道?”
甘棠瞥了一眼鬼宿,而鬼宿此时被神怪直接当面怼,显得有些不开心,毕竟以前没有出现过神怪脱离石碑的事情,故而他倒是不知道,这位涂山女居然有点强势。
“咳,说的正确,是这样的,心境契合之后…虽然我没有达到那种高度,但是我知道邯郸内有人达到了。”
鬼宿安抚了现场情绪:“既然有疑问,不如现在我去禀告圣人,孟破,你看这样可好?”
孟破皱了皱眉,而鬼宿此时又开口道:“你可要想好了,圣人时间宝贵,如果被查出程氏并没作弊,那你……因为一个污蔑罪,三十年内的考核,可都不要再想参加了。”
“而且,下一次庐山开启,你不能以赵国的名义参加,你在赵国的所有功名,在庐山下全部算作零。”
孟破面色顿时一变,诧异道:“我怎么从没有听过这个说法?”
鬼宿耸了耸肩,睥睨道:“废话么,你也没问啊,不过这说明什么,说明你根本没有仔细看过我赵国武灵律。”
武灵律是当年武灵王请法门圣人专门制定的一套基本法案,虽然略显粗糙,但大部分的社会问题都可以得到解决,当然没有秦国律法那么厉害与完善,毕竟秦国现在是法门全力支持的国家,认为接下来,最可能接替周朝的国家!
甚至,有传言,法门极圣已经出山,准备为秦国修订“天律”!
商为天纲,周为天礼,而当天礼崩裂之后,重新运转世间的东西,由秦国来发布,此时法门修订天律,从那时候起,整个世间的规矩,就要换一换了。
那么,法门,也会代替如今儒门的位置,成为世间的第一上门,后面绵延数千年,都会是法门为主!由此实现圣门道理传遍天下,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理念!
元圣周公遣儒门治世已有七千年!这个天礼已经腐朽不堪,该换一换了?
这也是各国如今压制秦国,并且斥责秦王狼子野心的缘故,六国打着尊周护礼的旗号,打压秦国与法家,正是因为惧怕秦代周,天律代替天礼。
商朝为春,周朝为夏,那么如果真的是秦国代周,那自然就为秋,金秋起兵,正是肃杀之景!
所以无论如何都要遏制秦国东出,从青玄大地闯入南世!
赵国现在也就还在人家哪里有一个人情而已。
孟破有些迟疑了,而高长恭及时跳出来当那个打脸的人,起哄道:“别怂啊老哥,你不是很厉害的咯!继续搞啊!”
“呵——”
孟破此时斟酌了一番,他确实是觉得程知远有问题,但他的主要目地是逼出程知远身上的青丘卷宗(其实没有),而不是挖坑让自己跳进去。
如果真的没有作弊,那自己三十年不能去庐山,他本来是打算明年第二次踏足庐山,但是如果剥夺他的一切荣誉,且三十年不允许履足庐山,那他很可能这辈子都走不了了。
之前也说过,第一次能过庐山,不代表第二次也能过,心境一变,庐山无路。
“好了,给孟郎君一个面子。”
程知远此时站出来了,神情漠然:“孟郎君是七重楼,我是四重楼,我血脉不如孟郎君,其余的,也都是概不能及,孟郎君之前也想选涂山碑,如今应当只是不甘心而已吧。”
“若是认为我取巧了,那也好办,精神上的事情都是虚幻的,但是手底下的功夫,则是真正实打实的。”
孟破忽然瞪起眼睛,有些不可思议道:“你…你不是想要和我打一场吧?”
程知远道:“孟郎君难道没有此意吗?”
“你…哈哈!”
孟破突然失笑,随后立刻收敛,摇了摇头:“其实我还是很看好你的,只是你我之间,差距实在太大,哪怕你心境高又如何,且不说你是不是取巧了,哪怕你真的厉害,可我也是和光同尘,这么一测,对于实战影响实在是微乎其微。”
“四重楼挑战七重楼,若是其他寻常的七重楼你还有获胜机会,但我…虽然不才,可也走过庐山青火,还了这层先天的血皮,你的剑器,恐怕都伤不到我的毫毛,这如何打?”
他失笑,连连摆手:“罢了,我要是这么胜了你,还要遭旁人非议,说我以大欺小。”
孟破不给程知远继续开口的机会,而是面向鬼星主,言道:“我还是认为,这件事情需要仔细查证,不过现在,我也不接受他的挑战,因为他太弱,我胜之不武,他若是赢了,我倒是声名狼藉,这种闹剧,我才不弄。”
鬼宿皱眉,略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很好,那么我会上报,你不要后悔,而且他要挑战你,他可是战败了浑邪氏,那个是六重楼,而且资质极高,你只是满江红,七重楼又怎么样?”
“错,浑邪氏资质再高,也没有走过庐山,如何能与我相比?”
孟破负手而起,斜着睥睨了一眼程知远,是轻声道:“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
程知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剑,眨了眨眼睛。
“以大欺小,这可不存在。”
孟破转过头来。
一道剑吟骤然而起!
青萍大风刮过整个大殿,四面尘埃化为烟霞,孟破刹那转身,然而兵器未拔,他的眼睛却已是骤然一缩!
洗血剑的剑锋,正压在他的脖颈上!
黑色的妖剑定格的地方,正有一道狭长的剑线,缓缓渗出殷红,随后腥血,顺着剑锋缓缓流淌而下,
程知远就这样看着他,随后瞬间收剑。
锵——!
声音绕梁,余至大殿之上!也不知是剑声,还是人声:
“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
第二百零一章 剑心(一)
孟破捂住了自己的伤口,滚烫的触感表示这并不是幻觉,他在这一刻仍旧有些无法置信,因为之前他较为轻视的程知远,居然还隐藏着如此强大的实力。
盛名之下无虚士。
这是他之前用来恭维的一句话,并不认为这是正确的,这世上的吹捧并不少,浑邪氏厉害归厉害,但也终究是个六重楼且没有走过庐山的稚子。
这是他之前一直以来的印象。
眼前的少年神情漠然,似乎就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毫无笑意,眸中依旧清亮。
那柄剑在喘息,在叹息,在嘲笑自己。
“好…好!”
孟破的声音逐渐沉重下来:“榆次程知远,好,领教了。”
他把之前对方原话奉还的句子彻底记在心中,从这一刻起,他承认眼前这个少年确实是有资格挑战他。
程知远的目光移动到另外一个人的身上,也就是许柊,这位高阳许氏的弟子此时面色倒是说不上有多难看,他之前说那些话不过是为了在孟破面前刷好感度,程知远真作弊也好,假作弊也罢,真有本事也行,没有本事也可以,都不在他的心绪计较之内。
只是此时,孟破遭辱,场面话还是要说两句的,没有什么比现在更能够得到孟破这种愣头青信任了。
哦,这种愣头青,指的是相对来言,事实上孟破并不傻,而且很有心机,只是他有个好大喜功,虚荣心过盛的毛病,于是和习惯忍辱负重,扮演反派的许柊一比,就显得有些脑子不太好用的样子。
“程郎君,剑术厉害,领教了,只是刚刚程郎君有心算无心,孟兄没有出手之意,而程郎君却怀揣杀生之心,这一减一增之下,程郎君虽然占到上风,但还是有些不光彩。”
程知远开口:“所以,现在你觉得我够格和他打了吗?”
许柊面色肃然:“够不够格?从血脉上来说,还是不够格的,从名声人望上,依旧是不及的,但是从境界与能力上,程郎君已经勉强足够了。”
“只不过,程郎君此次先手出剑,虽然剑锐,但真正让孟兄认真起来,恐怕程郎君依旧是败少胜多,毕竟偷袭之事,难登大雅之堂。”
边上李回等人神色尽皆阴沉,程知远却是显得无所谓:“名门望族,古氏宗家,规矩甚多,我也知道,但是讲究讲究,讲究到最后就是不讲究。”
“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程知远漠然道:“只会逞口舌之利,可一,谦;可二,让;可三,忍,不可再四!”
许柊眯起眼睛,极有深意的看着程知远,仿佛要把他由内及外全部看个通明透彻一般。
随后,缓缓拱手,揖礼且意味深长道:“说的…极是。”
孟破盯着程知远,神情也不再如方才般透露着蔑视与轻浮,他当然不是傻子,虽然许柊帮他挽回了一些面子,并且再一次贬低程知远,说程知远是靠着有心算无心,靠着偷袭伤了自己,只因为自己没有战欲与杀意。
但是真实情况如何,他自己哪里又会不知道?
这种说辞,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当然都是好使的,并且程知远也表态,你前三次说的是天花乱坠,地涌金莲也没有问题,他不争不辩,但周围的人也不是瞎子,你说你第一次没有防备,第二次是手滑,第三次是身有暗疾…等等等等,但你怎么就怎么凑巧,所有的问题都碰到了一起去?
到了这时候,大家不再说破,也是给你一个面子,给你辰陵孟氏一个面子,毕竟没有人想要恶了孟氏,然而诸人不语,这里的事情就不会传出去了吗?
到那时候,孟破当然知道,自己在主家中的地位,必然会暴跌!甚至会被其余的,一直以来嫉妒甚深,虎视眈眈妄图篡夺嫡系主干之位的其余子弟,如群狼噬虎般,撕咬的渣滓都不剩下!
所幸,所幸!现在自己还处于第一阶段,仅仅是一次试剑,而且自己确实是没有防备,这倒也是圆的过去的!
但是他自然不可能再觉得程知远没有实力!
“刚刚那剑,究竟是怎么到我脖子上的?快,锋锐,准确…那一瞬间,我甚至感觉到自己的脑袋已经落地!”
孟破对于刚刚那一瞬间的感觉感到心悸,并且为之恐惧。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而后又缓缓吐出。
一个四重楼的小辈,比自己还要年轻数岁,怎么可能拥有这等程度的剑法?
凭心而论,自己在他这个年纪,和这程知远的身手,可谓是差距太大了!
就是这样,这程知远居然还没有走过庐山道!他根本没有去过!
如果他去过了,又会提升到怎么样的一重高度?!
孟破越想越是心惊,甚至从心底涌现出一种,此子恐怖如斯决不可留的念头来!
一个无限潜力的敌人,自然是越早消失越好。
但很可惜,他现在不能这么做,且不说现在二人还是同僚关系,而且即使是他真的有心,下定决心去杀程知远,那么必然会被有心人思考到,此时赵国如果要对天下做出表率,那么就会把账算到辰陵孟氏的头上。
而到了那个时候,宗族会怎么做,完全是可预见的,必然是抛出他这个灾星。
死了的天才不叫天才,没有人追究?
错了,追究还是要追究的,现在是天礼在轮转世界,定下秩序,一个名士被杀,虽然只是小有名气,但是这也是赵国对其他国家动手的一种借口。
周朝之内,若起战事,不可兴无名无义之兵。
孟破的心中闪烁过很多念头,但最终都被他按捺下来,杀心虽起可却还有甚多顾虑,这时候孟破突然想到以前自己杀死过的那些妖类,比起人来说,妖为人的倒影,某种意义上作为欲望的具体实现而存在,它们根本无所顾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人,总是生活在规矩中的,有时候,这甚至是沉重的枷锁。
他在思考,但这一瞬,程知远的声音又突然响起!
“在想刚刚那一剑?别想了,你我技法不通,便是教你,你恐也难学。不过你日后,或许有的是时间参悟。”
孟破面色变得森冷,不予回应。
而许柊退下之后也没有反应,此时李回等人同样安静下来,只剩下高长恭在对着孟破一帮人做着鬼脸进行嘲讽。
鬼宿负着手,站在双方中央,等到诸人诡异的安静下来之后,他伸出手,把那些石碑全部化为竹简收回,只是唯有甘棠站在原地,再也不能被收走了。
八十八枚竹简,如今只剩下八十七枚,鬼宿的眼角抽搐了一下,暂时无视了甘棠,随后对其余人宣告了第二轮考试的成绩。
既然程知远的成绩依旧有效,那么他自然是当之无愧的第一,而孟破屈居第二,高长恭则是第三,后面依次是南搏身,曹亭,